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危險的,就算程佑寶再年輕也知道她惹不起他,只能躲開,可現在他卻連她躲的路都封死了,連躲都躲不起來。他曾說過他是個執(zhí)著的人,那是不是表示他不打算給她機會逃避了? 這時,后勤李阿姨提著環(huán)保袋從教室走來,遠遠的就用遼西話喊著:“小程,我有事先走了,你和小阮待會記得鎖門……咦,這是你男朋友么?” “男朋友”這個稱呼讓程佑寶嚇了一跳,回神后趕緊和聶維揚保持距離,紅彤彤的臉跟蘋果似的,連連擺手扭捏著說:“沒,沒啊,這是朋友啦,他剛好路過這里?!彼@么對付了一句就想混過去。 可程佑寶是北京人,這里是遼西,她的朋友又怎會這么巧“路過”?李阿姨為人精明,自動腦補了幾秒鐘,曖昧地笑了笑,在經過他們身邊時大咧咧地打量了一番聶維揚,不住地點頭:“我們這兒海鮮極好,叫小程帶你去吃吃,還可以到海邊走走,好多談戀愛的喜歡到那里去的?!?/br> 聶維揚顯然心情不錯,不卑不亢地應了聲好,李阿姨笑了笑,很識趣地快步離開了幼兒園。 這李阿姨見了,就等于她大姑媽見了,如果李阿姨想偏了,就表示了大姑也會這么想,程佑寶冤死了,氣得掐了掐自己rourou的臉,下手一時沒個輕重,疼得齜牙咧嘴。 聶維揚心疼極了,毫不避諱地幫她揉揉臉蛋,指尖的觸感細膩極了,白里透紅,他不假思索地說了句:“哪有人掐自己這么傻的?下次想掐人就掐我好了,我保證 不還手?!?/br> 年輕男孩子說這話可能是rou麻當有趣,可如果從聶維揚口里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又是另一番感覺,你能從他眼里讀到認真、心疼、寵愛等等情緒,而他說的下次,仿佛能延伸到一輩子。 此時斜陽落在他身上,鍍了層金色,這么出色的男人,只為你溫柔。這一刻,程佑寶覺得自己自以為壁壘堅固的心有了些許的動搖,心砰砰直跳。 聶維揚還想再說點什么,可一開口就咳了出來,再接著趙宏就到了,讓他極為懊惱,卻讓程佑寶暫時逃過了一關。在車里的時候她根本不敢再對上聶維揚的眼神,就怕再被他蠱惑。 程佑寶指路,他們拐了兩個街口到了縣城的三醫(yī),她經常到這里幫大姑媽拿藥,所以還算熟悉,下了車就熟門熟路地先去掛號,等掛了號才發(fā)現他們還在門口。 她揮著掛號單招手:“快過來,門診在這邊!” 趙宏說:“聶先生,你真要留在這里就醫(yī)嗎?至少要到市里……”這里說是醫(yī)院,其實只有三層樓高,外墻的石灰有些已經脫落,幾十平方的大廳坐滿了人,小孩的哭聲,病人的呻吟聲混在一起亂哄哄的。聶家一向有專屬醫(yī)生看護,聶維揚哪里會習慣得了這么簡陋的地方? 聶維揚回頭看了程佑寶一眼,才對趙宏說:“不過是小毛病,在哪里看都一樣,我有些累,今天就不走了,你待會去幫我定好房間就先開車回北京吧,明天下午的會議我已經和王部長說了,請他換別人來主持,還得辛苦你跟進一下?!?/br> “您不舒服,還是讓我留下來打點吧?!壁w宏盡職盡責地建議。 聶維揚黑眸里意味深長地閃了光彩,淡淡地揮手:“不用了,就按我說的做?!?/br> 等趙宏離開,聶維揚才快步走到程佑寶身邊,看她因為排隊熱得滿頭大汗,心里暖暖的,輕聲問:“是不是很累?” 程佑寶搖搖頭,越過他往外看了一眼,問他:“趙秘書呢?” 聶維揚眼眸半瞇,一本正經地說:“京里還有事要處理,我讓他先回去了?!?/br> “?。克吡??那你怎么辦?”程佑寶急了,一驚一乍地追問道。 聶維揚肩膀動了一下,面上還是認真地說:“不是還有你么?