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想到這里,林風有點頭大,默然良久,沉吟道,“葛爾丹有數(shù)萬鐵騎,卻和我打陣地戰(zhàn)——他在想些什么?!” 趙良棟愕然道,“主公恐怕想岔了吧?!他怎么敢和咱們的騎兵硬干?!” 林風嚇了一跳,蒙古軍不敢打騎兵戰(zhàn)??!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事情么?他怔怔的看著趙良棟,狐疑的道,“老趙,你胡說些什么?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卑職不敢,”趙良棟躬身致歉,抬頭道,“主公難道不知道,自從昔日北寧一戰(zhàn)之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們大漢鐵騎就是當今的第一強兵,一日夜之內(nèi),滅遼東八旗,迫和科爾沁,如此武功,他葛爾丹難道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和咱們大漢鐵騎正面對決?!” 林風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道,“居然還有這種事情?”他左右四顧,失笑道,“怎么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正是如此!”趙廣元肯定的點了點頭,“卑職久在綏遠,常和蒙古人打交道,據(jù)說臣所知,那次馬破虜率八千鐵騎奮然出擊,僅一個時辰之內(nèi),便擊潰滿蒙聯(lián)軍一萬五千余騎,陣斬大小將官數(shù)十員,俘敵上千,此事傳至蒙古,察哈爾等諸部落恐懼非常,”他看了看林風,笑著解釋道,“那次打的可不是什么小貓小狗,一個是威震華夏的八旗鐵騎,一個是雄霸東蒙古的科爾沁汗帳精銳,一個照面就被咱們揍趴下了,你說他們怕不怕?!” 聽見這話,馬英站在瑞克身后禁不住嘿嘿直笑,臉上的那條刀疤跳躍起伏,猙獰可怖。 “就因為這個他們不敢和我打騎兵戰(zhàn)?!”林風總覺得此事有點匪夷所思,“他不是還有個什么’薛怯軍’么??這玩意兒可是大名鼎鼎啊,那時候成吉思汗開疆拓土,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成吉思汗是成吉思汗,他葛爾丹是葛爾丹,”趙良棟笑道,“臣是甘肅人,和韃子們打交道是打老了,主公您不知道,準葛爾跟原來的蒙古人可大不一樣了,他們打仗越來越喜歡用火器,射箭的本事還真拉下來不少,就臣下看來,他們的騎兵和咱們比起來,有兩處不大行,一個是甲胄不好,韃子們?nèi)辫F,所以大多只能穿皮甲,您知道的,那玩意若真干起來還是頂不了大用;二個就是火炮少了,他騎兵一出來,咱們就把大炮架上轟他媽,這不是白白送死?!” “哦,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可以邊打邊撤吧?!”林風疑惑的道,“當年成吉思汗不是說蒙古人打仗要退什么沖什么核桃皮的?!若是這樣游擊,咱們的火炮行動不便,不就趕不上用場了?!” “主公多慮了,”汪士榮啞然失笑,“晉北能有多大,能容得下數(shù)萬騎兵穿插游擊?!要知道咱們的主力可也是精銳騎兵,他們能占多大便宜?!” 這個解釋并不能讓林風信服,他正要開口,卻聽見汪士榮繼續(xù)說道,“不過更重要的是,他葛爾丹想退也退不了!” “為何?!” “此事不在軍事上,當在政治上,”汪士榮捋了捋胡須,侃侃而言,“主公難道忘記了,葛爾丹是去年才迫降喀爾喀,邀服土爾扈特、伊克昭等部落的,至如今也不過一年而已,故人心未定,臣以為,這些被迫臣服的部落必定多有不服者,今歲葛爾丹挾平喀爾喀、敗土謝圖之余威,悍然興兵擄掠山西,本以為一定勢如破竹,無人可捋其鋒,卻不料一受挫于太原堅城,二遭我大漢迎頭痛擊,敗多勝少死傷累累,如此之勢,其受制于準葛爾之蒙古各部豈能無怨?!” “不錯、不錯!”