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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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離嘶聲道:“她與婠夫人已是同心同魄,你在入城之時(shí)便已察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就她!” “我能?!陛p輕的兩個(gè)字,自對面之人的口中吐出,低弱幾不可聞,卻有著一股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味道:“這世上沒有人再能救她,除了我。” 瑄離似被這短短的一句話鎮(zhèn)住,而后仰首看著那驅(qū)使?fàn)T九陰也夜玄殤惡斗的女子,道:“你以為你還能救她嗎?她的一生都已毀在了你的手里,你憑什么還能救她?” “憑這是我親口的承諾,現(xiàn)在這承諾依然有效?!弊雨晃⑽⒑夏?,從他身上收回手,便轉(zhuǎn)往玉臺方向?,u離站在他身后,明明舉手便可以將他擊殺,但面對那清瘦的背影,竟不敢再妄動分毫。 這是婠夫人出招已經(jīng)毫無章法再不復(fù)先前那般凌厲。子?jì)粕硇芜B閃,隨著碧璽靈石七彩燦爍的異芒,玉臺上朵朵蓮華盛放,形成一個(gè)奇妙的陣法,將婠夫人困在中心。婠夫人厲聲尖嘯,周身金芒暴漲,驀然轉(zhuǎn)身,向著子?jì)茡鋪?。子?jì)拼邉由徣A真氣聚于掌心,猛一咬牙,向前擊出。 金光迸射,彩芒流散。婠夫人發(fā)出一聲凄長的慘叫,被生生擊回陣心。蓮華綻放,原是世上最亮最美的景象,但在這絕美的光亮背后,婠夫人面容扭曲,雙目泣血,子?jì)频难壑袇s輕輕墜下淚來。 蓮華散,玄影飛,子?jì)平又粨糁?,護(hù)著子羿凌空飄下玉臺,回首轉(zhuǎn)身。婠夫人在陣法中哭嚎掙扎,聲聲叫著女兒的名字。子羿靠在子?jì)茟阎?,只見她望著那玉臺上瘋癲成狂的身影,輕聲道:“對不起,母親。”一語言盡,再不遲疑,子?jì)瓶v身而起,在樓閣前微一借力,凌空掠向被燭九陰攪得狂浪沖天的御湖。待到御湖上方,她拂袖將子羿向外送去,自己卻如一樓幽風(fēng)驀然上升。那燭九陰在半空中迎面沖來,子?jì)粕硇募毙?,抬手握住插在它左眼中的歸離劍,猛然拔出,同時(shí)叫道:“夜玄殤!” 燭九陰吃痛之下央身狂吼,夜玄殤縱身而起,反手接住子?jì)茢S來的長劍。長嘯如龍,一道劍光,似自九霄云外破空擊下,天地間驚閃蔽目,血雨漫空,歸離劍自那巨蛇口中貫入,從下顎到腹部剖開一條致命的劍痕。燭九陰哀嚎著向湖中撞去,周身罡風(fēng)席卷,血浪滔天。子?jì)萍皶r(shí)撲向被巨蛇迎面沖擊的夜玄殤,兩人沖破狂濤血雨,一同滾向岸邊。 四周山石俱毀,樓摧殿塌,夜玄殤落地反身將子?jì)茡涞?,無數(shù)飛石斷木砸在他的背上。那燭九陰張著半邊巨口沖向二人,身在半空終是力有未遂,帶著漫天血雨撞向山頭,巨大的身軀轟然墜落。靈物被毀的同時(shí)。身在半空的含夕幽靈般飄下,雙手赤帶飛舞,攜著尖利的呼嘯卷向子?jì)婆c夜玄殤。夜玄殤不及起身,抱著子?jì)七B滾數(shù)周。含夕一擊不中,待要再次出手,突然渾身劇震,落在地上,抱頭尖叫。 這時(shí)婠夫人所在的玉石全然被蓮華清光籠罩,那紫色的身影在數(shù)道光柱之間像是快被融化一般。城中萬鬼齊哭,百獸哀嚎,慘厲的聲音沖破血月,回蕩在亙古蒼穹,仿佛血池地獄將摧,天地人間欲毀。婠夫人魂飛魄散的同時(shí),含夕亦遭受同樣的沖擊,周身血衣狂舞,隨著玉臺上光華愈盛,不斷發(fā)出駭人的慘叫?,u離飛身撲去,抱住她叫道:“含夕,含夕,你怎么了?”