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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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娉婷站在一旁,面上也露出哀傷的神色,但對上耶律彥的目光時,微微一驚,露出一絲絲的慌亂。 耶律彥的目光犀利冰冷,從她臉色一掃而過。他走到門邊,對外面的眾人道:“都退下。今日之事,不得傳出半個字,否則立刻杖斃。” 關(guān)氏,劉熙等人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離開,連秦樹也帶著內(nèi)監(jiān)宮女退到了數(shù)丈之外。 耶律彥將房門掩上,回過身來,目光如炬看向玉娉婷,“皇后,朕想聽實話?!?/br> 玉娉婷心里一驚,當即道:“皇上此話何意?” 耶律彥指著墻上的血跡道:“趙真娘若想撞壁而死,必定是要助力跑過來,以她的身高,血跡絕不該是這里,而應(yīng)該更矮一些。而且,趙真娘她絕不會自盡?!?/br> 玉娉婷道:“皇上,今日她從摘星樓上跳下來,眾人親眼所見,還是德妃親自救了她?!?/br> “她生于江南,自小做過采蓮女,深諳水性,今日跳樓,不過是做戲。她若真的想死,不會爬上摘星樓,坐在臨水的那一面欄桿上,直接沖著岸邊的青磚地面跳下去便必死無疑?!?/br> 慕容雪聽到這番話,驚詫地止住了眼淚。而玉娉婷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仔細一想,的確如此,摘星樓臨水而建,東面臨水,西面朝著岸邊。趙真娘按照常理,應(yīng)該趴在西面的欄桿上,才方便和樓下的人對話才是。 耶律彥道:“她腦后發(fā)髻松散,想必是有人抓住她的頭顱,撞擊而死。公主脖頸上的青痕絕非一個弱女子的力道所能達到,趙真娘從湖水中撈起來,受寒發(fā)燒,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玉娉婷的聲音驟然變調(diào):“臣妾不知?!?/br> “你怎么會不知道,難道不是你做的?” 玉娉婷厲聲道:“皇上有何憑據(jù)冤枉臣妾?” 耶律彥道:“朕不會冤枉你,只是朕不知道你為何這樣做?” 喬雪漪放下公主,搖搖欲墜地朝著玉娉婷走了過來。 玉娉婷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喬雪漪雙目赤紅,難以置信地看著玉娉婷,逼問道:“當真是你?” “不是,我沒有。” 耶律彥冷冷道:“你此時若肯招認,還有回旋余地。你若是不招,朕便將關(guān)氏,劉熙,以及你身邊的宮人都交給審刑司,大刑侍候,不信他們不招。屆時,此事人盡皆知,你可知是何后果?” 玉娉婷臉色蒼白,眉宇間流露的猶豫害怕,已經(jīng)佐證了耶律彥的猜測。 他怒道:“朕沒想到,你竟然心腸如此歹毒,竟連一個兩歲的孩子也下得了手?!?/br> 玉娉婷跪到地上,哭道:“臣妾一時糊涂,求皇上饒恕。” 喬雪漪難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衣領(lǐng),顫抖著問道:“你為何如何?” 玉娉婷哭道:“因為你?!?/br> 喬雪漪驚詫不解:“因為我?” “公主死了,你就可以離開皇宮,不再糾纏皇上。”玉娉婷哭著對耶律彥道:“皇上,臣妾也是皇上著想,這等不倫的丑事若是傳將出去,皇上如何面對天下臣民?!?/br> “住口?!币蓮┡溃骸澳憔谷挥腥绱她}齪的想法?!?/br> 喬雪漪笑了起來,笑得凄涼而可笑?!拔艺媸菦]想到,你會這樣想我?!彼抗馍y而痛苦,恨恨地看著玉娉婷:“我真是瞎了眼,助你當了這皇后。你這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你又何曾是什么好人?” “不錯,許威死后,我不再做個好人,蠱惑昏君,干涉朝政。但我,從未害人性命?!眴萄╀魷I滿雙目,緩緩道:“你真是個愚蠢又歹毒的女人,可惜,你卻是玉家的女兒?!?/br> 她掉轉(zhuǎn)頭看著耶律彥:“皇上,念在我曾幫過你的份上,求皇上給玉家,喬家留一份薄面?!?/br> 玉娉婷沒想到此刻喬雪漪竟然會幫著自己說話,立刻便哀哀哭起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恕臣妾一時糊涂?!?