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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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清朗的話語,虞肖手腕一緊,手中兵刃竟被壓制,對方身形動處,便這樣抓著他穿梭戰(zhàn)陣,刀光劍影之中宛若驚龍出云,舉手投足掌拍指點(diǎn),不過片刻,白虎禁衛(wèi)個個跌出戰(zhàn)圈,不是被封了xue道,僵立當(dāng)場,便是被震開丈余,滾跌雪中。 混戰(zhàn)場面頓時一清,那人舉手壓懾戰(zhàn)局,忽地朗聲一喝,“堂堂七尺男兒,不上戰(zhàn)場殺敵,護(hù)我家國,卻在此處自相殘殺,爾等不覺汗顏!” 喝聲之中蘊(yùn)含強(qiáng)勢的真氣,直如驚雷入心,眾人無不一震。陸朝翻身落地,“噔噔噔”連退三步方才止住勢子,看清來人,“三公子!” “三公子!” “三公子!” 諸將朝臣無不喜出望外,甚至禁衛(wèi)軍中亦有人脫口驚呼,退步拜下。夜玄殤揚(yáng)眉,目光掃過左君侯府二將,微微一停,看向正運(yùn)功掙扎的虞肖,忽然五指一松,反手搭上他肩頭,“內(nèi)功底子不錯,不愧虞崢親傳。” 虞肖在他松手時本有十余種身法向外閃避,但偏偏被他隨意一掌拍個正著,心中震驚莫名。抬眼之間,與那雙深若沉夜的眸子不期相撞,竟是不由自主,在他掌力之下屈膝拜倒,霍然抬頭,“三公子……” “不過這等拼命的打法也是他教你的嗎?”夜玄殤微一傾身,雙眸綻開笑意,如雪中倏現(xiàn)的陽光,照透冰雪天地,萬眾人心,“那他忘記告訴你,只要在我面前,任何人欲殺我穆國子民,都絕不可能?!?/br> 飛雪之中,玄衣男子唇畔掛笑,話語散漫,卻自凜冽生威,令得身前之人驀然心懾,驀然肅聲,他卻一笑拂袖,放手眼前,轉(zhuǎn)身自往白虎殿而去。 虞肖騰地站起身來。 沉重殷紅的殿門在玄衣男子的腳步中緩緩大開,現(xiàn)出通天長幕之下金碧輝煌的大殿,眾臣間自然而然讓出道路,天階步步,通向至高之處金玉莊嚴(yán)的王座。 夜玄殤踏殿闕,過長階,最終停步在穆王靈前,抬頭注目,拈了三炷清香,笑了一笑,“父王,兒臣似乎又遲來一步,上次一見竟成永訣。不過也沒什么關(guān)系,您交代的事情我自會幫您辦妥,穆國也總不讓它有什么損傷,您若在天有靈,安心看著便是?!?/br> 虞肖隔著金殿白幡,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玄衣之下峻拔的身影,突然之間,兵馬聲從萬千宮闕震地而來。 一道道宮門轟然閉合的巨響,由外而內(nèi),層層逼近,震動廟堂殿宇。急密的風(fēng)雪,也似乎在重云之下凝結(jié)滯暗,被那一層層威重整齊的腳步淹沒全無。上萬戍衛(wèi)軍出現(xiàn)的一刻,天地仿佛失卻一切光明,沉沒作兵甲密布鋒冷的深淵。 所有人皆盡色變,望向殿前殺氣逼人的大軍,而夜玄殤只是躬身上香,一派安然。 “咻!” 厲嘯聲貫耳響起! 一支雪亮的箭,離弦破風(fēng),帶著狠絕的鋒芒,凌厲的殺機(jī),穿過輝煌金殿,劃裂肅穆靈堂,猶如九霄之上筆直的閃電,毫不容情地射向夜玄殤后心! 三炷煙香,直指金頂?shù)铖贰?/br> 歸離劍微微輕鳴。 箭嘯割裂空氣刺耳的聲音,剎那間充斥整個空間,重帷四散,天穹瞬間似有驚電疾閃穿行,風(fēng)雷逼下天地! 劍氣,破空開綻! “當(dāng)!” 歸離劍鋒芒乍耀,利鏃崩折,精光迸射。 隔著無盡殿堂,重重飛雪,夜玄殤袖落身回,朱紅如血的長弓之后,太子御高踞馬上的目光,比那箭鋒更冷,比那冰雪更寒。 第二十一章 萬軍止息。 偌大的殿前廣場,只聞一人馬蹄之聲,高聳的王宮金闕,只有一人腳步。 夜玄殤負(fù)手步出大殿,身后是舉國之臣,身前是如云兵馬,他站在玉階最高之處,輕輕一笑,漫然說道:“大哥,別來無恙?!?/br> 玄色的長衣,白色的王袍,在冰天雪地間劃開分明的界線,兩雙神似的眼睛,目光深處是傾盡江海亦永難填補(bǔ)的鴻溝。 