含夕雙手抓著他肩膀,目中透出血光,忽然張口便向他脖頸咬去。 瑄離大駭之下翻身滾出,含夕縱身躍起,張開十指,向著他背后插下。就在這時(shí),夜色中傳來流水一樣的簫音,子昊倚坐在一株古樹之下,拂簫吹奏。簫韻仿佛自天際響起,如絲如縷,如霧如幻,玉臺之上清華盛亮,城中那些蠱尸不斷向著玉臺涌去,遇到那明美燦爛的光華便頹然倒地,變成一堆堆散亂的白骨,如沙化影,灰飛煙滅。含夕聽到簫音頓住身形,茫然回頭,艷戾的雙眸中幽芒流淌,漸漸泛座浮云迷霧般的色澤。 子昊閉目吹簫,唇畔鮮血不斷滴落,已將青衣染作赤紅。隨著越來越多的蠱尸聚集,那簫音一時(shí)悠揚(yáng),一時(shí)輕柔,竟似難以為繼。子昊元神受創(chuàng)在先,又被瑄離偷襲重傷,如此催動玉簫已極為勉強(qiáng)。子?jì)骑h然落地,當(dāng)即掠至他身旁,伸手抵在他背心,以蓮華真力相互。含夕側(cè)耳傾聽簫音,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向著子昊走去。夜玄殤握劍在手,護(hù)在二人身邊,防她出手傷人,卻見她櫻唇微啟,輕聲叫道:“子昊哥哥……” 幽風(fēng)繞空,紅衣飄揚(yáng),秀美的女子靜立湖畔,眼中流露出柔和依戀的神情。月華重現(xiàn),玉臺上婠夫人身影破碎,幾乎消失不見,萬千蠱尸幻化塵埃。子昊簫聲微滯,鮮血溢出唇畔。含夕上前兩步,道:“子昊哥哥,你受傷了,我給你找藥去?!闭f著轉(zhuǎn)身飄去,落向燭九陰之旁,手起刀落,竟將一顆赤紅的蛇膽生生剖出。 那燭九陰本已奄奄一息,此時(shí)垂死掙扎,忽然暴起噬人。含夕落在子昊身邊,手捧蛇膽道:“子昊哥哥,我?guī)湍闳×松吣憗?,你快些服下,傷就會好了。?/br> 白玉的掌心襯著赤艷的蛇膽,似將一顆玲瓏剔透的紅心托向此生刻骨銘心的那個(gè)人。子昊勉力起身,方要開口說話,口中復(fù)又嗆出鮮血,低頭掩唇劇咳。子?jì)茡?dān)心他的傷勢,又怕刺激含夕,伸手替他將蛇膽接了過來,道:“這么珍貴的蛇膽,謝謝你了?!焙Φ溃骸白?jì)苆iejie,你早說是子昊哥哥需要蛇膽,我就叫白龍兒乖乖聽話了?!?/br> 子?jì)撇挥梢徽?,轉(zhuǎn)頭看向夜玄殤。夜玄殤道:“含夕,你記起我們了?”含夕撇撇嘴,瞪了他一眼道:“夜大哥,你殺了我的鶴兒,傷了我的白龍兒,我要你陪我去捉金猊,不然我就跟王兄告你的狀。”子?jì)坪鸵剐懩抗饨粨Q,臉上皆露出奇異的神情,含夕竟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和他們初遇之時(shí),魍魎谷中殺蛇去膽,嬌俏笑語,依稀仍是那個(gè)單純美麗的小姑娘,哪里還有半分姽后的影子? 子昊服下蛇膽,調(diào)息片刻,面色略微恢復(fù)。含夕柔聲道:“子昊哥哥,你好些了嗎?你好好養(yǎng)傷,等你傷好了,再教我下棋?!弊雨坏吐暱鹊溃骸昂谩^幾日我好些,便陪你下棋?!焙γ媛段⑿?,既是擔(dān)心,又是歡喜地看著他。 城中異獸失去控制,四下嚎叫走竄。子昊扶著子?jì)频氖致酒饋?,輕聲道:“含夕,這些異獸太吵了,你去他們驅(qū)散好嗎?”含夕立刻點(diǎn)頭道:“好,我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走開,不吵你休息?!闭f著足尖一點(diǎn)升上半空,衣袂在月色下如水輕拂,口中發(fā)出一串若有若無的輕嘯。嘯聲隱隱傳遍大地,所有異獸低鳴應(yīng)和,再不復(fù)暴躁狂亂,漸漸安靜順服?,u離站在數(shù)步之外凝望著含夕的身影,子?jì)瓶戳丝此?,暗中松了一口氣。