那人身量約莫七尺, 他警覺地向四周掃了一眼, 才看向穿著夜行衣的接頭人, 把手中的薄紙遞給了他：“這是衛(wèi)軍最新的消息。”

    那人小心地把那張紙收到褡褳里，聲音沉沉：“這消息千真萬確？”

    那人點頭：“千真萬確！我同尹將軍賬中的親衛(wèi)乃是同鄉(xiāng), 這是他醉酒后，自己吐露出來的。都說酒后吐真言，此事萬萬不會有假。”

    “那便好，下次再聯(lián)系。”那人說著便要走，豈料突然那人一把拉住。

    七尺高的男子嗓音里有了些著急：“情報我給了, 那我家人呢？你們把他們放了，否則下次的情報我便不給了！”

    因為氣憤，他聲音變得有點大。

    穿著夜行衣的男人低聲冷斥：“小點兒聲，你想把人引過來嗎？！”

    他掙脫男子的手，漠然道：“你家四口人，一次情報換一條人命。上回加上這回就是兩回了，只要再來兩次，我保你家家人平平安安，額外的還能予你一百金?！?/br>
    人命加上錢財，令那人面色糾結(jié)地看著身著夜行衣消遁在了林間。他心跳極快，約莫過了片刻，他才咬了咬牙，狠聲喃喃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我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什么叛國不叛國？！”

    反正最后無論是誰做王，都與他們這種小民沒有關(guān)系。

    給自己吃了一枚定心丸后，男子又心虛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快速往山下走去。

    等他消失了，隱匿在四處八方的暗衛(wèi)才走了出來，朝著金深抱拳道：“統(tǒng)領(lǐng)，剛剛那人是衛(wèi)國祈郡人，他與尹將軍賬中親衛(wèi)和淼乃是同鄉(xiāng)。二人關(guān)系甚佳，經(jīng)常一同吃酒。”

    金深冷聲道：“所以上回的部署，也是從那親衛(wèi)口中泄出的了。”

    “喝酒誤事，他是在賣.國，這等罪行誅九族也不為過！”親隨氣憤地用手掌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統(tǒng)領(lǐng)，可要我把他解決了？”

    金深搖搖頭：“先留著他，你們就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br>
    如今他們的計劃又泄露了出去，此刻再殺人，便是打草驚蛇了。最好的法子就是將計就計，穿假的情報給趙國，迷惑敵軍。

    “先下山吧，今夜之事，不要得向他人吐露。”金深目光如同鋒利的刀鋒，逡巡了在場之人一遍，“若是你們之中還有人膽敢‘喝酒誤事’，惹得計劃失敗，我便要錯殺所有，也不放過你們一人！”

    眾親隨心里一冷，卻是齊齊道：“將軍放心，我等我會泄露半句?！?/br>
    賣國之事，為極大不恥。他們就是戰(zhàn)死，也不可能出賣衛(wèi)國。

    金深微微頷首便往山下走去。

    *

    前方戰(zhàn)事吃緊，但衛(wèi)國糧草皆備，兵強馬壯，倒也不是很擔(dān)心。

    薄雪剛過，再有一天便迎來了新的一年，一年的最后一天便是逐除節(jié)。

    衛(wèi)國四方都城之內(nèi)，接要擊鼓驅(qū)儺，舉行祭祀，以送走寒氣。帝王要吃第一口捕來的魚rou，象征著春日復(fù)蘇，可以從事農(nóng)事活動。

    一年一度的逐除節(jié)，聲勢浩大了起來。

    衛(wèi)都之內(nèi)，主城區(qū)四角的鼓聲“咚咚！”敲著，衛(wèi)恒身著玄色冕服，盛著玄色的御攆緩緩行在主道上，大祭司攜著自己的弟子，在君王依仗之前跳著驅(qū)儺驅(qū)疫的舞。

    他們穿著暗沉的衣裳，面上畫著神秘的圖紋，頭上有艷麗的翎羽。當(dāng)鼓聲傳遍全城之時祭司們便迎合這鼓點進行祈福。

    百姓萬人空巷，皆神色肅穆地看著君王的依仗隊緩緩駛進了宮中。

    宮中擺了宴席，御廚把魚rou放到了衛(wèi)恒桌上。

    以往魚rou只有生魚片和烤魚，后來經(jīng)過林璇食譜的貢獻后，魚的做法越來越多。

    烤得酥香焦嫩的魚片精致的碟子中，熬得鮮香的魚湯、蒸得清淡魚rou伴著至冬時的蔬菜，以及每年必不可少的粟米和豬rou，放滿了一桌。

    量雖不大，但種類卻多，這也預(yù)示著衛(wèi)國的日富饒。

    衛(wèi)恒沒種都吃了一點后，底下的群臣才開始動筷。

    雖然天氣回暖，但飯菜露天而放，所以冷得很快。雖然御廚廚藝高超，但涼了之后，味道便會大打折扣。

    林璇正巧來了月事，要忌生冷之物。她略略吃了幾口，便去看祭祀祭拜天神，祖先了。

    等宴會結(jié)束，林知非便攜著林璇早早回府，開始家宴。

    偌大的王宮隨著官員走完后，便寂靜了下來。

    衛(wèi)恒并無妃嬪，連親人也都沒有了。整個王宮，除了他，便是靜靜侍立的宮人。

    衛(wèi)恒平日里并不覺得如何，但今日卻頗感孤寂。

    他開了一壇子好酒，打算對月獨酌，但腦海中卻又浮現(xiàn)林璇的笑臉。

    “別喝了，你三杯就倒了。第二天還頭痛，所以不許喝了……”

    衛(wèi)恒垂目看著酒壇，停了手，勾唇一笑：“那我就不喝了。”

    “王上喝些也無妨，老奴在呢。明日沐休，也不用上朝，縱然喝醉也不妨事的?！壁w公公看得實在心疼，林郎一走，他們王上可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別的君王這個年紀(jì)，已是孩子都有了，偏偏王上還是一人，這情之一字，也太過害人。

    趙公公心里嘆息，要他說，他們王上就該納他幾個美人，無聊之時，也有解語花陪著解解悶，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一樣，孤零零的。

    衛(wèi)恒打開密封的匣子，露出了五官同林璇相似的小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