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煙云在線閱讀 - 第153節(jié)

第153節(jié)

    “諾!”眾人齊聲答應(yīng),分頭下去準備。須臾之間,便點起了數(shù)個火頭,將城西側(cè)的天空燎得一片漆黑。

    半空中無端騰起了這么多煙柱,叛軍校尉索魯即便再愚笨,也明白城西有人在向自己示威了。氣得哇哇大叫數(shù)聲,帶著剛剛重新集結(jié)起來的一眾部屬,徑直沿官道撲向西門。

    他與麾下的這伙曳落河都來自塞外馬賊團伙,平素干的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被安祿山收服之后,在后者的支持下更是無惡不作。邊塞上許多奚人部落,根本沒得罪過大唐分毫,只因為安祿山需要人頭來冒領(lǐng)軍功,便被曳落河們圍起來,屠戮殆盡。

    而安祿山叛亂之后,為了激勵士氣,居然默許曳落河們將殺人放火的習慣帶入了中原。從河北到潼關(guān),一路上只要不是主動投降的城市,被叛軍攻破之后,必定要面臨被屠城的命運。即便那些望風而降的城市,如果安祿山覺得不順眼,也會放任屬下劫掠一番,以補充短缺的軍需。

    到了后來,曳落河們愈發(fā)驕縱,居然分散開來四下“打草谷”。每每拿下一個城市,便搶在安祿山派來的接收官吏抵達前,大肆劫掠。哪怕地方官是主動開城投降,也絕不手下留情。

    這種日積月累的起來的驕縱氣焰,燒得他們兩眼通紅,根本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潛在威脅。令反正一路南下,大唐軍隊要么一觸即潰,要么不戰(zhàn)而逃,也的確沒能給他們造成任何實質(zhì)上的威脅。今天的情況也是如此,幾十個民壯垂死掙扎,不過是打了大爺們一個猝不及防而已。策馬沖過去,一個來回,便讓他們明白,長生天下,到底哪個最厲害!

    橫貫醴泉城東西的青石路面很硬,馬蹄踏上去,敲出一串串凄厲的火星。星星點點的火花跳起來,與道路兩邊先前被曳落河們點燃的房屋一道,照亮馬背上猙獰的面孔。披散在肩膀上的長發(fā),打著銅環(huán)的耳朵,沾著rou屑和血絲的牙齒,還有烏沉沉不知道纏繞了多少冤魂的兵器,如百鬼晝行,陰寒之氣翻翻滾滾。

    沒人能擋住曳落河傾力一擊。封常清未能,高仙芝也未能。即便曾經(jīng)號稱天下第一名將的哥舒翰,到頭來也要在曳落河面前束手就擒。疾馳中,校尉索魯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對手惶恐的眼神,帶著幾分絕望,帶著幾分哀求與難以置信。

    “殺,殺光他們。殺光他們,然后殺了全城的人,給死去的弟兄們殉葬!”他嘎嘎嘎笑了幾聲,高高地舉起手中鐵锏。三尺半長,四十斤重。無論對手穿了多厚的鎧甲,一锏打下去,肯定筋斷骨折。

    “殺,殺光他們,殺了全城的人,給弟兄們殉葬!”六十余名曳落河轟然響應(yīng),高高地舉起兵器,在并不寬闊的街道上分散成三列縱隊。戰(zhàn)馬的前半身也披著鎧甲,可以防御羽箭的襲擊。人身上的鎧甲雖然僅為皮制,外邊卻涂著厚厚的一層油脂,光是腥臭的味道,就足以令對手惡心得舉不起刀來。中原的兵卒太差了,幾十年未經(jīng)戰(zhàn)陣,根本不敢跟曳落河硬碰硬。每次沖鋒剛剛開始,便迅速成為一邊倒的屠殺,從背后將他們追上,揮刀砍掉他們的腦袋,策馬踩爛他們的身體,聽他們跪倒在血泊中求饒的聲音,那滋味實在是美妙無比。