/br> 耶律彥默立在兩人中間,眸色沉沉,像是已經(jīng)接納喬雪漪的懇請。 慕容雪看到這里,傷心失望到了極致,她含淚道:“難道喬家的顏面,玉家的顏面,比人的性命還貴重么?公主何辜?趙真娘何辜?活生生兩條人命,居然當做沒事一樣,讓罪人逍遙法外,只為了顧全喬玉兩家的顏面。王法何在?公正何在?” 耶律彥回眸看著她,欲言又止。 玉娉婷氣道:“住口,你這賤人有何資格來說我?!?/br> 慕容雪冷冷道:“不錯,我身份比你低賤,但我心地比你高貴千百倍。你白白長了一副人身子,卻心如蛇蝎。我真是不屑于和你這樣的惡毒之人,共處這骯臟之地?!闭f罷,她打開房門,疾步而去。 玉娉婷氣得險些昏過去。 耶律彥看著那一抹俏麗的身影消失在宮墻一角,心里無比沉重。世人都到作為君王便可以為所欲為,其實處處都是束縛壁壘,稍有不慎,便會遺恨終生。 慕容雪一路急行回到懿德宮,對耶律彥已經(jīng)失望到了極致,心里充滿了傷疼和憤怒。所謂的公正嚴明,都屈從與權(quán)勢之下,怪不得世人都拼了性命也要爭權(quán)奪利。 她立在窗下,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沉聲道:“丁香,有酒嗎?”這宮城,壓抑的讓人無法呼吸,她真想一醉方休。 佩蘭對丁香暗暗擺了擺手,丁香點點頭,過了會兒,手中托著一塊映著暗花的綾羅走過來。 “小姐,喝酒傷身,不如撕布吧?!?/br> 慕容雪看著丁香手中的暗花綾羅,黯然一笑,曾經(jīng)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撕布,可是后來怕他怪自己奢侈浪費,便改了這個毛病。如今,她再也不怕惹他不喜歡。他現(xiàn)在富有天下,許多東西都不放在眼里了,連人命都不屑一顧,又何況這點布呢。 佳音侍立在外殿,聽著里面?zhèn)鱽硭凰坏穆曇?,像是清冷的風(fēng)聲,在暗夜里一點一點地侵蝕人心。 翌日是先帝駕崩百日之期,由鴻恩寺的高僧來宮里做最后一場法事,至此,先帝的喪事算是徹底結(jié)束,而他的嬪妃們也就隨著鴻恩寺的僧人一道離開皇宮,從此便在鴻恩寺里度過余生。 當日下午,八十多位先帝的嬪妃從靜心宮里遷出,帶著簡單的包袱,坐上馬車離開了宮城。這里面有慕容雪認識的同鄉(xiāng)秦明月,還有當初和她一路同行進京的其他秀女,嚶嚶低泣聲此起彼伏,怨江的水,又將添進無數(shù)新人的眼淚。 若是以前,慕容雪一定去求耶律彥,讓他放了這些女子回家,可是現(xiàn)在,她不會再去求他了。經(jīng)歷了許澤和趙真娘之事,她已經(jīng)看得無比透徹,他的心比鐵石還要冷硬。 耶律彥隆重安葬了文昌公主,對外只說是因病亡故。先帝的幾位子女都在幼年夭折,文昌公主的故去也未能引起眾人的猜疑。慕容雪心里失望之極,他果然是按下了此事,任由趙真娘母女就這樣冤死。 這后宮,真是后怕。每個人進來之后都變了,包括他。 慕容雪養(yǎng)病不出懿德宮,耶律彥也沒有過來探望,卻在翌日派秦樹送了一匹上好的絹布。 丁香暗暗想,看來皇帝雖然不來,卻對這懿德宮里的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分明是送來給慕容雪撕的。 慕容雪將養(yǎng)了幾日,身體漸好,這日天氣晴好煦暖,便出了寢宮,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透透氣。春意漸濃,后殿宮墻的墻角下幾叢薔薇開了花,風(fēng)里終于有了春日的氣息。她看著那薔薇,不由走了神,御花園里也有一面薔薇花墻,她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從花墻里跳出去抱住了路過的耶律彥,讓他救自己出宮。當時,他又急又氣又無奈的表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惜,耶律彥再也不是那個熱心善良的昭陽王爺,他現(xiàn)在冷酷無情,偏袒徇私。 為什么還要想著他,不是決定從此心如止水,把他從心里連根拔起么。 她回眸對佳音道:“把那絹布拿來?!?/br> 佳音立刻將秦樹新送來的絹布捧了出來。 每當慕容雪想起他的時候,就痛快淋漓地發(fā)泄一場,手指下仿佛撕的不是絹布,而是和他之間的回憶和感情,她只想就這樣將兩人之間的過去撕成碎片,隨風(fēng)化去,再無關(guān)聯(lián)。 