雖然子昊傷勢頗重,但并無性命之憂,子羿和含夕也都平安無事,婠夫人已被蓮華陣法化去神魂,鬼師之禍就此消弭,想來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子羿撲倒夜玄殤身上,夜玄殤伸手將他抱起。子?jì)妻D(zhuǎn)頭望向籠罩在明光深處的玉臺,輕輕閉上了眼睛。子昊知道她表面雖然決絕,但心中始終無法對婠夫人之事釋懷,抬手?jǐn)堊∷募珙^,但在莫名之間,忽然感到一種不祥的氣息沖向心神。 這時(shí)候,對面高聳的玉臺突然金芒大作,陰風(fēng)狂嘯,那些散落在地的白骨,遍布四方的鬼尸不知為何向著金芒中心瘋狂的涌去。金芒深處似有一個(gè)無底的黑洞,不斷吸噬著所有邪惡的力量,女子尖厲的笑聲伴著強(qiáng)烈的戾氣沖向月霄,蓮華法陣中的光芒瞬間轉(zhuǎn)黑,就連明月都被黑氣吞噬,再不見一絲光亮。 天地間邪氣翻涌,催魂奪魄。子昊面色驟變,喝道:“萬蠱反噬!快退!”然而為時(shí)已晚,金芒全然黑化,婠夫人似人似鬼的影子帶著無數(shù)鬼哭,無盡厲魂向著眾人沖來。碧璽靈石清光陡盛,卻也無法保護(hù)所有人,子昊欲提真氣助她,靜脈頓覺劇痛,重傷之下,九幽玄通竟已無法施出。眼見黑霧摧毀萬物,身在半空的含夕突然飛身撲下,化作一道飛馳的赤芒,擊向已被萬蠱噬化的婠夫人。 血玲瓏的靈力被含夕全力釋放,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心血真元。萬蠱反噬之力不但完全吞噬了婠夫人的元神,亦將毫不留情地摧毀周圍所有活物。二十年前皇城鬼師覆滅時(shí),曾經(jīng)令得七城盡毀,草木無存,可見這逆天之行的反噬是多么恐怖,但此刻含夕以全身真元催動射物奪虛術(shù),竟然攝取萬獸精魂與之對抗。極致的陰氣與源源不斷的血魄相沖,云雷滾滾,驚電縱橫,夜空下那形成蔚為壯觀的奇景。驀然間,一道金光、一道血光雙雙向著黑云深處的月華沖去。云開霧散,月臨中天,靈石之光照徹九霄,如水沖流,洗向萬物。那些陰森的鬼氣、蕭蕭白骨、濃郁血影,凄厲慘叫,都在這光華之下消泯幻化,光芒中那紅色的身影亦像風(fēng)中殘葉一般,字月夜深處飄然墜落。 夜玄殤等人被突如其來的強(qiáng)光耀得目不能視,唯有子昊未受影響,縱身接住墜落的含夕,立刻察覺她真元耗盡,已無回天之力,心中不禁黯然。含夕靠在她身前徐徐張開眼睛,見是他抱著自己,臉上露出微弱的笑容,“子昊哥哥……”她低聲叫他,如同多年前每一次夢中牽念,少女呢喃的輕語,“我終于……又聽到你的簫聲了,我好想你……我好像……做了很多錯(cuò)事,你會不會怪我?” 在這回光返照之際,她似乎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這十年來的仇恨的支配下,那些殺戮與痛苦、血腥與空虛,那些被噩夢驚醒的夜晚,充滿了陰謀的光明。含夕身子微微顫抖,心傷無痕,卻因痛苦兒痙攣。子昊低頭柔聲道:“這不是你的錯(cuò),我并沒有怪你,今天我是來帶你回去的?!?/br> “真的嗎?”含夕眼中輕輕流下淚來,“我要跟你回王城,那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異獸……每次我用你教我的心法召喚他們,他們都會乖乖聽我的話。” 子昊想起十年來荼毒生靈的鬼師,戰(zhàn)禍連綿九域,當(dāng)初他教授含夕武功的時(shí)候,又何曾會想到演變成今日這番局面?含夕見他不說話,急道:“子昊哥哥……我只是……只是想召喚那些異獸,那樣就不會忘記你教我的法訣……我不是想報(bào)仇,更不想殺你……你不生我氣,好嗎?” 她的呼吸繼續(xù)急促,腕上的血玲瓏光芒黯淡,似乎隨時(shí)都會消散。子昊輕嘆一聲,柔聲道:“我沒有生氣,等你好了,我再教你其他好玩的法訣?!?