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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煙云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談笑間,一場盛宴便安排妥當了。眾人說說笑笑順著官道往長安城走,心里慢慢忘記了今天上午的不快。入了啟夏門,秦家哥倆先跟大伙告辭。然后公孫大娘扯了扯白荇芷,也將對方拉入了自己的馬車。

    透過厚厚的車簾,聽著窗外的人喊馬嘶,白荇芷心中突然生出幾分不舍。這條街繼續(xù)向前走,快到盡頭處便是崇仁坊。王家的大宅子就在那里。入了他家后,再想出門像先前那般閑逛,恐怕就很難了。

    “你真的想好了,不接我的衣缽,一定要嫁給他做妾?”公孫大娘的聲音恰恰傳來,一字一頓敲進白荇芷耳朵里。

    第六章 驚蟄 (六 下)

    第六章 驚蟄?。∠拢?/br>
    嫁給王洵,從此遠離煙花之地。似乎在雙方相識后沒多久,白荇芷心中便有了類似的念頭。并非為了愛,而是為了尋求開國侯府的庇護!

    所以才跟婢女小萍兒串通好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戲給王洵看。把主動權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不達到有一個明白身份的目的決不罷休。

    但是似乎又從某個時間開始,這種半為做戲半當真的舉動,慢慢地變了味道。不知不覺間,主客已經(jīng)慢慢易位,她遷就王洵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而王洵的心思卻越來越難以琢磨。

    就拿這次從軍多月,卻只言片語沒有遣人送來的事情說吧!換做一年前發(fā)生,白荇芷肯定至少要半個月不給王洵好臉色看。任他哀告、討?zhàn)?、送禮、求肯,不讓他從此長個記性絕不罷手。而今天早晨,在見到王洵那一刻起,先前私底下發(fā)的種種毒誓就全忘記了。竟然明知道對方的話語不盡其實,還是主動接受了他的借口。

    什么時候我變成了這個樣子?白荇芷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內心深處,亂成了一團麻。唯一清晰的地方就是,當弩箭飛來之際,王洵手持車廂板,威風凜凜地擋在自己身前。

    “jiejie,我保護你!”幾年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小男兒一時沖動所說出的話,居然變成了現(xiàn)實。而幾年后,當時那個心機深沉的“壞女人”,卻幾乎忘記了她的初衷。老天,為什么會這樣?白荇芷如同做了場噩夢般,額頭上瞬間冒出了無數(shù)細小的汗珠。內心深處,那個幼稚到了極點的聲音卻愈發(fā)清晰。

    “jiejie,我保護你!”

    “jiejie,嫁給我,我對你好一輩子!”

    “jiejie,你這個發(fā)髻,比上次那個好看!”

    “jiejie.......”

    “你這妮子,又發(fā)花癡!”見白荇芷一直沉默不語,公孫大娘搖搖頭,笑著數(shù)落。

    她終身未嫁,膝下無兒無女,因此把同行姐妹都當做自己的晚輩開看顧。與白荇芷名為姐妹,實際上更像一對母女。站在自己人的立場上,對白荇芷試圖嫁入王家的選擇,始終持否定態(tài)度。認為王洵品性遠未定型,甭看現(xiàn)在一口一個jiejie叫得火熱,日后說不定就會把興趣轉移到別人身上。而白荇芷出身風塵,即便嫁給王洵,也只能做妾。按照大唐律例,妾的地位近乎于奴仆。如果這輩子不能生一個兒子作為依仗,待到人老珠黃之時,境遇比人家自小養(yǎng)大的通房丫頭都不如。至少,后者跟下人們還能混個臉熟,輕易不會遭到暗算。

    “jiejie——”白荇芷推了公孫大娘一把,嬌聲嗔怪?!叭思覄偛胖皇窍?,王準那廝會不會........”

    “甭理睬他!”公孫大娘微微冷笑,“快死的人了,還能囂張幾天。你先跟我到梨園里邊躲一躲,用不了多久......”

