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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眠在掉眼淚,他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天花板,無聲地哭。 這也是好的,跟李牧澤在一起要快樂一點吧。 只是那份快樂越來越稀薄,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尊重故事的結尾。 他很想告訴李牧澤,他高估自己了,在每一次,每一次黑犬鉆入他身體里的時候,他會發(fā)現(xiàn)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徒勞的贈予品。 “如果我以后放棄,你會怪我嗎?” 李牧澤沉默著,似乎很苦悶。 “為什么呀?”李牧澤用力地問他,他想不明白,皺著眉毛,“成績我們可以慢慢來,實在不行,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行不行?” “好難的,牧澤,”沈聽眠虛弱地說,“真的好難,我可能沒有你想的那么厲害?!?/br> “一個城市也可以,”李牧澤退讓了,他聽不見沈聽眠說話,便一再退下去,“再不行,異地我也可以,只要你心里有我,怎么都行。” 沈聽眠在他的聲音里看著自己延長的靈魂:“距離遠一點,心里有你,也可以,是嗎?” 李牧澤悶悶地:“嗯。” 沈聽眠忽然放松下來,他甚至在李牧澤看不見的地方笑了一下。 “我心里永遠有你?!?/br> 這一次,他放心地做出了承諾。 這還是李牧澤頭次自他口中聽到情話,他震動不已,將他牢牢摟抱在懷里,捧著他的臉親吻著。不同于之前的魯莽和青澀,這次他漸漸學會了循序漸進,溫柔引導著沈聽眠。 沈聽眠想,以后無論李牧澤再和誰談戀愛,他都會記得,他的吻技是在誰身上得到了提升。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又希望李牧澤以后可以忘了他,他不要他心里的位置了,那里應該留給更值得的人,留給健康的、積極的、強大的人,那個人不會被抑郁癥紛擾,他滿世界都會是李牧澤,這才公平,這才值得。 李牧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時很開心地撕扯著草稿紙,編出歪扭劣質(zhì)的紙戒指給沈聽眠,他戴在沈聽眠的手指上,鼓著腮幫子露出一點笑意,臉紅紅的,調(diào)侃的話也說不出來,鄭重其事的樣子很可愛。 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快樂和不快樂在瞬間全部冒了出來,沈聽眠想要跳出自己的身軀,抱著李牧澤的靈魂一起逃離這個世界。 后來李牧澤睡著了,趴在桌上,臉對著他,安靜平和地呼吸著。 沈聽眠脫下了紙戒指,拿著圓規(guī),在戴過的地方不斷劃著戒指的輪廓,流血的熟悉感覺慢慢幫助他找回了些安全感。 他平靜地流著眼淚,告訴自己,沒有關系的。 可能他不能和李牧澤去一所大學,不能和他長久地在一起,也不能和他結婚了。但是沒有關系,他知道李牧澤以后還會有很喜歡的人,會有很多甜蜜和快樂,會有很多新故事,他祝愿李牧澤可以和那個人一輩子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然后他看了一眼李牧澤。 他用目光去描繪李牧澤的樣子,他那么近,那么近地靠著他,嘴角微微彎著,前不久他們還抱過,親過,他不止一秒擁有過這個男孩。 沈聽眠咬著手背,眼睛血紅,哆嗦著讓自己不哭出太大的聲音。 怎么會沒有關系? 他就是想李牧澤喜歡他一輩子。 他就是想和李牧澤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就是想李牧澤只喜歡他,只愛他,他只想李牧澤擁有和他的故事。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怎么辦啊,要怎么做才可以不這樣啊,來救救他,誰可以來救救他,他真的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第18章 18 9 沈聽眠翻到了以前的成績單,他在最上面掃了眼,自己的名字在前三行。只是一眼,他便把那些紙壓到了最下面,不再翻閱。 他舍不得扔掉,即使那份驕傲再也不會屬于他。 他在一段時間里總是會夢到過去,那是沒有歸途的夢,他夢到了所有幼時的玩伴,他懷念,并且對那段逝去的時光感到難過,不單單是因為那時太過純真快樂、無憂無慮,還有的則是,他認為所有陪他長大的人都比他要優(yōu)秀。 抑郁癥會奪走你原有的一切,不僅僅是快樂,還有驕傲。 所有人都在質(zhì)問他為什么墮落了,為什么不上進,不努力,沒有人知道他比任何人都不甘心。 人心里不總是揣有希望,便不會對失愛這件事心懷恐懼。 沈聽眠在逃離壓迫他的那個世界,只是死亡對他的魅力依然是巨大的。 其實他不一定非要死,更多的,他是想結束痛苦,而目前來看,只有死去可以做到這點。 因為活下去而選擇的必須承擔的病痛此時后知后覺找上門來。 耳朵又傳來幻覺,總有人在他耳邊叫囂著讓他去死,一遍又一遍說:“去死吧?!?/br> 他忍不住再次盤算起過去就惦記的事情,割腕是死不了的,他發(fā)現(xiàn)他真的找不到大動脈在哪兒,可怕的不是疼,是親眼看著刀子割開白色的rou,看著自己好像不是個人,就是案板上的rou。他覺得惡心,黏膩。而這種高級些的痛苦真的讓他好受了些,它在某些瞬間撫平了他莫須有的悲傷情緒。 這其實很猙獰,那只手抬起來,手與胳膊的連接處全都是血口子,流著又黑又紅的黏稠的血液,糊了半只胳膊,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似乎挑斷了自己的手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