/br> 含夕這才放下心來,低低說道:“你不生氣,那……那你可以再吹一次簫給我聽嗎?” 樹下殘花飄落,紅衣少女凝視著男子清雅的眉目,目光漸漸變得迷離遙遠(yuǎn),血玲瓏逸出點(diǎn)點(diǎn)熒光,恍若赤蝶飛舞消逝在月華之中。那一日碧竹林下,江山棋局,他在薄霧深處含笑相望,青色的衣衫風(fēng)吹如霧,請眸似水,是她一生男解的謎題。含夕的唇角依稀漾出一絲蒼白的微笑,手臂輕輕垂落,一粒晶瑩的棋子自她掌心滾出,落在子昊腳邊。簫音如縷,幽幽而逝,棋局終了,是宿命盡頭無邊的黑暗,黑暗中,花落塵埃,在沒有痛苦與渴望,沒有仇恨與思念…… 第八十五章 月明風(fēng)清 子?jì)埔恢睕]有上前打擾他們,這時(shí)候才輕輕走到子昊身旁,道:“帶她回王城吧,她一定會喜歡留在那里的?!弊雨浑p目微合,玉簫上的鮮血滴落在含夕的臉側(cè)。含夕唇角帶笑,遠(yuǎn)離了那些江山殺伐、鐵血恩怨,沉睡在心愛男子的懷中,笑容滿足而平靜。 千里之外,山河寧定,明月傾灑,光照人間。夜玄殤抱劍在胸,抬頭望月,深邃的眸低幽光浮沉。子羿與子昊心意相通,隱約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跑上前輕聲叫道:“師父?!弊雨桓缴韺⒑Ρ?,道:“走吧?!?/br> 幾人轉(zhuǎn)身舉步,瑄離站子對面月下,身形蕭疏,豐滿衣袖。子昊走到他身旁,低聲道:“抱歉,我食言了?!爆u離面無表情,抬手將含夕接過來,道:“很好,你們可以走了?!弊?jì)圃胨秃赝醭前苍?,但看瑄離冰冷的眼眸,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遲疑一下,道:“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宿英其實(shí)一直都很掛念你。” 瑄離收回凝望含夕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片刻后,出人意料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好?!睅兹穗m然意外,但更覺欣喜?,u離環(huán)目掃視支崤城,似乎頗為傷感,忽然間轉(zhuǎn)向御湖,面色微變,“那是什么?” 幾人聞聲回頭,瑄離卻猛地將含夕擲向子昊,同時(shí)閃電般探手,一把扣住子羿肩頭,帶著他急退數(shù)丈,落在琉璃花臺的斷壁之間。子昊受傷本重,周身真力虛空,竟被含夕身上傳來的勁氣撞得倒退數(shù)步方才站定。夜玄殤及時(shí)伸手接下含夕,子?jì)品鲎∽雨?,見瑄離竟然挾持子羿,喝道:“你干什么?” 瑄離站在崩塌殆盡的金殿之前,森然冷笑:“你們害死了含夕,今天還想活著走出支崤城嗎?站住!誰敢往前一步,我便要這孩子的命!” 子?jì)仆妒蠹善?,猛地停步,見子羿被他制住掙扎不得,怒道:“我們害死含夕?方才見你傷心,我一直隱忍不說。子昊拼著自己真元劇損保她平安,含夕神志分明已被簫聲喚回,若不是你背后偷襲,重傷子昊,我和他聯(lián)手催發(fā)靈石,憑借九幽玄通之力,未必就不能抵擋萬蠱反噬,含夕又怎會犧牲自己?若說有人害死含夕,罪魁禍?zhǔn)资悄悴艑?!?/br> 瑄離十年前對含夕一見鐘情,多年癡心守護(hù),方才見她臨死前始終念念不忘子昊,原來竟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他生性偏激,眼見含夕慘死,傷心欲絕,此時(shí)早已存了與幾人同歸于盡的心思,“不管是誰害死了她,我都不會讓她孤孤單單,她若是在地下見到我們,一定會很歡喜?!?/br> 子昊勉強(qiáng)提聚真氣,注視瑄離的神情,忽然低聲道:“含夕在乎的人是我,我賠她一條命也沒什么,你又何必跟著送死?