    話未說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泄露了一個大秘密。頓了頓,快速以手掩口,“除了父輩的權勢,你看他還能依仗誰?養(yǎng)了那么多家奴,被別人三拳兩腳就全打趴下了。而太原公王鉷也未必贊同自己的兒子四處惹禍。只要家里邊老的不出馬,王準那廝憑著他自己,能折騰到今天這樣已經(jīng)到頭了!”

    “噢!”白荇芷輕輕皺眉,做出一幅很好奇的模樣?!翱晌衣犝f,太原公那人護短得很。有一回王準到駙馬府做客,嚇得永穆公主都親自出面替他端茶倒水。生怕得罪了他,害得太原公事后找駙馬的茬?”

    “當時太原公和李相結盟,的確權勢熏天??涩F(xiàn)在,連李相他都得罪了,這份權勢也......”公孫大娘笑了笑,低聲解釋。話又說到一半,猛然意識到白荇芷在故意轉移話題,伸手戳了對方一指頭,低聲數(shù)落道:“死妮子,心眼兒全玩到jiejie頭上了。遇見了王家那傻貨,就被人吃得死死的。有這份機靈勁兒,你倒是想辦法給自己爭個名分啊。他雖然只是個落了勢的子爵,但也能娶一妻一媵。正妻的資格你這輩子估計難指望了,能想辦法搏個媵的身份,也不枉自己跟了他一場!”

    “按大唐律例,如果他娶我為媵,會被判刑兩年半!”白荇芷顯然早就動過這種念頭,把其中繞不過去的地方都打聽的一清二楚。(注1)

    “那你還要嫁入他家,就這么想給人家做牛做馬去?”公孫大娘本以為白荇芷不清楚,聽對方如此說,驚得立刻瞪圓了雙眼。

    “可他,可他.......”白荇芷語塞,結巴了半天,也沒能給自己的行為找到個充足的理由。以她目前在歌女中的地位,只要不嫁人,就是名副其實的花魁。每天有無數(shù)王孫公子蜜蜂一般圍著轉。待到人老珠黃時,要么出家做個女道士,要么像公孫大娘這般以給王孫貴胄之家訓練歌姬為生,這輩子自食其力,既不用小心翼翼擔心失去男人的寵愛,又不用跟大婦、婢女們勾心斗角,實在比嫁入豪門為妾逍遙得多。

    況且公孫大娘已經(jīng)多次擺明了要以衣缽相授。憑著公孫大娘留下的人脈,即便皇宮里頭也能結下不少手帕交,又何必擔心像王準這種貨色欺負上門?

    但王洵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卻在眼前揮之不去。任白荇芷自己偷偷列舉出多少不嫁人的好處,都比不上對方臉上一縷陽光的重量。沉吟了好半天,她終于咬了咬牙,低聲道:“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哪里好,但,但我,我已經(jīng)放不了手了!”

    “你呀你......”公孫大娘無可奈何,只有還以一聲長嘆。

    白荇芷繼續(xù)沉吟不語,默默想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怯怯地問道:“大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唉——”公孫大娘繼續(xù)嘆氣,想了片刻,才斟酌著回應,“已經(jīng)這樣了,我還能說你什么?賭吧,干脆就賭得大一些,關鍵時刻不要再猶豫。要么賭他是個有良心的,要么賭他沒良心,這輩子一定會辜負你。到最后認賭服輸就成!”

    “嗯!”白荇芷用貝齒輕咬下唇,默默點頭。半年前,她保證自己能賭贏,而現(xiàn)在,卻一點把握都沒有。王洵已經(jīng)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紈绔子弟了。短短幾個月,他如同脫胎換骨,變得結實,厚重,棱角分明。這樣的奇男兒,在她認識的所有貴胄子弟中,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假以時日,也許就要一飛沖霄。讓哪個女子敢輕言,可將他一輩子牢牢抓在手里?