佳音終于習(xí)以為常,初時覺得浪費,后來見丁香將碎布打發(fā)人送到針線司去納鞋底子,便又覺得看慕容雪撕布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美事,不光她的動作好看,那布匹撕裂的聲音也極其動聽。 “小姐,小姐,”丁香神色惶惶地跑了過來。 慕容雪瞇著眼睛看向她:“什么事大驚小怪的?!?/br> 丁香急切地說道:“小姐,宮里出了大事。” 慕容雪眼簾都未抬,繼續(xù)不徐不緩地撕開手中絹布,淡淡問道:“什么大事?” “皇后被廢,降后為妃?!?/br> 慕容雪手下一頓,絹布滑落了下去。她平息了一下震驚的心緒,問道:“你莫不是胡說八道說夢話吧?!?/br> “千真萬確,剛剛傳來的消息,皇帝今日在早朝上已經(jīng)宣了旨意?!?/br> “為何被廢?” “原來她是假孕,因先帝駕崩,傷心過度而小產(chǎn),原來都是騙人的?!?/br> 慕容雪微微一怔,然后風(fēng)淡云輕地看著地上的碎布,對丁香道:“將這都收了,納鞋底子吧?!?/br> 丁香吃驚地看著她:“小姐,您都一點不驚詫不激動?” 慕容雪橫了她一眼,不由失笑:“我為什么要驚詫,要激動,這是皇上的事,與我何干?” 丁香急得一跺腳:“當然關(guān)系到小姐了,現(xiàn)在后宮都在傳,皇上要立小姐為后了。” ☆、82v章 慕容雪道:“不許妄言?!?/br> 丁香撅著嘴道:“可不是我胡說,皇上下了廢后的旨意之后,對朝臣說起了微時故劍,然后提及小姐,說小姐對他有過救命之恩。這難道還不是暗示朝臣們他要立小姐為后?” 莫非那次被成熙王拿住,誓死不招,就算是救了他么?慕容雪蹙起了眉頭,方才聽見廢后,她還漠不關(guān)心,可是眼看事情就要牽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禁心里有些紛亂起來,皇后歷來都是在朝廷重臣的女兒中甄選,自己一無家世,二無背景,縱然他對外宣稱自己曾救過他,也未必能過了朝臣那一關(guān)。如此一想,也就無所謂地笑了笑:“此事不得再提。對了,晚上我要吃薺菜餃子,眼下可尋得到薺菜?” 丁香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都這個時候了,居然惦記著吃野菜餡兒的餃子。 這一晚,丁香和佩蘭都暗暗期盼著耶律彥能駕臨懿德宮,或者秦樹來宣德妃娘娘見駕。奇怪的是,直到深夜,慕容雪已經(jīng)就寢了,也未見動靜。 丁香心里不安起來,莫非是今天打探來的消息有誤? 佩蘭也覺得不可思議。如今新皇登基,正是朝臣們向新君表忠的大好時機,皇帝既然在朝臣面前特意提及慕容雪,自然是提點那些有眼色的臣子們,叫他們上了奏章請立慕容雪為后。 既然他都要將慕容雪立為皇后了,為何不來呢?這般鬧別扭是為哪般,莫非是想讓慕容雪先去見他? 丁香佩蘭分析了半晌,覺得這是唯一的可能性。畢竟他是皇帝,哪有屈尊紆貴前來討好妃子的道理??墒请y就難在,慕容雪也是個倔脾氣,因為許澤和趙真娘母女的死,恨上了皇上,一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想讓她先去求見皇帝,絕不可能。丁香佩蘭愁得都有點失眠。這得想個什么辦法才行。 到了第二天,依舊不見耶律彥的動靜,而慕容雪比海邊的礁石更為淡定,拿了一本經(jīng)書,跪在菩薩面前,心里默默為許澤,公主和趙真娘誦經(jīng)超度。 丁香好不容易等她誦完經(jīng),立刻笑道:“小姐,佳音說御花園東側(cè)有個養(yǎng)馨苑,是宮里培育花卉新品的暖房,里面的花比外面提早一個月打苞,咱們瞧瞧去吧?!?/br> “是啊娘娘,整日悶在懿德宮里,不如去賞花散散心。聽說這養(yǎng)馨苑從前朝就有了,里面種植有不少海外的奇花異草?!?/br> 慕容雪一聽海外兩個字,心里一動,不知道有沒有香莢蘭。 丁香佩蘭見她有些心動,便繼續(xù)鼓動。 “小姐咱們?nèi)タ纯窗伞!?/br> 慕容雪架不住兩人叨叨,又心里對香莢蘭十分長草,便在午后,帶著兩人,由佳音領(lǐng)路,去了御花園。 路上,慕容雪忍不住問道:“佳音,你去過養(yǎng)馨苑,里面可種的有香莢蘭?” “什么是香莢蘭?” 慕容雪一看佳音那懵懂的樣子,便笑了,“是一種香料?!?/br> “奴婢對此孤陋寡聞,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