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輕語跑進(jìn)房間時，入目是一片刺眼的鮮紅。

    白莫寒靜靜靠在床頭，一只手臂無力的垂在床單上，血順著手腕上指長的傷口流出，將周圍的棉被都浸得濕透。

    他就在那片鮮紅中，長睫下垂，表情安詳?shù)梅氯羲?/br>
    “愣著干什么，打電話叫救護(hù)車??！”洛凡對呆滯的涂曉楓吼道，要不是一雙傷手按不了手機(jī)鍵子，早就自己去了。

    涂曉楓反應(yīng)過來，跌跌撞撞跑回房間，拿手機(jī)打120。

    涂輕語走到白莫寒身邊，卻連伸一下手都不敢，她生怕自己的動作會讓血流得更多。

    這種靜靜看著生命流逝的感覺讓她恨死自己的武斷！

    從來沒這么恨過自己，后悔，自責(zé)，恨不得現(xiàn)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為什么要自以為是！

    白莫寒晚上的情緒明明已經(jīng)平靜的不正常！為什么沒有多關(guān)注一點(diǎn)?還樂觀的以為他想終于想開了……

    “涂輕語你別著急，把他那只胳膊舉起來，等救護(hù)車來，人血流速度是有限的，沒到三小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你給我冷靜一點(diǎn)！”

    經(jīng)歷過類似事件的洛凡比其他人都更冷靜，囑咐完涂輕語又去隔壁叫涂曉楓。

    “電話打了嗎?”

    “打了，說五分鐘……”涂曉楓還保持著掛斷電話時的姿勢，眼眶通紅一片。

    他愣愣盯著洛凡一會兒，突然扔掉手機(jī)撲進(jìn)他懷里，發(fā)泄似的哭了出來。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和我姐在一起……我二哥，我二哥要是死了怎么辦！他要是醒不過來了怎么辦！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涂曉楓哭得鼻涕眼淚糊一臉，全蹭在洛凡胸口。

    洛凡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抱住他，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聲音安慰。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和你姐在一起了，你二哥不會有事……曉楓你冷靜點(diǎn)，太激動會暈，聽話……”

    涂輕語從來沒覺得五分鐘可以這樣漫長，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時間。

    醫(yī)護(hù)人員到了她仍舊松不下那口氣，跟著白莫寒上救護(hù)車，看著白莫寒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紅燈亮起，她身體的顫抖一直沒有停下來。

    從未有過的恐懼襲卷全身，這種恐懼讓她想起前世回到家里時，看到涂曉楓的尸體靜靜躺在沙發(fā)上那種感覺。

    無力與悔恨，絕望與無助。

    她期盼的看著手術(shù)牌上的燈，等著它變成綠色，雙目迷茫漸漸失去焦距，眼前只剩一片紅色光影。

    洛凡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安撫著哭累得涂曉楓，手一遍又一遍撫去他臉上的眼淚，紗布被浸濕了也毫無察覺。

    印象中涂曉楓一直是沒心沒肺的可愛，從未有過這么可憐的時候，可憐的能激起人全部保護(hù)欲，只要能換回他一個笑容就好。

    現(xiàn)在連他都開始后悔，不該和涂輕語扮什么情侶……更不該去刺激莫寒。

    他真沒想到莫寒能這么狠，連割腕這種事都……

    門牌上的燈由紅變綠，手術(shù)室門打開，白莫寒被護(hù)士推著出來。

    見涂輕語一臉急切，大夫沒等她問，就先行道，“發(fā)現(xiàn)的及時，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傷口有些深，愈合需要一段時間，好了也會留下疤痕，另外病人失血過多，需要住幾天院輸血觀察。”

