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夜風打散了燭煙。 他離去,命厚葬,仍留謀逆罪名。 都是你們在逼朕。 若非太后想要成全你與她,朕怎會毒害母后。 若非你抗旨不從,朕又怎會謀陷你?小南辰王一死,朝堂誰能擔此天下?無人可擔。生靈涂炭,百姓流離。 朕不想,也不愿,可朕…… 45 后記 東陵帝,自幼被困東宮,終日不得見光,后有清河崔氏輔佐,俘逆臣小南辰王,正朝綱。帝因太子妃秘聞,恨小南辰王入骨,賜剔骨之刑。 小南辰王刑罰整整三個時辰,卻無一聲哀嚎,拒死不悔。 后得厚葬,留謀反罪名。 登基三載,帝暴斃。未有子嗣。 江雨菲菲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六朝盡空,仇怨已去,長安仍在。 前朝無緣一見,此生,你可能讓我真的,見一見你。 九月下旬。 王家婆婆突然而至,跟著的是曾有一面之緣的王家長孫和幾個衣著精致的中年女人。距離上次相見,已是數(shù)月,年邁的婆婆待她依舊客氣,甚至還多了幾分親厚。婆婆在沙發(fā)上坐下時,輕輕拽著時宜的手,也坐下來,像是很清楚她身體不好。 “這位大少爺呢,性子急了些,婚期太近,不給婆婆多留些時間,”婆婆微笑著,輕握住時宜的手,“只有六套,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時宜恍然,去看周生辰。 不自覺地抿起嘴角。 他把沙發(fā)讓給了她們,坐著木椅,手肘撐在扶手上,也對她笑。 “這只是初樣,”婆婆將他兩個的反應看在眼中,忍俊不禁,“估摸著,還要過來三四次,你先看看這些?!?/br> “下次我過去好了,”時宜實在不好意思,讓這么大年紀的婆婆到處跑,“婆婆下次做好了,提前告訴我們,我可以過去的?!?/br> “無妨的,”婆婆笑,“你大病初愈,文幸又在上海的醫(yī)院,我來一次,能看兩個人。否則啊……還不知道文幸什么時候能痊愈,來小鎮(zhèn)看我。” 文幸住院的事,周生辰告訴過她。 不過因為她身體的原因,始終沒有同意她去醫(yī)院探望。 婆婆如此一說,她倒也有了機會,順水推舟說,自己恰好一同前去探病。周生辰這次倒是沒有攔她。 有人拆開匣子,不多會兒,就有了懸掛衣物的暗紅色架子。 六套中式、西式的結(jié)婚禮服,都被一一掛出來。 她穿過多套衣服,都出自王家的手。 不過大多是小輩縫制。 這次是婚宴的禮服,王家婆婆親自打樣,到底是不同。說不出的華貴,卻又內(nèi)斂,無論從選料,樣子,還是縫制的手工,都無懈可擊。 時宜試衣時,是在書房,只有王家婆婆和周生辰在。 不經(jīng)意就問了句,王曼為何這次沒有來?她知道王家因為她是女眷,所以大多時候,都出于避諱,會讓王曼陪時宜試裝,就算有王家婆婆來,估計也會相同的做法。 時宜如此問,本是關心。 卻不料,坐在身邊的婆婆有些沉默,她察覺時,婆婆已經(jīng)略微嘆氣,說:“她也在上海,不過是在養(yǎng)胎?!?/br> 養(yǎng)胎? 時宜記得王曼還是未婚。 怎么會…… 她不敢再追問。 倒是周生辰很輕地咳嗽了聲,說:“王婆婆,很抱歉……” “都是那丫頭自己選的,”王婆婆搖頭,“大少爺無需抱歉,那丫頭明知道二少爺已成婚,還要……如今她已經(jīng)搬離王家。周家的規(guī)矩她是懂的,正氏之外,都不得入祖宅?!?/br> 時宜恍然。 她試好衣服,王婆婆先出了書房,時宜這才輕聲說:“王曼是什么時候懷孕的?” “和佟佳人時間差不多,”周生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去換衣服?!?/br> “嗯……可惜了?!?/br> 照著王家婆婆的“正氏之外,都不得入祖宅”,王曼應該已經(jīng)“嫁”給周文川了。古舊的周家,能準許多房的存在,并不奇怪。 究竟可惜的是什么? 她也說不清。 曾求而不得,于是委曲求全。 只是真得到了,可算是償了心愿? 兩人在試衣間換衣服。她為他穿上襯衫,輕輕地,從下至上,逐一系好每粒紐扣。他手撐在壁柜上,微微含胸,配合她的動作。待她扣好,手指在他領口滑了一圈,確認細節(jié)妥帖,周生辰這才低聲解釋:“周家有些事,你如果看不習慣,只當作不知道?!?