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我可比不過你。”孟娉婷口中說著,替盛卿卿扶了一把沉甸甸的花束,“行了,好歹坐上一會兒,看光景馬上便要回去了。” 盛卿卿看了看天色,稍稍估摸時間,起身道,“還有小會兒,我正好去尋青鸞將花束給她?!?/br> 孟娉婷道,“我跟你一起去?!?/br> “安王府里到處都是人,我還能走丟不成。”盛卿卿擺手,“二jiejie在這兒好好坐著,我很快便回來了?!?/br> 孟娉婷想想也是,便點頭道,“你小心些?!?/br> 盛卿卿還記得路,從鞠場退了出去,才走了小段路,就聽見后頭綴上來一串腳步聲,不由得一頓腳步,干脆回頭看去。 衛(wèi)封正有些遲疑地跟在她后頭十幾步遠的地方,見她回首便停了腳步,緊張地擺手道,“盛姑娘,我沒惡意,只是見你獨自離開,怕你是遇到什么麻煩,便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br> 盛卿卿偏頭看了他一會兒,才笑道,“衛(wèi)公子離那么遠,我當(dāng)要同我唱山歌傳話呢?!?/br> 衛(wèi)封聞言又微微紅了臉,他支支吾吾地道,“那我……稍走近一些。” 等同盛卿卿的距離拉近到三步左右,衛(wèi)封又停了下來。 他鼓足勇氣抬眼看向盛卿卿,深吸了口氣,“我追出來,其實也是想同盛姑娘私……私底下說幾句話?!?/br> 盛卿卿掂了掂懷中花束,尋思這花掄起來打人恐怕也挺疼的,便朝衛(wèi)封毫無心機地笑了笑,“衛(wèi)公子請講?!?/br> ※※※※※※※※※※※※※※※※※※※※ 孟大夫人:聽說你走了? 孟珩:……馬上。 第19章 衛(wèi)封紅著臉清了清嗓子,先對盛卿卿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默默在路上走了一段。 他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花……今日盛姑娘收了不少?!?/br> 盛卿卿綻開笑容,“是呢,還要多謝大家?!?/br> “我原是想……當(dāng)?shù)谝粋€的?!毙l(wèi)封嘟囔著說,“叫那丫頭給搶先了?!?/br> “但衛(wèi)公子的花,我也收到了?!笔⑶淝涑槭贮c了點其中一朵瓊花,調(diào)侃道,“當(dāng)兄長的,約莫總拿當(dāng)meimei的沒辦法吧?” 見盛卿卿在方才一團混亂中還準(zhǔn)確記得哪一朵是他送的,衛(wèi)封抿了抿嘴唇,“但花是安王妃的,我想再送盛姑娘另一件東西。” “今日過生辰的又不是我,”盛卿卿噗嗤一聲,“人人都給我送花,本就叫我很不好意思了?!?/br> 衛(wèi)封伸了手,他掌心里放著塊帶些許青色的白玉,看著在掌心里捏了有一會兒了。 “這是我隨……”衛(wèi)封頓了頓,而后飛快改口,“這也不是什么值錢珍貴的東西,盛姑娘不必擔(dān)心?!?/br> 盛卿卿的記性卻沒放過衛(wèi)封的改口,她端詳了眼玉佩,道,“這不是衛(wèi)公子在蹴鞠前還特意從腰上解下收好的玉佩嗎?既然這般細心,定然是珍貴之物,我不能收?!?/br> “不是什么珍貴之物?!毙l(wèi)封連忙擺手,“這……這本就是要拿來送人的?!?/br> 盛卿卿原本邊走邊和他說話,聽到這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 衛(wèi)封心里也很是忐忑,心臟跳得七上八下的,生怕盛卿卿開口就是拒絕的話,一見她慢下來便心覺不妙,上前兩步飛快地將玉佩胡亂往花中一塞,“你先收著,有什么話,下次見面時再說!” 盛卿卿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衛(wèi)封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一陣風(fēng)似的跑走了。 上好成色的玉佩被孤零零地擠在了花叢間,看起來跟被主人拋棄了似的。 盛卿卿瞧了眼玉佩,伸手將它掏出來撣去了花粉,有些無奈。 即便是下次見面時就還給衛(wèi)封,可“下次見面”得是什么時候? 盡管不知道衛(wèi)家是個什么地位,但就今日所見,盛卿卿也能猜到能被邀請到安王府的都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衛(wèi)家不外如是。 這便不是她想嫁的人家了。 “……還是得盡快找個機會還給他?!笔⑶淝溧f著便要往前接著走,方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站了個高大的黑色身影,一動不動盯著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叫她嚇了一跳。 見對方不說話,盛卿卿不得不硬著頭皮喊他,“大將……” “嗯?” 盛卿卿下意識將花束向上舉了舉,想遮住自己的臉,“……珩哥哥。” 孟珩掃了盛卿卿左手,臉上表情不太晴朗,“衛(wèi)封送你定情信物?” “不是。”盛卿卿立刻否認,頓了頓道,“普通的禮物罷了,我擇日會還給他的?!?/br> 孟珩從鼻子里唔了聲,聽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盛卿卿一手捧花一手捏玉地同孟珩面對面站了一會兒,靈巧的一張嘴這會兒什么也講不出來,動了動嘴唇,最后干巴巴地道,“那我……去找丫鬟了?!?