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多到我無法理解。

    然而，最后姨母還是失望的告訴我林家委婉的拒絕了這門婚事，甚至于林夫人言語巧妙的不等她真的把請求說完。

    這樣的結(jié)果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失望、失落，還有一絲……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是因為我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愛林蘇嗎？

    我不知道，就任由著時間這么流逝，跟著信王做一些隱蔽的事情，好像時間就過的飛快，若不是信王說，我甚至忘記了他都要大婚了。

    “不過是權(quán)力平衡下的婚姻而已，一個正妃，兩個側(cè)妃……”信王說著突然笑了一下，丟給我一壺梨花白，“嘗嘗看，父皇今天賞賜下來的?！彼f著喝了一口，才道：“說起來，其中一位側(cè)妃應(yīng)該是你的表妹吧？放心，無論如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護(hù)著她。至于另外一位，不過才十二三歲，周家應(yīng)該還不會對她下手?！?/br>
    十二三歲！

    我?guī)缀跻刂撇蛔∧笃剖种械木茐兀腠懖欧磻?yīng)了過來，低聲道：“是林拙言家的女兒，我見過她一次……”

    微微頓了一下，最終我卻什么都沒有說。

    很快，信王就尋到了一個機會把我安排在了他身邊。而緊接著，兩個側(cè)妃就被帶入了皇宮以學(xué)習(xí)皇室禮儀的名義。

    自從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姨母再也沒有提讓我參加科考的話頭，轉(zhuǎn)而每次見到我都要詢問我?guī)拙溆嘘P(guān)茉姍在皇宮中的情形。

    周家的女兒周淑嫻，自然不是好相與的，而皇宮之中也有著不少藍(lán)、周兩家布置的人手。讓兩個背景不深的女子在這深宮之中吃點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些事情，我就算是知道也不能夠干涉。

    我在隱隱的擔(dān)心著茉姍，還有她……

    直到那天晚上，我坐在房頂，看著茉姍和她兩個人坐在草地上說說笑笑。回宮的信王穿著一身玄色的衣服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我能夠分辨出他的目光是看向林蘇的。老實說這樣的林蘇我?guī)缀醪桓艺J(rèn)，她比我最初見她的時候整整胖了兩圈，整個人都顯得珠圓玉潤起來……

    而縱然是這樣的她，笑容卻一樣吸引了我，信王，還有……

    信王身后跟著的封旌。

    番外之封旌（一）

    那是封旌第一次見到林蘇，那時候的林蘇正是豆蔻年華，天真無邪，笑容里面純粹到?jīng)]有雜質(zhì)。

    只是，比起一般的少女，她略微顯得圓潤了一些，白皙的臉龐紅潤而透著一絲玉色。有那么一瞬間，封旌甚至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少女會是信王的側(cè)妃。

    在他的認(rèn)知中，這些注定要生活在后宮的女人應(yīng)該是帶著一樣的臉譜，看起來高貴大方，或者溫文爾雅或者是親和敦厚，說起話來滴水不露而暗藏殺機。

    而林蘇那時的笑容……封旌每一次回憶起那次無意中的窺探到的林蘇的樣子，心中就如同流過一股溫暖的溪流一般只愿時光重回到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他是那個，并且是唯一的一個一路見證了林蘇成長，從王爺?shù)膫?cè)妃，到皇上的寵妃，到最后成為一國之后、六宮之主的那個人。

    他可以肯定，就算是司鉞也沒有他更了解這個女人了。

    而這個女人，不得不說，是他生命中色彩最濃重的那一筆。就因為他最初無意中窺探到的那一抹笑容，林蘇就深深的刻畫在了封旌的記憶中。

    而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見到她的身后，封旌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要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懷有身孕的李茉姍身上，說不定他當(dāng)場就會被發(fā)現(xiàn)對蘇側(cè)妃有著一些讓人警惕的想法。