林風鼓掌贊道,心中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臣手無縛雞之力,亦文弱書生耳,卻也知若蒙古軍若用游擊之術(shù),必定大軍拆散,小隊行動,如此方能機動靈活,忽進忽退,若方在往常,這種戰(zhàn)法確實威力驚人,但今時不同往日,葛爾丹有心無力,”汪士榮微笑著轉(zhuǎn)過臉去,對身邊的諸位同僚說道,“若蒙古軍大軍拆散,誰能擔保其他部族的軍隊不會逃返蒙古,而與我漢軍精銳拼死一戰(zhàn)呢?——現(xiàn)今我漢軍犀利,威武無敵,若是誰敢有小窺之心,東路軍喀爾喀人和回回兵就是他們的榜樣!” “是啊,一支大軍,只要有一小股部隊動搖逃跑,那恐怕其他部隊都會驚疑不定,這樣一來,這仗不用打他就敗了!”林風點頭同意。 “所以葛爾丹才擺出這么一個鐵桶陣,”汪士榮朝林風稍稍拱手,鄭重的道,“他現(xiàn)在有不少大炮,還有不少抬槍火銃,大軍有市井棲身,有堅城在手,西北方向官道未絕,鄂爾多斯的糧秣補給源源不斷——兵法有云,兩軍對陣,有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現(xiàn)我漢軍占有人和,蒙古軍據(jù)有地利,而天時一道,彼此秋色平分,那葛爾丹為什么就不在忻州與我軍來一場攻防對決呢?!” “陛下,”瑞克站在武將首席,本來沉默多時,這時終于出列,“我認為樞密使閣下說得對——我們不能因為韃靼人是游牧民族,就一廂情愿的以為他們就一定會和我們在野外決戰(zhàn),戰(zhàn)爭是一門復(fù)雜的科學,是不斷變化的和很難預(yù)測的,我想,我們應(yīng)該要認識到這一點??!” “好吧,那就這樣吧,”林風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回列,站起來發(fā)令道,“傳我命令,從后軍抽調(diào)民夫,在忻州一線建筑工事,修整營房,即日起輜重大隊水陸并進,在忻口、曹莊和此地整備堡壘,囤積軍需糧秣??!” 他左右四顧,“諸位記得了,這仗恐怕會打成持久戰(zhàn),你們回去以后,務(wù)必仔細整頓防務(wù),要處處小心謹慎,不要被蒙古兵鉆了空子?!?/br> 第二十八節(jié) 因為當前之敵有些陌生,同時缺乏細致深入的情報,軍事會議并沒有產(chǎn)生一個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所以漢軍目前的軍事行動顯得有些保守。雖然就在不久之前,趙良棟的部隊就曾擊破過敵人的側(cè)翼大軍,但在現(xiàn)在看來,這種勝利顯然很缺乏代表性,久經(jīng)戰(zhàn)火的漢軍諸將顯然不認為喀爾喀和回回仆從軍和準葛爾精銳是一回事。 現(xiàn)在兩軍前線維持忻州云中河一帶,林風一聲令下,后軍近十萬民夫一齊上前,在軍隊的掩護下建設(shè)大營堡壘,構(gòu)筑炮臺工事,主力部隊就在這種類似于螞蟻搬家的行動中步步為營,緩慢而又堅決的蠶食著蒙古軍的前沿。 戰(zhàn)斗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隨著漢軍防御工事的步步壓迫,聚集在忻州一帶的蒙古軍頓感空間狹小,不得不派出大批騎兵部隊主動出擊,拼命阻撓漢軍的土木工程建設(shè),最開始的時候,這種午夜時分的騎兵突襲曾經(jīng)取得過非常良好的效果,猝不及防的火槍兵和民夫在騎兵的沖擊下毫無還手之力,但經(jīng)過多次教訓過的趙良棟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趙廣元的騎一軍被集中起來,靠近前線分班警戒,而在施工的同時,后方往往在射程之內(nèi)堆壘炮臺,對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斗進行火力支援,這種配置模式很快就讓蒙古軍嘗到了苦頭,因為兵力分散、火力不足等等原因,這些小規(guī)模的出擊sao擾往往在很早的時候就被騎兵斥候發(fā)現(xiàn),隨即漢軍鐵騎立即出動迎擊,邊打邊撤,待到敵軍進入己方火力范圍之后再開炮轟擊,致使對方死傷累累卻無法靠近工事一步。 