/br> 孟珩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他只朝盛卿卿做了個“這邊”的動作。 因著孟珩就在盛卿卿前進的方向上,盛卿卿只能往他那頭走,每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孟珩再度開口就提起那日八仙樓里她的糗事來。 等她一步一步走到孟珩身邊時,這人不僅沒讓開,反而往她的前路橫了半步牢牢堵住。 盛卿卿沒敢抬頭,往后小退了半步正要繞開孟珩,第二步還沒邁出去,孟珩就大步朝她逼了過來。 男人的陰影從近處籠過來,將盛卿卿嚴嚴實實地蓋在其中,叫她小心翼翼的呼吸都被壓了回去。 盛卿卿心里一跳,連忙往后倒退。 可人倒著走本來就比不上正著走快,更何況孟珩比盛卿卿高出一個多頭,又逼得氣勢洶洶,三五步就把盛卿卿逼進了個花叢的死角里才停下。 左右都是怪石盆景,盛卿卿左右看看,悄悄地將花束舉起兩分,擋在了自己身前。 孟珩垂眼看著她的動作。 兩人此刻并沒有肢體接觸,甚至衣角都沒互相碰著,但孟珩卻覺得有一陣無名火從他腳底一路燒到了天靈蓋。 然而他又保持住了一份難能可貴的冷靜問道,“你躲著我走?” 盛卿卿無聲地搖頭。 “那是我瞎了?”孟珩冷笑。 盛卿卿小心地抬眼看看他,又圓又亮的眼睛里濕漉漉的,像是受了驚的初生鹿仔。 孟珩動了動手指,將撫摸她眉眼的沖動按下去,心如鐵石,“說話。” 盛卿卿只得點點頭,深吸了口氣才道,“我……我那日在八仙樓里做了不該做的事,不敢見珩哥哥?!?/br> 這聲她心甘情愿的珩哥哥喊得孟珩心中舒坦不少。 孟珩就和安王說得信誓旦旦,但在看見衛(wèi)封給盛卿卿送玉佩時還是沒忍得住。 衛(wèi)封就算不自己跑走,孟珩也馬上就會出來把他趕走。 “你做什么了?”他追問。 ——那天在八仙樓里,該心虛的明明該是沒病裝病的他才是,怎么反倒被他兇了一頓的盛卿卿才像是做錯事的那個。 盛卿卿只當(dāng)這是孟珩要她親口數(shù)落自己的條條罪名,窘迫得想鉆地縫,垂了臉小聲道,“我那日跟個孩童似的無理取鬧,還……還一廂情愿地哭了,我不該這么做?!?/br> 孟珩這回多思考了一會兒,他問,“你哪里做錯了?” 盛卿卿抬眼從繁花叢后看了他一眼。 孟珩莫名覺得這眼有點兒控訴委屈的意思。 “珩哥哥不需要我的同情,我沒資格憐憫你?!笔⑶淝浯沽搜鄣?,“若是有人因我的遭遇隨隨便便同情我,我也不會高興的。因著發(fā)覺自己做了件蠢事,想起來便無地自容,才繞著你走,免得……你見我煩心?!?/br> 她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氣說完,反倒輕松了不少地吁了口氣。 孟珩捏了捏拳,手到底是沒伸出去碰到盛卿卿身上。 他實在太過想觸碰她,想得甚至有點懷念自己在孟府真犯病那一日。 也是那日叫他猛地意識到,再大的怨恨火氣,只要她往他膝頭一伏,說幾句軟話就能叫一切平息下來。 “我不在意這些?!泵乡襻j釀了半天,硬邦邦地擠出了六個字。 盛卿卿垂著臉嗯了一聲,頭也不抬道,“我出來有些時候,再不快些辦好事回去,二jiejie該擔(dān)心了?!?/br> 孟珩沒讓,他自己也就知道前面那句根本算不上安撫,也根本沒把他想說的意思表達出來。 詞不達意又言不由衷,讓孟珩越發(fā)心浮氣躁起來。 哪怕第一日上戰(zhàn)場時,他也沒這么畏首畏尾、無從下手過。 “如果是你,替我哭也可以?!彼麕еа狼旋X的力道說,像是對前一句話的解釋和補充,“我知道你不是可憐我?!?/br> 他又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更低。 “哪怕是……也不是不行?!?/br> 后半句實在是含糊,盛卿卿抬頭疑惑茫然地看他,“哪怕?” 孟珩:“……”他擰起了眉,“總之,我不在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br> 盛卿卿將花束往下放了放,黑白分明的大眼望了孟珩一會兒,像是終于放心了似的彎了彎,“嗯,我知道了。” 孟珩不自覺地微微俯下身去,而后反應(yīng)過來,飛快將拉近的這點距離又收了回去。 盛卿卿不安地動動手指,又乖巧地悄聲問孟珩,“那我是不是可以走啦?” 孟珩:“……”稍微給點好臉色,果然又蹬鼻子上臉了。 他嚴肅地說,“玉佩給我?!?/br> 盛卿卿捏了捏手心里的玉,拿不太準(zhǔn)孟珩的意思,“珩哥哥拿去要做什么?” “還他?!?/br> 見孟珩神色還算正常,盛卿卿松了口氣,她將玉佩交了出來,道,“我正愁該怎么還給他呢,跑一趟也不太方便,麻煩表哥了。” 孟珩面色稍霽,他嗯了一聲就將玉佩取走。 還當(dāng)然是要還的,還得讓衛(wèi)封知道還回去的人不是盛卿卿,而是他孟珩。 拿了衛(wèi)封硬塞給盛卿卿、顯然是用來定情的玉佩,孟珩心情好了不少,他垂眼看著帶笑的盛卿卿,“你去什么地方?” 盛卿卿將手里的花束給他看,認真解釋道,“這是大家送我的,我讓青鸞先拿去放起來,不好壓壞了?!?/br> 孟珩當(dāng)然知道這花束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他就站在樓上遠遠看著那些少年少女一個個殷勤地上前將花送到盛卿卿面前、被盛卿卿一一笑納后再滿是笑容地離開。 但收一大捧,總比只收一朵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