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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竊國大盜在線閱讀 - 第108節(jié)

第108節(jié)

    那么按照這個理論朝下走,他吳三桂即算是為了皇位而反清又怎么樣呢?!這個事兒本來就是正確的嘛,咱們大漢軍起初反清的時候也不是就說:上為天下百姓討還公道,下為三軍將士謀個功名富貴么?!所以說這里就不能就因為他吳三桂個人動機不純就否定了這一轟轟烈烈的民族起義不是?!

    這番話說出來之后帝國朝野再次集體失聲,實際上不少人感覺皇帝這個話真的聽上去忒別扭,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反駁:要知道這個理論最大的特點就是論點很穩(wěn),而且聽上去非常樸素、非常真實,如果要驗證的話隨隨便便在漢軍內(nèi)部找?guī)讉€農(nóng)村出身的士兵一問就可以得到答案;而相對來講士大夫傳統(tǒng)的那套“丹心照汗青”或者“浩氣塞天地”就多少顯得有些虛偽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沒幾個圣人,能夠很純的為了那種精神上的執(zhí)著去拋頭顱灑熱血,這種事情基本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喊喊口號沒人不會,但在這種窗戶紙被捅破了的情況下再大唱高調(diào),那任誰也都會有點不好意思。

    于是這個詔書的第二個部分就和前一部分有點沖突,讀上去感覺有點不倫不類,當然這也并不妨礙第三部分的繼續(xù)批判,本來按照預(yù)定計劃,這個部分應(yīng)當是承接第二個部分的意思繼續(xù)朝下走:偽清都定鼎天下繼承大統(tǒng)了你還要跳出來掀起叛亂,破壞人民的和平生活,破壞社會的安定團結(jié),簡直最大惡極之至,所以帝國要討伐你——但第二部分被皇帝這么一改,第三部分就沒法寫了,按照皇帝的意思吳三桂的“三藩之亂”已經(jīng)被定性為“三藩起義”,偽清政府根本沒有任何法統(tǒng)可言,那么就不能繼續(xù)在這個事情上做文章了,因為既然此事是正義的,所以南方人民遭受戰(zhàn)亂之苦那也是應(yīng)該的,也是正義的。

    經(jīng)過翰林學士的一番商討,這個第三部分不得不拐了一個大彎,直接從吳三桂跳到了他的兒子孫子這輩,主要是闡述南周皇朝窮兵黷武的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南方人民經(jīng)過一番戰(zhàn)亂就已經(jīng)夠苦的了,但這會你們放著反清大業(yè)的正經(jīng)事不干,偏偏自個兒為了一個皇統(tǒng)之爭大打出手,簡直就是民族敗類,所以為了南方人民的幸福生活、為了全國的和諧和穩(wěn)定,帝國政府有責任、也義務(wù)剿滅軍閥,替大漢民族清理門戶。

    詔書寫到這里就算完了,和歷史是上的那些檄文名篇相比,基本上很少有大話、套話、空話,綜合來看應(yīng)該不算很成功,但在目前全國開戰(zhàn)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倒也還算是大受歡迎,基本上士林的反映頗為良好,也很少有儒家書生因為第二部分沒有繼承和發(fā)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跳出來唱反調(diào)。

    早已準備妥當?shù)母饕皯?zhàn)軍團立即出動。其中,西線兵團羽林將軍瑞克所部,三個軍約四萬人向浙江方向緩緩?fù)七M,由蘇南出發(fā),循太湖水道進軍杭州,逼迫仍在浙江境內(nèi)混戰(zhàn)廝殺爭奪地盤的南周軍、尚可喜部隊以及臺灣鄭經(jīng)部隊向后撤退,意圖奪取浙江全境;南方兵團平遼將軍王大海所部四個軍約六萬余人,自安慶誓師,跨鄱陽湖循大江南下,以左右兩個梯隊交替前進,向臺灣鄭經(jīng)所部占據(jù)的福建發(fā)起攻擊;而中原兵團馬英所部集結(jié)了近八個軍十一萬余兵員,在江西、湖北兩省近千里的縱面上,跨越大江,進軍湖南、廣東。