/br> 她嗯了一聲。 文幸檢查指標一直不合格,手術日期推了又推。 她自己讀的醫(yī)科,自己注意修養(yǎng),情況似乎開始好轉(zhuǎn)。 王家婆婆年歲大了,和文幸說了三兩句,便離開了醫(yī)院。時宜和周生辰陪著她,到草坪的長椅曬太陽。文幸坐下來,時宜便伸手問周生辰要來薄毯,壓在她腿上。 初秋的午后,日光落在人身上,暖暖的,卻不燥熱。 她挨著文幸坐,周生辰就在一旁,站著陪著。 “農(nóng)歷已經(jīng)……九月了?”文幸笑,眼睛彎彎地看時宜。 時宜點頭:“九月初七?!?/br> “農(nóng)歷九月……是菊月,對吧?” “對。” 文幸蹙眉,有些抱怨:“也就九月和十二月好記,一個菊花開的季節(jié),叫菊月,一個是冰天雪地的,叫冰月。其余的,我小時候被逼著記,說是記下來了吧,現(xiàn)在又全都忘了?!?/br> 時宜被她逗笑:“這些都用不到,不記也罷?!?/br> “可是,”文幸輕聲說,“梅行喜歡……名門閨秀一樣的女孩子?!?/br> 她愣了愣,約莫猜到文幸的意思。 這個小姑娘,她心里放著的人,是那個“殘柳枯荷,梅如故”。 或許先前有些感覺,但并未落實。算起來,文幸比梅行要小了十二三歲,梅行那個人看起來深藏不露,三十五六歲的未婚男人,沒有故事是不可能的吧?就像周生辰不太熱衷男女□的人,也曾為應付家人,訂婚過兩次。 她不了解梅行,但卻知道文幸在吐露隱藏的心事。 而她,恰恰也最不會開解人。 幸好,文幸換了個話題來說。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時而彎彎,時而又睜大,非常的入戲,像是好久都沒有說話了,難得碰上投契的人。就如此坐了四十多分鐘,被周生辰和時宜送回房間,臉頰還紅撲撲的,興奮不已。 到最后,他們離開時。 文幸忽然對她囑咐:“王曼身份特殊,大嫂……盡量不要去探望她?!?/br> 說完,還去看周生辰:“記得了哦?!?/br> 周生辰笑著,輕搖頭:“好好養(yǎng)病,不要想這些事情?!?/br> “我掛念你們,”文幸抿嘴笑,“還有,你們的婚宴呢,我是一定要去的,一定。” “那就先養(yǎng)好身體,指標合格了,做手術?!?/br> 她輕輕地啊了聲,握住周生辰的右手:“手術推后吧……換了其他人的心,萬一,我不是最愛你這個哥哥了怎么辦?” 她的語氣,有些撒嬌。 周生辰的眼底都是溫暖,低聲叮嚀,都不過是些尋常的醫(yī)囑。 夜深人靜時,她再去想文幸的話,總覺有種遺憾在里面。她躺在床上,隨口問他,是否知道文幸喜歡梅行?周生辰倒不意外:“看得出?!?/br> “看得出?” 他不置可否:“很容易看出來,就像你第一次見我,就有種……讓人意外的感情?!?/br> 她噢了聲:“繼續(xù)說?!?/br> 雖然佯裝不在意,話音卻已經(jīng)輕飄飄的。 周生辰倒是真的解析起來,“最難掩飾的東西,就是感情。一個女孩子,喜歡誰,非常容易識破??囱凵?,看動作,還有說話的語調(diào)?差不多就是這些,足夠判斷了?!?/br> 他說的是大范圍的女人心理。 可她聯(lián)想的,卻是曾經(jīng)那些細微的小心思,都被他以旁觀的姿態(tài)觀賞著。 她咳嗽了聲:“那么,過去有人……嗯,喜歡你,你都旁觀著?!?/br> “是,旁觀,”他想了想,“或者,避免獨處,以免給人錯誤的心理暗示?!?/br> “那……如果是需要你有回應的人呢?” 她避開了未婚妻三個字。 他低笑了聲,也不點破她說的是誰:“除非是我太太,才需要回應?!?/br> 最佳答案。 時宜不再去追問,顯然已經(jīng)滿意。 可卻牽掛著文幸的事情,她并沒有那么熱衷做紅娘,不過既然周生辰了解,倒很想私下問得清楚些。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么,梅行對文幸……” “不知道?!?/br> “不知道?” 他略微沉吟:“我和他,不交流這些?!?/br> “可文幸是你meimei,略微關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