還是跟他們出城去吧?!?/br> 瑄離面上一陣扭曲,“你不要妄想救他們了!我拿這座機(jī)關(guān)奇城給你陪葬,你們也該心滿意足?!闭f著左手一揮,出現(xiàn)一個(gè)火折子,冷冷笑道:“含夕既然這么喜歡你,我成全她又何妨?你可知這機(jī)關(guān)城下是什么?只要我點(diǎn)燃引信,用不了半刻時(shí)間,整座支崤城便會化作一片火海,到時(shí)候我們?nèi)巳嘶浅苫?,你便再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我了。” 火光之下,原來琉璃花臺大殿正中的位置,露出一截金色的機(jī)關(guān),夜玄殤和子?jì)仆瑫r(shí)一驚,想起那遍布地底的黑油,背心寒意陡生。子昊雖看不見那廢墟間殘留的機(jī)關(guān)裝置,但知道作為機(jī)關(guān)奇城的設(shè)計(jì)者,瑄離想要?dú)С墙^非虛言,淡淡一笑道:“你若想一起死,我倒是不介意,怕只怕含夕見到你卻沒那么高興?!?/br> 輕描淡寫一句話,瑄離明知他是故意要惹自己發(fā)怒,仍舊氣得渾身發(fā)抖。夜玄殤彎腰放下含夕,趁機(jī)對子?jì)频溃骸澳愫退茸摺!?/br> 子?jì)祈廨p輕一抬,兩人四目相觸,她幽魅的星眸一如當(dāng)初清澈無垠。夜玄殤挑眉輕笑,在這生死將絕的剎那,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相信我,我會平安帶回子羿?!痹捯舾β?,抬手搭上她的肩頭,掌力微吐,將她和子昊一起向御湖中送去。瑄離見狀大怒,火苗一晃,向著機(jī)關(guān)落下。 子?jì)票灰剐懸徽仆葡拢睕_湖底。湖水漩渦重重,早已被鮮血染作暗紅,燭九陰龐大的尸身在暗流中回蕩,好似一堵鐵墻向著兩人迎面掃來。子昊身受重傷,幾乎油盡燈枯,子?jì)粕焓直ё∷?,只覺他氣息微弱,已近昏迷,放要向上浮起,忽然感覺水低一陣劇烈的震動,有種炙熱的氣息從冰冷的水中迅速傳來。湖底激流沖涌,翻滾如沸。子?jì)浦赖叵聶C(jī)關(guān)已然發(fā)動,此時(shí)根本不可能再重回湖面將心一橫,拖著子昊往密道出口潛去。 湖水越來越熱,漸漸沸騰不休,待到最后,子?jì)埔延X氣息不暢,模糊中潛入密道,隨著強(qiáng)烈的水流奮力向上沖去。漫長的黑暗過后,新鮮的空氣突然撲面而來,晨光隱現(xiàn),大地巨震如雷,子?jì)票е雨粵_出水面,卻見支崤城中猛地噴出一道沖天赤焰。 火石如雨,烈焰憤流,整座城池向空掀起,熾熱的熔巖自山巔噴發(fā),很快將整座赤峰山化為火海,終年不散的云霧也似燃燒的赤浪,向著四成八荒天地蒼穹涌去。 傲視九域的機(jī)關(guān)奇城,在漫天碎石烈芒中盡毀無余。流火經(jīng)天,日月失色,大地赤焰叢叢,似是曼殊花開遍紅塵,流淌著漫向萬里江山…… 穆國章武十年東,支崤城毀,鬼師盡覆,焚毀支崤城的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濃煙蔽日,地裂山崩。無數(shù)熔巖流淌如河,數(shù)日之后,漸漸在赤峰山四周凝結(jié)成片,一場雪落,冰雕玉琢,化作一片奇異的美景。 穆、昔兩國出動所有軍隊(duì)數(shù)十萬,四處尋找穆王夜玄殤與儲君子羿,僅在第二日憑著九轉(zhuǎn)靈石微弱的感應(yīng),找到了昏迷在護(hù)城河旁的子羿。此后月余時(shí)間,兩國戰(zhàn)士幾乎將赤峰山周圍你掘地三尺,但除了深埋在熔巖下的歸離劍外,竟連夜玄殤月瑄離的尸骨也尋不到分毫。