    此次作戰(zhàn),大漢帝國共動用三個主力野戰(zhàn)兵團,主力部隊共十五個整編軍計二十三萬余兵員,其中騎兵部隊近六萬人,戰(zhàn)馬、騾馬等近十七萬六千余匹,出動大小火炮一千六百余門,兵艦、運輸船、商船等內(nèi)河船只四千余艘,加上隨同進軍的各地投降部隊、輔助民團部隊以及征用的壯丁,總兵力近乎七十余萬。

    放眼望去,整個南中國各條道路上都塞滿了軍隊、大炮和運送輜重的騾馬車輛,各條內(nèi)河上船行如梭,帝國官方號稱的“百萬雄師”,幾乎不算是虛言恐嚇了。

    昔日三國時曹cao號稱百萬大軍傾國南下,大概也未必有如此威勢吧?!

    面對著如此強大的戰(zhàn)爭機器,對面之敵幾乎聞風喪膽,各野戰(zhàn)兵團按照既定進攻路線一路推進,沿途竟無一絲停滯,而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當面與其對峙的敵之一線守軍,不論是臺灣鄭經(jīng)部隊,還是南周戍邊軍,或者尚可喜的北上部隊,遠遠地望見漢軍進軍的塵土,便撥馬而逃,沿路各地地方守備部隊非走即降,不論勢力歸屬,但凡地方官員不是掛印潛逃,就是遠遠的遣使飛馬遠迎數(shù)十里,攜城投靠。

    戰(zhàn)爭自一六九零年三月初爆發(fā),直到四月月底,漢帝國陸軍各支部隊一路攻擊前進,長達數(shù)千里的戰(zhàn)線上,竟無一人膽敢率軍相抗,浙江、湖南、廣西等大片土地被納入林漢帝國版圖。

    就在如此關(guān)鍵時刻,南周皇朝遣使北渡,請求面見林風。

    林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實際上就在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他就有了這方面的預(yù)感,看來這就是親戚關(guān)系帶來的惡果了,相對歐洲來說中國人對親戚還是看得比較重,不是那些表哥表弟就能拼得你死我活的蠻夷所能相比——當然,雖然皇帝陛下現(xiàn)在也是在做這種事情,但大凡場面上的交代卻是已經(jīng)做過準備了。

    南周的使者也并非無名之輩,如果真論起頭銜來,恐怕目前皇帝身邊這找不出能夠和他級別對等的官員,完整的稱呼就是:大周禮部尚書、文英殿大學士、太學鴻儒、太子少師楊守安、楊老大人,名號一報立即令人肅然起敬,不過這個東西到了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沒辦法唬人了,所謂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以南周皇朝目前的狀況,能不能撐過端午還屬未知數(shù),那甭管什么大人物就沒什么市價可言了。

    當然,所謂禮不可廢,就算是南周皇朝今天滅了,禮貌上,林風也還是要給點面子的,何況人家還是掛著副總理頭銜的外交部長。

    楊守安就是典型的江南士人,他的個人經(jīng)歷,差不多就是江南文人晉身報國的經(jīng)典之路。此人大概出身于一個富裕中農(nóng)家庭,老爸是個私塾教師,家中有及時畝田,經(jīng)濟上上算是封建小康水平,相當標準的“耕讀傳家”。楊大人小時候過得不太好,吃過苦、挨過餓、下過田、種過地,幸好本人很聰明,據(jù)說十歲的時候就能夠作出像模像樣的詩了,于是被稱為“神童”,鄉(xiāng)親們都非??春茫髞砉辉谑臍q順利拿下秀才頭銜,之后被某大地主看重,娶了一個鄉(xiāng)下地主小姐,于是在老丈人的資助下去長沙岳麓書院讀書,之后十九歲那年中舉,二十四歲順治九年一甲三十一名及第,外放江西——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吳三桂悍然起義,大兵打到江西,楊守安大人想了半天,終于舍不得自殺,于是投降,最后一番輾轉(zhuǎn)反復(fù),居然混到了禮部尚書的高位。

    趁他一板一眼三跪九叩的時候,林風仔細地打量了他半天。這個老頭約莫五十多歲,眉目周正,皮膚白皙,頭發(fā)漆黑,體型也很勻稱,頜下三縷長須,面相相當之有威嚴,看得出,年輕的時候一定賽過陸毅。

    “嗯,楊大人免禮!”林風坐下的姿態(tài)很隨意,指了指,“來、來、來,打仗歸打仗,說話歸說話,老大人不必客氣!”

