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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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歲愿,”被委婉下逐客令的程藏之終于斂去笑容,一素昳麗如畫的眉目,幾分凄厲,他道:“為什么?為什么你偏要做言規(guī)行矩的衛(wèi)道者,這一篇大寧律疏究竟給你灌輸什么迷藥了?” “什么法不徇情!什么王法無情!什么法不容情!你不能看看我嗎?” 膺中郁氣起伏跌宕,程藏之如此怒色,是顏歲愿從未所見。 可他并不為對方的怒斥惱火,脆弱的程藏之、憤怒的程藏之,都比他前三年所見的程藏之真實。 顏歲愿不可知地嘆口氣,“程藏之,這世上,有些事一旦破例,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彼?,他不能。緩緩續(xù)道:“我不想至覆水難收的地步,也不想己所溺不能贖?!?/br> 如此言說,程藏之也無話可說。只覺心中澆灌鐵水,燙絞肺腑。這世上最刺耳錐心的話,不是拒絕,而是他不能。 四下靜謐,水殿暗香,清風送明月。天際一抹魚肚白,紅霞漿染半天云彩。 “程大人,若是不想走,本官先行一步?!?/br> 顏歲愿從案頭起身,明月已然墮入西山,換一輪橘紅朝日。頎長的身影站定,抬臂理衣襟,行止間暗蘊振靈余香。 袍袖甫一落下,顏歲愿便被人扯住廣袖,自后而擁。 程藏之下頜墊在他肩頭,鼻尖嗅一縷振靈香。氣息微弱的在顏歲愿耳畔道:“顏尚書,我困。” 顏歲愿應聲回眸,見肩上的人已然歪著頭闔目。面容極其安靜,一池煙水無瀾。 唯有嘆息,只剩無奈。 “睡了,也好?!?/br> 更漏流沙,不盡年華。雙影重疊,佇立水殿,滿身佛香。 如鏡一般的大理石地面,身影漸漸拉長,居所之外已有人動。 捧著晨起物件而來的一行宮女,急剎在殿前門檻。 杏目睜圓,滿面驚愕失色。卻還未來得及驚呼,便聽見本朝素來姓直如弦、鐵面無私的刑部尚書大人,豎起玉骨食指抵在唇間,讓他們噤聲。 一行宮女當即啞口,卻紛紛去看尚書大人身后的人。看著修俊如松的身形,應當是個男子。一襲玄朱色箭袖袍,環(huán)在尚書大人腰間的雙腕戴著革腕。 卻是看不清臉,因為那人埋首在尚書大人頸窩。 一時之間,兩廂為難的進退不得。宮女們紛紛向顏歲愿投去目光,問她們當如何行事。 顏歲愿面色如常,仿若身后無人相擁,只是指著她們手中的洗漱物件,又指了指殿中,讓她們將物件放在桌上即可。 宮女們按照吩咐行事,再退出殿門時,抬首便見宇內(nèi)內(nèi)侍常楊公。當即要出聲行禮,便被楊奉先制止。 楊奉先遙遙望著顏歲愿和他身后之人,露出不明意味的笑。而后便冷厲轉身,他實則并不愿意見此景。如此,程藏之便不能輕易成為他們的墊腳石。 沿著朱紅碧綠的廊廡疾步,楊奉先迎面撞見一個黑影。 “你怎么來了?安節(jié)度使讓你來的?”楊奉先問。 黑影卻揶揄著說:“怎么,大內(nèi)第一大太監(jiān)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扎眼了?” 楊奉先大笑起來,“兩個斷袖,竟讓你如此嫉妒嗎?” 