    “行了,別犯傻了!真拿你沒辦法!”公孫大娘氣得又拍了白荇芷一記,恨不得將其一巴掌打下馬車去?!翱斓轿夷橇?,你先收收心思。在最近這幾天之內,跟我把宮廷內的禮節(jié)學清楚。免得到時在皇上和貴妃娘娘面前,一不小心說錯了話,那樣,可是沒人敢給求情!”

    “不是,不是根據(jù)曲子把詞對清楚,唱上幾遍就完了么?”白荇芷從來沒進過皇宮,按照自己平常的習慣,忐忑不安地追問。

    “你以為像在錦華樓一樣呢,隨便添上幾個詞,唱唱就算糊弄過去了?”公孫大娘瞪了她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盎噬虾唾F妃娘娘兩個,對音律可是精通得很。外邊流傳的霓裳羽衣曲,其實就是陛下親手所譜。每段舞步怎么安排,每段唱詞如何與音律糅合,也是貴妃娘娘和皇上兩個一同揣摩出來的?!?/br>
    霓裳羽衣曲脫胎于周穆王去拜會西王母傳奇,但是結合了唐人習俗,將故事演繹成了一個人間帝王夢遇月宮仙子,互生愛慕,終成眷屬的神話。全曲共三十六段,融歌、舞、器樂演奏為一體。曲調婉轉,歌詞清麗,配樂大氣恢弘,實乃古今舞蹈、詩歌與音樂的巔峰。

    此舞誕生之后,起初只是在梨園里邊排練,供大唐皇帝陛下和妃子、近臣,以及李姓王爺們鑒賞。后來才漸漸流傳于梨園之外。但外邊流傳的只有三兩段,無論規(guī)模還是藝術造詣都與皇宮里邊的相去甚遠。

    而這樣的神作,居然是皇帝陛下與貴妃娘娘親手所制,即便先前隱隱聽人提起過,此刻從公孫大娘嘴里得到證實,也不由得白荇芷不震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猛然想起自己很快就要面對兩個絕世行家,她不禁嚇變了臉色,扯住公孫大娘的衣角,喃喃祈求道:“我,我對詩詞可是一竅不通啊。若是隨便弄幾首小令出來,還能湊合。如果非要我分辨哪段詩作與曲子更為配合,哪段詩如何演繹才更有味道,可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知道了吧?”公孫大娘又是一指頭戳過來,將白荇芷腦門戳出了一個明顯的紅印,“整天就想著如何嫁人。卻不知道女人家除了嫁人之外,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做。霓裳羽衣,歌舞之道豈有止境?就是皇上自己,也翻來覆去將曲子改了很多回呢?”

    話說到這,她臉上居然現(xiàn)出了一種奪目的光輝。就像當日策馬夸功的凱旋將士般,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著股子說不出的驕傲。

    注1:唐律,妻妾的等級分明。地位低下的女子只能做妾。如果強行娶她為妻,就等同于蔑視禮教,判刑兩年半。通房丫頭如果不生下男孩,或者對主人家有什么說得過去的奇功,依仗寵愛強行被納為妾的話,一旦有人上告,男主人也要被判兩年半徒刑。

    第六章 驚蟄 (七 上)

    第六章 驚蟄?。ㄆ摺∩希?/br>
    然而,這種驕傲卻不無代價。

    以音樂舞蹈為道,窮畢生之力而逐之。怪不得公孫大娘的舞技如此精湛。也怪不得大娘身邊至今沒有一個男人。她的心思已經(jīng)全在歌舞上了,根本無暇再于男女之情上分神。所以,長安城各行魁首幾乎年年更換,二十年來,卻無一人可取代公孫大娘。

    佩服歸佩服,然而白荇芷自己卻沒膽子去嘗試。笑了笑,低聲回應,“大姐的境界,又豈是庸人所能企及的?小妹這輩子,只求吃飽穿暖,再找個合適的男人嫁掉,讓他好好待我一輩子罷了!”