    一個御醫(yī)，總是比別人更容易接觸這些宮中陰私的事情，不管是懷孕的李茉姍也好，還是假裝很高興的周淑嫻也好，在封旌的眼中都像是一場精彩卻因為演繹了太多次而乏味的戲。他更多的是在關(guān)注林蘇，林蘇表情很明顯的帶著一絲不愉，然而神色之間卻也是真正的關(guān)心李茉姍的。

    想起最初的時候，兩個人坐在樹蔭之下聊天說笑的樣子，封旌心中隱隱對林蘇有些心疼。

    只怕她是真的把李茉姍當(dāng)成朋友了，而李茉姍這次有孕在祭祀中的“暈倒”只怕是早有預(yù)謀。

    她感覺到了“背叛”，心中難過，可是還是要照顧李茉姍。這樣純凈的心思，真的不適合在后宮之中生存。

    后宮之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封旌師從何處，他是信王直接舉薦到御醫(yī)院的。略微被那些老牌的御醫(yī)排擠，當(dāng)然了，也有想要投靠信王反過來跟他示好的。只是封旌看起來目下無塵，漸漸的這些人才算是真正的接受了他。

    而信王這邊，只有最關(guān)緊的時候他才會找我來。例如這次，李茉姍有孕。

    平安脈幾乎是每隔一次就是我去信王宮中診斷的，李茉姍的脈象并不算康健，而等到一個月之后，她的脈象就更加虛弱起來。補藥或者是安胎藥都沒有作用，封旌為此私下找過司鉞而當(dāng)時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

    “不用擔(dān)心，如果是茉姍的事情，這位是茉姍的表哥文景軒?！彼俱X介紹了兩個人，文景軒神色漠然的對著封旌點了下頭，而封旌則微微揚眉唇角含笑的行了個禮。

    “文大人。”

    “封御醫(yī)客氣了，不知道……李側(cè)妃，身體究竟如何？”提起李茉姍，文景軒的語氣就多了一些遲疑，封旌抬起頭，沉聲道：“只怕，李側(cè)妃的身子長久以來都被人動了手腳……初初有孕的時候并不明顯，可是時間越久，她的身子就越虛弱……”

    “那這一胎……”

    畢竟是司鉞的第一個孩子，他的緊張不言而喻。封旌微微搖頭，“若是按照這樣下去，只怕拖不過三月上旬……”

    就如同封旌所預(yù)測的那樣，三月初四那天，李茉姍小產(chǎn)，幾乎去了半條命。甚至于因為某些原因，她以后都不大容易有孕了。

    封旌莫名的擔(dān)憂起林蘇。御醫(yī)在后宮之中還是有著不小的行動自由的，每日里面給后宮的那些主子們請平安脈什么的總是會去很多地方。他就不時的會從信王宮中附近路過，而這天上午，他恰巧就聽到了一些對話。

    當(dāng)林蘇說出“唇亡齒寒”時，他再也忍不住走了出來。

    “蘇王妃的見解果然非同一般?！狈忪号Σ蛔屪约毫髀冻鎏嗲榫w來，只能夠用一種輕慢的嘲諷來掩飾自己，“下官偶然從此地路過，無意聽到了蘇王妃的話，還請?zhí)K王妃娘娘見諒?！?/br>
    只是出乎他的預(yù)料，林蘇并沒有這樣而生氣，態(tài)度可以說是很平和，甚至于她還記得他。

    甚至于，他并沒有透露出太多的東西，她就猜測出了一些端倪。

    心細(xì)如發(fā)，又極其聰慧。

    封旌幾乎不能控制自己去用一種贊賞的目光看向林蘇，然后他大著膽子請了林蘇去更偏僻一點的地方。

    話一出口，他就遲疑了。然而，林蘇卻似乎毫不在意，跟著她走到了角落中。這真的是一個聰慧到了極點的女子，更讓封旌意外的是，她膽子也大到了極點。竟然主動開口，請他為她診脈……