    “謝陛下恩典,外臣惶恐!”楊守安謙遜一番,側(cè)身坐下,朝林風拱手道,“啟稟皇帝陛下,外臣此次來,正是為了兩國盟好之事!”

    都這會了,還盟好?!林風摸了摸鼻子,感覺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好??磥碓蹅冎袊擞袝r候還真是含蓄得可怕。

    “這個……‘盟好’的事情……”林風忽然感覺自己也有點尷尬了,揮揮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好說、不好說……”

    楊守安倒是一本正經(jīng),朝林風拱拱手,臉上的表情一派真摯:“陛下,可曾記得昔日翁婿之情?!”

    我記得個屁,吳三桂那老混蛋一邊嫁女,一邊給老子使陰著,這事可還真沒幾年——不過女婿也不笑泰山,咱們哥倆手段也都差不多,大哥別笑二哥。

    不過好歹也是兒子他外公,一點面子不給也是不行的,當下點點頭,嘆息道:“岳父雖然一生過錯頗多,但對朕,也還算頗為照顧了!”

    這句話可不好接口,不然就是指著自己這邊的大行皇帝了,楊守安悶了半天,好容易積攢起來的一些感情話都被壓了下去,苦笑道,“若是先皇知漢、周有如今一日,真不知該做如何是想??。 ?/br>
    “什么想?!”林風倒不是很在乎,“該怎么想還不是怎么想?!剛才朕一見面就說了,打仗歸打仗,親戚歸親戚,這可是兩碼事,沒法扯——老實說罷,就算岳父大人這會還活著,咱們翁婿兩個該捅刀子還是得捅刀子,該轟大炮還是得轟大炮,這種事情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親生爹娘那也沒辦法?。?!”

    楊守安臉色發(fā)白,這個時候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次出使自己絕對不是適合人選,眼前這個穿戴龍袍的流氓混混,絕非禮法親情所能打動的。

    “怎么?!”林風似乎非常詫異,“楊大人臉色不太好啊,難道這茶水不合味道?!哎呀、簡直混帳,來人啊……”

    “不、不、不……”楊守安苦笑道,“陛下恕罪,臣一時失神,想岔了事情,倒不干茶水的事情??!”

    “哦,那楊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外臣方才在想,漢、周兩家翁婿表里,實為骨rou一體,若是無有戰(zhàn)事,彼此休養(yǎng)生息、各守邊境、互通有無,豈不是更好?!”他搖搖頭,嘆息道,“我江南百姓苦兵戈久矣,好容易驅(qū)逐偽清、靖平地方,但今日卻……唉……”

    “哦?!”林風狐疑的看著他,“楊大人說笑話吧?!朕怎么聽說咱的小侄兒和姻兄這幾年在湖南打得厲害,幾場仗下來死了十多萬人……哎呀……”他一拍大腿,驚訝的道,“難道是他們二位在玩打仗游戲?!”

    楊守安瞠目結(jié)舌,尷尬萬分。

    林風哈哈大笑,一拍桌子,“楊大人啊楊大人,您的這個說客,可真是當?shù)貌辉趺礃影?!?/br>
    楊守安心中苦笑,自己的這次所謂“出使”,實在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伙計,就算是朝廷里面、就算是皇帝陛下自己,恐怕也沒有做多大地指望吧?!