    涂輕語聞言后松了口氣，和護(hù)士一起推著仍在昏迷中的白莫寒去病房。

    涂曉楓也回過神來，掛著一臉淚痕跟了過去。

    洛凡想了想，求護(hù)士幫忙打個電話，找老爸拖關(guān)系，把白莫寒換成單人病房。

    涂輕語和涂曉楓是一定會寸步不離看護(hù)的，六人房根本沒床位給那姐弟二人住。

    照這情況，白莫寒醒了之后也有得折騰，單人病房折騰起來也比較方便。

    電話里溝通的很順利，畢竟他長這么大都沒求過老頭子兩回。

    老爸一聽說是他朋友，忙不跌的答應(yīng)了，順便啰嗦一堆有空回家里看看……

    單人病房的環(huán)境很好，病床比普通病床都要大，旁邊還放著一張小床，可以讓看護(hù)人員休息。

    與床對應(yīng)的地方放了張沙發(fā)和小茶幾，旁邊是獨(dú)立洗手間，可以上廁所可以洗漱。

    涂輕語知道這一定是洛凡的功勞，仁愛病人向來很多，獨(dú)立病房光是有錢都難買到，要有人脈才行。

    她坐在床邊守著，一手拉著白莫寒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捂在手里舍不得放開。

    各種情緒在心中撞擊，找不到突破口，撞得她又悶又痛。

    抬起頭，看著白莫寒頭上架著的輸血袋，鮮紅的血液順著輸液管緩緩流進(jìn)他身體里，好像只這樣看著，就會讓自己多安心一些。

    涂曉楓再三和醫(yī)生確認(rèn)了二哥沒事，回到病房就開始朝涂輕語發(fā)難。

    “姐，這都是你的錯！”

    “是，是我的錯！”涂輕語情緒低落。

    “如果你不帶洛凡哥回來，二哥就不會自殺！”涂曉楓用一雙哭腫的兔子眼瞪著她。

    洛凡站在一旁，沒有上去攔著。

    涂曉楓本來也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和白莫寒那種內(nèi)斂的性格不同，他是典型的發(fā)泄型人格。

    有什么事必須和親近的人傾訴出來。

    連白莫寒喜歡涂輕語這種小事都要和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更何況是白莫寒割腕那種沖擊性場面。

    做為“罪魁禍?zhǔn)住钡乃屯枯p語，需要接受一些懲罰與指責(zé)，不然涂曉楓真的會被那些恐懼和委屈逼瘋。

    “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他，如果你肯答應(yīng)二哥，就不會出這種事。”涂曉楓說著又開始哽咽。

    涂輕語卻連哭都哭不出來，她發(fā)現(xiàn)人的情緒激蕩到一個頂點(diǎn)的時候，是沒有眼淚可流的。

    前世涂曉楓出事時，她也沒有哭，事后每晚抱著涂曉楓的照片，默默流眼淚。

    這次，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答應(yīng)，他醒了我什么都答應(yīng)。”涂輕語說。

    涂曉楓愣了愣，靜默半晌，拉椅子坐在白莫寒床另一邊。

    “二哥，你聽到?jīng)]，姐都說答應(yīng)你了，你快點(diǎn)醒過來，等你醒了我就能叫你姐夫了！”

    洛凡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涂曉楓還真是……

    白莫寒后半夜才醒過來，涂輕語趴在病床邊半夢半醒的，感覺到他手一動立刻就精神了。

    她坐起身，看著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按住他想要抬起的一只手腕。

    “大夫說盡量別動這只手?！?/br>
    她扶著白莫寒坐起身，將一只枕頭墊在他身后。

    白莫寒掃視了病房一圈，目光落在旁邊的小床上。

    一米寬的小單人床上，洛凡和涂曉楓擠著睡得正香。

    涂曉楓許是睡得冷了，整個人都縮進(jìn)洛凡懷里，半張臉埋進(jìn)他衣服里。

    涂輕語起身走過去，幫那二人蓋上被子。

    “曉楓信誓旦旦說要等著你醒的，就是不太能熬夜，還是睡著了?！彼匕啄磉吅蟮馈?/br>
    白莫寒收回視線，漠然垂下雙眼。

    “你感覺怎么樣？”涂輕語問，“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我去找醫(yī)生。”