    “你不是無法企及,只是不舍!”公孫大娘笑著搖頭,一語戳破白荇芷的小心思?!凹幢闼麑砟軌蚪üαI(yè),憑本事打通關節(jié),取你為媵,為你掙得一身誥命。你還是要攀附于他。依仗別人帶來的榮耀,哪如自己爭來的靠得?。窟^幾天到梨園里,你可以見到很多同行前輩。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妨好好想想我的話!靜上一靜,確定自己這輩子究竟想要什么也不遲?”

    要什么?我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么?白荇芷微微一笑,沒有反駁公孫大娘的話。對方是從深宮里走出來的,見慣了顯貴榮華。而自己卻生長于煙花之所,自幼辛苦學藝,不過是為了早些脫離這個地方。經(jīng)歷不同,看東西的角度也就不同。沒必要爭辯,相信對方出于一片好心便是。

    公孫大娘見白荇芷不再吭聲,以為自己的話已經(jīng)將她說動了。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欣慰。正高興間,馬車突然猛地停下,猝不及防,二人同時撲向前,差點一頭撞在車廂上。

    “老曲,你怎么趕的車?”饒是平素脾性好,公孫大娘無法容忍這種錯誤,伸手推開車門,沖著前方質問。

    “回,回大家的話!”車夫老曲早就從車轅上跳了下來,一邊拱手謝罪,一邊低聲解釋,“虢國夫人的車隊突然從前方路口拐了出來,小的不敢沖撞,只好讓馬車先停下。您沒事吧,要不要去請郎中!”

    “沒事!嚇了一跳而已!”不待車夫老曲解釋完,公孫大娘已經(jīng)看到了前方那一長串銀裝馬車,搖搖頭,主動熄滅了怒火。

    “尾巴都快翹上天了,真的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東西?”白荇芷卻替公孫大娘咽不下這口氣,惡毒的話脫口而出。

    “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沒必要跟她較真兒!”公孫大娘笑了笑,輕輕掩住了車門。貴妃娘娘對自己有恩,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該對她的jiejie背后指手畫腳。

    “她還可憐?”白荇芷的內心里,無論如何無法將虢國夫人和可憐兩個字對上號,瞪大了一雙眼睛,低聲抗議,“jiejie你沒說錯吧,駕著八輛銀裝馬車天天招搖過市的,居然是個可憐之人?。?!”

    “你只看到了表面那層銀裝而已!”公孫大娘笑了笑,輕輕搖頭,“一個女人家,終日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間,又幾場宴是她真正想赴的?如果她再不裝的強勢一些,恐怕更會被人欺負到頭上來!”

    “她meimei可是貴妃娘娘,哥哥是楊國忠!”白荇芷抿了抿嘴,笑著提醒。

    “貴妃娘娘那個性子,本來就不是擅抓權的。而他那個哥哥,呵呵......”公孫大娘輕聲冷笑,“恐怕恨不得她裙子下多幾個男人,好為自己拉來強援。特別是在這種關鍵時候,meimei開心不開心,遠不如多一個幫手來得重要!”

    見白荇芷臉上始終帶著一縷茫然,她笑了笑,提高了聲音向前邊問道:“老曲,剛才那隊馬車從哪邊過來,你看清楚了么?”

    “從安興坊那邊插來的,在咱們前邊拐了個彎,奔永昌坊去了!”車夫老曲眼力非常好,迅速滿足了女主人的好奇心。

    只要是女人,大抵心里頭都喜歡打探些家常里短。白荇芷自然也不能例外。聽了車夫老曲說的那兩個方位,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安興坊,那不是幾個皇子和公主們住的地方么?她怎么剛從那邊出來,又奔幾個王爺家里去了?”

    “當然是替其兄尋求援軍去了!”公孫大娘低聲口氣,以非常理解的口吻解釋,“咱們大唐天子,可是最重兄弟之情的!”