用精銳騎兵去沖擊敵人的堡壘無疑是極端愚蠢的。蒙古軍很快就停止了這種徒勞無益的嘗試,而當漢軍的蠶食陣線推過云中河之后,準葛爾大軍很快就意識到了目前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窘境——他們引以為傲的蒙古鐵騎在連綿不絕的堅固工事之前毫無用武之地,而就雙方的火力的對比來看,不論是單兵火銃還是大口徑火炮,相對于漢軍,己方無疑都是大大遜色。 就目前的態(tài)勢來看,葛爾丹的被動防御,消耗敵軍的戰(zhàn)略基本宣告失敗,用游牧民族的心態(tài)來衡量漢族的人力無疑相當可笑,他大大低估了漢軍的耐心和動員能力。所以現(xiàn)在戰(zhàn)場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基本掌握到了漢軍手中。 雖然在軍事會議上林風大談特談所謂的“持久戰(zhàn)”,但實際上大伙兒都清楚,包括林風在內(nèi)的漢軍諸將根本不相信葛爾丹會和漢軍在山西打一場拉鋸戰(zhàn),這種慘烈的消耗戰(zhàn)根本不是他葛爾丹所得打得起的,而且更為可慮的是,就目前的政治形勢來說,林風也不是他的生死大敵,他來山西只是為了撈一票而不是和漢軍拼命,他的真正的敵人在東蒙古、在呼倫貝爾大草原。 如果林風沒有猜錯的話,準葛爾大軍之所以擺出這么一副防御的架勢,只是為了回復(fù)在太原攻城戰(zhàn)中疲憊的軍心士氣,同時等待漢軍出錯罷了。這種被動的姿態(tài)只是一個迷惑敵人的煙幕,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在尋求一場有利的決戰(zhàn)。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大決戰(zhàn)的導(dǎo)火索竟然是遠在太原的于成龍。 自本月上旬漢王特使進入太原之后,偽清山西巡撫于成龍為太原數(shù)十萬百姓計,即投降大漢朝廷,而這個投降的唯一條件就是,漢軍必須在近期內(nèi)趕運一批物資至太原,周濟瀕臨絕境的太原軍民。 不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這種要求都是沒有理由拒絕的,所以當于成龍的投降書和巡撫大印抵達播明之后,漢軍的遣往太原的運輸隊便立即啟程。 為了拉攏山西百姓,樹立大漢朝廷在山西的正面形象,為漢王林風威望計,這支運輸大隊極為龐大,其大批物資之中除了大批糧食之外,還有不少藥品,和維持太原防務(wù)的軍械,在近衛(wèi)軍一眾參謀的計劃之中,這支龐大隊伍將又近衛(wèi)軍步兵一個旅、騎兵一個旅近五千人護送,自從播明上船,經(jīng)滹沱河轉(zhuǎn)到牧馬河抵達定襄,避開蒙古騎兵的鋒銳之后,再朝東繞一個大圈子,經(jīng)龍花河走平定州,在孟縣一待棄船登陸,沿著官道經(jīng)過壽陽、榆次,再在軍隊的掩護下,接著峪水一鼓作氣運進太原城。 平心而論,這個計劃就書面的角度來看,無疑是無可挑剔的,參謀們殫精竭慮,考慮到了各個細節(jié),而就在隊伍出發(fā)之前,打前哨的先頭部隊就已經(jīng)預(yù)先趕到了各個預(yù)定的停歇點做準備,各種運輸工具準備得相當完善,而負責掩護的部隊也都是訓練有素、忠誠果然的精銳部隊,不過可惜的是,任何計劃都僅僅只是計劃,趕不是情況的變化。 