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是何人彈奏此曲?” 聯(lián)通著另一個屋子的紗簾被掀了開來,雪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處。漫修,是你嗎? 可是,很快雪兒便失望了,出來的,竟是皇上年輕的妃嬪,德妃娘娘。 只見那德妃娘娘行了禮,款款深情的對皇上道,“皇上,臣妾獻(xiàn)丑了?!?/br> “哦?剛才一曲,是愛妃所奏?” “是,臣妾手拙,讓皇上和眾位朝臣見笑了?!?/br> “娘娘過謙!此曲真是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那!”樞密院崔大人道。 “哈哈!崔大人可是精通琴棋書畫之人,他都如此夸獎,可見愛妃琴藝超群。愛妃,你今日可真是給了朕一個大大的驚喜??!” “臣妾只借此曲,恭?;噬淆報w安康,大宋朝國泰民安,繁榮昌盛!” “好!愛妃說的好!” 看來今日的贏家不只是一箭雙雕的雪兒,更有一曲奪得帝王心的德妃娘娘??慈f歲爺寵她的樣子吧,今后一段時間內(nèi),后宮恐怕都是她的天下了。 可惜,雪兒現(xiàn)在根本不關(guān)心這個,她站起的身體再次趁亂離了開去,蕓萱沒有拉住她,也跟了出去。 可無論雪兒如何辛苦的去尋,能見到的就只是宮女、太監(jiān)! “雪兒……” “jiejie你也聽到的,是他,對不對?我不相信那個什么娘娘會彈出跟他一樣的曲子,是他,對不對?” “雪兒,也許,德妃娘娘就是琴藝高……”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jiejie什么時候?qū)W得也這般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了,你恨他,恨他連累了林哥哥,連累了葉子廉,所以,你不想我找到他,對不對?你什么時候也這般自私?好!你們都不要他,我要!我一定要找到他,無論天涯海角!” “雪兒!不要再鬧了!每日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很傷心!你說得對,我是恨他,恨他為何讓我們?nèi)绱司拘模约簠s消失的無影無蹤!你既然確定彈曲子的便是他,為何不直接去問德妃娘娘。既然彈曲子的另有其人,為何出來邀功的卻是她!” 蕓萱的一席話卻點醒了雪兒,對??!剛才曲聲是從那個紗簾后發(fā)出的沒錯,大家見出來的是德妃,所有的目光便都移向了德妃,沒有人注意到紗簾后是否還有人存在。他還在紗簾后?想著,雪兒便又奔回了宴會的廳堂。 可是,結(jié)果再次令她大失所望,紗簾后一個人也沒有。 莫非真的猜錯了?真是德妃娘娘琴藝高超,才贏得帝王之心的?也對,漫修的琴不也是跟著山竹師父學(xué)的嗎?難道德妃娘娘就不能拜高師傳授琴藝了嗎?可為何,這個理由連雪兒自己都說服不了呢?即便琴藝一樣,曲中蘊含的感情也一樣嗎?思君,德妃娘娘的思君會是如此悲傷嗎? 想著,雪兒又一次沖出了廳堂。蕓萱實在拿雪兒沒招,剛跟著進(jìn)來,便又跟隨了出去。這時,之前對雪兒獻(xiàn)殷勤的鄒公子,還有被雪兒潑了兩杯酒水的施公子等人也注意到了杜家姐妹的異常,彼此對了個眼色,也跟了出來。 而眾人跟蹤的結(jié)果,卻是雪兒像沒頭蒼蠅一般的到處尋找著什么,蕓萱則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到底找什么,這幾位公子竟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德妃娘娘宮中的密室里,發(fā)出了一聲淡淡的嘆息聲。 “今天,你表現(xiàn)的很好,本宮非常滿意。”密室的門打開了,隨之便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今日宮宴上一曲贏得帝王心的德妃娘娘。 “她人呢?” “你放心,她很好。本宮答應(yīng)你的事情,就絕不會食言。” “我想去見見她。” “可以!不過現(xiàn)在不是時候,等本宮懷上龍種的那日,自會讓你去見?!?/br> “你那時,不是這樣說的……” “你沒聽說過此一時彼一時嗎?怪,就怪你今日表現(xiàn)的太好了吧,連宮中的樂師都連連稱贊,萬歲爺更是喜不自禁。