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最完美的展現(xiàn)自己,讓他最快地對她動心,這就是她的期望,她只想找個如意郎君,和自己白頭偕老。她可不想被選入宮里,成為那個今年已經(jīng)六十二歲的老皇帝的生子工具,然后一輩子都被困在那個金絲籠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將炙烤過的茶餅放入茶碾中磨成茶末,入茶籮里細(xì)細(xì)篩選,再將一早讓阿泰去山上取來的泉水煮沸,放入適量的鹽,等水二沸時,舀出一勺沸水另置于盂中,再用竹夾在沸水中攪動,將茶末沿著那漩渦中心倒入,煮至三沸,這時再將方才舀出備用的水倒進(jìn)去,止沸育華,這茶才算是煮好了。 茶湯導(dǎo)入掐絲琺瑯荷葉雙耳尊中,她雙手捧起遞給耶律彥,自信滿滿地甜甜一笑:“葉大哥嘗一嘗?!比缓笥值沽艘槐罱o袁承烈。 袁承烈受寵若驚:“多謝。” 慕容雪嫣然一笑,滿懷期待地看著耶律彥,他低垂眼簾,英挺俊逸的眉下那眼睛的弧度如此好看,微微上挑如草葉上飛過的一抹春光。 可惜,當(dāng)他抬起眼簾,迎上她期盼熱情的眼神時,卻依舊是一句不咸不淡的“還好”。 袁承烈鑒于方才的教訓(xùn),再不敢貿(mào)然夸贊慕容雪的茶藝,但平心而論真的很好。 慕容雪知道,今日自己是碰上挑剔的主兒了。這女紅她不敢說,煮茶燒菜的手藝她可是自信的很,慕容麟四處行醫(yī),吃過天南地北的菜,小有心得,在家中時常親自下廚,自己創(chuàng)新,所以,慕容雪也得了他的真?zhèn)?,做出的菜肴自成體系,風(fēng)味獨特??墒牵谷蝗氩涣怂难?,只是一個還好。。 眼看廚藝茶技兩大絕招居然沒有讓他驚嘆,她恨不得將自己其余的特長也都一一展現(xiàn)出來,奈何時間不允許,場地么也不合適,比如騎馬投壺鳧水,她樣樣都會。 可惜時間緊迫,她無法和他細(xì)水長流地培養(yǎng)感情,于是把心一橫打算直來直去。 “葉大哥,我有件事想要單獨對你談?!?/br> 這是要攤牌了么,耶律彥笑了笑:“好啊?!?/br> 慕容雪便領(lǐng)著他走出了花廳,繞過園中的小橋流水,到了那幾顆梨花樹下。 幾瓣落花從樹上飄落,飛到了他的肩頭,他隨意的拂了一下袖子,花瓣飄入了溪水中。慕容雪心里一動,從沒有覺得一片落花的飛落,竟然如此曼妙,只因為經(jīng)了他的手。 她滿懷愛慕地想,若是能和他一生攜手,那怕此刻白頭,也心甘情愿。 “葉大哥,我今日請你來吃飯喝茶,是有一件事相商?!?/br> “姑娘請講。” “葉大哥知道那日我為何要與表哥私奔么?” ☆、冷面郎君 說到“私奔”這種驚世駭俗的出格事,她絲毫也沒有半分羞慚,因為她認(rèn)為爭取自己的幸福,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絕不是什么傷風(fēng)敗俗厚顏無恥之舉。 “葉某當(dāng)日什么都沒聽見?!?/br> 她不信他沒聽見,不過他這樣說,自然是顧忌她名聲的意思,讓她心里十分高興。 “當(dāng)今圣上年過六十無子,本來已經(jīng)死了心,打算挑一位皇室王爺立為太子的。誰知前年,宮中突然有一位嬪妃懷孕,雖然不幸小產(chǎn),但又給了皇上希望。一年過去,其他嬪妃都沒動靜,獨獨那位嬪妃生了一位公主。這位娘娘來自宜縣,欽天監(jiān)便胡謅八扯說宜縣乃是風(fēng)水寶地,與皇上命格相契的女子定會誕下龍子,于是皇上下了一道旨意,要在宜縣選美人進(jìn)宮。不幸的是,我在待選的名冊之中。所以我這才急著找個相公趕緊嫁出去?!?/br>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燙。可是事情危急,也管不了那么多,面子跟一輩子的幸福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才不要做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眼前有個讓她一見鐘情的男人,她不想失去良機(jī)空留遺憾。 耶律彥聽罷,淡淡道:“那姑娘應(yīng)該去找媒人?!?/br> “那怎么行,這種事情要私下悄悄進(jìn)行?!?/br> 耶律彥拒人千里地笑了一笑:“姑娘是讓我?guī)湍阏覀€相公?抱歉,葉某是外鄉(xiāng)人,不認(rèn)識此地的青年才俊?!?/br> 慕容雪急了,難道自己表達(dá)的還不清楚么?他居然沒聽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她咬著櫻唇,不好意思道:“葉大哥,我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br> 耶律彥哦了一聲,道:“那正好,你去對他言明便是。” “我正在對他言明?!