    美妙,美夢到此噶然而止。索魯跨下的戰(zhàn)馬忽然一個人立,將他甩了出去。粗大的馬脖子上,有柄長矛直透而過。尖端已經(jīng)抵達了馬鞍處,尾部尚在馬前半丈開外,上下微微顫動。

    注1:封常清擁有御史大夫的虛銜,在漢代與宰相、太尉合稱三公。

    第五章 不周山 (十 上)

    不周山?。ㄊ∩希?/br>
    從街道另一端投過來的長矛不多,只有二三十根的模樣,卻直接放倒了沖在最前排的六匹戰(zhàn)馬。后續(xù)的曳落河本能地想撥偏坐騎,避免將剛剛從馬背上跌下來的伙伴踩成rou醬。憑借他們自幼在馬背上練出來騎術(shù),完成這個動作原本該絲毫不廢力氣。無奈此處不是平原,道路兩側(cè)的民房嚴重限制了戰(zhàn)馬的騰挪空間。有兩名曳落河連同胯下的坐騎直接撞在路邊拴牲口的石頭樁子上暈了過去,另外幾人跌跌撞撞控制住了坐騎,卻也徹底失去了前沖速度。

    登時間,所有曳落河亂成了一團。受損的不僅僅是區(qū)區(qū)幾位伙伴和幾匹戰(zhàn)馬,而是長期以來形成的信念。從漁陽出發(fā)那一刻起,戰(zhàn)必勝攻必克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誰也沒想到,在一堆看似綿羊般的民壯面前,卻被狠狠地絆了一個大跟頭。

    正暈頭轉(zhuǎn)向間,對面的“綿羊”們紛紛后退,露出三輛并排的獨輪車。每輛獨輪車上都裝滿了金黃色的麥秸,有人迅速拿火把往獨輪車上一丟,幾縷亮紅色的火焰便從金黃色的麥秸上長縱而起,夾雜著淡藍色的青煙,高高地躍上了半空中。

    牲畜怕火乃是天性,即便訓練再有素的戰(zhàn)馬也不能例外。距離火堆較近數(shù)匹駿馬立刻掉頭向后,無論背上的曳落河們怎么努力勒韁繩,都無法再強迫它們向前半步。

    “射死他們,射死他們!”不知道哪個用契丹語大喝,旋即前排的曳落河便從馬鞍側(cè)取下騎弓,準備對卑鄙的民壯們還以顏色。還沒等他們將弓弦拉開,對面的火堆后,猛然傳來一陣細密的脆響,“嘣嘣、嘣嘣、嘣嘣、嘣嘣.....”數(shù)個白亮亮的光點透過火焰,帶著一絲余溫扎進涂滿油脂的胸甲,將胸甲后的皮膚、肌rou和肋骨一并捅了個對穿。

    是弩!五名曳落河與七匹駿馬以生命為代價,向他們的同伴驗證了對手的兵器。是大唐騎兵專用的伏波將軍弩!騎戰(zhàn)第一利器!哥舒翰麾下的嫡系就配備了不少,曳落河們曾經(jīng)在潼關(guān)城外領(lǐng)教過它的威力。誰也沒想到,在一個彈丸大的小縣城里,居然與其再度相逢!

    無論是在破甲能力還是在有效射程方面,曳落河們手中的騎弓都無法與伏波將軍弩同日而語。更何況他們此刻還隔著三團刺眼的火焰,根本無法仔細瞄準。而對手卻充分利用的街道狹窄筆直的特點,一輪接一輪將弩箭掃射過來,每一輪,都要帶走兩三個人或兩三匹戰(zhàn)馬的性命。

    好在這伙民壯手中的伏波將軍弩數(shù)量不多,否則曳落河們沒等與敵人真正交手,就已經(jīng)被弩箭射崩潰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繼續(xù)直線進攻,亂紛紛地一邊大步撤退一邊左右觀望,試圖從街道兩側(cè)尋找可供迂回的巷子。

    “不能進巷子!小心埋伏!”校尉索魯被兩名親兵從戰(zhàn)馬肚子底下拖出來,晃著血淋淋的鼻子大聲叫嚷。對手肯定還有其他后招,憑借多年的臨陣經(jīng)驗,他敏銳地嗅出了陰謀的味道。“直接掉頭,掉頭,沿街道往回沖。先出城,然后再想辦法回來報仇!”