而且這里你比他熟悉,有你一個已經夠了?!彼捓镉性挼卣f著,然后拉著她往門診室走去。 “說是這么說,可是……”程佑寶一時拿不出話來反駁,等消化了以后才猛然想起,他的意思是待會兒還要她照顧他?孤男寡女兩個人不太好吧? 他見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嘴角微微勾起。 很顯然,聶維揚再輕松拿下一城。 聶維揚意志力很好,除了體溫巨高,其他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一樣地腹黑,程佑寶這么想著,可當她看到體溫計39.5°的時候,她還是得寫一個“服”字給他。要是換了常人,還不得燒迷糊了,他卻依然清醒得可怕,怪不得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 醫(yī)生檢查結果就是喉嚨發(fā)炎,高燒,不外乎打針吃藥。 輸液室已經坐滿人,程佑寶幫聶維揚舉著吊瓶到走廊找位置,可僅剩的座位都有些邋遢,程佑寶想拿紙巾擦一擦,摸到口袋才發(fā)現今天自己沒帶包,那邊聶維揚卻從褲兜里拿出一方手帕鋪在上面,拉她坐了下來,自己則在另一邊坐下。 程佑寶還愣了半天,明明連細節(jié)都這么講究的人,自己卻不在乎地坐在黑漆漆的椅子上,反而讓她得了好。她低眸看見手帕角落繡著的英文名,又想起了上次聽演奏會拿他的手帕還沒還給他,她還查了一下,乖乖的,這人連手帕用的都是高級定制,一次用來擦她的眼淚鼻涕,一次給她坐屁股下了,換了是她肯定rou疼。 不過程佑寶也沒辜負聶維揚的優(yōu)待,很耐心地忙前忙后,先去買了一大瓶礦泉水讓聶維揚送藥,怕西藥削胃,又買了些易消化的東西給他墊肚子,總之把她能想到的都做了。 人和人總要相處過了,才知道對方的優(yōu)缺點,不是說年輕就是不懂事不會照顧人,也不是說年長的就會有代溝有距離,尤其是男和女之間,端的不過是“合適”二字。 也許聶維揚是真的太累了,就算周圍環(huán)境嘈雜,空氣里都是消毒水和藥的味道,可他終究忍不住靠著佑寶睡著了。 程佑寶先是有些尷尬,可也沒有推開他,也讓她有了機會這么近距離地打量聶維揚。 都說穿上西裝就能看出一個男人帥不帥有沒有氣質,程佑寶覺得聶維揚是得天獨厚二者兼?zhèn)洌瓦B生著病還是賞心悅目的英俊。而此時他雙手放在膝蓋,左手手背還打著點滴,無力地把身體半靠著她,規(guī)律而略顯急促的呼吸灑在她耳邊,熱得人心慌慌。 程佑寶直到現在還是覺得,會被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從前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男人上了心,簡直是不可思議。他什么女人沒見過?要什么對象沒有?他對她是一時新鮮的征服欲,還真的就是大家所說的愛情? 別看她這么年輕,還喜歡看情情愛愛的小說,可在現實里感情上她卻很慎重,并不是一味地去憧憬什么浪漫,她認為真決定和一個人開始了就是要和他走一輩子的,她沒有勇氣拿幸福當賭注。 出色是他的優(yōu)點,卻也是她拒絕他的理由,誠然被他打動是真,可要向他邁出一步就很難。 程佑寶小聲呢喃:“聶維揚,就算你是認真的,可我還是會害怕,所以才拒絕你,你明不明白?” 她在兀自思量,也就沒看見,倚在她身旁的聶維揚合起的眼瞼動了動。 獨處 聶維揚打完點滴已經七點了,這個點數在大都市才正是絢爛的開始,可小縣城已經漸漸歸于平靜,只有中心街區(qū)的人流量旺一些。 