    沒有在手腕上搭著絲帕，封旌的手指輕輕的落在林蘇溫?zé)岬氖滞笊?，感受著那微妙的脈搏。

    林蘇身上淡淡的熏香飄入他的鼻子里面，那一刻，封旌微微的失神了。

    還好，他很快就回過神，在仔細(xì)感受了林蘇脈搏中細(xì)微的差別之后，心中微微一沉，然后才又耐心診脈。

    這個過程幾乎持續(xù)了一刻鐘，封旌才睜開了雙眼，暗示性的告訴林蘇，她的身子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

    這是一個善于保護(hù)自己的女子，封旌看著林蘇離開，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絲的微笑。而直到林蘇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那股淡淡的熏香也跟著消失，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猛烈的心跳漸漸平復(fù)。

    竟然會喜歡上一個胖乎乎的小胖妞嗎？

    封旌想要自嘲的笑一下，然而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林蘇并沒有及笄，也許現(xiàn)在的“珠圓玉潤”不過也是她保護(hù)自己的一種辦法而已……她……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這么感嘆，封旌相信，這也不會是他最后一次感嘆——林蘇真的是一個聰慧到了讓人心動的女子。

    番外之封旌（二）

    他從未想過，曾經(jīng)那個看起來天真的女子，若真的狠辣起來竟然是如此的無情。

    李茉姍流產(chǎn)這件事情對于很多人來說，也許是比她有孕更大的好消息。信王心中雖然恨，可是為了大局考量他也只能夠隱忍不發(fā)，甚至除了冷落周淑嫻一段日子之外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就連文景軒也是如此，更何況他人。

    而除此之外，大部分人都在感覺到慶幸。若是李茉姍先生出了信王的長子，那么藍(lán)家、周家只怕都會有所動作。那是一個注定不能夠長大的孩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這件事情也就被默默的壓下。

    封旌以為，沒有人會為這個孩子傷心太久，然而出乎他的預(yù)料，林蘇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消瘦。若不是信王宮中請了他去請平安脈，只怕沒有人知道林蘇在為那個孩子傷心，甚至因此陷入了夢魘之中。

    郁結(jié)于心，難怪她會消瘦下去，整個人看起來都無精打采，甚至身子還不如以前健康。

    封旌為她開了藥，然而怎么也沒有想到，林蘇竟然問起了周淑嫻有孕的事情。

    這是一個讓人皆大歡喜的消息，就算有一些人心中不情愿，然而……沒有人像她這樣，真的表現(xiàn)出來。

    封旌拒絕了她的試探，然而也沒有對任何人說些什么。之后，他跟林蘇的交集似乎多了起來，為她取藥，診平安脈，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說服，幫她拿一些不應(yīng)該拿的東西。

    他沒有問林蘇要那些東西干什么，然而身為一個御醫(yī)，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看似無關(guān)緊要，但是如果加上了另外一些東西的話絕對會出現(xiàn)一些微妙的效果。

    而這效果，很快就在李茉姍和周淑嫻的身上顯現(xiàn)。

    封旌這才明白，當(dāng)一個女人恨毒了某個人的時候，真的會不計后果去做她想要做的一切。林蘇是，李茉姍更是。

    為了報復(fù)周淑嫻，她竟然拿自己的身子當(dāng)成承載毒藥的容器……

    說不上了為了什么，甚至連想都沒有想，封旌隱瞞下了這件事情。他第一次違背了師父曾經(jīng)跟他說過的話，醫(yī)者父母心，不應(yīng)該因為私人原因而辜負(fù)手中的病人。

    而他，在明知道周淑嫻腹中的胎兒有恙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說。林蘇和李茉姍很小心，那個孩子會生下來，甚至?xí)钸^滿月，然而除此之外，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這樣的秘密和壓力讓封旌愈發(fā)的沉默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一切，皇上病倒之后，所有的御醫(yī)都在為皇上的身體而忙碌，沒有人注意到這些細(xì)節(jié)。最重要的是林蘇動手很隱秘，封旌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從哪里得來的這樣的秘方？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一瞬間爆發(fā)出來的，先皇病危，信王登基，然后周淑嫻誕下了信王的第一個皇子，封旌在這些日子里面沉默著。信王，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皇上了，在很多需要御醫(yī)的時候并沒有叫上他，封旌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他了的意思了。