    話音未落,忽聽對面有人大喝一聲:“動手!”剎那間,兩群跳動的火鳥,從臨街冒著青煙院墻、門窗后飛了起來,落到了戰(zhàn)馬的腳下,振翅,狂舞??蓱z的畜生被嚇得一哆嗦,撒開四蹄,亂蹦亂跳,將背上的主人晃得東倒西歪。還沒等曳落河們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第二波火鳥,又歡快地撲到馬腹之下,濺開,翻滾,燎起一股股毛發(fā)的焦臭味道。

    第三波、第四波,數(shù)群火鳥此起彼落,翩翩起舞。不過短短幾個彈指功夫,醴泉城不算寬闊的主街上,至少落下一百七十多根火把。每根火把都涂滿的油脂,烤得青石路面吱吱做響。曳落河們的坐騎徹底失控了,大聲咆哮著,將背上的主人甩下來,四處亂撞。有的直接撞進了臨街的屋子,將里面的家具撞得粉碎。有的則一頭撞上了土墻,鼻孔冒血,轟然倒地。更多的,則是掉頭往遠離火光位置逃,也不管自家主人是不是已經(jīng)安全跳落。幾名腳被卡在馬鐙里的曳落河厲聲慘叫,一路被坐騎拖過長街,在青色的鋪街石頭上,留下幾道又濃又厚的血痕。

    “不要慌,不要慌!下馬,下馬,整隊,整隊,咱們退出去,一起退出去!”校尉索魯掙脫親兵的攙扶,揮舞著一根撿來的狼牙棒,聲嘶力竭。他的兵器已經(jīng)不知道被摔到哪里去了,皮盔也被摔飛,露出頭頂后三根短短的小辮子。其中一根被火把波及,燒去了一半兒,軟軟地卷在耳朵旁,就像一團干透了的牛屎。

    還能走動的曳落河們紛紛從地上撿起兵器,一邊撥打著從臨街院落飛來的火把、石塊和磚頭,一邊向自家校尉靠攏。想殺光對方已經(jīng)不可能了,今天大伙到底能活著跑出去幾個搬救兵,都成了問題。

    事實正如他們所料,臨街的院落和店鋪里,迅速涌出兩群民壯。有的雙手擎矛,有的拎著把橫刀,有的甚至連像樣的兵器都找不到,僅僅拎著根門閂、秤桿或者搟面杖。但是,每個人眼中都充滿了仇恨。

    “一個都別放走!”有名身材矮小,卻披了件暗紅色披風的男子,大聲呼喝。手中橫刀揮舞,將摔殘在路邊的一名曳落河砍做兩段。

    “給鄉(xiāng)親們報仇!”“血債血嘗!”民壯們大聲回應(yīng)著,紛紛向曳落河們追過來。速度不快,但身上那股子一往無前的狠勁兒,卻令曳落河們沒膽子停下來接戰(zhàn)。

    這還是先前那些開城投降的民壯么?怎么一轉(zhuǎn)眼,變得如此勇猛?如果他們真的有勇氣拼命,先前又何必要主動打開城門?