這支運輸船隊剛剛從滹沱河行使到定襄就被蒙古大軍的斥候發(fā)現(xiàn)——自從林風在播明設(shè)立大營并且借著河道囤積糧秣之后,葛爾丹就一直為此憂心忡忡,在他之前的判斷中,出征的漢軍大部隊高達數(shù)十萬,想來對糧秣給養(yǎng)的要求一定非常驚人,而直隸和山西雖然臨近,但太行道卻是出了名的險峻南行,所以他估計漢軍的后勤供應(yīng)一定非常吃緊,但這回漢軍到達忻州之后,卻大肆利用水道來運輸,不但大大節(jié)省了人力物力,而且也速度極快,這實在是令他有點措手不及,實際上他本來就很有騎兵流動出擊,截斷漢軍糧道的打算,而漢軍這種水陸并進的供給方式無疑令他的“截糧戰(zhàn)術(shù)”淪為雞肋,為了扳回這一劣勢,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卡死漢軍水道的方法,于是零散的蒙古游騎沿著滹沱河一路撒開,緊緊的盯著這一條不大的河流,所以盡管漢軍屢次派軍反復(fù)清剿,但卻不能從根本上消除這個威脅。 一支數(shù)量龐大的運輸船隊,從漢軍大營出發(fā),滿載糧食物質(zhì)運往定襄,當這個消息傳到蒙古大營之后,葛爾丹無需進行過多的思考,就立即判斷出了漢軍的意圖,實際上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個意圖也非常顯然,現(xiàn)在蒙、漢兩軍的精銳部隊盡數(shù)云集忻州一線,這么一支艦隊卻朝一個不相干的地方開去,其目的當然是昭然欲揭。 目前準葛爾大軍本就陷入窘境,為漢軍主力鉗制得動彈不得,而現(xiàn)在若是放任這支補給艦隊抵達太原,可以想象,不用上幾天功夫,太原那支對蒙古大軍恨之入骨的部隊一定會被大大加強,若是在如此關(guān)鍵的時候,被他們在自己背后插上一刀,配合著正面強敵前后夾攻,那就真的大事去矣。 接到消息之后的葛爾丹立即將汗帳遷移至忻州前線,從汗帳薛怯中抽調(diào)一萬余精銳鐵騎,在黃昏時分沿著官道朝定襄一路狂奔。 不論蒙古軍如何隱蔽掩飾,如此規(guī)模部隊出擊,當然無法瞞過對面的漢軍大隊。漢軍大本營當然不會坐視蒙古軍的大舉奔襲,布置在最大軍東側(cè)的馬英部隊立即接到了林風的命令,全軍出動,阻擊準葛爾奔襲定襄之敵。 第二十九節(jié) 隆隆鐵蹄如同悶雷震地,巨大的聲響在滹沱河兩岸來回震動。 天色昏暗,陰云密布,空氣悶熱。 漢破虜將軍馬英領(lǐng)著他的騎兵部隊,沿著滹沱河邊的官道,緊緊地綴著蒙古騎兵的尾巴。 大漢騎兵第六軍駐扎在播明大營東前側(cè),在原本的作戰(zhàn)計劃中,這支來自遼東的騎兵部隊負責拱衛(wèi)漢軍東線側(cè)翼,衛(wèi)護定襄方向的滹沱河至牧馬河的兩條水道,同時監(jiān)視當面之敵。半個時辰之前,他的部隊接到了大營的命令:一支精銳的蒙古鐵騎自忻州出發(fā),入侵漢軍的營盤,正全力朝定襄方向運動,所以第六軍必須阻止他們的行動。 因為時間緊迫的關(guān)系,馬英并不知道前方的敵人是蒙古軍中的哪一支部隊,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兵力,更不知道他們是否攜帶了火炮一類支援武器,不過這無關(guān)緊要,作為漢軍之中最為著名的大將,作為漢軍之中最為驕橫的部隊,破虜將軍和他的手下絕對有理由藐視一切敵人,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這支部隊就曾在絕對的劣勢下主動出擊,擊敗過數(shù)倍與己滿蒙聯(lián)軍,而平定遼東之后,他們也從未有一刻停止過戰(zhàn)斗,他們的鐵鐵蹄踏破了遼東的千里江山,北至莽莽荒原,北至蒼瀾大海,西至山海雄關(guān),東至朝鮮半島,不論是威震天下的八旗鐵騎,還是深山老林的野蠻民族,無一不在第六軍的馬刀和弓箭下顫顫發(fā)抖,所以馬英和它的部下們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擊敗他們。 