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他毫不吝嗇用最熱烈的語言來夸獎她,仿佛她真的是天上地下的獨一無二。但是這份夸獎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反感,因為他的眼睛如此的誠摯。 “公子過獎了。” 慕容雪感動之余,不由自主地想起耶律彥,她曾經(jīng)用比今夜更誠摯的心做出比今夜更美麗的菜肴,卻從未得到過他一句夸獎。 人與人是多么的不同??墒撬珢凵狭四菢拥囊粋€人,沒有辦法。 這時,慕容麟將睡得迷迷瞪瞪的裴簡叫到了院門口,“你去送送許公子?!?/br> “不用送,這里離寺院很近。多謝伯父盛情款待,在下告辭了。”許澤眸光一轉(zhuǎn),對慕容雪笑一笑,這才轉(zhuǎn)身走了。看那健步如飛的樣子又不大像是醉了。慕容雪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到底還是不放心,對裴簡道:“表哥,你跟去看看。” 裴簡嗯了一聲,“給我留飯啊?!?/br> “方才怕你沒睡醒,飯菜都留在鍋里呢?!?/br> 裴簡走后,慕容雪這才關上大門,那種擔心關切的神色,在院門口的一盞融融燈光下,一絲不差的落入了耶律彥的眼中。 他站在暗處,握住了拳,指節(jié)間傳來響聲。 站在他身后的張攏頓時覺得周圍彌漫過來一股殺氣。他想,這真是太不巧了,怎么偏偏就讓王爺遇見了這樣的場面。那人口中的開葷是個什么意思?看他模樣,像是個世家公子,眉目俊朗,氣宇不凡,這是那里冒出來的桃花? 耶律彥一動不動,看著那座小庭院,夜色中看不見他的表情,高挺的背影僵直著,像是夜色中的一柄冷槍。 張攏大氣不敢出,只覺得時間過得極慢極慢,仿佛停滯。不知道耶律彥要站到何時,也不敢問。過了一刻,裴簡回來敲開了門,里面?zhèn)鱽砟饺菅┞詭О祮〉穆曇簦骸八搅嗣???/br> “到了,我好餓?!?/br> “飯菜馬上就熱好了。” 片刻,一股誘人香氣從夜色中飄了過來。本已吃過晚飯的張攏此刻又被那香氣勾起了食欲。而站在他面前的耶律彥終于轉(zhuǎn)身。 “去查那個人是誰?!?/br> 張攏立刻陪著小心應是。 當夜,張攏拿著手下人呈上來的一份密報進了隱濤閣的書房。 耶律彥坐在燈下,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已經(jīng)一個時辰。 “許澤。”他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莫名有點熟悉,忽然間想起來沈滄浪那一次去靈山寺**的事情,好似正是為了這個人。 原來是早就相識。 他啪的一聲將密報放在案上,提起墻上的佩劍走出了書房。 張攏嚇得大氣不敢出,心道,莫非這要去砍人么? 耶律彥站在庭院里,嚓的一聲拔劍出鞘,張攏趕緊避讓一旁,心里暗奇,為何大半夜突然練起劍來? 耶律彥以一招蛟龍出海開始,劍勢快如閃電。暗夜中如有游龍相斗,破空聲促如雨點。忽然間,一劍砍在了石柱上,當?shù)囊宦晣樍藦垟n一跳。 耶律彥緊緊地握住藏龍劍,心里的確涌著一種想要殺人的沖動,更想將那個死丫頭搶回來揍一頓不成,她怕疼又嬌嫩,一巴掌下去便要碎掉,算了,只有她肯回來就行,所有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在他心里,依舊是當她是自己的女人,從未認為兩人已經(jīng)和離。 “王爺,宵夜來了?!弊罱蓮┟客矶妓脴O晚,劉氏便安排了廚房夜間給耶律彥送宵夜。 聽到宵夜兩個字,他越發(fā)的難受,他此刻只想她能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手里端著一卷相思,“色迷迷”地看他。 