    所有還活著的曳落河都一頭霧水,,誰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伙原本束手待斃的綿羊,突然變成了老虎。唯一清楚的是,大伙再不走,就徹底來不及了。因此不待索魯下令,撒開雙腿,便向來時的路上狂奔。

    民壯們大聲叫罵,揮舞著各色兵器從背后追過來。幾名腿上受了輕傷的曳落河自知逃生無望,嘶吼一聲,轉(zhuǎn)身阻截。憑借嫻熟的武藝,他們砍到了十幾名沖過來的民壯,然后被淹沒在菜刀、門閂和搟面杖當中。

    民壯的隊伍,只被耽擱了非常短的一瞬。很快,他們便在暗紅披風的組織下,重新追殺寇仇。掉隊的曳落河被剁成了rou醬,先前摔下馬斷了腿,無法爬起來逃命的曳落河,也被另外一伙從火堆后繞過來的民壯砍下了腦袋。兩伙民壯很快匯合在了一起,聲勢愈發(fā)壯大,跟在亡命狂奔的曳落河身后,緊追不舍。

    沿途中不斷有百姓從巷子深處沖出來,加入追擊者隊伍?;蛄嘀说叮蚯嬷F棍。誰也弄不清楚剛才他們都躲在了什么地方?誰也弄不清楚他們現(xiàn)在的勇氣從何而來?有個別膽子極大者,居然直接堵在了曳落河們的側(cè)前方,抓起磚頭瓦片朝他們頭上猛砍。曳落河們被砸得鼻青臉腫,卻不敢停下來還擊,唯恐稍作耽擱,便被身后的滾滾洪流吞沒。

    他們徹底成了喪家之犬,除了夾起尾巴逃跑外,別無選擇。可惜這種不顧廉恥的要求,也徹底成了奢望。還沒等逃過縣衙正門,前方的官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十四名武裝到牙齒的唐軍,在一名將領(lǐng)的統(tǒng)率下,呈鋒矢型隊列,迎面向他們刺了過來!

    “趕緊躲開!”校尉索魯大喊。作為一名老資格曳落河,他深知騎兵沖起速度之后的威力。然而慌亂逃命的人群卻已經(jīng)不受他的控制。三十幾人的隊伍,就像一群發(fā)了瘋的野豬一樣,迎著騎兵的馬蹄就滾了過去。

    “噗!”血光飛濺。逃命的曳落河隊伍毫無懸念地被騎兵撞了個粉碎。正中央十幾個人連叫喊一聲都來不及,就被戰(zhàn)馬踩得筋斷骨折。跑在隊伍兩側(cè)的曳落河情況稍好,一半兒被橫刀抹翻,另外一半兒摔在了路邊排水溝中,茫然不知所措。

    “殺,不留活口!”萬俟玉薤一撥坐騎,帶隊又殺了回來。有備對無備,騎兵對步卒,如果還讓對方有機會逃出生天,簡直就是恥辱。眾東宮衛(wèi)士雙腿磕打金鐙,甩臂俯身,將橫刀擺在馬側(cè),呈雁翅型疾馳。雪亮的刀刃抹過水溝中的曳落河,帶起一串串血霧。

    校尉索魯在橫刀及體的最后一刻,撲倒進了水溝中。雪亮的刀鋒擦著他的頭皮而過,抽飛兩根辮子。下一刻,他披散著頭發(fā)從排水溝中站起來,滿臉污泥,雙手不斷揮舞:“你們不是民壯,不是!用這種手段取勝,我不服,不服!”

    “哪個要你服來?!”萬俟玉薤跳下馬,拎著橫刀逼上前。正準備給索魯來個最后一擊,想了想,卻又把刀放下,轉(zhuǎn)身向王洵請示,“將軍,留他一命么?”

    “別問我,你問他們!”王洵搖搖頭,把裁決權(quán)交給了圍攏過來的百姓和民壯,雙目中充滿的感激。

    第五章 不周山 (十 下)

    第五章 不周山?。ㄊ∠拢?/br>
    說來也怪,那曳落河校尉打扮的家伙對萬俟玉薤手中的橫刀毫無畏懼,卻被王洵一句“別問我,你問他們!”給嚇破了膽兒,慘叫一聲,揮舞著濕淋淋的狼牙棒,風車般四下亂揮,阻止任何人向自己靠近。

    早年走過江湖的萬俟玉薤怎么會將他這兩下子放在眼里?飛起一腳,正中對方手腕,將狼牙棒踢到半空。復(fù)又“噗、噗”兩刀,掃在對方肩胛骨與脖頸之間,把左右兩根大筋直接給挑斷了,然后沖周圍的民壯拱了拱手,跳到一邊去向王洵繳令。