不幸的是,他們對面的敵人也是如此,葛爾丹自崛起大漠以來,準葛爾汗帳薛怯一點也沒有虧待過他們的名字,他們在后來的一連串戰(zhàn)斗中擊敗了無數(shù)強敵,絲毫也不遜色于他們英勇的先輩們,在阿爾泰山,他們擊敗過回教和卓,在青海,他們擊敗過吐蕃鐵騎,在烏里雅蘇臺,他們長驅(qū)直入,殺得喀爾喀毫無還手之力,所以,他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擊敗他們。 這是一場王牌對王牌的戰(zhàn)斗。 塵土漫天,天色愈發(fā)昏暗,遠遠地,數(shù)名騎兵高舉著火把,徑自朝第六軍軍部自沖而來,馬英輕輕呵斥著自己的坐騎,微勒韁繩,戰(zhàn)馬倔強的扭了扭龍頭,極不情愿的停下了腳步,沒有任何命令,他身后的親衛(wèi)鐵騎一齊放緩了速度,最外側(cè)的一隊騎兵則轉(zhuǎn)過馬頭,朝左右兩邊的山包上奔去,為軍部警戒。 “前面怎么了?!”待傳令軍官走到近處,馬英揉了揉眼睛,大聲問道。 “回馬軍門——慕容鵡大人命卑職回報:我軍前鋒與韃子后衛(wèi)接陣!” “在哪里?!……”馬英禁不住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心下禁不住對敵人高看一眼,有膽量和追兵打野戰(zhàn)的部隊,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部隊,難道是韃子的精銳主力?!他想到這里,對傳令兵道,“他們有多少人?!” “前方五里——就咱們看到的那伙子就至少兩千,而且前面隱約火把很多,估計至少也有五、六千!” 馬英滿意的點了點頭,前鋒旅慕容鵡部僅憑兩千騎兵,就敢率先向數(shù)倍于自己的敵軍發(fā)動進攻,果然不愧是自己的部下,“小鵡叫你來求援?!” 黑夜之中,那傳令軍官裂開嘴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不是,慕容大人叫后面的弟兄歇一會,咱們旅先進去看看,說不定韃子有埋伏呢!” 馬英大笑,明知敵軍可能有埋伏,還要進去瞧瞧,這是何等的英雄豪氣?放眼天下,除了老子的騎六軍?還有哪家部隊膽敢如此囂張跋扈目空一切?!他大笑著對傳令軍官道,“好小子??!——那好,你回去跟那小子說,老子們就吃口干糧,回頭就跟他匯合??!”他一邊說話,一邊在伸手入懷,在懷中摸索,摸出一小葫蘆燒酒,朝嘴里猛灌了幾大口,深深地吐了一口長氣,打著酒嗝贊道,“他媽的,痛快!”隨手仍給傳令兵,“你狗日的也不錯——賞你了!” 那傳令軍官也不答話,一揮大力抽下,戰(zhàn)馬前蹄揚起,呼溜溜地一聲長嘶,登時轉(zhuǎn)過身去朝前狂奔,黑夜之中,隱約見到他仰起脖子一通猛灌,罷了隨手扔給戰(zhàn)友,遠遠地的高聲致敬道,“好酒!!——謝軍門賜酒!” 馬英佇立馬上,目送著這一小隊騎兵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方才收回了眼光,剛才的個部下很合自己的脾胃,是根好苗子,倒還忘記問他的名字了。他轉(zhuǎn)過頭來對身后的參謀道,“歇馬,喝水吃干糧?!?/br> 盡管敵軍近在咫尺,但第六軍的士兵們并沒有任何慌亂之色,馬英的口令被身后的軍官小聲的朝后隊傳遞了下去,不到半刻,騎兵們紛紛跳下戰(zhàn)馬,把肚鞍扯松,井然有序排成數(shù)列隊伍,拉到滹沱河邊飲馬。數(shù)千騎兵席地而坐,從干糧袋中拿出炒面和麥餅,就著清水吞咽。整整四個旅八千多鐵騎,把長長的官道擠得水泄不通,但卻出奇的寂靜無比,除了一旁的戰(zhàn)馬偶爾嘶叫揚蹄之外,竟無一絲人聲。 