    白莫寒微微抬起眼瞼，漂亮的唇抿著，表情淡漠而平靜。

    “你餓不餓？”涂輕語又換了個話題，“晚上你就沒吃什么，我去買點(diǎn)粥？”

    期待的眼神注視著白莫寒，等了良久，對方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涂輕語終于敗下陣來。

    “我們談?wù)労脝幔俊边@回她不指望白莫寒說話，自顧繼續(xù)下去，“我和洛凡的事是騙你們的，我們沒有在一起?！?/br>
    白莫寒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別這樣……”涂輕語忍不住心慌，割腕之前，白莫寒也這樣笑過，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和洛凡，詭異而決然。

    現(xiàn)在她有些害怕這樣的笑容，她猜不透白莫寒，讀不懂他，完全不知道他做這樣的表情時，心里想的是什么。

    “什么我都答應(yīng)，和我說句話好不好？”涂輕語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道。

    白莫寒有些微詫異。

    他一直知道自己會贏。

    在公司時，他是被那張照片和撞見的場面一時沖昏頭腦，才會引得涂輕語激動和自己吵起來，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回去后他仔細(xì)想過，涂輕語會和洛凡在一起的可能性為零。

    洛凡對涂輕語的感覺他不用知道。

    涂輕語對感情天生遲鈍，自己步步緊逼都沒能讓她淪陷，何況是一直是朋友的洛凡？

    至于傳照片給自己示威那種事，更是不會做。

    仔細(xì)想想，他大概猜到了是有人從中作梗，那人極有可能就是林一諾。

    如果沒吵起來，他會繼續(xù)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把涂輕語一點(diǎn)點(diǎn)拆吃入腹。

    可涂輕語奮起反抗了，把洛凡也拉上，還帶回家和他攤牌。

    白莫寒知道，她也是狠下心要讓自己死心。

    但比狠，她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早在二人進(jìn)門時就做下了決定，回到房間后，毫不猶豫朝手腕上深深劃下一刀。

    看著血順著傷口流出，他心里是愉悅的，疼痛仿佛成了興奮劑。

    這很變態(tài)，他心里明白，但他止不住那種心情。

    他知道涂輕語看見了會有多心疼，有多會后悔，也知道她一定會心軟，會妥協(xié)。

    醒來后他故意不開口，不給涂輕語宣泄情緒的機(jī)會，讓她擔(dān)心。

    結(jié)果比預(yù)料中更好，涂輕語那么堅(jiān)強(qiáng)倔強(qiáng)的人，肯像現(xiàn)在這樣對自己示弱。

    白莫寒一顆心躁動不已，滿足感動的同時，又一再貪心，想試試她的底線在哪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涂輕語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沒怎么猶豫的湊上去親了一口。

    “行了么？”她坐回去后問道。

    白莫寒暗自回味了她難得的主動，忍不住揚(yáng)唇微笑，“可以。”

    涂輕語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舒口氣道，“你總算是肯和我說話了……”

    “我怎么舍得不和你說話？”白莫寒握住她的手，笑魘如花，“我那么喜歡你……”

    “喜歡到命都不要了？”涂輕語聲音不自覺凌厲起來，滿目鮮紅在眼前閃過，她的手不自覺顫抖。

    “莫寒，你不能和我好好談?wù)剢?？你要什么你說，非要那么嚇我不可嗎？！”

    那一瞬間連呼吸和心跳都停止的感覺，那種悔恨得恨不得捅自己幾刀的感覺，她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說了，但你是怎么回應(yīng)我的？”白莫寒挑起眉峰，“你帶洛凡回家，告訴我那是我姐夫！你告訴我死心！”

    他忽地?fù)P唇笑了，“我不會死心，就只能死給你看……”

    “別說這個字！”涂輕語食指按住他的唇，“別說了行嗎，你別再刺激我了，我輸了，我怕你，你要什么都行，別再想死不死的事！你給我好好活著！”