這一場驚天動地的烈火,仿佛早已將二人焚化成灰,再也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 天際飛雪,不休不止。子?jì)茽恐郁嗟氖终驹谲姞I之外的一處斷崖上,凝望著漸漸被白雪淹沒的赤峰山,玄衣隨風(fēng),飄搖起伏,清魅的眼中一片光色迷離。 “王后?!倍吅鋈粋鱽砉Ь吹穆曇粼?,子?jì)苹仡^看去,只見衛(wèi)垣、虞肖、廖鄴等穆國忠臣,以及三軍校尉以上的將領(lǐng)冒雪站在身后,見她轉(zhuǎn)身,同時(shí)傾身下跪,衛(wèi)垣撫劍抬頭道:“王后,殿下已經(jīng)失蹤了三個(gè)月了,這三個(gè)月我們尋遍了北域每一寸土地,殿下生還的希望已經(jīng)十分渺茫。我等斗膽,懇請王后扶立儲君,臨朝聽政?!?/br> “懇請王后扶立儲君,臨朝聽政!”身后諸將俯首叩拜,齊聲說道。 這已經(jīng)是近日來諸臣第三次跪請儲君即位。子羿抬頭看向母親,問道:“母后,父王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衛(wèi)垣低頭道:“國不可一日無主,請王后成全穆國?!?/br> 子?jì)妻D(zhuǎn)過頭,看著蒼茫無際的白雪,長空萬里,天寬地廣,舉目所及,一只雄鷹振翼高飛,掠過如畫山河,直上蒼穹九霄。云飛鷹翔那樣灑脫自在,無拘無束,仿佛是那人的影子,風(fēng)一樣的瀟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 雪落無垠,她唇畔輕輕勾出一抹柔媚的笑意,輕聲道:“夜玄殤,這一次,我成全你?!?/br> 穆國章武十一年春,穆王玄殤入葬肅陵。太子子羿登基為王,尊王后鳳氏為太后,改元錘圣。因新君年幼,太后垂簾金殿,攝理國政。 垂圣元年,昔王蘇陵昭示天下,遜位不就,舉國同尊穆王為主。穆王于白虎殿受月華靈石,次日,親登應(yīng)天臺拜蘇陵為相,上將軍衛(wèi)垣封柱國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文武百官。 垂圣四年,穆王子羿行冠禮,冊蘇相之女蘇韻為后,上將軍靳無余之女靳庭為妃。太后撤簾還政于王,退居羲和宮。 垂圣七年,穆王子羿平玗、絳、郇、祭、糸等十三邊陲小國,一統(tǒng)九域,攜王后蘇韻登驚云山遙祭天地,改穆國舊稱,開創(chuàng)天朝,號始帝。次年遷都伊歌,改元神冊。天朝之始,分封功臣名將,以上的將叔孫亦為東越侯,樓樊為南靖侯,廖鄴為西岷侯,虞肖為北晏侯,坐鎮(zhèn)邊疆,世襲罔替。 此后數(shù)年,九域江山平定,戰(zhàn)火絕跡,四海之內(nèi)百姓安居,元?dú)鉂u復(fù),漸呈盛世之象。 秋去春來,流水悠悠。天都伊歌城外,當(dāng)娘楚江之畔一處偏僻的小鎮(zhèn)上,三十里桃花如云,開遍草村山野。一間青旗酒家掩映在桃花林中,座上客正滿,酒正香,一位白衣書生正輕巧木案,朗聲說道:“列為客官,想那十年前,穆王玄殤率三十萬大軍抵御鬼師,姽后含夕為禍人間,終將機(jī)關(guān)奇城同歸于盡??蓢@那一場天火,從此穆王生死成謎,在無人見得英雄神蹤。這一樁故事說道現(xiàn)在,便是江湖之中至今未解的懸案,不容得在下妄加揣測了。” 醒木一拍,曲終言盡。客人們紛紛解囊,眼見日落西山,陸續(xù)散場而去。那說書先生收拾攤子,起身對著一幅畫卷發(fā)呆,旁邊彈琴的童子回頭道:“先生,看來,今日又沒有人認(rèn)得則會畫中女子了。這些年先生幾乎走遍了天下桃花盛放的地方,我看著畫中之人多半是仙子下凡,根本就不在人家呀?!?/br> 那白衣書生望著墻上的畫卷長嘆。那畫中桃花燦爛,一名玄衣女子翩然獨(dú)立,仿佛是花林深處仙姝麗影,極盡柔情嫵媚。那白衣書生尋覓畫中之人十年不得,此時(shí)心灰意冷,收起畫卷背在囊中,黯然轉(zhuǎn)身。 