程佑寶拿著一小包藥,小步跟在聶維揚身邊走出醫(yī)院,一邊問他:“趙秘書定的酒店在哪里?信都吧?”信都是這里最好的酒店了,按照四星級標準新建的,就坐落在海邊,環(huán)境一流。 “嗯?!甭櫨S揚點頭,看著她反問,“我們這就回去了?” 程佑寶下意識接話茬:“要不然呢?” 他淺淺一笑,柔和稍顯冷峻的臉部線條:“那你不帶我到海邊走走么?” 程佑寶一愣,抬眸對上他狡詐的笑容才想起剛才李阿姨說的那番話——到海邊走走,談戀愛的都喜歡到那里去的。 談戀愛的……程佑寶曉得被占了嘴上便宜,于是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咬牙說著氣話:“海邊風那么大你還想去?嫌病得不夠厲害?好啊,最好能把你一吹吹回北京,我還省心多了!” “哈哈哈?!甭櫨S揚爽朗地笑出聲,捏捏她的鼻尖說,“你啊,還是鬧情緒的時候最精神最可愛?!?/br> 誰跟他鬧情緒了?吼,這男人的臉皮厚的可以,幾乎刀槍不入了。 程佑寶扭過臉不理他,真想就甩開他一走了之,這時擱在褲兜里的手機嗚嗚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是大姑媽打來的,因為每天這個時候她該回到家了。 她暗叫糟糕,忐忑地咽了下口水,避開聶維揚幾步到角落接起電話,聶維揚半瞇起眸,似笑非笑地在原地等著。 “喂,寶寶吧,怎么還不回來呀?”是大姑媽程海清的聲音。 程佑寶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回了,呃,有點事耽誤了?!?/br> “哦,是什么事?。俊?/br> 程佑寶忍不住翻白眼,大姑媽真是人精,明明李阿姨這個天線早就跟她通氣了,還問什么?。?/br> 她自上次說謊失敗后就知道自己天生缺少這一門技能,只得硬著頭皮說一半藏一半:“姑媽,我有朋友來了,他人不舒服,剛在醫(yī)院打點滴呢,我送他回酒店就回來?!?/br> “哦,原來是這樣?!背毯G宓恼Z調沒有意外起伏,顯然是早有準備的,又說,“既然是朋友還住什么酒店?家里有的是地方。” 她家是十幾年前買了地起的自建房,地方不算大,不過有五層樓高。 程佑寶“啊”了一聲,被震得不可思議。 這算什么事兒啊?她還想著怎么退敵呢,大姑媽還拖她后腿要給聶維揚開后門?不是引狼入室么?李阿姨到底都和她說了些什么??? 她頭皮發(fā)麻地接話:“姑媽,這不大好吧?他一男的住我們家,況且酒店都訂好了……” “訂好了就退,酒店哪有家里好?你不是說他不舒服,哪有把病人往外趕的道理?還朋友呢?聽姑媽的話沒錯的,就因為是男的才讓你把人帶回來給我見見,不然我不放心……”程海清在東北住了大半輩子,自有東北人一番豪邁爽朗說一不二的性格。 不過她最后那句話完全暴露了她的目的,什么不帶回來見見不放心,聽著像搞對象見家長似的。 程佑寶聽出一身冷汗,覺得自己大難臨頭了,可程海清沒給她機會垂死掙扎,直接掛了電話。 果然如聶倩倩所說的,無論她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吃定的命。 見她垂頭喪氣地走回來,聶維揚好氣又好笑,微低頭平視著問她:“怎么了?誰的電話?” 程佑寶傻傻地老實說:“我大姑媽?!?/br> 聶維揚挑起眉“哦”了一下,等著她下文。 “聶維揚,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哇?”程佑寶突然想到,她拿大姑媽沒辦法,可聶維揚那么腹黑,肯定有辦法拒絕的,四星級酒店那么舒服,他應該不想去和一個老太太住老民房吧? 