    “陛下取笑了……”楊守安自嘲地搖搖頭,“今日之局勢……非臣等所能言也……”

    這個家伙哪里象過來談判的,幾乎連自己的立場都快丟了,就算是沒信心,那也不能在我面前擺出來吧?!林風心里暗暗發(fā)笑。

    這時楊守安勉強振作精神,拱手道,“啟稟陛下,實不相瞞,此次外臣到訪,實是奉了我朝陛下之圣諭,與陛下就眼下這戰(zhàn)事尋個解決之道!”

    “哦?!”林風愕然道,“世幡侄兒的解決之道?!呵呵……哈哈——”他忍不住再次大笑,末了勉強收住笑聲,“不妨說來聽聽!!”

    一番大笑,笑得楊守安面紅耳赤,諾諾地道,“我朝陛下的意思是……若是陛下念在昔日的聯(lián)姻之情,還請止兵息戈……”

    “呵呵,”林風搖頭道,“世幡這小子,真是沒半分長進,也不知道岳父是怎么選他當接班人的?!?/br>
    楊守安不干答話,硬著頭皮繼續(xù)道,“若是陛下答應(yīng),我朝愿奉大漢為宗主,年年進貢、歲歲來朝,不敢有一日……”

    “說點實在的!”

    “……我朝愿意割讓江西、湖北、浙江等行省……”

    “那地方現(xiàn)在還論得到你們割讓?!”

    “……我朝愿讓出湖南……”

    “不用了,朕過幾天就會收到將軍們的捷報!”林風微笑,“何必這么客氣?!”

    楊守安面色蒼白如紙,聲音忍不住顫顫發(fā)抖:“……我……我朝愿奉上廣西、貴州之地,只求云南故地安身……”這個時候,他臉色凄然,已然是在苦苦哀求了,“……陛下,就算您不看先皇的遺澤……那就看在公主和太子的面上,讓吳氏一族有個安身的……”

    親戚關(guān)系能和國家統(tǒng)一、疆域完整相提并論么???!

    明知道他說得沒道理,但這番話卻是說得委屈可憐,林風搖搖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唉,楊大人啊楊大人,這個話我真不忍心說了——大人博學多才,可曾聽說過一句俗語: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不是朕不網(wǎng)開一面啊,實在是從古到今都沒有這個道理啊??!”

    楊守安“撲通”一生,居然跪了下來,重重的叩首道:“……陛下……陛下虎威,當為天下之主?。?!我大周心服口服……”他抬起頭,額頭上鮮血淋漓,凄然道,“……我大周皇帝陛下……愿去尊號,還請陛下賜爵,余愿……只求云南一省就藩足矣??!……”

    話未說完,他再次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還請陛下俯允!……請陛下俯允!!……”

    “唉!……”林風搖搖頭,朝旁邊的侍衛(wèi)武士招招手,“快點扶楊大人起來!”

    幾名大漢立即上前,將楊守安扶起,林風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楊大人啊楊大人,我說……我說……”

    他擺擺手,“朕這一生見過不少使者,不論是蒙古人也好、西洋人也好,國王的也好教皇的也好,可從來沒怕過什么人!”他看著楊守安,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神情,“可這回真是有點怕你了!”

    未等楊守安答話,他卻立即昂了昂下巴,斬釘截鐵的道,“楊大人,想必你自己應(yīng)該也是明白的,這種事情朕絕無答應(yīng)的可能!”

    “回去后給世幡、應(yīng)麒都帶個話,叫他們自己也別打內(nèi)戰(zhàn)了,趁著這會我的大軍沒有和他們正面交戰(zhàn),趕緊投降了算了!”

    他看了看臉色慘白的楊守安,誠摯地道,“你告訴他們,阿珂已經(jīng)替他們求情了,只要肯投降,他們依然還是朕的侄兒、是朕的姻兄,這仗都打了幾十年了,沒必要再讓老百姓、再讓將士們白白流血了!!”