    立刻有幾名民壯沖上前,將已經(jīng)癱倒進水溝里的曳落河校尉索魯拖出來,捆到路邊店鋪的拴馬樁上。還沒等將繩索捆利落,一名滿臉煤灰的女孩已經(jīng)哭喊著沖上前,伸手向索魯?shù)难劬ψトァ?/br>
    索魯一歪頭,臉上登時留下一道深深的紅印子。他痛得呲牙咧嘴,沖著女孩哇哇怪叫。女孩卻已經(jīng)忘了害怕,一邊繼續(xù)去奮力扣他的眼睛,一邊哭叫著質(zhì)問:“狗賊!狗賊!你沖進我家里,要錢要東西,我爺娘都許你隨便拿了,你怎么還不肯放過他們?!怎么還不肯放過他們?!”

    哭聲象一粒火星,登時點起了滔天仇恨。數(shù)名少婦同時沖出人群,從地上撿起石頭磚塊,沖著索魯亂砸。

    “禽獸,你們這伙天殺的禽獸?。俊?/br>
    “狗賊,你也有今天?!”

    “狗賊,還我郎君命來?!”

    “孩子,娘給你報仇了,你在天之靈別走太遠,看啊,娘親手給你報仇了!”

    這些女人個個衣衫襤褸,有的腳腕和手腕上還纏著剛割斷的繩索,一看就是遭受過叛軍侮辱,劫后余生的。眾民壯不愿阻攔,挪開身子,讓出拴馬樁周圍的位置。這下可徹底亂了套,偌大一座縣城,受到傷害的豈止是幾個婦人?轉(zhuǎn)眼間,又有一群老弱聞訊趕來,拿起木棒鐵鉤,對著俘虜亂抽亂打。

    “禽獸,天殺的禽獸。你自己難道就沒有老婆孩子?!”

    “老天爺啊,你終于開眼了,開眼了??!”

    “兒啊,你回來看看。賊人被抓住了啊。抓住了啊!”

    民壯們不忍再聽,快步閃到一旁,伸出衣袖悄然抹淚。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平素低頭不見抬頭見,誰料轉(zhuǎn)眼之間,半座城市就被賊寇毀滅,無數(shù)同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壓抑地哀哭聲中,唯一還保留著些許理智的是蔣姓班頭,被擠在人群外,跳著腳大聲提醒:“大伙先別殺他,先別殺他!還不知道他身后有沒有同伙呢?!”

    即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叛軍不可能就這一百多號。若是附近還有大隊兵馬聞訊趕來,城中的所有來不及逃走的人都要為俘虜殉葬。然而,已經(jīng)被仇恨燒紅了眼睛的百姓們卻沒那么容易冷靜下來,人群中,有民壯大聲回應(yīng)道,“管他有沒有,先把狗賊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對,挖出來,挖出來!”立刻有大批人轟然響應(yīng),要求將俘虜剖腹剜心。蔣班頭既不敢違背大伙的意愿,又不敢貿(mào)然做主,只好把腦袋轉(zhuǎn)向王洵,請求“救命恩人”給予指示。卻見大伙的恩公臉色青紫,兩眼中沒有半分神采。

    “他們只有一百來人!他們只有一百來人”王洵根本沒注意到有人在向自己求援,望著已經(jīng)變成地獄的城市,喃喃自語。

    如果將從小到大所有值得后悔的事情理個順序的話,今天的事情肯定排在頭一位!一百多名曳落河,居然讓自己連迎戰(zhàn)的勇氣都沒有!只顧護著家人逃走!如果當初聽說敵軍到來的消息不選擇逃避,而是掏出印信來,迅速從地方官員手里接管此城防務(wù),也許今天的慘劇根本不會發(fā)生!