這時(shí)門口最后一位客人起身走向柜臺,和他擦肩而過,一不小心將他撞個(gè)正著,急忙做一賠禮道:“抱歉抱歉,先生莫怪?!蹦前滓聲Щ曷淦?,渾沒在意拱手離店而去。那客人嘻嘻一笑,一挑帽檐,將一樣事物丟入柜臺,笑道:“易老,有人拿著鳳主的畫像滿江湖亂跑,您老看見了,管都不管嗎?” 柜上之物正是方才那書生視若珍寶的畫卷,不知何時(shí)卻倒了這人手中,柜臺后瞇著眼睛打盹的老掌柜挑了挑眉,伸手接了畫卷道:“唉,就洛飛你這猴崽子手快。人間自有癡情人,何必白白惹人家傷心呢?鳳主讓你回伏俟城辦事,你卻這里貪杯,還不快去!” 洛飛哈哈大笑,目光一揚(yáng),看向外面如霞似火的桃林,“那癡情書生應(yīng)該謝我才是,否則回頭讓鳳主撞見,可夠他消受嘍!” 暮風(fēng)徐徐,吹起店中布簾。便在這桃林深處,一檐竹屋鬧中取靜,半掩落花,此時(shí)此刻,那畫卷的主人正倚在屋前枝葉繁茂的桃樹下,相伴晚風(fēng),仰首飲酒。 桃色晶瑩,落紅滿襟,花間玉容冶艷絕塵,散發(fā)輕衣,風(fēng)姿慵媚。她喝得一壺酒盡,笑染雙靨,閉目贊道:“桃夭酒雖然年年都有,但還是這十年之釀才真真當(dāng)?shù)谩L(fēng)流’二字,不枉當(dāng)初采花摘葉,一番辛苦?!?/br> 隔著垂簾,屋中傳來溫雅如玉的聲音,“你們兩個(gè)再喝下去,酒可要沒了。” “哎呀!”子?jì)埔话蚜嗥鸨е茐貪L到在地的小獸,提到眼前,丹唇間輕輕飄出兩個(gè)字,“雪戰(zhàn)?!蹦切~F一個(gè)激靈,看著女子半瞇的鳳眸,微挑的眉,四爪縮起,嗚咽一聲,死死閉上眼睛。 子?jì)浦讣馓羝鹆丝樟说木茐?,放在雪?zhàn)腦門上,“少裝可憐,你主子跟鬼師拼命的時(shí)候,你不知在哪里躲清閑,等到天下太平,你就冒了出來,整天不是毀我的畫就是偷我的酒,我看是有人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連我珍藏十年的桃夭酒也敢喝,走走,找你主子評理去?!?/br> 簾內(nèi)傳來男子低沉的輕笑。子?jì)屏嘀~F起身,林外忽然有個(gè)面目冷峻的黑衣男子出現(xiàn),扶膝跪下道:“屬下見過鳳主!” 子?jì)品饕罗D(zhuǎn)身,眉梢微漾,“墨烆,不在天都伺候你小主子,怎么又跑到我這兒來了?” 墨烆低頭道:“回鳳主的話,少主說最近柔然那邊有點(diǎn)不安生,萬俟勃言今年的歲貢至今未到,讓我來跟主人說一聲?!?/br> 子?jì)茟袘械氐溃骸罢f一聲,讓他自己看著辦,他那點(diǎn)心思我還不知道?看不順眼,想出兵就出,北晏侯那些兵馬莫非是白養(yǎng)的嗎?” 墨烆道:“少主雖有此意,卻擔(dān)心大戰(zhàn)之后,北晏侯擁兵自重,所以想問問兩位主子的意見?!?/br> 子?jì)沏既豢吭诖扒埃D(zhuǎn)頭向屋中道:“喂,你徒兒問你,柔然想要尋事,讓不讓他反啊?” 桃花拂過,垂簾微微一動,飄出張素箋,子?jì)颇笤谑种幸豢矗灰娚厦嫘性屏魉貙懥怂膫€(gè)字:“扶立突厥”,不由笑道:“jian詐?!睂⑺毓{往墨烆眼前一遞,道:“吶,告訴那小子,再不然就把萬俟勃言那個(gè)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弄進(jìn)宮來,給小韻兒當(dāng)丫頭使喚,她爹要是敢亂來,就打她的屁股。” 墨烆低咳一聲,素來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了絲縷笑意,鳳主……屬下一定把話帶到?!?