    這皇宮之中，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深沉而不可測。

    女人之間的爭斗算什么，有時候為了某些目的，縱然是父子又能夠如何？

    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司鉞下旨讓林蘇替皇后撫養(yǎng)大皇子，他才再次見到了林蘇。短短一年的時間里面，林蘇的蛻變是最讓人吃驚的，她美麗、大方，早就沒有了當(dāng)初第一次見她時候的天真和稚氣，甚至于，封旌隱隱從她身上看到了雍容。

    大皇子的情況再也沒有人比林蘇和封旌更清楚了，而司鉞臨時動了主意讓林蘇撫養(yǎng)他，若是大皇子死在了扶柳殿之中……

    林蘇很聰明，招來了封旌。

    她相信如果這后宮之中真的有誰能夠在這種時候幫助她，留下周淑嫻兒子的性命的話，就只有封旌了。

    這并不是一個很難推斷出來的答案，而且相對于他們之前雖然很少發(fā)生，但是有過的幾次過往，林蘇愿意相信他。

    而封旌也明白這點，對于林蘇對他的信任，他心中既歡愉又糾結(jié)。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應(yīng)該去這樣縱容著林蘇，去為她做所有的一切，然而他的本能卻是下意識的想要讓林蘇毫無擔(dān)憂，不為任何事情而哭泣。

    他看著站在廊檐下遙望遠(yuǎn)處的林蘇，目光輕柔的如同外面的雪花一樣落在了林蘇的后背上，看著她越來越纖細(xì)的身體立在寒風(fēng)之中，腦海中師父的形象越來越模糊，最后只剩下林蘇如同一株弱柳一般堅強的身影。

    封旌在林蘇沒有注意的時候苦笑，他想，他是真的對眼前這個女子動了心。就算她是皇帝的女人，就算不應(yīng)該，就算他們不可能有未來。甚至于，眼前這個女子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意。

    他只是想要……守護(hù)她。

    而就是因為這樣，封旌才會下意識的去關(guān)注林蘇，才會發(fā)現(xiàn)這后宮之中不止他一個人愛著那個女子。

    作為司鉞最倚重的人，文景軒對林蘇的那點心思隱藏的再深沉不過，如果不是封旌無意中注意到的話，只怕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謙卑的表情下看向林蘇的時候那炙熱的目光。一閃而逝，再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再次看向他。

    大皇子最終沒有在扶柳殿住太久，直到他搬出去之后，封旌才松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后宮的氣氛給壓抑得瘋掉了。然而，對于其他人來說，也許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李茉姍第二次有孕了。她的身體已經(jīng)不適合有孕，然而也許是上天垂憐，她再次有孕了，且胎像平穩(wěn)。

    大皇子的情況一直不是很好，皇后娘娘更愿意相信藍(lán)、周兩家提供的御醫(yī)，她認(rèn)為林蘇對她的孩子動了什么手腳，而封旌則是林蘇的嫡系。

    封旌不得不說，她的猜測大部分都是正確的，而唯一的問題在于，她所能夠找到的御醫(yī)對于大皇子的病情沒有任何的辦法。就算是封旌，也不能夠確定自己能夠讓大皇子活過周歲。那個嬰兒，在努力的活下去，然而……

    自責(zé)就像是一把利刃，而那個幼小的生命就像是隨時會把那把利刃推到封旌內(nèi)心更深處的動力。他害怕、自責(zé)，然而更注意到了林蘇的痛苦和艱難。

    番外之封旌（三）

    周淑嫻不愿意輕易放過任何人，哪怕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李茉姍的再次有孕讓她警覺，而她甚至想要一箭雙雕。

    除卻李茉姍和她腹中的孩子之外，她還想要一起對付了懷孕的林蘇。

    那一天對于封旌來說漫長的就像是一生一樣，而靈魂上的煎熬更是讓他幾乎死去?？墒?，最終他還是去做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