    第三十八節(jié)

    南線戰(zhàn)爭毫無懸念可言。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大漢帝國南下軍團于武昌府、荊州府集結(jié)完畢,總兵力約莫十一萬余,兵分兩路橫渡長江。一路由羽林將軍瑞克率領(lǐng),直撲岳州,向困守江防一線負隅頑抗的吳應(yīng)麟集團發(fā)起總攻擊,此次戰(zhàn)役,漢軍計投入三個軍四萬六千人,在海軍第二艦隊內(nèi)河水師的配合下,排山倒海一般壓過長江,北岸六十余門紅衣大炮一字排開,朝吳軍猛烈轟擊,如此強大壓力之下,盡管吳應(yīng)麟拼命彈壓抵抗,但奈何內(nèi)戰(zhàn)已久,軍心厭戰(zhàn),漢軍埔一過江,還未建立灘頭陣地,當面岸防吳軍水寨就立即斬殺監(jiān)軍官,主動向漢軍投降,此后如同連鎖反應(yīng)一般,投誠風潮一發(fā)不可收拾,吳洞庭水師、江防大營、岳州留守、后軍匠戶營、馬兵營、火銃營、步軍輜重大營計兩萬六千余人,一槍未發(fā),全部放下武器,向猛攻而來的漢帝國軍讓開攻城道路。

    吳應(yīng)麟于一年之前在岳州府登基為帝,國號“周”,年號“永康”,冊發(fā)妻為后,立第二子吳世銘為太子,在湘西、湘北建立了一個小小地王朝。這個王朝可謂是歷史上最為可憐的王朝了,全省時期疆域亦沒有超過四十縣,然而卻戰(zhàn)亂頻繁,全國百姓加起來不過一百多萬丁口,但卻養(yǎng)了近十五萬大軍,平均每七人養(yǎng)活一名士兵,此外還有一大批政府官僚、地方丁吏以及后宮太監(jiān)、宮女等,據(jù)大漢軍械糧秣統(tǒng)計衙門所報,吳應(yīng)麟治下百姓,兵役是兩丁抽一,徭役長達四個月,田賦收十繳七,商稅、厘金為本十納三,其對內(nèi)苛索之重、壓迫之殘,真空前絕后。

    湘西北地跨湘、資、沅、澧四水,得長江之險,毗洞庭之畔,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饒,自宋以后,就有“魚米之鄉(xiāng)”美稱,吳應(yīng)麟登基稱帝之前,湘西各府州丁口雖然經(jīng)戰(zhàn)亂,卻仍有近五百余萬百姓,但一年之后,卻只剩下一百多萬了。在這個短命王朝的為期兩年的統(tǒng)治之中,各地叛亂接踵不絕,苗、瑤、侗、白、回等各民族為抗拒抽丁兵役,紛紛舉事,部分地區(qū)甚至直到現(xiàn)在仍在叛亂之中。

    湘西北百姓痛恨吳應(yīng)麟,幾乎比擬仇寇,其中自一六八八年起,湖南各地就流行將糯米糅成人形糍粑,燒烤之后吃掉,人稱“吃麟餅”。

    當大漢帝國軍未過江之前,王朝的覆滅,就已經(jīng)是人人皆知。如果不是歷經(jīng)長久內(nèi)戰(zhàn),大軍不敢向吳世幡集團投降的話,恐怕吳應(yīng)麟的這個小小王朝早就灰飛煙滅了。

    因此,當漢帝國大漢剛剛過江,水師、江防軍等各路守軍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蜂擁投降,而除此之外,投誠官兵還踴躍帶路,各地關(guān)隘就算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不等漢軍招降,投誠官兵就大聲喝罵,督促同僚開門投誠。從長江渡口至岳州府城下,大漢軍大部隊如同武裝游行一樣,一槍未發(fā),一戰(zhàn)未打,敵軍自動變成了友軍,帶路的帶路、前驅(qū)的前驅(qū)、甚至就連輜重補給都有“友軍”自動推到官道兩旁恭候使用。

