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鏡湖?” 玉娉婷沿著那腳印走進(jìn)月亮門,眼前是一座別致的青石橋,橋面上有一行腳印,她踏上小橋,放眼一看便被眼前的美景給震驚了。 一湖碧水皆成了冰,平整如鏡,湖邊樹木皆積滿了雪,如同白色珊瑚。湖中一個(gè)八角亭,精致秀巧。沿著湖濱是四座風(fēng)格相近的小樓,皆清雅玲瓏,尤其第二館,樓前一片梅林,紅梅映雪,暗香浮動(dòng)。四方寂靜,這一片景致恍如世外桃源,讓人驚嘆。 木廊上白雪皚皚,留有一串腳印。 玉娉婷踏上那腳印,比她的腳大了許多,一定是他的。 她微微含笑,踏著耶律彥的腳印,走上木廊,一路走到梅館前。 一股清幽的香氣撲面而來,紅梅競放,枝頭白雪中露出點(diǎn)點(diǎn)俏麗的紅。 她正想進(jìn)去,忽然聽見里面有人說話。 “夫人一直希望看到梅館里下雪的情景,如今花也開了,雪也下了,可惜人卻不在?!?nbsp;“正應(yīng)了那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br> 暗香和疏影的話音傳到了玉娉婷的耳中,她扭頭看著珍珠,問道:“她們說的是誰?” 珍珠小聲道:“原先住在這里的慕容夫人?!?/br> 是她,玉娉婷心里一刺,頓時(shí)失去了進(jìn)去賞梅看雪的心情,轉(zhuǎn)身便離開了梅館。 木廊上的腳印到了湖邊卻突然不見了,玉娉婷心里奇怪不已,沿著湖邊木廊走了十幾步,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耶律彥的腳印。左右的竹館和蘭館門前都是一片平整的雪,他去了那里? 她無意間看向湖面,赫然發(fā)現(xiàn)披雪而立的亭中,坐著一個(gè)人。 萬籟無聲,四顧白茫,那一抹身影遺世獨(dú)立,孤冷如雪。 ☆、57 玉娉婷心里一驚,他竟然是踏著湖面的冰走過去的么? 瀟瀟白雪中,他一人獨(dú)處于此,所為何來? 她腦中第一個(gè)念頭便是他是來此懷念慕容雪,因?yàn)槟饺菅┰诿佛^里住過。一念及此,她妒火中燒,恨不得上前問個(gè)清楚,但卻不敢抬步朝他走去,冰若破了便要墜入湖水之中。 她站在岸邊,隔著一湖冰望著他,離他如有千**。 亭中的耶律彥看見了玉娉婷紅色的外氅,剎那間,他甚至有種錯(cuò)覺,是慕容雪回來了,但轉(zhuǎn)瞬之間他便知道不是。因?yàn)?,此刻站在湖邊的若是慕容雪,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走向他,那怕腳下是冰是火,她都毫不在意。 他寂寥地笑了笑,站起身走上湖面。 玉娉婷心懸一線,萬分緊張地看著耶律彥,生怕他有失。 他卻仿佛閑庭信步,負(fù)手悠然而來。 冰雪之上,晨光漫射,他身上仿佛帶著一圈光影,如是神o一般翩然出塵,讓她愛極,也遙不可及。 看著他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她驚魂不定的捂住了胸口,嗔道:“王爺你嚇?biāo)牢伊?,這多危險(xiǎn)。” 耶律彥突然從身后拿出一枝梅花遞給她,笑意溫柔:“想來梅館摘枝梅花給你?!?/br> 玉娉婷又驚又喜,方才心里的一份不悅和嫉恨瞬間都消失了,原來他踏雪尋梅是為了自己。她接過梅花,喜滋滋地挽著耶律彥的胳膊,走上木廊。雪在腳下咯吱咯吱的輕響,銀裝素裹的世界,仿佛只有兩人,這場景如夢如幻。 玉娉婷滿臉陶醉,嬌聲道:“夫君,這鏡湖的景致真是很美,看著比隱濤閣還要開闊別致?!?/br> 耶律彥淡淡一笑:“你若喜歡,便任意挑個(gè)地方來住?!鳖D了頓又道:“除了梅館?!?/br> “為何?”玉娉婷心里立刻有了酸意,莫非他真的是還念著那個(gè)女人? 耶律彥笑了笑,“你去瞧瞧臥房的床,便知道了?!?/br> 玉娉婷當(dāng)真停住步子,進(jìn)了梅館。 暗香疏影一見玉王妃來此,連忙行禮問安。玉娉婷徑直走到臥房,一看那張光禿禿的架子床,她心里又是驚異,又是好奇。出了梅館,便問耶律彥:“夫君,那臥房里的床怎么是那個(gè)樣子?” 王府里絕不應(yīng)該有那樣簡陋粗糙的東西,簡直和精致秀雅的梅館格格不入。 耶律彥嘴角撇起一抹不屑,“一個(gè)鄉(xiāng)下丫頭能有什么品位,好好的象牙床扔了,竟弄了個(gè)那樣的東西,可笑?!?/br> 玉娉婷噗嗤一笑,心里十分舒暢。