聶維揚看著她微笑:“什么事?” 程佑寶糾結地掙扎了一下,別開眼在地上畫圈圈:“我大姑媽想讓你住到她家里,你快幫我想辦法拒絕!” “我為什么要拒絕?我很樂意啊?!?/br> 就知道他不會按理出牌,程佑寶轉過身直勾勾地睨著她:“你!難道,難道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了,信都酒店好豪華好漂亮的,絕對比我大姑媽那里住得舒服,好簡陋的……”大姑媽,我對不起你。 聶維揚氣定神閑地說:“我不介意。” 這時程佑寶的手機又響了,程海清的聲音跟外放似的大聲喊著:“寶寶,我都看見你們了,還在磨蹭啥,天都黑了,趕緊回來!” 程佑寶這才想起來,大姑媽的房子就在三醫(yī)對街,探頭出露臺就能見到人! 聶維揚聽了以后,笑得一臉溫柔:“佑寶,快點帶路吧,讓長輩等可不好,我得好好謝謝大姑媽。” 程佑寶目露兇光瞪著他,是我的大姑媽,您跟著亂喊什么?。?/br> 程佑寶他們進門的時候,門口就放好了一大一小兩雙拖鞋,程海清還在廚房,聽見門開合的聲音就吆喝了一句:“你們在外頭坐一會兒,很快就可以吃飯了?!?/br> 程佑寶聽了趕緊穿了拖鞋往廚房走去,不符合年齡地碎碎念:“姑媽!怎么不等我回來再弄呢,醫(yī)生說您的腰還要躺幾天?!?/br> 程海清笑了笑,拿起勺子給排骨湯調味:“再躺這把骨頭就軟掉啦!我沒事,你帶男朋友回來總要招呼一下?!?/br> “您別都聽李阿姨的,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背毯G逋蛷d外一瞧,聶維揚正背著她們坐在沙發(fā)上,坐姿筆挺筆挺的,她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小阮呢?怎么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她未婚夫來把她接走了。”程佑寶努努嘴,“和他一起來的,不過他發(fā)燒,就留下來了?!?/br> 湯味道調好了,程佑寶幫著程海清端出去,家常便飯,四菜一湯都是程海清親手做的,熱騰騰。 聶維揚連忙站起來,禮貌規(guī)矩地喊:“您好?!?/br> 聶維揚順從地走過去,其實他沒什么胃口,點滴只是退了燒,喉嚨的炎癥并沒有完全消除,不過雖然他吃的很少,但是每樣菜色都嘗過了,這是基本禮貌。 程海清見聶維揚西裝款款,說話進退有度,吃飯也是斯文優(yōu)雅,家教肯定很好,對他的印象不錯。雖然佑寶強調他們是普通朋友,可是這聶維揚看佑寶的眼神明顯就超越了朋友關系,應該還在追求階段,騙誰也騙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兩人就撇開程佑寶聊了起來,程佑寶只能憋屈地埋頭吃飯。 高手過招,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一番談話下來就知道聶維揚的社會閱歷比佑寶豐富,這有好有壞,好的是能力夠可以保護人,可太有城府的話就怕佑寶將來會被他吃定。 她瞇起眼睛,看似不經意地說:“說來也巧,寶寶有個好朋友也姓聶的,叫倩倩,你認識嗎?” 程佑寶一聽來了精神,側過頭得意地睨向聶維揚,似乎在說看你這次怎么回答。 誰知聶維揚面不改色,淡定點頭說:“認識,倩倩是我堂兄的女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