    敵軍的接待,令漢軍上下皆有“賓至如歸”之感。如此“戰(zhàn)爭”,也可謂是世界戰(zhàn)爭史上的一大奇跡了。

    負責一線指揮的漢軍將領(lǐng)如夢似幻,昏昏噩噩揮軍疾進,直到吳軍各路將領(lǐng)請降之后,方才慌忙派人通知江北的炮兵部隊停止炮擊,以免浪費炮彈。

    漢軍凌晨四時時分發(fā)起渡江作戰(zhàn),天色剛剛放明,就已兵臨城下。吳應(yīng)麟一覺醒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十多萬大軍就只剩下內(nèi)城的三千多“御林軍”和岳州府的一萬六千余城防軍了。而就算是這點部隊,也是軍心不穩(wěn),岳州府內(nèi)喊聲一片,竟無一兵一卒出動彈壓,岳州府尹、執(zhí)金吾、京兆尹等各路官僚人毛都不見一根,他身在重重宮廷之內(nèi),都能夠聽見外面的街道上千萬人向自己大聲喝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歡呼雀躍道:“吳應(yīng)麟,你這個雜種也有今天???!”

    岳州城外,漢軍剛剛整隊完畢,大炮還未進入陣地,城防就被自動攻破了,一線軍官驚詫莫名,生怕有詐,為持重起見,派遣兩個連的騎兵部隊進城探路,卻不料從城門口直到皇宮,一路暢通無阻,無一兵一卒阻擊。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二十一日,吳應(yīng)麟之“大周王朝”在漢軍不到兩個時辰地攻擊下滅國?;实蹍菓?yīng)麟擬“罪己詔”于御書房,列舉了自己虐民、多戰(zhàn)、寵信jian小等十大罪狀之后,乞求漢帝國皇帝林風“善待妻兒”,即服毒自盡。

    丞相夏國相自刎。

    柱國大將軍馬寶于城破后化妝偷城,企圖南逃,卻為部下親兵叛賣,于岳州府南門識破,之后竟悍然拒捕,率親兵、家丁等親信百余人與漢軍發(fā)生白刃戰(zhàn),后被漢軍某武藝高強之小兵用刺刀連捅十余洞而死。

    吳應(yīng)麟之妻喪服出宮,攜太子吳世銘投降。

    除了這一路大軍,另外一路南下大軍自荊州府出發(fā),于岳州上游渡過長江,兵銳如鋒,入湘北,沿澧水而下,破澧州,占領(lǐng)永順府,最后跨入沅江,破常德府,沿路各地望風而降,五萬余吳(注:此處的“吳軍”,指吳應(yīng)麟部隊)軍不戰(zhàn)而降,吳應(yīng)麟冊封的“江南經(jīng)略大都督”楊溢之于澧州城破后即易服出城,潛入大山之中,從此不知所蹤。

    吳應(yīng)麟集團的迅速覆滅,震動了整個南方,消息傳來,長沙府人心惶惶,皇帝吳世幡不知所措,緊急召集群臣議對,南周數(shù)百官僚束手無策。

    吳世幡勃然大怒,痛罵群臣誤君,然朝堂之上卻一片默然,此刻,奉命前往江北“議款”的欽命大臣楊守安至今未歸,但漢軍卻離長沙不到兩百里。

    其實,南周皇朝仍擁兵三十余萬,坐地數(shù)千里,僅在長沙至湘北一線,就布防了二十二萬大軍,而當面之敵軍自北方遠征而來,全軍不過七萬人,其中一線部隊甚至還不到兩萬兵員,但南周君臣朝野、長沙合城上下,竟無一人言戰(zhàn)。

    南周議論未果,大漢使臣,陸軍少將、漢軍械糧秣統(tǒng)計衙門樞密使汪士榮即扣門長沙,勸降吳世幡。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二十九日,南周皇朝皇帝吳世幡素服自縛,出城三十里,向大漢帝國西線兵團都督、羽林將軍瑞克?拉歇爾奉上皇帝玉璽,率云南、廣西、貴州、湖南四省投降。

    七月初,大漢帝國皇帝詔,封前南周皇帝吳世幡為“安國公”,命令他即刻率全家啟程,在五百漢軍的監(jiān)視下遷居京師,并命令其朝中內(nèi)閣大臣、六部尚書等正三品以上官員遷府南京,向漢帝國吏部南方留守報到。