太子御勒馬,冷冷的聲音穿過風(fēng)雪,似是劍刃礪出的光,“別來無恙,三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br> 夜玄殤仍是笑著,只是那笑中多了幾分冷諷的滋味,而令得那飛揚(yáng)深眸愈顯桀驁,“想必大哥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有樣?xùn)|西,大哥怕也想了很久,這東西我一直覺得沒什么用處,且送大哥做份薄禮吧。”一揮手,一點(diǎn)玄光彈指射出。 玄龍玉玦,傳國之璽。 太子御臉上似有微微震動的神情,但是剎那抬眸,冰冷的玉石嵌入掌心,那堅硬的紋路亦硌入心間,牽出眉目之間一絲陰沉的狠戾。從小到大便是如此,他用盡心思想得到的,這人棄之若履,即便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這人臉上明朗的笑意永遠(yuǎn)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多少年心中芥蒂,多少次至親成仇,劍鋒相向,早已沒有挽回的余地,任何情義都不及握在手中的王權(quán),通向至尊之位的道路上,只能有一人的腳步。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太子御握著玄龍玉玦的手慢慢抬起,數(shù)萬大軍在他身后,仿若一片鋒冷無底的黑潮,隨時都可淹沒整座大殿,和那風(fēng)雪之巔獨(dú)立的男子。 箭上弦,機(jī)括之聲震耳。風(fēng)聲似乎在這樣沉重的殺氣之下漸漸息止,烏黑冷亮的箭鏃,一排排一重重連成不絕的光幕,對準(zhǔn)階上之人,對準(zhǔn)白虎殿中滿朝文武,甚至對準(zhǔn)了尚未撤出殿外的五百禁衛(wèi)。 太子御身后的顏菁,隔著細(xì)微的雪影,清楚地看到虞肖倏然鋒利的眼神。 風(fēng)雪迷離穿過蒼穹,染透層層疊疊的宮墻,琉璃冰色映襯著女子長袂纖飛的身影,紛紛冉冉,最終落入一雙清透無垠的眸。 子嬈站在王宮高處,漫天飄雪,一襲輕衣,在大地天穹間劃開一抹清絕的顏色,白虎殿前兵馬肅殺的聲音,不曾令她身姿有分毫移動,那一場箭在弦上的殺伐,她似見慣,神情之中只一絲淺淡的無謂。 一國更迭,一戰(zhàn)將終,她在等待塵埃落定的一刻,亦等待另外一場帷幕的開啟。 片刻之前,一道簡單的命令剛剛自那柔軟的紅唇間輕吐,今日白虎殿前,誰若不遵穆王遺命,戍衛(wèi)軍便殺誰之身,今日邯璋城中,誰若發(fā)兵擁立太子御,白虎軍便滅誰之師。 穆國的宿命,其實(shí)在十年之前,便已注定。 若是他在,必也是這樣的命令吧,猶如帝都那一夕風(fēng)雨遽變,楚國那一戰(zhàn)驚天之局。即便沒有她,他亦不會失去對穆國的控制,運(yùn)籌千里,算無遺策,那一人一心,一手風(fēng)云,牢牢掌控著五族四國,九域天下的每一分變動,如一盤完美的棋局,沒有任何一顆棋子可以跳出他的掌心,哪怕是皇非與夜玄殤這樣超卓的人物,哪怕是宣王姬滄那樣強(qiáng)悍的對手,那么她,是否也是他棋盤之上一枚過江之卒,在縱橫八荒的戰(zhàn)局深處,有進(jìn)無退,有去無回。 冰雪下分明的眉目,在此一刻與千里之外帝都那人恍若重疊,她知道他不會給她答案,她會自己尋出答案,那個他欲掩藏的真相。 子嬈微微闔眸,周身真氣迎風(fēng)流轉(zhuǎn),無數(shù)聲息仿佛自四面八方?jīng)坝慷粒逦梅路鹩|手可及。虞肖質(zhì)問太子御時激烈的言辭,老穆王薨逝的真相揭開時眾臣的憤然,白虎禁軍在大殿前拔劍向敵的殺氣,外戍軍臨陣倒戈時太子御暴怒的神情,千云槍出飛雪的影子,歸離劍不可一世的鋒芒…… 急密的喊殺聲隱隱響起,風(fēng)雪中傳來血腥與殺戮的氣息,越來越濃,越來越重,最終凝覆整個宮城,直至東宮方向一聲震響,仿佛是巨木撞上黃銅宮門沉重的聲音,一道烽火,沖天而起,子嬈倏地?fù)P起烏墨般的眉睫,注視那在風(fēng)雪下筆直騰起沖入云霄求援的烽煙。 天網(wǎng)恢恢,眾叛親離,太子御在親信護(hù)衛(wèi)下退守東宮,禁中五千親衛(wèi)拼死抵抗,只要能堅持到烽煙傳出,駐守城外的大軍拔營來援,僅憑宮中禁衛(wèi)與白虎軍聯(lián)手,亦無法擋此千軍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