    此刻周圍的哭喊,就像刀子一樣扎著他的心臟,拷問著他的靈魂!王洵啊王洵,你為什么不早點出手,為什么不早點出手???!你當年帶著六百弟兄逆攻一座巨城的勇氣哪去了?!難道就是因為朝廷對不起你,你就見死不救么?難道他們跟你穿的不是同樣的衣服,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么?你現(xiàn)在假惺惺地把俘虜交給他們處置,算是施舍么?你有什么資格施舍?你假仁假義施舍給誰看?

    他沒勇氣回答這些質(zhì)問。只痛得如百刀剜心一樣,根本無法直起腰來,更無法令自己挪動腳步。

    “恩公,恩公,您怎么了?!”蔣班頭被嚇了一跳,趕緊擠出人群,伸手去扯王洵的衣袖,“您老怎么了,受傷了么?來人??!恩公他老人家受傷了!”

    這句話,比剛才所有勸阻都好使。正在準備將俘虜開腸破肚的民壯們立刻回轉(zhuǎn)頭,跌跌撞撞往王洵身邊匯聚,“恩公受傷了?!恩公受傷了!傷哪里了,郎中,趕緊去看看,馬郎中還活著沒有?”

    “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王洵被周圍的叫嚷聲喚醒,慚愧地擺擺手,“大伙別叫我恩公,我當不起這兩個字!”

    “恩公怎能如此說?沒有你,我等今天全死無葬身之地?!”眾人卻以為他在客氣,七嘴八舌地反駁。

    “對啊,若不是恩公帶領(lǐng)我等反擊,我等何時才能報此大仇!”

    “恩公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

    “恩公......”

    “恩公......”

    大伙越叫恩公,王洵心里越感到愧疚。趕緊掙扎著退開數(shù)步,低聲道:“愧殺王某了,真的愧殺王某了。大伙別再客氣,趕緊收拾一下,撤到鄉(xiāng)間避避。我估計,失去這一百多人的消息,叛匪肯定會四下尋找。萬一再尋上門來......”

    “有恩公在,我等還怕什么?!”

    “就是,叛匪不來則已,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沒等王洵說完,眾人又亂紛紛的叫嚷。被點燃起來的血性如果烈焰,燒得渾身上下熱氣騰騰。

    “敵眾我寡,況且你等沒經(jīng)過任何訓練!”王洵急得直跺腳,紅著臉低聲勸阻。今天能打敗這一百曳落河,完全是占了對方毫無防備的便宜。如果安祿山派大軍來報復(fù),就憑城里這些沒經(jīng)過任何訓練的民壯,等同于伸長脖頸讓叛軍來割。

    眾百姓卻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搖搖頭,繼續(xù)大聲嚷嚷,“我等家在這里,還能往哪躲?”

    “大人如果不愿意留下,我等也不勉強!我等家在這里,沒辦法躲?”

    “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還不如拼了!”

    “跟賊人拼了,拼掉一個夠本兒,拼掉兩個賺一個!”

    “胡說!”王洵大急,張口呵斥?!澳銈儯銈冞@是在.......”是在找死!根本對叛軍造不成任何傷害。然而這種喪氣的話,他不敢說,估計說出來也沒人肯聽。只好用目光掃過全場,待把周圍的噪雜全壓下去,才大聲重復(fù)道:“胡說,誰說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的?我大唐男兒的性命,豈能等同于胡虜?!莫說一個換一個,就是一個換十個,大伙也不夠本?!”

    幾句話,字字透著一股子身為唐人的驕傲。眾民壯聽了,只覺得解氣,過癮,跟敵人拼命的心思,果然不像先前一樣強了。王洵又看了看,繼續(xù)補充道:“跟大伙透個實底兒,王某有一萬鐵騎在不遠處。眼下急著趕過去跟他們匯合,所以才敢請大伙稍避賊寇鋒芒。咱們不是怕了,而是要留著有用之身,待大軍到來后,老賬新賬跟賊人一起算!”