    至此,自明崇禎年以來,吳三桂慘淡經(jīng)營的遼東軍事集團宣告徹底覆滅。林漢帝國傳檄四方,南周三十余萬大軍解甲俯首,等待改編,南方各地風平浪靜,地方官員無一人膽敢叛亂復(fù)辟,均坐等漢帝國派員接收選用。

    當南周皇朝覆滅之時,廣東尚之信仍在江西境內(nèi),聽聞噩耗,如同五雷轟頂——就在年初,當浙江偽清康親王杰書自焚身死、八旗軍風流消散之后,南周吳世幡、臺灣政經(jīng)以及廣東尚之信如同餓急了的餓狼一樣,立即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其中尤以尚之信為甚。

    實際上,廣東與浙江并不接壤,但廣東尚之信卻實在是再也耐不住了。自三三藩起兵之后,盤踞廣東的尚之信集團的地勢一直非常尷尬,向東,是茫茫大海;向南,是友軍吳三桂的地盤,;唯有北方福建,可以攻略擴張,但可惜時勢轉(zhuǎn)易,從起兵到現(xiàn)在,尚之信陰謀陽謀盡出,費勁了力氣,卻總是屢戰(zhàn)屢敗,除了在福建邊境上占了幾個小縣之外,兵勢幾乎不能出省,哪怕是耿精忠滅亡之時,也未能占到什么便宜。

    那時一聽杰書末日到來,尚之信立即伙同南周吳世幡,接道江西進攻浙江,以圖在這個江南最富庶的省份里撈到一塊地盤,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剛剛占領(lǐng)兩個州府,屁股還未坐熱,大漢帝國皇帝林風一聲令下,南方兵團數(shù)萬大軍頃刻間涌入浙江,第一仗就擊潰了馮錫范部隊,大口一張,臺灣政經(jīng)辛苦經(jīng)營的兩萬福建步軍化為烏有,馮錫范僅以身免。平遼將軍王大海攜鐵蹄南下,大軍席卷而來,連續(xù)占領(lǐng)了杭州府、寧波府大片土地,兵鋒之銳,直令各路諸侯心膽俱寒。

    臺灣軍大敗虧輸,劉國軒急忙收攏殘兵,向福建方向疾退;而尚之信、吳世幡也徹底放棄了撈一杯羹的念頭,各自撤軍,把浙江這塊地盤讓了出來。

    然而未等尚之信退返廣東,南周集團就已宣告覆滅,消息入耳,幾乎就像是晴天霹靂,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跨地千里、坐擁數(shù)十萬大軍的吳世幡竟然一仗未打就投降了漢帝國,而漢軍攻勢之猛、推進之快,也真令他始料不及。

    就在此刻,他的兩萬大軍仍在江西寧都府附近,部隊于五月初由浙江南部退出,行軍將近一個月,但路途遙遠,道路不暢,補給不濟,廣東士兵不適應(yīng)當?shù)氐乩須夂?,速度緩慢到了極點,只好沿路劫掠,順便勒索南周的地方官員,聊以補充,但現(xiàn)在南周忽然投降,部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絕境。

    大漢帝國檄文傳到,彷佛一夜之間,原本唯唯諾諾的南周地方官員就挺起了腰桿,尚之信忽然發(fā)現(xiàn),他幾乎再也沒有辦法勒索到一粒糧食,派出催告軍用糧秣的使者四處吃癟,地方官幾乎是用威脅的口吻給他發(fā)來通諜,告訴他: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是大漢帝國境內(nèi),如果“盜匪流竄滋事,大漢天兵必剿滅之”云云,尚之信怒不可遏,沖動之下,幾度就要下令率軍攻城。

    攻城當然是個笑話,就在他身后,漢軍南方兵團平遼將軍所部一個軍幾乎是沿他的行軍路線一路緊追,而除此之外,原本隸屬于南周皇朝的各地駐軍,也開始迅速集結(jié),廣信府、吉安府、撫州府、贛州府等地均集結(jié)了上萬守軍,雖然此時新降未久,軍隊沒有經(jīng)過完好編組,但也不是這區(qū)區(qū)兩萬廣東客軍所能攻取得下的。