黑影道:“楊公,不對,我應該叫你十三郎?!?/br> 幾乎是瞬間,楊奉先一素如皮影戲般標整面皮,裂縫破隙。然而,又是眨眼間,他又是大內(nèi)心跡雙清的內(nèi)侍常。 “何三,許久不見,倒是火眼金睛起來。”楊奉先面容和藹,溫溫吞吞地說:“只可惜,這大寧朝只有內(nèi)侍常楊奉先。”再無,十三郎。 何三始終戴著面衣,雙目規(guī)規(guī)整整,放在人群便再也無法再捕捉這雙眼。他自胸腔咳出笑來,“不愧是十三郎,舍得一身剮!” 楊奉先一副受用的笑容,“何三,該說說正事了?!焙谟安辉倥匝?,他便續(xù)道:“何三也看見了,顏尚書這是鐵下心要保住程藏之。只怕計劃要變了?!?/br> 孟黑影覺得好笑,“楊公該不會真把改朝換代的希望寄托在川西吧?!?/br> 聽到諷刺之意,楊奉先也沒有波動神情,只是問:“除了安行蓄,你還有更好、更合適、更易控制的人選嗎?” “為什么要控制?”黑影毫不在乎,這破碎割裂的山河亂成什么樣,他絲毫不在意,“我只是要這天下不在姓李,管日后他姓什么!” 楊奉先心間嘆氣,與瘋子相與總是需要耐心,“藩鎮(zhèn)割據(jù)不假,但十道節(jié)度使沒有一個傻子,若是先起勢必然要成為眾矢之的。若不能除去程藏之,借他勢,無人會反?!?/br> 畢竟程藏之于其他節(jié)度使,是最大的忌諱。要想安行蓄造反,總得拿出誠意。 “反與不反,安行蓄自己說的不算?!焙谟澳可鋮枺皸罟皇峭?,山南道程潛。只要所有人說他反,他就是謀逆的反賊?!?/br> “何三既然有主意,何必冒險來見我?”楊奉先頗為好奇。 黑影道:“楊公,把鎖龍井暗河地圖交給我,我替你救人?!?/br> 楊奉先冷笑,“我無人可救?!?/br> 黑影卻道:“涂欽氏?!?/br> “你!”楊奉先目光劇烈,近乎實質(zhì)。 黑影仍舊輕松愜意,“我還需要一個身份,畢竟這么大的事,楊公走不開,總要派個心腹行事?!?/br> “你就不怕冤報?”楊奉先吐出口濁氣。 黑影輕輕松松說:“我沒有孽債,為何要怕?!?/br> 廊下風過,紅與黑的衣袂飛揚,濃墨重彩的滲出沁骨凄清。 辭歲迎春,但東啟八年自初,便是血腥洋溢的兇年。滿朝文武大臣都未有新春的喜氣,一個年節(jié),小半個青京都在舉喪。吏部更是大換血,站在朝堂上的,又是一批生面孔。 元月開朝,只集中了兩件大事。一件是推遲的祭天禮,一件是兗州洪災與鎖龍井的流言。 禮部尚書岳照首當其沖提議,“皇上,為天下生民,當將祭天一事即刻提上日程?!?/br> 工部尚書常銘亦然道:“皇上,鎖龍井出現(xiàn)異像必然是上蒼動怒!還請皇上為生民百姓,及早舉行祭天禮。最好是能,加長禮敬上天的時日。百官當同皇上一樣,日夜祭拜皇天后土!” 百官聽著兩位尚書發(fā)言,乏味的神情才有波動。今年只有兩件事激憤人心,一件是鎖龍井之事終于瞞不住,洪水淹了半座城池。二來是,在宮中侍奉皇帝齋宮齋戒的刑部尚書,私會無名男子。 一至含元殿,百官就在暗暗瞅著程藏之和顏歲愿。畢竟程大人可是追求顏尚書整整三個年頭,若是在第四個年頭顏尚書跟別人好上,那程大人當真是凄慘。 鎖龍井之事,眾人皆心照不宣。所以百官更好奇站出列的顏尚書,仿佛馬上就能知道無名男子是誰。 然而,頭次沒有與眾臣作對的顏尚書,發(fā)言也讓眾臣失望了。顏歲愿說:“臣請赴往兗州賑災?!?