彼椭^,羞色如緋云。話說到這兒,他再不明白,可就真是裝糊涂了。 耶律彥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 慕容雪嫣紅著面頰,點了點頭:“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這回春醫(yī)館將來都是你的。我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不在話下,你看,今日這一桌子菜,都是我親手做的。像我這樣入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人,真的是不多見的,葉大哥你說是不是?” 耶律彥:“......”像你這樣臉皮厚的,委實不多見。 她等了片刻不見他表態(tài),又熱誠地說道:“你娶了我絕不會后悔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會對你一心一意的好。” 雞,狗?耶律彥蹙了蹙眉,冷冷道:“抱歉,我的婚事,需由伯父做主?!?/br> 慕容雪立刻道:“那我們可以先斬后奏啊,生米煮成熟飯便誰也奈何不得了。” 耶律彥:“......” 他微微瞇起眼眸打量著她,若不是親耳聽見她的話,實難想象這個容貌光艷無雙的女子,臉皮的厚度也是舉世無雙。平素他見慣了端莊高貴的女子,便是有那些聲色場上的女子,也都畏于他的權(quán)勢,不敢如此放肆的說話。他是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有被人求婚的這一天的,而且還是這樣王婆賣瓜式的求婚。 慕容雪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她覺得以自己的身家容貌以及賢妻良母的特質(zhì),他一定會答應(yīng)。但是,讓她驚異的是,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一絲鄙夷,這不可能吧,一定是光線太強(qiáng),晃花了眼。 他漠然冷傲地撇了撇嘴角:“我眼下還沒有成親的打算。實在抱歉,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他居然拒絕了! 他居然拒絕了! 這句話像是山谷里起了回音似的,在耳邊一遍遍的回蕩。她覺得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 袁承烈和丁香佩蘭站在花廳的門口,遠(yuǎn)遠(yuǎn)看見耶律彥冷著一張臉走了過來,慕容雪獨立在那梨花樹下,楚楚如畫。 丁香送走了耶律彥和袁承烈,見慕容雪還在那梨花樹下出神,便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小姐,小姐你沒事吧?!?/br> 慕容雪直勾勾的目光這才打了個彎兒,“丁香,他居然拒絕我了!” 丁香大吃一驚:“怎么會呢?小姐這樣的品貌俱佳的美人,我瞧著都動了心?!?/br> “那他為何不動心?” “或許是,”丁香不敢往下說了,生怕一不小心“玷污”了小姐的心上人,引得她生氣又要去撕布。 “你說?!?/br> “我娘說,男人都很賤,你要是上趕著喜歡他,他便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你若是不理他,他又像一條狗一樣來巴結(jié)你?!?/br> 慕容雪揉了揉額角,很是頭疼??磥砟腥诉@種生物,真是不好搞定啊。連她以為是手到擒來的裴簡,居然也寧死不從。難道說,自己有點自信過了頭? 一直立志成為小姐智囊的丁香道:“小姐,葉公子不肯,不如找袁公子,我瞧他對小姐是有意的,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小姐?!?/br> 慕容雪咬了咬唇,很苦惱的說道:“可是,我喜歡的是葉公子啊?!?/br> “可是,葉公子拒絕了你啊。小姐要抓緊時機(jī),再過三日縣令便要公榜了,屆時一切都晚了?!?/br> 慕容雪擰起了好看的眉頭,嘆了一口幽長的氣。一時間的確是很難尋到合適的人選,因為本地的男人都不愿意當(dāng)上門女婿,不僅生了兒子要隨母家的姓,私下還被人議論丟了祖宗顏面。 丁香繼續(xù)勸道:“袁公子雖然沒有葉公子長的好看,但也是英武不凡一表人才,最最關(guān)鍵的是,他對小姐有心有意,小姐您想,臉蛋可不能當(dāng)飯吃,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嘛?!?