/br> 子?jì)泣c(diǎn)點(diǎn)頭,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打了個(gè)轉(zhuǎn),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墨烆聽她不說話,一抬眼瞥見她神情,心里不由一沉,右手悄悄握住了劍柄。子?jì)埔娝麥喩砭o張,忍不住掩唇輕笑,道:“放心吧,我今天不找你練劍,看你來回跑得辛苦,給你找個(gè)信差?!闭f著將雪戰(zhàn)往他眼前一送,“我的碧璽靈石和且蘭的浮翾劍都已經(jīng)傳給了小韻兒,你把這家伙也帶回去交給她,從今兒起我封它做冥衣樓的神獸,專門負(fù)責(zé)天下七十二分舵跑腿送信。它若敢不聽韻兒的話,你回頭來告訴我,看我不用它來釀酒才怪?!?/br> 雪戰(zhàn)嗚嗚低叫,在她手中拼命掙扎。“違令者斬?!弊?jì)魄冈谒X門上一彈,抬手一丟,那小說滾入墨烆懷中,頹然埋首。墨烆忍俊不禁,抱著一團(tuán)雪球告退而去。 子?jì)婆牧伺氖?,拂簾而入,只見子昊站在窗前,手底一卷圖畫,畫的正是她花間飲酒,冊封神獸的情景。她唇角微微漾出笑意,倚在案前凝眸相望,總不相信他的眼睛當(dāng)真看不見她。為什么看不見一個(gè)人,還能將她的容貌畫得如此生動,如此傳神?是否那一顰一笑早已刻入了心底,融入了筆端? 這時(shí)子昊卻將筆放下,搖頭嘆了口氣。子?jì)茊柕溃骸霸趺戳??”他淡淡的轉(zhuǎn)身擰眉問道:“鳳主,什么時(shí)候你能不叫這個(gè)名字了?” 子?jì)戚p聲笑道:“這個(gè)問題,你好像說過不止一次了?!?/br> 子昊道:“我說歸說了,但你偏偏就是要姓鳳,鳳嬈,一點(diǎn)都不好聽?!?/br> 他說話時(shí)無奈大的神情,甚至有點(diǎn)賭氣的語調(diào),在女子幽魅的眸心蕩開重重漣漪。桃花穿簾而入,她在他身前側(cè)首,淺笑嫣然,“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姓鳳嗎?那我先前提拔凰族之人,你干嗎又不反對?”他又是一聲輕嘆,隨后笑了一笑,笑容如舊有著寵溺的溫柔。 子?jì)剖种篙p輕劃過他的衣襟,桃花落上青衣。她的眉目如此嫵媚,輕言笑語,又是如此纏綿,“我姓鳳,你姓子,三千輪回都不變。你現(xiàn)在知道了嗎?你哄我喝的那杯酒,我已經(jīng)喝了,那你就生生世世都不要再想賴?!?/br> 子昊瞬目輕笑,十里春風(fēng),桃夭入懷,暮色輕輕落上案前一幅幅柔美的畫卷,一幕幕歲月光陰。子?jì)剖终粗焐埃谒笄叭咀饕欢涞てG的桃花,含笑打量,說道:“我去前面取酒,今晚誰要是醉了,明年的就誰來釀?!毙χ骱煻?。 江風(fēng)撲面,暮色漸濃,小鎮(zhèn)上燃起點(diǎn)點(diǎn)燈火,點(diǎn)綴在萬丈紅塵深處。 月上東山,江水拍案,濤聲遠(yuǎn)遠(yuǎn)送入夜色。子?jì)拼┗ǚ至呦蛄滞?,一枝桃花倏然掠過眼前,清風(fēng)拂面,她微一駐足,凝眸淺思,唇畔悠然閃過笑意。這時(shí)候,忽聽前面有人朗聲說道:“店家,來兩壇十年的桃夭酒?!?/br> 易天笑呵呵的聲音傳來,“我家主人早有吩咐,十年桃夭若非有緣千金不賣,客官遠(yuǎn)道而來,看來正是此酒的有緣人?!?/br> 子?jì)泼忌荒?,抬眸看去。簾后閃過一個(gè)玄衣身影,跟著酒香四溢,竟是來客將一壇美酒隨手拍開,一飲而盡。 “桃夭風(fēng)流,不減當(dāng)年,痛快,痛快!”隨著那人爽朗的笑語,馬蹄踏花而去。子?jì)骑h身掠向店外,月照江流,天波如洗,玄衣男子在馬上驀然轉(zhuǎn)身,回首處,笑容飛揚(yáng),月明,風(fēng)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