    白莫寒如此不顧后果不顧她感受，她是生氣的，但比生氣更重的，是害怕，將要失去他的害怕，和不能失去他的決然。

    經(jīng)歷了那么一次，她現(xiàn)在對死這個字眼都有些敏感。

    白莫寒沒有目睹過類似場面，他理解不了自己現(xiàn)在這種感受。

    涂輕語也不指望他理解，她不會尋死，不會拿性命這么重要的東西去賭氣，更舍不得讓自己重要的人死。

    像涂曉楓說的，答應(yīng)吧，答應(yīng)不就好了嗎？如果白莫寒真的因?yàn)樗懒?，她這一輩子恐怕都走不出來。

    左右她沒有喜歡的人，那就喜歡他吧。

    “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你出院我們就在一起……”

    “姐，你親親我吧，你還沒主動親過我呢。”白莫寒伸出舌頭在她耳根處舔了一下。

    “有完沒完了?”涂輕語一嗓子把旁邊的涂曉楓給喊醒了。

    涂曉楓迷迷糊糊坐起來，揉揉眼睛，看著對面床上笑得極端英俊的二哥，眼睛瞪得老大。

    “二哥你醒啦！”

    涂曉楓過去坐下后，目光一直落在白莫寒受傷那只手上?！岸纾銢]事了吧?手還疼不疼?”

    潔白紗布里屋透著一兩點(diǎn)鮮紅，不知是藥水的顏色，還是傷口滲血造成的，看著很怵人。

    “沒事了，不覺得疼?！卑啄频L(fēng)輕道。

    比這更疼的他受過很多，早已習(xí)慣，和從小被保護(hù)大的涂曉楓不同，他不是溫室里的花朵。

    “二哥，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蓖繒詶髀燥@激動道。

    “恩，我知道?！?/br>
    “你不會再想不開了吧?”涂曉楓小心翼翼的問，邊觀察著二哥臉上的表情。

    雖然他什么都看不出來，從小到大就沒看明白過。

    “當(dāng)然不會?！卑啄o了他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那以后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涂曉楓真是被最近雞飛狗跳的生活嚇出陰影了，他無比懷念從前一家三口平和幸福的生活。

    “恩，比以前更甜蜜的生活?！卑啄室饧又靥鹈蹆蓚€字的音量，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沖站在床尾的涂輕語眨眨眼睛。

    “……”涂輕語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個“甜蜜”真的只是字面上那種甜蜜的意思嗎?

    她有點(diǎn)害怕白莫寒出院以后，自己將面臨的生活，一方面希望白莫寒快點(diǎn)好起來，一方面又矛盾的希望他不要那么早出院。

    她雖然答應(yīng)了一切，但那終究是迫于形勢，至于有些事……她心里暫時接受不了。

    將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qū)趕出去，涂輕語問床上的三人，“都餓了吧?我出去買飯，你們都想吃什么?”

    晚上那頓飯誰也沒吃下去什么，先前是情緒緊張感覺不到，這會兒放松下來，胃里空空還真是有點(diǎn)難受。

    “我要雞排飯?！蓖繒詶髋e手道。

    “我陪你一起去。”洛凡起身，“順便透透氣?！?/br>
    涂輕語下意識看了白莫寒一眼，自己都覺得這樣有點(diǎn)慫，她現(xiàn)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我喝玉米粥就好?！卑啄魺o其事笑著道。

    涂輕語松口氣。

    和洛凡一起下樓，在醫(yī)院對面一家店面干凈的快餐店點(diǎn)了餐。

    凌晨四點(diǎn)，晨光透過云層泄出一點(diǎn)光線，將街道照得將明未明，將暗未暗。

    環(huán)衛(wèi)工早早就開始工作，街上有零零散散出來逛早市的人。

    熬了一夜，涂輕語精神不佳，點(diǎn)餐的時候頭歪靠在椅背上。

    “你一會兒去公司嗎？”她問洛凡。

    “去吧，總要告訴一諾一聲，然后再回家睡覺。”洛凡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精氣神也很不足。