如果換作是你,你會輕易放走這么好的機會嗎?” “你覺得,我會任由你擺布?” “你可以說不,可是,你那位朋友的安全,本宮可不敢保證?!?/br> “我要見她一面!否則,就算是娘娘殺了我,我也絕不會再為娘娘彈一首曲子?!?/br> “好吧,本宮就破例這一回。不過本宮可是提醒你,她可是身中奇毒,三日不服解藥緩解,便會七竅流血而死。你要是聰明的話,最好不要給本宮搞出什么花樣兒來!你知道,本宮對不是自己的人,會怎么做的!”此時說話的德妃絲毫也找不出剛剛在宮宴上半分的柔靜與嫻淑,似乎心如蛇蝎才是她的真正面目。或許,想在后宮這樣的地方生存下去,這也是一項必備的技能吧。 “全公公,給他備套太監(jiān)的服飾,帶他去!見完立刻回來。”皇上還等本宮換好剛賜下的服飾,去陪宮宴呢!” “是,娘娘!”德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年紀(jì)較長的公公恭順的回答道。 “全公公莫非老了不成?知道了還不快去?”德妃見全公公答應(yīng)后卻仍無意離開,便側(cè)眼說道。 “恕奴才斗膽,萬歲爺剛剛不是剛賜了娘娘新衣,讓娘娘換好再去伺候圣駕的嗎?” “本宮去本宮的,你去你的,怎么,本宮伺候圣駕,就一定要帶你嗎?” 全公公的嗓子眼兒里緊張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娘娘莫非是讓老奴現(xiàn)在就帶他去?依奴才之見,現(xiàn)在去見那丫頭是否太過招搖,萬一被人撞見……” “撞見了,以全公公的威望,還擺不平嗎?又或者,全公公真的老了,該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了呢?” “娘娘恕罪,奴才知錯了!這就去安排,帶他去見那個丫頭。”全公公仿佛被嚇破了膽一般,灰溜溜的去安排準(zhǔn)備太監(jiān)服了。 “別忘了,你答應(yīng)本宮的事!” 對方并無應(yīng)答,而德妃也不再多做糾纏,只要有那個丫頭在手中,還怕他不老老實實的就范?當(dāng)下,當(dāng)然是伺候圣駕最為要緊,她千方百計設(shè)計的,不就是為了這個結(jié)果嗎?她要重新奪回圣寵,而如今,她似乎成功了,全后宮中,只有她一人,得了萬歲新衣的賞賜。想著,德妃娘娘的嘴角便掛上了笑容。 而密室中的另外一人卻沒有她臉上的笑容,反而是面無表情。那俊美的臉龐似乎顯得還有些蒼白,但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卻有無比的堅定和剛毅,他已做出了選擇,不論結(jié)果如何。 話說密室中的人正是失蹤了兩年的秦漫修。自袁非發(fā)現(xiàn)漫修的長處后,對漫修訓(xùn)練的強度和重點便有所更改。如此,漫修更有時間每日彈那古琴。 每日聽漫修彈古琴,看他寫字畫畫,似成了牧蘭之的一種享受,雖然她對此是一竅不通。 可是,古琴悠揚的聲音最終卻為幾人招來了麻煩。德妃娘娘奉詔回家省親,回宮的途中便聽聞此深山里每日都會傳出質(zhì)美的琴聲。眼見自己在后宮逐日不得寵,正想法子如何挽回帝王心,這優(yōu)美的琴聲著實幫了她一個大忙。 于是,德妃娘娘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將那彈琴之人擒來??勺o(hù)衛(wèi)連續(xù)搜尋了幾個日夜,最終找到琴聲的出處時,卻并沒有順利的將彈琴之人帶到。因為,對方中有一人武功甚高,另外兩人也出手十分矯健,終讓他們逃脫了。然這些護(hù)衛(wèi)也并非空手而歸,因為,在激戰(zhàn)中他們意外擒到了牧蘭之。 德妃娘娘見到了假小子般的牧蘭之,本心生煩悶,可在聽牧蘭之一口一個“秦大哥是不會讓你這種人得逞”的時候,臉上便露出了微微的一笑。她吩咐眾人不要趕路,她在等什么。對方并沒有讓她失望,就在牧蘭之被擒的次日,她等的人便現(xiàn)身了。 令德妃沒有想到的是,她見到的竟是一個長相如此俊美的男子。渾然天成的臉龐,頎長的身材,那一笑勾魂的雙眸,一時間,德妃娘娘竟有些淪陷了一般。若不是有護(hù)衛(wèi)在旁提醒對方已跪了好久,德妃娘娘真怕自己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因為水仙特殊的藥,漫修臉上的傷痕早已不見了蹤影??裳巯逻@些虛華的外表對他來說都是無用的,他要的,是反擊,是真相,是結(jié)果。