    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寧都府城,現(xiàn)在也有七千多守軍,隨時都有可能殺出城來,截斷自己的后路。

    尚之信憂心忡忡,但是現(xiàn)在不論怎么做也都遲了。他一面向漢帝國皇帝林風拜表乞降,表示:“愿出鎮(zhèn)一方,率三軍將士為陛下戍衛(wèi)番隅”,一面積極向后方的追兵派去信使,企圖和平遼將軍王大海取得聯(lián)絡(luò),以求緩慢漢軍的攻擊速度。然后信使一撥接一撥的派出去,卻如同泥牛入海一樣,連個音訊都沒有。一萬多漢軍依然呈攻擊態(tài)勢,朝自己銜尾急追擊,各地府、州、縣大門緊閉,不容一兵一卒入內(nèi),所要求的糧秣補充一概不允,尤為令人憤怒的時,某些小小縣官居然也膽敢派個衙役或者鄉(xiāng)丁,正兒八經(jīng)的警告自己不得劫掠村落。

    漢軍還未趕到,尚之信兩萬大軍就已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一路之上,逃兵成風,甚至就連派出去打糧、探路的哨兵馬隊也有一去不返者,迫不得已之下,每次停頓立營,尚之信不得不排除自己的中軍親兵隊執(zhí)守外圍哨卡,嚴防士兵逃亡。

    但凡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一戰(zhàn),雖然還沒有開打,但尚之信卻已經(jīng)輸?shù)袅恕?/br>
    公元一六九零年八月十六日,江西連降大雨,山洪不斷,官道損毀嚴重,由北向南,大地一片泥濘,尚之信部隊行軍日不過三十里,而就在此刻,江西行省寧都府、贛州府等地原南周投降部隊接平遼將軍、南方兵團大都督王大海急令,聯(lián)合出兵封鎖官道,于贛州府以北一百二十里某山區(qū),卡斷了尚之信的撤退道路。

    天降大雨,尚之信攜帶的各種火炮全部不能使用,無可奈何之下,被迫下令全軍突擊,兩日之內(nèi),連續(xù)發(fā)動了近四十余次沖鋒,然而當面之敵以逸待勞,兼之工事兼顧,在漢軍督戰(zhàn)軍官的督促下拼死反擊,使尚之信不得寸進。

    八月十八日下午,大雨滂沱,漢軍步兵第七軍王栳泗所部一萬四千大軍終于趕到戰(zhàn)場,立足未穩(wěn),即率先向尚之信后軍發(fā)起攻擊,雨幕之下,兩軍發(fā)生慘烈地白刃戰(zhàn),尚之信親率中軍親衛(wèi)部隊接戰(zhàn),漢軍大隊挺起刺刀,列成縱隊,踏著鼓點,漫山遍野而來,層層推進,歷時近兩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尚之信中軍精銳部隊六千人傷亡過半士氣崩潰,終于擊破尚之信后軍大營,營壘失陷后全軍大亂,兩萬余大軍失去建制四面逃竄,見事不可為,尚之信在百余名親兵的護衛(wèi)下,換上小兵軍服翻山逃亡,卻不料道路陡峭崎嶇,馬匹為雷電所驚,不慎失足落馬,被馬蹄踐踏胸腹,重傷,逃脫戰(zhàn)場兩日后,在江西省贛州府西南某村落吐血而死。

    廣東尚之信北征軍兩萬四千大軍全軍覆沒,主將戰(zhàn)沒。大漢步兵第七軍王栳泗所部乘勝攻入廣東,連下韶關(guān)府、嘉應(yīng)州,然而此刻尚之信已死,廣東全省混亂,匆忙之下,尚之信部將劉春、**和等人推舉尚之信之子尚義存繼位,兩日后派遣使者奔赴韶關(guān),率廣東全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