    “那你把曉楓帶回去吧，讓他請假在家好好睡覺，睡醒了再過來看莫寒?！?/br>
    “你呢？繼續(xù)留著？熬得住嗎？”

    “以前熬夜寫文習(xí)慣了，一會兒回去躺床上小睡一會兒就好。”

    “躺哪張床上??？”洛凡壞笑。

    涂輕語白了他一眼，“你這是幸災(zāi)樂禍？還是看好戲呢？”

    “我就是好奇心強(qiáng)?！甭宸舱f，“你這回怎么決定的，就妥協(xié)了？”

    “恩?！蓖枯p語嘆口氣，“我真是被他嚇壞了，我都不敢回想昨晚上……”

    “當(dāng)初我就勸你別折騰，早晚有這么一天，你還不信?！甭宸矅K了一聲。

    嘴上說的輕松，其實(shí)心里為白莫寒的決絕感到莫明的寒意，這小子，真是個為達(dá)目標(biāo)不擇手段的人。

    涂輕語都覺得自己挺矯情，早知結(jié)局何必當(dāng)初，現(xiàn)在還是在一起了，但白莫寒手上的疤永遠(yuǎn)都消失不了，成為扎進(jìn)她心里的刺。

    回病房吃了早飯，洛凡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叫涂曉楓一起走。

    “我不回去，我要看著我二哥?！蓖繒詶髡驹诖埠蟛豢蟿?。

    “莫寒有你姐陪呢，你當(dāng)什么電燈泡！”

    “可是……我不放心我二哥……”涂曉楓也是被嚇怕了，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失去親人的痛苦。

    當(dāng)年父母離世他還小，jiejie告訴他爸媽去了遠(yuǎn)方他就相信，等漸漸長大一些后，知道父母去的遠(yuǎn)方是哪里的同時，也接受了他們不在人世的事實(shí)。

    那種感覺雖然痛苦，但遙遠(yuǎn)又模糊，和看著滿床鮮血的現(xiàn)場是不一樣的。

    “曉楓，你回去睡個好覺，晚上才能過來替姐照顧我?！卑啄?。

    涂曉楓猶豫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

    洛凡商量了半天，沒抵過白莫寒一句話，心里這個挫?。?/br>
    二人走后，涂輕語拿晾涼的白開水喂給白莫寒喝。

    喝完水，白莫寒往床邊挪了挪，給涂輕語讓出位置。

    “姐，你昨晚都沒睡，上床睡會兒?！?/br>
    涂輕語本來是想到旁邊的小床上睡的，可看他不容拒絕的表情，也就隨之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答應(yīng)了，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就都是矯情了，只要不是特別無法接受的事，她都勸自己配合。

    脫了鞋上床，涂輕語躺在白莫寒身側(cè)，“你也睡吧，醫(yī)生說多睡一點(diǎn)養(yǎng)血，早點(diǎn)好起來。”

    “我們一起睡?！卑啄皇汁h(huán)住她腰，往懷里帶，讓兩人身體貼合的更緊密。

    他喜歡這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涂輕語順從的讓他摟著，將被子扯過肩頭蓋好，縮在他懷里安心睡去。

    一大早，林一諾心情很好的去了公司，她覺得自己昨天做的事很有成效，涂輕語帶洛凡一起回家，說不定已經(jīng)成功擺脫莫寒的糾纏了。

    當(dāng)看到洛凡頂著黑眼圈坐在辦公室里的時候，她心戈登一下。

    “小語子今天不來了，啊不對，應(yīng)該說她最近都不能來了……”洛凡疲憊的揉頭著眉心，簡明扼要和林一諾說了下昨晚的情況。

    林一諾聽后臉色煞白，“她就那么答應(yīng)了?”