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太監(jiān)詠梅 德妃很大方的說明了她抓人的用意,漫修聽后當(dāng)即心中一驚,他只想做他自己,不想卷入宮廷的詭計與爭斗之中,更不愿欺君??蓡栴}是,已由不得他想如何,又愿如何了。因為,德妃告訴他被抓的那丫頭牧蘭之已身中奇毒,沒有德妃的解藥,便休想活過三日。他能做的,只能是服從,除非,他不想要牧蘭之活命了??墒牵绻幌胱屇撂m之活命,又為何會迷暈袁叔叔和牧堂主,獨自一人涉險呢?可是,涉的這個險又僅僅是為了牧蘭之嗎?當(dāng)袁叔叔分析說出手的那些護(hù)衛(wèi)都是大內(nèi)之人時,他的頭腦里是否立刻想到了那位萬人敬仰的二品馬帥呢?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兩年了,應(yīng)該說是十四年了,他一直都在被動中,該是他主動出擊的時刻了,而這一心想奪帝王寵的德妃無疑給他提供了一次好機會。能接觸到皇上身邊的娘娘,也就代表,離接近周可的機會多了??赏瑫r,也代表著自己的危險更多了,而且,這些所謂的危險是隨時都會要他性命的。 現(xiàn)在每每回想起當(dāng)時隱約見到的父親帶血的頭顱,和母親含淚的眼睛,心中總是狠狠的一顫,也不知自己這樣冒險是否會達(dá)到自己期待的結(jié)果,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這樣做也是對的。 德妃娘娘將宮中之事安排的十分妥當(dāng),漫修隨著省親隊伍順利的進(jìn)入了宮中。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必須做好,而且必須保密的做好。一旦在宮中被發(fā)現(xiàn),哪怕是被發(fā)現(xiàn)他不是真正的太監(jiān),都是要惹來殺身之禍的。但他還是想見見牧蘭之,畢竟,牧蘭之遭難,起因,是他的古琴! 又在深山中生活了兩年,要不是一路上張燈結(jié)彩,歡天喜地,漫修都不知現(xiàn)在又逢春節(jié)。而他更不知的是,就在進(jìn)宮的次日,他便被安排從德妃所居凌德殿密室暗道抵達(dá)那連接宮宴處的紗簾后的小屋,以一曲《陽關(guān)三疊》震懾全場。 只可惜,說是紗簾,漫修所在的位置是看不到外面的,撫琴者的身影是真正的德妃娘娘,漫修做的只是在旁彈曲。一曲終了,沒等紗簾掀開,他便被德妃的手下帶領(lǐng)著從暗道返回了密室。因此,關(guān)于外面的情況,漫修一無所知。不知這次所謂的宮宴上,有沒有周可。 在全公公的安排下,漫修很快便有了一身太監(jiān)的裝束,并在其帶領(lǐng)下,順利的見到了已是宮女裝扮的牧蘭之??吹贸?,牧蘭之的氣色很差,身上更是沒有力氣,似也消瘦了很多,但是見到漫修之后,牧蘭之卻仍強打著精神,不停的安慰著漫修,說她沒事,讓他放心。 漫修自始至終一個字也沒有說,他不知該說什么,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他酷愛的古琴,又或者說是他自己,親手把牧蘭之,還有自己推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 離開牧蘭之后,漫修的心情一直有些恍惚。巧的是,走到一處時,帶領(lǐng)他的全公公被總管太監(jiān)叫去辦事,全公公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離開,漫修也深知這深宮中暗藏的危險,因此,竟也真乖巧的站在原地等了全公公許久。可是,那全公公依然不來,漫修的思緒便隨心而漂,不知不覺,自己竟移步至了一個偌大的花園之中,四周開的正艷的梅花吸引了他的視線,那梅花獨有的香氣俘虜了他的嗅覺。娘喜歡桃花,他卻獨愛梅,“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仿佛只有傲立寒風(fēng)暴雪中依舊不卑不亢的梅才是他心中所屬…… “杜小姐,你究竟在找什么啊?”看著杜雪兒已經(jīng)轉(zhuǎn)了很久,那位鄒公子終于忍不住了。 “你們跟蹤我?” “別說的那么難聽嘛,我們只是出來醒醒酒,恰看到你到處瞎撞,才好心問問的。要知道,這宮中,走錯了路不要緊,看到不該看的,可是會丟性命的!” “哦?