    這代大唐天子登基前就是出了名的孝友,當了皇帝之后,除了突施辣手殺掉了太平公主極其黨羽之外,對自己的嫡親哥哥弟弟都非常寬厚。一點兒不像太宗,高宗時代那樣,恨不得將親生兄弟們趕盡殺絕。

    愛屋及烏,連帶著高宗、中宗的其他后人也受到照顧,重新在皇宮附近聚集起來,形成了一股影響朝中人事變遷的巨大力量。當年皇帝陛下力排眾議,提拔姚崇為相,就是因為后者得到了皇兄李成器的支持。而李林甫能在朝中專權這么多年,其身上的皇家血脈,也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這句話,對白荇芷而言,顯然又過于深奧了些。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她在心里不住地推測虢國夫人的行程安排。上午跟一位皇子耳鬢廝磨,下午又躺在了一位皇族弟或者皇族叔懷里,裝憨賣癡。這個虢國夫人,怎么跟平康里那種隨便接客的娼女一般下賤?(注1)

    “等價交換罷了!”公孫大娘又嘆了口氣,替虢國夫人的行為作出注解。“他們啊,還真以為皇宮里的那位對外面的事情什么都看不見呢。不過是耐著過去的幾分情義罷了。如果有人把這份情義給用盡了,難免有哭的時候!”

    “皇宮里的那位?”白荇芷好像不清楚公孫大娘所指,側著頭反問。

    “裝,我要你裝!”公孫大娘一巴掌拍將過去,笑著說道:“不過這樣也好!別問,就當什么都沒看見。等著吧,已經(jīng)用不了幾天了!”

    注1:古代歌舞伎和娼妓身份差別很大。歌舞伎多是賣藝不賣身,有點兒現(xiàn)在女明星的味道。所以白荇芷雖然出身風塵,一樣看不起平康里的娼妓。

    第六章 驚蟄 (七 下)

    第六章 驚蟄 (七 下)

    “等著吧,已經(jīng)用不了幾天了!”同樣的話,從某個面色蒼老的男人嘴里說出來,卻完全是另外一番味道。

    “你到底要我等多久!”虢國夫人回過頭,臉上寫滿了哀怨,“兩年前,你就這么說。兩年后,你還是同樣的話。難道你們李家,就找不出一個有擔當?shù)哪腥藖砻???/br>
    “我們李家的事情,又豈是你這個娼婦能了解的!”老男人低聲斥罵。聲音里沒有絲毫憤怒,聽起來卻令人覺得如同被一條毒蛇爬進了衣袖里。

    虢國夫人身體猛然一顫,緊跟著就呻吟出聲音來,“唉啊,慢,慢點兒.......”

    “小娼婦,別亂動!”老男人眉頭輕皺,慢慢從虢國夫人絲緞般光滑的后背上,抬起三根修長手指。手指之間,一根銀針耀眼升寒,幾滴血珠,順著針尖緩緩地流了下來。

    “疼,疼得厲害,麻煩您老稍微輕一點兒!”虢國夫人在鼻孔里發(fā)出哀鳴,與其說是討?zhàn)?,不如說是誘惑。

    面容蒼老的男人卻不為所動,用侍女遞上來的棉布擦干凈針尖,又不疾不徐的刺了下去。神情之專注,就像在擺弄一件絕世繡藝。

    此刻他針下呈現(xiàn)的,也的確堪稱一件絕世佳作。只是沒有繡在綢緞上,而是硬生生刺在虢國夫人的皮膚中。每一針下去,虢國夫人都疼得一陣戰(zhàn)栗,卻不敢將身體移開分毫,以免老者手下的針落錯了地方,還要用更多的痛楚來補救。

    即便移動,她也無法離開身底下的氈塌。有四條粗大的鐵鏈,從氈塌四腳處的地面上拉過來,分別鎖住了她的雙手和雙腳。一件墨綠色玉石枕頭,恰恰墊在她的小腹下,將其的臀部墊起來,上身與下身擺成了一個近似的直角。