    “她舍得不答應(yīng)么，莫寒那小子不光把她吃得死死的，連涂曉楓都被沒逃過去，我也真是服了他……還好莫寒沒事，不然曉楓這輩子都要恨死我，那小子真夠絕的！”

    洛凡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不說了啊，我要回家去補(bǔ)覺了，曉楓還在我家等我呢?！?/br>
    “我和你一起?！绷忠恢Z跟上。

    “你也去我家補(bǔ)覺？”洛凡詫異道。

    “我去醫(yī)院！”林一諾怒道。

    她說什么也不能讓涂輕語往火坑里跳。

    打車趕到醫(yī)院，在一樓尋問了護(hù)士病房的位置，林一諾推門進(jìn)去時，床上二人相擁而眠，姿勢曖昧。

    白莫寒睡得很淺，聽見開門聲就睜開眼睛，看到林一諾時，目光先是一銳，而后挑釁的揚(yáng)了揚(yáng)唇。

    然后沒等林一諾開口，他就低頭吻住涂輕語的唇。

    “你放開她！”涂輕語沒被吻醒，先被林一諾一嗓子吼得驚醒。

    睜眼便看到林一諾怒氣沖沖站在床前，她有些茫然的揉了揉眼睛，手背擦過水淋淋的嘴唇，才意識到剛才被吻的感覺不是夢。

    她推開白莫寒又湊過來的頭，沒什么威懾力的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別鬧了！”

    “那晚上就可以鬧嗎？”

    “……”涂輕語無語至極，甚至懷疑這小子上輩子是不是做和尚被憋的狠了，怎么整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起身下床，問林一諾，“一諾，你怎么來了？”

    “怎么，不歡迎我？”林一諾冷笑，“打擾你們親親我我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　蓖枯p語無奈，推著她往出走，“我們?nèi)ネ饷嬲f?！?/br>
    關(guān)門前，她回身囑咐白莫寒，“你好好休息，不許……做傻事！”

    “我等你回來?！卑啄馕渡铋L的笑著，“晚上，我們接著鬧?！?/br>
    話落，成功看到林一諾難看至極的面色。

    一出走廊，林一諾就忍不住朝涂輕語吼道，“涂輕語，你怎么能答應(yīng)他！”

    “祖宗你小點(diǎn)聲行不行，走廊上這么多人呢！”涂輕語趕緊拉她往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壇那邊走。

    從住院部后門出去，經(jīng)過一個種爬滿葡萄葉的長廊，拐個彎之后就是小花園。

    這里由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花壇組成，每個花壇里種了不同種類的花，聽說因?yàn)樵洪L是個愛花人，才在建醫(yī)院的時候建了這么一塊地方。

    平時天氣好，醫(yī)院的病人都會來這邊曬太陽，聞聞花香。

    這幾年環(huán)境污染的不嚴(yán)重，經(jīng)常能看到蜻蜓和蝴蝶在花叢中飛舞。

    等再過幾年，s市除了霧霾也看不到什么了，涂輕語有感而發(fā)的想。

    今天是陰天，出來散步的病人不多，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

    她拉林一諾到靠邊的安靜角落，吹掉花壇邊上的土，坐下。

    “行了，這回說吧，你是找我算帳來的？”

    “有用么？”林一諾冷笑，“你不是都答應(yīng)他了？割腕？我怎么就不信他是真想死！想死跳樓不是死得更痛快更直接？他怎么從窗戶跳下去啊他！”

    “一諾！”涂輕語皺眉，“你生氣可以，損我可以，別說這些像詛咒的話咒莫寒，聽著刺心?！?/br>
    “刺心？涂輕語你還有心啊你！”林一諾表情嘲弄，“我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這么向著他。”

    “這不向著誰的問題，而是說這些氣話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問題?！蓖枯p語心平氣和，“你要是心里有氣，就罵我兩句。”

    “行，我罵你，我好好罵醒你！”林一諾站起身指著她，“涂輕語，你真賤！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么賤！他割腕威脅你就答應(yīng)他了？你把你自己當(dāng)什么了？你一身清白抵不過他一條命？是不是洛凡去割個腕，你也肯和他在一起？”