可是貌似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捂住心口,覺得里面脹痛的厲害。 翌日上午,慕容雪將銀票收好,帶著丁香佩蘭去了昭陽王府。 走近王府,只見門前停著幾輛馬車,進進出出的下人正在往外搬東西,一看那紅木箱子上用紅綢捆著如意結(jié),她便明白過來,這是要往玉府送聘禮了。 她驟然間覺得心口一墜,天色仿佛都陰沉了下來。她強迫自己不去想的事情現(xiàn)在就真實的發(fā)生在眼前,將她這些日子**的淡定和平靜付之流水。 眼不見心不亂。她越發(fā)覺得自己離開是對的,不然,這樣親眼看著他納吉納采,迎娶玉娉婷,大約會心痛而死吧。 她站在王府對面街邊的一顆梧桐樹下,沉默無語,仿佛一個冷眼旁觀的人,其實心里激流洶涌,百轉(zhuǎn)千回。 丁香低聲道:“小姐,我們明日再來吧。” 慕容雪搖頭:“不了,剛好他今日要出門,我們就等他出來吧?!?/br> 下人們將聘禮一一搬到馬車上,慕容雪一瞬不瞬地看著那一箱箱的聘禮一個個紅綢如意結(jié),想象著他和高挑豐滿的玉娉婷在一起擁抱親吻甚至肌膚相親的場面,心如刀絞。 終于,耶律彥出來了,他今日穿的格外隆重,暗紫色蟒袍,襯著他寬肩窄腰頎長挺拔的身材,和清朗如畫的眉眼,俊朗的讓人炫目。 慕容雪對丁香道:“你們在此等我?!彼硕ㄐ纳?,走上前去,隔著馬車對著耶律彥施了一禮:“王爺?!?/br> 耶律彥一怔,轉(zhuǎn)瞬間眼中浮起一絲驚喜。他疾步繞過馬車,站到她跟前,目光忍不住膠著在她臉上。許久未曾這樣近的看著她,很想有種沖動像以前那樣捏著她小小的下頜,仔細的看看她的眼睛,可是她卻偏偏不看他的眼睛。好像自從他說出要迎娶正妃的事情之后,她便用睫毛蓋住了所有的心事,不叫他看進她的心里。 “這是銀票,請王爺查點。”慕容雪雙手捧著銀票,遞給他。 耶律彥的目光落在那一沓銀票上,眼中的驚喜瞬間黯淡下去,她來見他,只是為了還錢。 “王爺,這筆銀子我也還你了,以后可以兩清了吧?!?/br> 耶律彥屹立不動,仿佛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慕容雪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目光。這樣的耶律彥,是她從未見過的。她說不出那是一種什么表情,眼神中似乎有湍急的漩渦,隱隱的讓她有點害怕。 “你以為我要的是錢么?”他看都不看她手中的銀票,“我不過是想要你回來。” 慕容雪看著那些聘禮,笑了笑:“我們已經(jīng)和離。祝王爺和玉小姐百年好合,白頭偕老?!?/br> 說著,她將那一沓銀票放在他的手上。他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那銀票灑落地上,被風吹起四散開來。 慕容雪急了,看著地上的銀票道:“快放手,別丟了?!?/br>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只要你回來,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br> 慕容雪急聲道:“我要的也不是錢。” “那你要什么?” 慕容雪情急之下,沖口而出:“我要的你做不到。” 他心里一震,默默地看著她。一剎間,仿佛有天涯海角的距離橫在兩人中間,他猜想的不錯,她想要的正是他給不了的。 瞬間他有一種無力感,仿佛快要握不住她的手。 她感覺到了手腕上力道的減少,一用力便掙脫開。 一旁的丁香和佩蘭撿起銀票遞給慕容雪。 “王爺,你收好?!?/br> 慕容雪將銀票遞給他,他卻沒有接,黯然道:“你拿回去吧。日后若是不夠,只管來王府找我要?!?/br>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慕容雪心想自己到底沒有看錯人,他不是小氣無賴,只是想要找個借口讓自己回去??