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周文川了然笑笑:“或許他怕你誤會?!?/br> “誤會?” “誤會他和我太太,”周文川倒是沒想隱瞞,“你可能不知道,我太太佟佳人和他曾有婚約,還是他們年紀非常小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太太念書時基本是跟著他的腳步,始終是他的師妹,換而言之,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br> 之前幾次遇到佟佳人,她就感覺到她對周生辰那種在意,只是沒想到會有如此深的淵源。他前半生大部分時間,是和佟佳人一起的嗎? 周文川繼續(xù)說著:“后來因為一些原因,婚約取消了,而后又因為一些原因,我娶了她,”周文川也覺得自己說的很含糊,自顧搖頭笑笑,“這背后有很多復(fù)雜的故事,如果有機會,我想你可以問問我哥哥?!?/br> 她頷首,猜到周文川隱而不談的話,一定會牽扯很多灰色地帶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準備,要聽周生辰說周家的背景,所以她沒有追問。 “所以你這次來,你太太也來了?”她想到周文川最開始說的“怕你誤會”。 “她和我哥哥一樣,立志獻身科學,”周文川輕聳肩,“其實我不太理解,他們所做的事情,這次也是巧合,都受邀來了?!?/br> 周文川又說了些話,大多只是閑聊。 時宜邊陪他說話,邊去佯裝看球賽,仍在想他有意相遇的意思。或許是出于女人的直覺,她能感覺到周文川對周生辰的感情,并沒有他同胞meimei那么深。不管是因為佟佳人的緣故,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都明白自己不能完全信任這個人。 球賽結(jié)束后,兩人離開賽場。 周文川有車來接,她能看得出那些他身邊的隨從,還有司機,都和周生辰一樣是世代跟隨的,也是彬彬有禮,極有規(guī)矩,張口閉口喚的都是“時宜小姐”和“二少爺”。 周文川低聲詢問佟佳人是否已經(jīng)回酒店了,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輕頷首,他這才詢問時宜:“我哥哥是否安排了車來接你?需要我送你回酒店嗎?” 時宜搖頭,隨口說:“不用,我約了朋友。” 周文川輕揚眉,似乎識出她的借口,卻沒有點破。 他從身側(cè)人手里,接過一個普通的信封,遞給她:“這個東西,我想,應(yīng)該是屬于你的。周家的婚姻從來都是父輩安排,感情大于利益。從家族角度,我很珍惜我的婚姻,希望時宜小姐和我一樣保持沉默,但同時也要讓這件事解決?!?/br> 她接過來,看著他上車離開后,摸了摸密封的信封。 能感覺到整個信封里只有一個非常小的東西,形狀應(yīng)該是戒指。 她沒立刻拆開。 回到酒店洗干凈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這才拆開了信封,把那枚和周生辰手指上一模一樣的戒指拿出來。很素凈的戒圈,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甚至是花紋,她看得仔細,很快就在戒指的內(nèi)側(cè)看到“辛卯年,四月初九”的刻字。 她雖然不常記農(nóng)歷日子,卻不會忘記這是今年5月11日。 這是他丟的那個戒指,不會有錯。 時宜把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她手指纖細,套上他的戒指自然是大。就如此在手指上輕輕轉(zhuǎn)了會兒,剛才那稍許的醋意倒是都沒了。雖還有些在意佟佳人和他自幼相伴,卻肯定他并不知道此事。 沒有人這么傻,會把刻有結(jié)婚日期的戒指送給別人。 更何況周生辰的智商 她輕輕呼出口氣,門同時被人從外推開,周生辰邊走進來,邊反手合上房門。 時宜抬頭看他,莫名就想到今天早晨兩人之間的親昵,視線很快飄開:“我今天碰到你弟弟了?!敝苌桨淹庖路诺缴嘲l(fā)上:“他找你了?” “嗯,還陪我看了半場球賽?!?/br> 他本想坐下來,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略微怔了怔,片刻間就把來龍去脈猜清楚了:“這是他給你的?” “嗯?!?/br> “是不是還告訴你,我和佟佳人的關(guān)系了?” “嗯?!?/br> “說的有多清楚?”他坦然坐下,“需要我做什么補充嗎?” 時宜看他泰然自若的,倒是奇怪了:“你不怕我生氣嗎?” 周生辰兀自笑笑:“你智商還可以,應(yīng)該有自己的思考能力?!?/br> 她噗地笑了:“多謝夸獎?!?/br> “我和她自幼相識,一直在相同的學校讀書,包括現(xiàn)在,也會偶爾有交流合作,”周生辰似乎有些口渴,看時宜放在桌上的杯子,很自然地拿過來喝了口,“后來她meimei嫁給了我的叔父,我和她取消了婚約。再后來,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她和文川結(jié)婚了?!?/br> 簡短的補充,非常直接地解釋了這些問題。 她想,自幼一起長大,又始終有著婚約,卻因為這樣奇怪的事情而取消婚約,佟佳人的心里應(yīng)該始終會有他。更何況周文川也說,她和周生辰志趣相投,是同類人。 她轉(zhuǎn)著戒指,思緒亂飄地想著。 視線游蕩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在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第二十七章 情愛如何解(3) “我明天要回去了,”他說,“是明早的航班?!?/br> 她把戒指放到桌上:“我也該回去了?!?