    “那能一樣么！”涂輕語站起來，與她平視，“莫寒對我來說和曉楓一樣，他們倆誰有事我都受不了?！?/br>
    “你受不了?你受不了你就答應(yīng)他?任憑他騎在你頭上?”林一諾氣得嘴唇顫抖，“你看看莫寒剛才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簡直把你當(dāng)成玩物一樣，想親就親，想抱就抱，還說晚上鬧！他想鬧什么?他鬧什么你都陪他鬧?涂輕語！你就這么沒骨氣？”

    “是，我沒骨氣，我真的很怕會失去他……”涂輕語垂下視線。

    在看見白莫寒躺在血泊里時，她幾乎想哭著吼出來，你醒醒，只要你醒過來，我什么都能答應(yīng)。

    可能是前世涂曉楓的死帶給他的恐懼和絕望太深刻，她真的受不了親人離開自己，如果早知道白莫寒能這么決絕，答應(yīng)他又有什么不行？

    她并不是那種心思細(xì)膩的人，不肯答應(yīng)白莫寒，也不是因?yàn)樗蛔约吼B(yǎng)大這些世俗觀點(diǎn)。

    她對白莫寒沒有那種類似于愛情的情感，前世和葉斯辰不明不白相處兩年已經(jīng)夠了，這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白莫寒年紀(jì)輕輕，或許根本就錯估了對自己的感覺，把依賴和感動當(dāng)成是喜歡，又或者是青春期的懵懂感情，很快就會消散。

    可能等他再長大幾歲之后，會后悔現(xiàn)在的決定，到時兩人再做姐弟會有多別扭？

    現(xiàn)在她懶得想那么多那么遠(yuǎn)了，若真有相對無言那天，做陌生人，也比看著他和自己陰陽相隔的好。

    有什么比死更讓人絕望？

    她不能看著白莫寒去死，就只能答應(yīng)他。

    況且她并沒有喜歡的人，那就試著去喜歡他吧。

    “涂輕語，你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上莫寒了？”林一諾突然問。

    涂輕語抬起頭，苦笑道，“我要是喜歡他，早就答應(yīng)他了，折騰這么久干嘛？”

    “難道不是為了欲擒故縱，吊著點(diǎn)他讓他更為你著迷?”林一諾陰陽怪氣道。

    涂輕語都被氣笑了，“林一諾，我在你眼里就這樣?”

    早知道就不拉她出來解釋了，白費(fèi)力氣。

    林一諾說完就后悔了，她并不是真的這樣想涂輕語，只是不甘心，總想說幾句狠話刺刺誰心里才舒服。

    現(xiàn)在真把涂輕語刺到了，她又有些心酸。

    她不是理解不了涂輕語的苦衷，只是恨她把自己不當(dāng)一回事的落落大方。

    從小到大，永遠(yuǎn)把兩個弟弟擺在前頭，因?yàn)橥繒詶饕痪湓捒梢圆唤荒信笥?，因?yàn)榘啄x家出走就一直睡在一起……

    “莫寒明明就是在和你耍手段！他用自殺嚇你，逼你妥協(xié)，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林一諾把所有不甘心大聲吼出來。

    “看的出來又如何？”涂輕語反問，“自殺這事兒是能用來開玩笑的嗎？無論他是真的絕望，還是只是想嚇我，我都賭不起，如果出了意外呢？救不回來怎么辦？我敢用這種性命悠關(guān)的事和他賭氣嗎?”