    兩條寶藍色的輕紗,遮住她的胳膊,臀部和大腿,使得她裸露在外的脊背愈發(fā)顯得光滑細膩。而就在這細膩光滑的肌膚上,一樹妖艷的牡丹真正慢慢成型。

    枝干是墨黑色,葉子是青綠色,明顯不是同一時間刺就涂色,卻渾然天成,與生在皇家禁苑的牡丹別無二致。在重重綠葉的襯托下,幾朵嬌艷的花朵蓬勃怒放。

    每一片花瓣,都堪稱完美。

    老者不容許有缺陷的作品存在,偶爾一針刺得不到位,一定會想方設法修補?;蛘哂靡贿B串細密的陣眼,將花瓣紋出脈絡?;蛘哂靡贿B串疊刺,繡出花瓣的陰影。

    幾十針下去,老者慘白的面孔漸漸紅了起來,喘息聲粗重如牛。他迅速拔出銀針,輕輕放在侍女遞過來的托盤之上,然后用另外一名侍女遞過來的冷毛巾輕輕在額頭上擦拭?!澳氵@娼婦,今天怎么這般能忍?是不是又想著早點從我這里離開,到別處去出賣色相?自己交代,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王,王爺,想,想到哪里去了!”虢國夫人疼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偏偏臉上還帶著嫵媚的微笑,“奴家今天上午,可是剛剛聽到你的召喚,就立刻駕車趕過來了。前后一共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

    “從慶王哪里到我這兒,需要半個時辰么?”老者笑了笑,聲音宛如夜鸮般低沉?!拔铱?,你是需要長點記性了!”

    “別,別,慶王,慶王他.......”虢國夫人嚇得花容失色,連聲解釋。沒等她把話說完,老者已經(jīng)抓起一根比原來粗了四倍的鋼針,一針扎在她的脊骨上。

    “啊——”虢國夫人長聲慘嚎,身體不由自主像蛇一般在雪白的氈塌上扭動。將鐵鏈扯得叮當作響。老者卻更加興奮起來,抬腿跨坐上去,壓住虢國夫人的粉臀,鋼針飛速上下舞動。血珠飛濺,中間夾雜著鐵鏈叮當和女人的厲聲哀鳴。兩名侍女很快就看不下去了,將頭偷偷轉向了墻角。老者粗重的呼吸聲卻跟哀鳴一道傳入她們的耳朵,刺激得她們冷汗淋漓,手足酸軟。

    終于,哀鳴聲噶然而止。虢國夫人身體如垂死的鯉魚般掙扎了幾下,趴在氈塌上一動不動。老者的喘息聲也到了巔峰,突然把鋼針丟到一旁,伸手扯下虢國夫人下體上的最后兩片遮擋。

    滿屋子的血腥味道里,突然混入了一股難聞的yin靡味道。兩名侍女不敢離開,也不敢回頭,緊并著雙腿,慢慢蹲了下去。裙子下擺,轉眼之間已經(jīng)濕淋淋一片。

    那名老者仿佛要的就是這種境界,馳騁著,喘息著,突然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伏在了虢國夫人血淋淋的脊背上,身體不斷打起了擺子。

    兩名侍女知道今天的劫難就要過去了,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挪到粘塌前,一個拿起毛巾,輕輕替老者擦汗。另外一個從托盤中拿起一把銀亮的鑰匙,去開虢國夫人手腳上的鐵鎖。

    “放下!”已經(jīng)癱做一團的老者突然又直起了身子,皺著眉頭大聲怒喝。膽小的侍女手一抖,“當啷”一聲,把一整串鑰匙掉在了地上。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王爺責罰!”小侍女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跪在氈塌前頭如搗蒜。老瘋子用手一把扯起她的頭發(fā),獰笑著上下打量,“責罰,想得美。你這料子,怎配老夫親自下手。來人”

    “在!”兩名全身披甲的昆侖奴立刻沖了進來,不由分說,架起那名小侍女?!叭拮?!扒了衣服,吊在窗外那棵梅花樹下打!”瘋狂的老者獰笑著吩咐。

    兩名昆侖奴答應一聲,像拖抹布一般將小侍女拖了下去。不一會兒,窗外就傳來清脆的皮鞭聲和女人厲聲的慘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