飛揚的塵土慢慢落下,空氣清新起來,直到這時,馬英才聽到前方隱約傳來的號角和吶喊,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轟轟的馬蹄聲之中,偶爾還夾雜著幾聲漢軍小炮的轟響,他心中有些不安,隨后把干糧仍給旁邊伺候的親兵,大步走上山崗,掏出單筒望遠鏡朝前眺望. 山崗的地勢并不太高,與一旁的官道平地相比,僅僅只是高了兩三丈而已,因此視野很差,馬英端著望遠鏡細致梭巡,觀望良久卻一無所獲,這時西邊最后一線陽光也暗淡下來,前方黑糊糊的練成一片,而戰(zhàn)場卻被一座小小的山崗擋住了,馬英僅僅只能看見山崗上隱約漂浮的戰(zhàn)旗和天際反射的火光,忽然之間,又是一撥騎兵沖了過來,徑自朝自己的大纛奔來。 為首的軍官渾身血跡,身上的軍服凌亂不堪,肩膀上胡亂扯著一條繃帶,鮮血隱隱的滲透出來,馬英心下一沉,遠遠地的問道,“戰(zhàn)事如何?!” 那軍官見到馬英,原本緊張的神色頓時松懈下來,他剛剛張開嘴巴,忽然眼睛一翻,從戰(zhàn)馬上摔落下來昏厥過去,馬英這才看到,他背上深深的插著兩根長箭,殷紅的血液早已把馬鞍染得血紅一片。 “戰(zhàn)事如何?!”馬英神色不動,轉(zhuǎn)頭對后面的傳令兵問道。 “回、回稟……軍門……”傳令兵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斷斷續(xù)續(xù)的道,“回軍門……韃子很多……也很能打,咱們被圍上了,慕容大人請將軍立即揮軍直進,和我部里外夾攻?。 ?/br> “很多?!”馬英一怔,“很多是多少?!” “慕容大人估摸著……韃子可能有一萬多人!!”那傳令兵喘息稍定,沉聲道,“而且還是準葛爾的薛怯軍??!……很能打??!……” “很能打?!”馬英突然截住他的話,冷冷的反問道,“吃了大虧?!” “……” 傳令兵的臉色非常難看,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慚愧,他不安的摩擦著馬鬃,低下頭來,“……是,不過韃子實在太多了,慕容鵡大人……” 馬英揮了揮手,“我知道,小武已經(jīng)盡力了,”他猶豫了一下,對傳令兵說道,“這股韃子不一般,正是咱們的對手——抬著你們的頭,到后面去喝口水!” 不待傳令兵回話,他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在山崗上厲聲喝道,“上馬??!”“啪……”的甩了一聲響鞭,指著戰(zhàn)場的方向,“跟我來!……” 寂靜的山道驟然一亂,漢軍騎兵們紛紛跳上戰(zhàn)馬,盔甲喝兵刃的撞擊聲響成一片,軍官們小聲呵斥著手下,就地整頓著隊形,三息后,大隊整頓完成,漢軍主將一馬當先,領(lǐng)著他的親衛(wèi)營沖在隊伍的最前方。 轟隆隆的鐵蹄立即引起了蒙古軍的主意,馬英的前鋒親衛(wèi)營剛剛等上山包,還未來得及鳥瞰戰(zhàn)場,一大隊蒙古騎兵立即從中軍分出,沿著戰(zhàn)場左右兩側(cè)迎了上來。 塵土囂然直上,數(shù)不盡的火把在灰塵中紅光瑩瑩,數(shù)丈外便看不清人影,馬英凝目望去,前方馬刀如林,蒙古軍已然率先沖鋒,長槍在高速奔馳中劈空氣,發(fā)出凄厲的呼嘯,數(shù)千鐵騎“喲呵……喲呵……”的尖聲狂叫,如暴風驟雨一般猛撲過來,片刻之間,竟已然撲近前。 “?!钡囊宦曒p響,一片箭雨撲到,最前列數(shù)排漢軍騎兵猝不及防,登時倒下一片,馬英左右親兵立即搶身上前豎起盾牌,將主將遮掩在身后,親兵隊長大聲狂喝,“媽拉個x,給我射……射死這票王八蛋……” 聽到命令,前列親兵立即下馬,擎弓在手,與山崗下的蒙古騎兵對射,一時間長箭紛飛,弓矢如雨,慘叫聲不絕于耳,一線的射手不時被胸膛洞穿,血淋淋的被拖了下去。 號角紛起,蒙古軍戰(zhàn)鼓轟鳴,圍著慕容鵡部的蒙古軍四面吶喊,瘋狂的朝中央突襲,馬蹄聲震天動地,弓弦亂響,戰(zhàn)馬狂嘶,滿天黃沙之中,隱約可見一片漢軍戰(zhàn)旗在人群之中左右突襲,死戰(zhàn)不退。 “報??!……”數(shù)騎斥候死命殺上山包,遠遠地于馬上挽韁施禮,為首軍官奔到近前,大聲叫道,“啟稟馬軍門,卑職查明……” 一支長箭倏的射到,正中軍官后腦,登時將頭盔洞穿,鋒銳的菱形箭頭突兀的從他口中伸出,長長的箭身尤自帶著數(shù)片舌rou,鮮血狂噴,將馬首染得通紅,軍官瞪大了眼睛,怔怔的凝視著口中的箭頭,喉嚨“呵……呵……”的悶哼,掙扎數(shù)息,砰的摔落馬下。 馬英神色淡然,馬鞭一抬,指著后邊的士兵道,“你!——繼續(xù)說!” “是!”斥候瞟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旋即縱馬上前,拱手道,“回軍門,卑職等奉命查探戰(zhàn)場周邊,現(xiàn)已查明,除此處戰(zhàn)場之外,方圓三十里之內(nèi),前后左右均無敵軍埋伏,韃子大軍已盡數(shù)在此!” “你們在后面數(shù)清了沒?!韃子是那個部落的,有多少人?” “回軍門的話,是準葛爾本部薛怯軍,人馬大約一萬上下!”那斥候兵微微欠身,馬鞭回指,指著中央的戰(zhàn)場道,“除了山下和圍攻慕容大人的這一撥之外,韃子后軍還有三、四千人馬沒有參戰(zhàn)?。 闭f道這里,那斥候突然突然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 “……回稟軍門,”斥候咬了咬牙,“卑職等退回來的時候,曾見過慕容大人手下的弟兄……那些狗cao的韃子,將咱們的傷兵全剁碎了,還將尸首上的碎rou……” “說下去!!”馬英眉毛一跳,臉上那條長長的傷疤不由自主的獰成一團,嚇得一眾親兵噤若寒蟬。 “是、是……”斥候點頭不迭,“……他們還將尸首上的碎rou一條條的穿在馬刀上,一邊打仗,一邊咬著吃……” “很好!……嘿嘿,好家伙?。 瓊€狗日的……”馬英怒極反笑,揮手命他退下,回頭望去,只見身后人影憧憧,四旅八千鐵騎已然全部趕到,長長的人流沿著這片小山崗一路展開,人人拔刀在手,只待自己的命令。 “傳下去——不留活口,全殺了??!”馬英獰笑著對參謀軍官說道,反手拔出馬刀,乎的連挽了幾個刀花,一馬當先,朝山下沖了下去。 “殺??!……”八千鐵騎縱聲狂喝,緊緊地跟著自己的主將,如同泄閘的洪水一般,猛的朝蒙古大軍狂撲。 第三十節(jié) 天色陰霾,濃云密布,艷紅的“漢”字戰(zhàn)旗無精打采的籠拉在旗桿上,成群的蜻蜓和蝙蝠在火把中穿梭來去,任憑當值的衛(wèi)兵怎么驅(qū)趕也無濟于事,播明大營仿佛落在火爐里一般,悶熱無比,著裝整齊的近衛(wèi)軍士兵身著重甲,早熱得透不過氣來,汗水滲透了內(nèi)衣,滲透的軍服,順著臉龐一直流淌下來,在每人腳下都積了淺淺一灘,但此時此刻,卻沒有一人膽敢稍有懈怠,更沒有任何一名士兵,膽敢動上一動。 此起彼伏的號角聲中,一騎如飛而來,連連穿過了數(shù)道警戒線,直到最后一處柵欄方才跳下戰(zhàn)馬,騎士揮了揮汗水,單膝跪倒,舉著手上的黃銅軍符大聲叫道,“第六軍戰(zhàn)報??!” 數(shù)名近衛(wèi)軍士兵立即迎了出來,接過騎士手中的軍報,朝王帳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林風的中軍大帳擺滿了座椅板凳,大疊大疊的軍務(wù)報表堆在案頭,數(shù)十名參謀軍官俯案批駁,營帳內(nèi)來來往往,傳令兵進進出出,大戰(zhàn)在即,前方警示奏報,后方輜重補給,一條又一條請示報告匯集過來,又一條又一條的從這里批復(fù)出去,交付責任軍官執(zhí)行,整座大營繁忙無比。 “報!!”近衛(wèi)軍上校李二茍掀開門簾,將軍報呈過頭頂,“馬將軍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