    “你不賭，你順著他，你如此為莫寒著想，真不怕有一天會后悔嗎？”林一諾冷笑。

    “莫寒才十八歲，他根本就不成熟，你把他撿回來，養(yǎng)他護(hù)著他寵著他，他對你依賴感激，那是愛情嗎？”

    “他從小到大身邊只有你一個，他沒機(jī)會見識更廣闊的世界，等他大學(xué)畢業(yè)，走入社會，他會遇到更多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溫柔懂事會撒嬌比你有手段的女人！”

    “到時你還想他像現(xiàn)在一樣把你當(dāng)成寶？等他事業(yè)有成，他身邊會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個個都比你有手段比你強(qiáng)，他那副妖孽的長相就算身無分文，也能勾搭到一群小姑娘主動貼上去，到時你又算什么？”

    “你要和那些女人一起搶男人嗎？每天勾心斗角算計(jì)爭取那點(diǎn)微不足道的愛?還是卑躬屈膝求他轉(zhuǎn)身看你一眼？涂輕語，我不想看你那么墮落！”

    “你把一切都給了他，一輩子都搭在他身上，被拋棄了你要怎么辦?他割腕你心疼，你割腕他可不會皺一下眉頭！他那種絕情又涼薄的人，只能索取，無法給你回報！”

    林一諾自認(rèn)對白莫寒看得十分透徹，她見過太多次涂輕語沒見過的真實(shí)的白莫寒。

    那小子不是天生冷靜，而是冷血，從他身上幾乎察覺不到正常人的感情，他和涂曉楓完全就是天秤上的兩個極端。

    “你和他在一起，憑他的手段，想讓你愛上太容易了，但是愛上之后呢?到頭來受傷的只有你自己！”

    “如果我愛上他，我會爭取，如果他傷了我的心，我會放手?！蓖枯p語平靜道。

    “我不是那種因?yàn)楸凰α司蛯に滥浠畹娜?，我還有曉楓，還有工作，還有朋友，受了傷總會愈合，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br>
    她做事但求自己問心無愧，別人如何她左右不了，也不想去強(qiáng)求。

    以后白莫寒可能會有一個未婚妻叫付溫晴，這件事還好林一諾不知道，不然她估計(jì)得沖上去炸病房。

    涂輕語不肯答應(yīng)白莫寒，有一部分原因是因?yàn)楦稖厍?，那個第一次見面就倒在血泊中的女人，那個讓白莫寒發(fā)誓終身不娶的人……

    現(xiàn)在很多事都和前世不同，她的命運(yùn)軌跡也會改變嗎?還會遇到白莫寒嗎?會愛上嗎?

    這些事她只是偶爾想想，并不想去深究，她從沒要過要綁定白莫寒的一生，讓他身邊只有自己。

    兩人最后誰也沒有說服誰，林一諾氣呼呼的離開，涂輕語苦笑著回到病房。

    白莫寒沒有問她和林一諾說了什么。

    想也能猜到大概，無非是不同意涂輕語和他在一起。

    他同樣能猜到涂輕語的回答，是非常肯定的不可能。

    “姐。”他朝涂輕語招招手，“過來再睡會兒，你都沒睡多久?！?/br>
    “睡不著了?！蓖枯p語走過去，“你餓不餓？叫點(diǎn)東西來吃？”

    她照顧病人的方式之一就是不斷喂食，總怕餓著對方，明明才吃完兩個小時，但她永遠(yuǎn)記不住。

    白莫寒忍著笑，“恩，是有點(diǎn)餓了。”

    涂輕語沒注意到他動歪心思，一臉天真的問，“吃點(diǎn)什么？醫(yī)生說可以吃飯菜，只要鹽油不重就可以?！?/br>
    “吃你……”白莫寒一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帶進(jìn)懷里，低頭埋在她肩窩，深深嗅了一口，“姐，你好香?！?/br>
    涂輕語一臉生無可戀。

    香？你在說昨晚被折騰出一身冷汗，兩天沒洗澡的我？

    “莫寒小同志，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好好談?wù)?。”她正色?/br>
    “談什么？”白莫寒克制又難耐地在她鎖骨處磨了磨牙，“姐，你不會想說你后悔了吧？”

    “我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嗎？”涂輕語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我是覺得我應(yīng)該帶你到廟里拜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