/br> “……”倍感失望的群臣還是齊聲道:“臣等請皇上成全顏尚書一片赤誠!” 眼下,誰不知道兗州就是個火坑,顏歲愿要去,就讓他去! 程藏之一襲絳紫獸袍,側身立出,“臣,請與顏尚書同去兗州。” “……” 眾人不由得偷瞥起程藏之,心中不由得好奇,這位軍權在握的節(jié)度使,究竟是真斷袖,還是不知顏尚書私會別男。竟還如此追求顏尚書。 “準奏!” 李深近來頗費心神,一場朝會只說這兩字,便散朝。 因常銘提議,品秩低于三品的官員皆在天壇祭跪。三品及以上官員在齋宮焚香跪社稷,拜神佛。 齋宮正殿空出,留人跪拜。兩側放下竹簾,設案抄寫經(jīng)文。 程藏之與顏歲愿相對落座兩側,透著兩重簾,隱約可見互相身影。 顏歲愿這廂,佑安在說:“顏副將已然帶著傘去兗州,也按照大人的吩咐去暗道查看了。只是,人沒有尋到?!?/br> “也罷。” 程藏之這廂,趙玦在說:“公子,我們的人已經(jīng)調(diào)到兗州。只待時機?!?/br> “知道了?!?/br> 各自聽完正事,程藏之就起身,離開自己的位置,踩著蒲團向顏歲愿這邊走。 掀起簾子,程藏之見顏歲愿垂著睫羽,靜謐入心扉。他掀開袍擺,坐在顏歲愿身邊,“顏尚書,抄什么呢?” “程大人不是明知故問?!鳖仛q愿蘸著墨汁,仍舊在默寫往生經(jīng)文。 “那你抄著?!背滩刂垡恢煌龋砩扉L一腿,調(diào)整舒服坐姿,便一頭歪在顏歲愿肩頭,臉埋在他頸窩,嗅著有別于線香的振靈香氣,道:“我又困了?!?/br> 因他壓著的是右臂,密密經(jīng)文被墨污臟。顏歲愿無言看著錯亂經(jīng)文,一聲嘆息,才道:“程大人,你先醒醒,”肩頭重量一沉,他無奈道:“容本官騰出右手?!?/br> 程藏之暗自蹙眉,以為顏歲愿要把自己扔出去,卻覺后背廣袖拂過,當即被一只手按在顏歲愿下懷。耳邊傳來話語:“枕好了,不許露臉。否則,就把你扔出去?!?/br> 心河湍急,潮起浪涌。程藏之翻身躺在顏歲遠腿上,仰望去,顏歲愿已經(jīng)重新提筆。只能見他下頜,若方玉刻。 顏歲愿突覺心口被人覆上,還未低眉瞧看,便聽躺在下懷的人說:“你為什么臉不紅心不跳?我心臟都快跳上天了?!?/br> 聞言,顏歲愿便不再去瞧心口,也未扯下他的手掌,任由他覆在心口。也不應程藏之任何言語。 見他這般無動于衷,程藏之悻悻收回手,臥懷闔目前嘀咕一聲:“這不合理,我在你懷里,你居然還能坐懷不亂?!?/br> 顏歲愿輕笑一聲,不再有任何聲響。 近日大臣輪番齋宮祭拜,三更天便至宮中,程藏之亦然如此,因而入睡極快。 許是覺察程藏之真的睡了,顏歲愿才呼出一口氣,十余年的定力險些毀于一朝。 再看檀案之上,四尺六開的熟宣上筆墨濃稠,字字成林。卻不是經(jīng)文,通篇是程藏之。筆劃撇捺,游云驚龍,卻筋骨入木三分;鸞漂鳳泊,卻筆墨力透紙背。 這佛經(jīng),是抄不成了。 顏歲愿默然地顧自搖頭,索性再扯一張熟宣,描摹他名字一篇,總能靜心。 ※※※※※※※※※※※※※※※※※※※※ 顏歲愿:我要反撩了,你準備好了嗎:) 程藏之:??????????????有本事你別藏著掖著!??! 顏歲愿:愚人節(jié)快樂。 程藏之:…………城市套路深,我要帶著你回鄉(xiāng)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