/br> 周生辰早就說過,這次在不萊梅只會留一周,她只是不知道具體離開的日期和航班而已,所以聽他這么說也不覺意外,只是有些舍不得。 時宜從沒掩飾過對他的依戀。 他也看得出:“這次會議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我稍后需要出門處理一些私事,大概晚飯時間會回來?!?/br> “一起去吧?”她征詢問他,“我不會干擾你做事情的?!?/br> 只是想盡可能多的時間和他一起,哪怕是坐在車里等他。 他略微思考了會兒:“好,你告訴林叔喜歡看什么書,我讓他準備一些在車里?!?/br> 她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拿來桌上的便簽紙,用鉛筆隨手寫了幾個名字,都是想看而沒買到的書。她的字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極有風骨,周生辰拿過來,有些意外地仔細看了會兒:“你的字,應(yīng)該不會比劉世伯的差?!彼f的上次她作畫時,給她題字的那位世伯。 她笑一笑,倒是不否認。 畢竟師從于曾經(jīng)的他,總有些驕傲在。 他把林叔喚來,遞出紙箋,吩咐準備這些書給時宜下午讀。等林叔退出房間,周生辰才認真看她:“時宜,很抱歉,我們雖然已經(jīng)是夫妻關(guān)系,卻連你的字跡都不了解。等這次事情徹底結(jié)束,我會空出很長一段時間,讓我們彼此了解?!?/br> 這個人,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認真。 她笑,看了眼桌上多余的那枚戒指。 周生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從外衣的內(nèi)側(cè)拿出錢夾,將這枚戒指放了進去:“這種事不會再發(fā)生?!?/br> 兩個人稍作休息,很快離開酒店。 車內(nèi)果然備好了她喜好的書,周生辰抵達目的地,下車前征詢她的意見,是留在車內(nèi)等他,還是一起上去找個休息的地方。她側(cè)靠在那里,想了會兒說:“你會去很久嗎?” “不會,”周生辰把外衣脫下來,放在她手側(cè),“最多半小時?!?/br> 他時間觀念極重,說是半小時就一定不會超過。 “我在車里等你好了,”她揚了揚手里的書,“還能看半小時的書,否則和你上去,都是不認識的人……其實我挺不喜歡見陌生人的?!?/br> “發(fā)現(xiàn)了,”他笑,湊過來低聲說,“你會臉紅。” 她睜大眼睛:“真的?” “真的?!?/br> 他笑著下車,把她留給了林叔。 不過從周生辰離開后,林叔也離開了駕駛位,立在車子靠前的位置。 這幢大廈的停車場在三層,視野開闊,她掃了眼,只覺得林叔是考慮到她的身份,才沒有和她一同坐在車內(nèi)。她低頭繼續(xù)翻看這本書,野史奇說,百千年流傳下來的故事,寫的人文筆不錯,凄烈處令人動容,慷慨處也自然讓人心潮澎湃。 字字句句延展開,幾十年幾十年地掠過。 直到,出現(xiàn)他的名字。 簡單的白紙鉛字,寥寥十幾行,她卻盯了足足七八分鐘,不敢看下去。 心臟撞擊著胸口,沉悶而又緊張的聲音,就在耳畔。 她不是沒有找過關(guān)于那些半夢似醒的記憶,可大多數(shù)句帶過,身為逆臣賊子,無人會為他撰書立說。他一生風華,在數(shù)千年的歷史里竟毫無存在感。 她靠在那里,過了許久,終于逐字逐句地讀完了這段野史。 后人著說,大多下筆過狠。 筆者將他描述為少年掌兵,權(quán)傾朝野的佞臣,言之鑿鑿,仿佛自己所寫的才是歷史真相。時宜沉默了會兒,把這頁紙撕下來,撕成碎片,放到了長褲的口袋里。 她沒了再看書的心思。 把書放到手邊,看到他下車前脫下來的外衣。 忍不住就伸出手,摸了摸,手指順著衣衫的袖口,輕輕地滑了個圈。只是如此,就已經(jīng)臉頰發(fā)熱,像是碰到了他的手腕。 他曾經(jīng)的“不負天下”,到最后都被淹沒。 而現(xiàn)在他想要做的事,在數(shù)百數(shù)千年后,或許連記載都沒有。 他的抱負,他的慈悲,他的所作所為,能懂的有幾人? 她腦子有些亂,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休息,讓心靜下來。 就在眼眸合上,黑暗降臨的一瞬,忽然傳來了刺耳的槍聲,猛烈連續(xù)。時宜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從后車窗看出去,看到有四個人完全沒有任何蒙面遮掩,舉著手臂在射擊,目標雖然不是這里,但槍聲擊碎車窗、車身的聲響都完全真實。 “時宜小姐,”身后林叔已經(jīng)迅速打開車門,“不要動,就坐在車里?!?/br> 她反應(yīng)不及,已經(jīng)有四輛車急剎在車前,擋住她的視線。 那些紛紛走下來的人,都靜默立著,護住時宜這輛車。那些遠處的槍擊和跑動尖叫的人,都像是和這里沒有關(guān)系。 仍舊有槍聲,她再看不到畫面。 手控制不住抖著,緊緊攥住身邊他的衣服。 完全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只能記住林叔的話,不要動。 很快,槍聲就平靜了。 可是那些護著她的車和人都沒有動,她不敢眨眼,縱然什么都看不到,也緊緊盯著剛才看到的方向,慢慢地告訴自己,時宜你要冷靜,冷靜…… 忽然,車門被打開。 她猛地抱住他的衣服,驚恐地看著車門。 “時宜。” 周生辰在叫她。 她想答應(yīng),張了張嘴巴,沒發(fā)出聲音。 “時宜,”他再次叫她,聲音有些輕,人也跟著坐進車里,“沒事情,什么也沒有,不要害怕,完全沒有任何危險?!边@是他頭次說話,完全失去條理,只是揀最能讓她安心的話,一句句告訴她沒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