墒亲约翰荒芑厝プ詫に缆罚裏o法和一眾鶯鶯燕燕分享丈夫,也不能撿拾別人的牙慧,求乞一點卑微的余味。 慕容雪離開王府,并沒有回家,而是在自家附近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個下午,開飯店總要找個門面,雖然耶律彥沒有要這筆銀子,她的生計沒有問題,但總不能閑著當米蟲。耶律彥不放她走,她也不會自怨自艾,越發(fā)要活的有滋有味。 暮色四起,她才回到家,院門開著,里面有男子的說話聲,是許澤?走進去一看,果然是他。 他手里提著一大包的白菜蘿卜還有一條活潑亂跳的魚。 慕容雪微微一怔。 許澤正和慕容麟說話:“伯父,昨日白吃一頓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是寺里種的白菜蘿卜,送給伯父嘗嘗。” 慕容雪看著他手里的魚,嫣然一笑:“這條魚不會是放生池里的吧?” “不,不是?!?/br> 她只要對著自己一笑,許澤便覺得自己的舌頭都仿佛要打結(jié)。唉,真是白白念了十幾年的經(jīng)書,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迷得這樣。 可是慕容雪恍然不覺得自己已經(jīng)在他心里種蠱,依舊笑得溫柔恬美,“公子吃過晚飯么?” 許澤大言不慚道:“唉,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有吃過魚啊?!?/br> 慕容雪忍不住莞爾。她一笑,他的目光便又直了。 慕容麟覺得自己昨天沒看錯,這小子是看上阿雪了,他心里隱隱閃過一絲憂慮,在耶律彥的眼皮下,阿雪是不大可能再嫁的,除非離開京城。 “那好,今天就做魚給公子嘗新?!?/br> 吃過晚飯,慕容雪將許澤送出大門口。慕容麟借口自己喝了酒頭暈,只送到檐下,因為他巴不得女兒趕緊重新找到幸福。 “公子慢走。今日沒喝多吧?” “沒有。我酒量進步神速是不是?” 慕容雪含笑不答,昨天喝了兩杯,今天喝了三杯,就叫進步神速了 “明天我爭取喝四杯?!?/br> “……”這是明天還來蹭飯的意思? 慕容雪忍不住莞爾,“公子慢走。” 許澤只好戀戀不舍地走了。 慕容雪正要關上院門,突然眼前黑影一閃,從右側(cè)的墻邊走過來一個人。 她嚇了一跳,正要喊出聲,卻發(fā)現(xiàn)是耶律彥。 “王爺,你怎么在這兒?” 耶律彥氣道:“別人都可以來,我不可以?” 慕容雪一怔,難道他一直都在外頭看著?這種語氣算怎么回事,怎么酸溜溜的? 耶律彥昨夜已經(jīng)對守在慕容家附近的侍衛(wèi)下了命令,只要許澤一來,便速來稟告。方才他正吃著飯,聽到消息便放下筷子趕過來,果然又見到了這一幕溫情的送別。 連著兩次這樣的刺激,簡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昨晚上礙于自尊,又念她是初犯,也就強忍了,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以后不許讓他來吃飯。” “為什么?” “他對你有不軌之心?!边@種頻繁的頻率只有一個解釋,便是許澤覬覦著他的慕容雪。 “他才沒有,他是正人君子,急人所難?!?/br> “你,你個笨蛋?!?/br> 笨蛋兩個字一出口,慕容雪氣得抬手便要關門,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個笨蛋,他從來都看不到自己的優(yōu)點。 他抬手攔住了,連忙解釋:“我是說,你別被他騙了 “多謝王爺關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