/br> 慕容雪又嘆了一口悠長的氣,丁香的話挺有道理的。時不我待,三日內(nèi)若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男人娶她,就有可能被選入宮里做囚鳥。皇帝不僅年歲老邁而且素有荒yin好色的名色,一想到要和那個已經(jīng)六十二歲比她爹還要老上二十歲的老頭子滾被窩,她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誤會深深 心煩氣躁之下,她將新買的準(zhǔn)備做夏衫的一匹白絲綾扯了過來。 丁香急忙將一條舊圍裙遞了過去,“小姐,撕這個吧,這個軟,好撕。” 慕容雪一口氣把圍裙撕成了二十幾瓣,這才從失戀的打擊中振作起來。 丁香忐忑的問:“小姐,你想好了么?” 慕容雪果斷地一拍桌子:“今晚上去找袁公子。” 丁香笑嘻嘻道:“小姐英明?!?/br> 吃過晚飯,慕容雪帶著丁香佩蘭到了菊園。一路上心里真是萬分的失落郁悶,她實在想不通,論外貌論內(nèi)在,自己皆是萬里挑一,他怎么就會拒絕呢?她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除非他不喜歡女人。一想到這個可能,她驟然心里一驚,好似,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和袁承烈成雙成對的出入,形影不離。莫非?她想到這兒,越發(fā)的覺得可疑。 這時,丁香已經(jīng)叩開了菊園的大門,開門的正是袁承烈。果然如丁香所說,他也是一表人才,風(fēng)姿磊落。但慕容雪看著他,突然有一種情敵相見的感覺。 袁承烈喜道:“慕容小姐怎么來了? 門楣上高懸著一盞風(fēng)燈,恰好照著她婷婷玉立的身影,那一張沉魚落雁的小臉,掛著若有所思的表情,迷蒙如霧里之花,讓人心動?!?/br> 慕容雪端著一副相看情敵的表情,甚是嚴(yán)肅地說:“我想請袁公子去月牙橋上走一走,那邊的月色,是宜縣一絕?!?/br> 袁承烈本以為她是有事來找耶律彥,沒想到竟是來邀他賞月,一時又驚又喜又有點為難。因為他此行的任務(wù)是保護(hù)耶律彥,如何能丟下他而去赴佳人之約? 丁香見到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生氣,我家小姐可是宜縣第一美人,才貌雙全,家境富裕,若不是老爺一心要找個上門女婿,千挑萬選到現(xiàn)在,哪有便宜你們這些外鄉(xiāng)人的道理。 袁承烈最終還是抵不過這種美人相邀的誘惑,微微紅著臉道:“請姑娘稍等,我去告訴葉公子一聲?!?/br> 耶律彥正在燈下看秦之昂送過來的秀女初選名錄,此次選秀非常特殊,需屬龍辰時出生的女子,欽天監(jiān)聲稱符合這幾條的女子和圣上的生辰八字相合,最易誕下龍子。 如此一來,全縣也只挑出來了三十二名女子,其中,排名第一的便是慕容雪。 看著這個名字,他眼前晃過了一張清如出水芙蓉艷如映日牡丹的容顏,還有那些大言不慚毫不知羞的話。 “王爺?!?/br> 耶律彥抬起頭,“何事?” 袁承烈不好意思地說了慕容雪的邀請。 耶律彥眸色沉了下來,他將手中的名冊遞給袁承烈,“你看,第一個便是她?!?/br> 袁承烈一見慕容雪的名字便怔住了。 耶律彥自然猜到了慕容雪的用意,不動聲色地提點了袁承烈之后,便冷冷道:“你去吧,這里還有張攏等人守著?!?/br> “多謝王爺,我片刻即回。” 看著袁承烈的背影,耶律彥手中的名冊啪的一聲拍在了桌上。還真是水性楊花的一個女子,一擊不成便立刻改弦易張,琵琶別抱。先是裴簡,后是自己,再是袁承烈,她到底還有沒有廉恥之心。想到下午剛剛被她求過婚,他心里如噎了一塊豬油似的,喝了半盞茶水都沒沖下去,堵在哪兒不上不下膩的難受。 他起身道:“張攏,出去走走。” 張攏立刻帶著五名暗衛(wèi),默然跟在耶律彥的身后,出了菊園。 江南小城民風(fēng)淳樸,到了晚上,街上靜悄悄的仿佛沒了人煙。春風(fēng)拂面,帶著莫名的花香,還有一絲絲潤潤的水汽。不知不罪,他竟然走到了浣花溪。前頭便是一味酒樓。雖然打了烊,但門上懸著的兩盞大紅燈籠還紅紅火火地亮著,燈光蔓延到月牙橋上,照著兩個人影。 不肖看,自然是慕容雪和袁承烈。燈光氤氳的兩個人周身都晃著一圈迷離的光影,仿佛水中月鏡中花,露出一味良辰美景,涓涓流年的意味。 一股子莫名的燥氣涌到了心口,他正欲轉(zhuǎn)身拂袖而去,忽然聽見她問道:“葉大哥是喜歡女人的吧?” 他停住步子。 被幸福沖昏了頭腦的袁承烈根本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笑呵呵地問道:“姑娘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