那我豈不得多謝你們?” “呵呵,杜小姐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剛才我們兄弟確實有些言語冒犯,只請小姐不要記掛于心上才是?!?/br> “我好似記得剛才已經(jīng)有人對我道過歉了,是我記性不好,還是某些人道歉成性,又或者是,天生下賤呢?”杜雪兒絲毫沒有給對方留一絲可乘之機,找個這樣的破理由就想跟她杜雪兒搭話,想得美吧! “杜雪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之前吃雪兒虧的那位施公子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了,對雪兒兇巴巴的說道。 “哦?你想如何?又能如何?” “杜雪兒,我會讓你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是嗎?這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雪兒!”一旁的蕓萱見兩人水火不容的勢頭,不禁插言道?!笆┕?,我杜家跟公子府上雖無常往來,但也是往日無怨。今日之事,誰是誰非想必公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我meimei雪兒雖也有不是之處,但公子出言污蔑我姐妹二人在先,如今又威迫在后,莫不是見我杜家好欺,才敢如此?” 蕓萱聲音不大,但卻句句中的,一時間,那施公子竟無言以對,加之又忌憚她杜家的實力,還有太后的后盾,當(dāng)下只得緘口不言。 一旁的鄒公子見如此,忙打圓場道,“哈哈,果然是杜家小姐,在下佩服佩服!想必施兄剛剛也只是說了句玩笑話,還請兩位小姐見諒,勿要記心??!” “jiejie,我們回去吧?!闭伊诉@許多時,沒有見到漫修的身影,見到的卻是這幾個登徒浪子,還憑白討一頓氣生,不禁讓雪兒心情十分沮喪。 “恩,好!”蕓萱點頭道。 蕓萱和雪兒離去,施江柏全因又討了個沒趣,情緒無從發(fā)泄而氣憤不已。正在此時,卻聽得周圍有低低的吟詩之聲。 “火虐風(fēng)嚎水漬根,霜皴雪皺古苔痕;東風(fēng)未肯隨寒暑,又蘗清香與返魂?!?/br> 怎么說也是學(xué)士之子,施江柏聽聞那詩后,與伙伴便一同好奇了起來。誰人會在舉國同慶的今日讀此等佛門詩。找尋了一會兒,施江柏最終先發(fā)現(xiàn)了梅樹下正望著幾朵梅花出神的一個年輕太監(jiān)。 不會是他吧?可這周圍也沒有他人了??!一個年輕的太監(jiān)在獨自賞花!施江柏不覺一時好笑,便向眾人道,“今兒我算是真見識了,小姐悍婦!太監(jiān)詠梅!” 眾人隨他的眼神望去,也都看到了漫修。只是,這幅畫面為何竟是如此的協(xié)調(diào):一個俊美的男子站在樹下靜靜的望著那傲立冬日的梅!若是那有些煞風(fēng)景的太監(jiān)服換成綢緞,想必此男子定會迷倒眾生吧。 “喂,你,過來!” 漫修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直到對方拍到他的肩膀,他才大驚回神,看去,面前站著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不知對方究竟是何人,更不知道的是,要如何在外人面前假裝一個太監(jiān),于是,漫修并沒出聲,只是仿效著剛剛帶他出來的那個太監(jiān)全公公,對眾人躬身致敬。 “你是哪里的太監(jiān)?” “凌德殿的?!?/br> “哦?德妃娘娘宮中的?” “是!” “叫什么名字?” 漫修心下一愣,德妃只是安排自己出來看牧蘭之,目的不是讓自己做太監(jiān),因此根本就沒給自己起名字??扇缃駥Ψ竭@么一問,漫修便隨口編了一個,“小安子?!?/br> “小安子?”對方以審視的目光打量了漫修上下,接著問道,“德妃宮中的人,來這里做什么?” 怎么宮中還有這條規(guī)矩嗎?漫修有些心虛,可還是硬著頭皮回答道,“是德妃娘娘派小安子來瞧瞧,萬歲爺何時散宴。”德妃今日技壓群芳,博得帝王之歡,散席后萬歲肯定會去凌德殿的……吧!漫修想著,便如此回答道。 “哈哈!德妃這么快就等不及了啊!” 漫修只低頭不語,言多必失,他是非常清楚的。更何況,這是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