對啊,若是喜歡,怎么會和離,若是喜歡,怎么會不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任由她睡一張那樣的床。如此一想,她覺得自己多慮了,或許是因?yàn)樘^喜歡他,所以便變得格外的斤斤計(jì)較,小心眼起來。 兩人沿著木廊緩緩而行,玉娉婷便走便夸著鏡湖的風(fēng)景,耶律彥道:“這里的確風(fēng)景很好,尤其是夏天,湖風(fēng)送爽,荷葉飄香,你若是喜歡,便住在竹館,最是涼爽?!?/br> 玉娉婷嫣然一笑,試探性地撒嬌:“蘭館菊館我也要,春夏秋冬,挨個(gè)住一遍好不好?”問完,她忐忑的看著耶律彥,且看他的底線。 出乎她的意料,耶律彥柔情萬許地看著她,“好,反正這里以后都不會再住別的女人?!?/br> 玉娉婷驚喜萬分地看著他,幾乎高興地要掉下眼淚?!胺蚓銓ξ艺婧茫虫眠@一生定為夫君撲湯蹈火在所不辭?!?/br> 耶律彥笑笑地看著她:“方才你怎么不來亭子上找我?” “我怕冰破。” “你不是說撲湯蹈火都不怕么?” “哎呀夫君你取笑人家?!庇矜虫脣舌敛灰?。 耶律彥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冷漠的了然。他沒想到昨夜的酒里居然還有東西,這份“愛意”,還真是讓他驚喜。 新婚三日回門,玉娉婷去了后宅和母親敘話,玉貴山和耶律彥在書房議事,吃過晚飯才回到王府。換了衣服,耶律彥便去了書房。 玉娉婷在房中等候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便又忍不住到了書房尋他。門一開,便見他眉頭一蹙,仿佛有些不悅。 “你下次進(jìn)來,先敲門?!?/br> 玉娉婷心里一怔,她在家中寵慣了,去父親的書房也沒有提前招呼敲門的習(xí)慣,更何況和耶律彥是夫妻。忍著心里不滿,她努力端出溫柔賢淑的微笑,嬌滴滴道:“夫君,書房清冷,為何不去臥室?” 耶律彥拍了拍她的手:“我習(xí)慣在這里處理公事,你先睡吧?!彼查g放柔了聲音,仿佛方才那一刻間的不悅和不耐只是玉娉婷的錯(cuò)覺。 回到房間,玉娉婷看著瓶中那一枝梅花,幽幽嘆了口氣,耶律彥對她的溫存,就像這梅花,香氣撲鼻,卻是一股冷香,不夠熱辣。但轉(zhuǎn)念一想,兩人剛剛成親,畢竟還不是很熟悉,再說昭陽王在女色上冷情的名聲是京城皆知,府中美人素來如流水,便是慕容雪,說和離也就和離,絲毫不顧念這曾是皇上做主的賜婚。 三日之后,雪化了,打開門,門口的兔子消失不見,連那兩個(gè)紅雞蛋眼睛都不見了,慕容雪想起那一晚,許澤說過的話。他也要去江南,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她當(dāng)時(shí)不知怎么就答應(yīng)了,實(shí)在是不忍看他失落的目光。 她熬了一罐蜜餞米酒打算送到店里給他。非常奇怪,同為男人,他異常喜歡甜食,耶律彥卻從不感興趣,便是她精心做的點(diǎn)心,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嘗一嘗,好似給她一點(diǎn)面子而已。 她搖了搖頭,怎么又想起他。 他已經(jīng)娶了新王妃,此刻正是柔情蜜意新婚燕爾,也終于不再有閑心來關(guān)注自己的動(dòng)向了。 她盤算著,過完年開了春,說不定就可以動(dòng)身回江南了,他防備她一時(shí),總不會防備她一世。 玉娉婷的溫柔鄉(xiāng)或許能化解他心里的不甘和怨憤。 慕容雪一直認(rèn)為他不肯放她走,是因?yàn)椴桓首约簩⒑碗x弄假成真。他一生尊貴,怎么能忍受這樣被損了尊嚴(yán),素來只有他放棄別人,從未被人放下過。 她低頭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心事,突然聽見身后丁香低聲叫了一聲“小姐”。 她抬起頭,心里一跳。面前不遠(yuǎn)處停著一輛馬車,車旁站著幾個(gè)人,其中一個(gè)正是張攏。 她停住步子,平靜了一下心緒,這才走上前。 馬車的簾子掀開著,耶律彥坐在車廂里,看著她走過來。她披著一件豆綠色的外氅,露出藏青色的鞋子,兩只手藏在白狐毛的暖袖里,清新靜雅的像一枝綠梅,幽幽開在他眼前。 張攏上前道:“夫人,王爺請您上車?!?/br> “有什么話,我在這里聽著便是,王爺請講?!?/br> 慕容雪站在車前,并不愿意上去。那狹小的空間里,讓她覺得不安全,她好不容易將自己全身都套上了盔甲,不能被他的目光融化。 耶律彥坐在車廂里,暗光下越發(fā)顯得面如冠玉,眸光深邃。 “你若不上來,便會后悔。” 慕容雪問道:“后悔什么?” “我本想和你談離京之事,你若是不想,”慕容雪一聽,立刻提起裙子登上馬車,坐在他對面,激動(dòng)的問道:“王爺是同意我們離開京城嗎?”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明眸燦燦生輝。 咫尺之間,耶律彥聞見了她身上獨(dú)有的芬芳,一股似蘭非蘭的清香。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看她眼中渴望熱切的光芒,原來是真的一刻都不想留在京城,一點(diǎn)都不想見到他,果然豪爽利落,放手之后,毫無一點(diǎn)眷戀。 他心里自嘲,比她一比,自己倒顯得婆婆mama,優(yōu)柔寡斷。 慕容雪覺得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方才看她時(shí),眼中猶有火光,而現(xiàn)在只余灰燼。 他漠然道:“你若是想回江南,便走吧?!?/br> “當(dāng)真?”慕容雪驚喜萬分,情不自禁跳起來,結(jié)果一下子碰了頭,她哎呀一聲,正要捂住頭,卻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放在了她的頭頂,那如云的秀發(fā),在他掌心里如絲緞一般柔滑。 她下意識地立刻避開了他的手,想要跳下馬車。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臂,不甘道:“你就這樣走?” 慕容雪回眸,明瑩澄澈的眼眸靜靜的看著他,“我一直都視你為救命恩人,所以我從未后悔付出一切,只當(dāng)是報(bào)恩。你若心有不甘,只當(dāng)是我辜負(fù)。從此之后,天各一方,我會在江南遙祝王爺諸事順?biāo)??!?/br> “辜負(fù),你也知是辜負(fù),”他一字一頓,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她身上的盔甲,她的眼眶有些熱,鼻端也有些酸,最后看了他一眼,只當(dāng)是永別。然后扭頭便下了馬車,頭也不回的疾步離去。 耶律彥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背影,他已經(jīng)考慮了整整兩日,也已經(jīng)做了決斷,但真的到了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還是猶豫不決。倒不如她干脆利落,抽刀斷水毫不拖沓。 看著那一抹豆綠色漸行漸遠(yuǎn),如一抹春光消失在寒冬的街頭,他沉聲道:“回府?!?/br> 張攏替他放下簾子,不敢看他的臉色,眼角余光里,掃見他緊握的拳頭,手背上青筋凸顯。 既然她不肯回頭,既然她已經(jīng)放下,他又何必苦苦糾纏,既然她已經(jīng)向往著江南的春天,他何必苦守這京城的冬。從此天各一方罷了,就當(dāng)是沒有過這個(gè)人,沒有動(dòng)過心。 可是,為何胸口猶如萬箭穿心?—— ☆、58 慕容雪高高興興的到了店里,將蜜餞給了許澤。 許澤見她一臉喜色,便問:“何事這般歡欣?” 慕容雪直到此刻,歡喜中還帶著難以置信,激動(dòng)的說:“剛才見了昭陽王,他居然答應(yīng)讓我們離京了。好奇怪,他怎么突然見又變回了好人?” 許澤也很驚喜,當(dāng)即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這店怎么辦好呢?” “自然是轉(zhuǎn)讓給別人?!痹S澤興沖沖道:“店中生意好,自然不愁有人接手,你放心好了?!?/br> 慕容雪笑著點(diǎn)頭,“許公子,一切都拜托了。” “你還叫我許公子么?”許澤笑嘻嘻的看著她,眼神卻幽怨的很。 慕容雪眨了眨眼,莞爾一笑:“難道叫你許小姐不成?!闭f著,便一腳邁出了店門,當(dāng)做沒聽懂。 許澤無奈的笑,還真是個(gè)可愛的小狐貍。 慕容雪回到家便立刻開始收拾東西。她擔(dān)心耶律彥臨時(shí)變卦,恨不得立刻就插翅離開。慕容麟去找了裴簡,告知自己要離京的消息,裴簡卻不肯走,一心想要在京城闖出一番天地。于是,慕容麟便將京城的這座小院留給裴簡,自己帶著女兒,和兩個(gè)丫鬟打算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