    “恩公威武”

    “將軍大人威武!”眾百姓聽了,愈發(fā)士氣高漲,連喪失親人的悲傷,都被周圍的歡呼聲沖淡了不少。但也有個別人不敢輕信,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低聲問道:“恩,那個,那個,您,您真是一位帶兵的將軍?”

    “嗯!”此刻王洵只求眾百姓不再無辜枉死,其他倒也顧不得太多了。點點頭,大聲回應(yīng),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向萬俟玉薤:“萬俟,取我的魚符來給大伙看!”

    “諾!”萬俟玉薤答應(yīng)一聲,快步走向戰(zhàn)馬。片刻后,將王洵的魚符從絲囊里找出來,輕輕在眾人面前晃動。

    眾百姓沒見過魚符,卻知道那是很大的官員才能擁有的信物。紛紛把頭側(cè)開,不敢再與王洵對視。楊姓班頭認識得字,匆匆一瞥之間,嚇得寒毛倒豎,立刻拉著兩名鄉(xiāng)紳打扮的老人一起跪倒,連聲向王洵賠罪:“不知大將軍蒞臨,我等先前言語多有冒犯,請大將軍恕罪,恕罪!”

    “起來,起來。你等保家衛(wèi)國,能有什么罪責?”王洵趕緊彎下腰,雙手將楊班頭等人一一拉起。

    周圍眾百姓見此,更是激動莫名:“大將軍,朝廷派大將軍來救咱們了。”“朝廷派大將軍去外邊調(diào)兵來救咱們了!”“這下好了,再也不用怕賊人報復(fù)了?!薄斑@下好了,咱們不用再逃難了!”

    楊班頭和兩名鄉(xiāng)紳亦激動得渾身發(fā)抖,醞釀了好半天,才低聲說道:“大將軍一定是負了皇命,秘密前往外地調(diào)兵的。是小人等多事,才害得大將軍身份暴露。死罪,死罪!”

    “不怪你們!是我自己主動拿魚符給你們看的?!蓖蹁瓝u搖頭,笑著表態(tài)。他實在沒臉說皇上自個跑路了,其實什么事情都沒顧得上安排,只好將錯就錯?!皼r且此地已經(jīng)距離長安很遠了,不怕消息泄露。我不能耽擱太久,請三位迅速組織百姓撤離。官倉里的糧食和銅錢,都直接給大伙分掉。剛才參戰(zhàn)的弟兄多分些,沒參戰(zhàn)的少給些。那些失去親人的,也酌情給點兒撫恤。誰家城外有田莊,麻煩他們騰出一些房間來,安置無處可去者。就說是王某的命令,讓他們騰房子給大伙住的。如果誰執(zhí)行得好,王某日后定然會向朝廷替他請功。如果有人膽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推三阻四,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話,等本將軍回來之后,會怎么處置他,你們想必也清楚!”

    “大將軍哪里話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等豈能做那種辱沒祖宗的事情。您盡管放心走,這里包在我們?nèi)齻€身上。”

    “小老兒家里有三處田莊,其中一處靠近山谷,剛好用來藏人!”

    “小老兒家里還有幾倉余糧,今天就當著大伙的面兒許出來,保證不讓一個人在今年餓到!”

    楊班頭和兩位鄉(xiāng)紳想巴結(jié)王洵還來不及,豈敢推三阻四?當即猛拍胸脯,大包大攬。王洵又布置了一些組織百姓撤離的細節(jié),便跳上馬背,疾馳而去。一直跑出十余里,還能聽到來自背后的惜別之聲。

    他身體被發(fā)生在醴泉縣的災(zāi)難被燒得火熱,趕路時便不再遮遮掩掩,每經(jīng)過一地,便拿出大將軍印信,通知地方官員兵禍將臨,勒令地方官提前做好向城外疏散百姓的準備。此舉雖然不符合大唐官場規(guī)矩,但兵荒馬亂之時,猛然冒出個敢于做主的人,地方官員們自然樂不得聽從。反正日后即便朝廷覺得大伙的處置不妥當,也有王洵這位大將軍在前面頂缸,責任落不到任何地方官員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