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書迷正在閱讀:余生一個傅擎蒼、鴻蒙道尊、薄先生很偏執(zhí)、星際男神離婚記、有個團寵竹馬是種怎樣的體驗[電競] 完結(jié)+番外、撿到的道侶是種子 完結(jié)+番外、妖怪心理診所、廢妻重生、黃泉路邊開客棧、我,娛樂圈第一妖精 完結(jié)+番外
青灰木門闔閉,銅環(huán)掛上一把黃鎖。門前流水潺潺,清可見底。溪水中倒映著離人的身影,蕭山平明駿馬嘶鳴。 春衫薄,不舍之情卻厚重。程藏之握著顏歲愿的腕骨,直至他腕間鮮紅,才松了手勁。本要說的話,在見顏歲愿眉睫眨動一瞬忘卻,直接送上雙唇。 唇齒相觸,舌尖侵入,纏綿繾綣兩情難別。指尖纏繞,心間陷溺。 趁著換氣間隙,顏歲愿微微偏頭,“你……自重。”縱然早已支開人,但總歸還是不習(xí)慣。尤其是思及秦承面前那次,他更加難言。 程藏之淡笑一聲,忽然將他抵靠車廂壁,來勢洶涌的令顏歲愿難以招架。耳畔是程藏之濕熱氣息,“我從前雖然是恣肆模樣,但是從不在兒女情長上。你那幅畫,畫的也不盡然對?!?/br> 顏歲愿啞然一笑,“信手所作而已?!?/br> “哦?!背滩刂掍h一轉(zhuǎn),“那你是更中意那樣的我?” “……”顏歲愿按下他不軌的手,“多思無益?!?/br> 程藏之作罷,卻吻他眉睫,極盡溫情說:“等我去給你撐腰,等我接你回來。屆時,你想看什么樣的我,我都給你看?!?/br> 顏歲愿忍俊不禁,不由得抬手拂過他眉眼,“好,我等你來?!?/br> “這個,”程藏之自懷中取出奏本大小冊子,說:“我不比你擅工筆畫,但你既然喜歡自重些的,這個應(yīng)該可以給你路上解悶。想我了,就看看?!?/br> 顏歲愿接過冊子,眸中笑意難掩,“不會是你自作的兵書吧?” “……”程藏之近些日子難得有陰郁擔(dān)憂之外的情緒,眼下?lián)P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俯在他耳邊道:“能讓你更了解我的冊子,尤其是在帷幄間?!?/br> “……”顏歲愿眸色一斂,當(dāng)即出了他的臂彎,“請君自重。” 程藏之卻是看著他漸遠的身影,“想知道是什么,就自己看。” 顏歲愿難以言喻,到底還是忍住轉(zhuǎn)身將冊子拋回去的沖動。程藏之的輕浮病,無藥可救,唯有自己多多擔(dān)待了。 清水、鹿府至青京的路程近乎相等,而清水至鹿府的路程卻要遠些,三地形成一個三角形狀。 程藏之將要抵達的青京宇內(nèi),李深又至李湮處,這次他帶著國之玉璽而來。 李深到底是做了數(shù)年的皇帝,他的政治嗅覺仍舊敏銳。顏歲愿去清水之地月余,都未傳來死訊,可見顏氏與程藏之都有異變。他知道,安行蓄一死,三大節(jié)度使平衡的局面打破。 這天下,將來不是姓顏便是姓程。其他節(jié)度使并不在乎皇室去留,他們只會觀望,保存實力之余尋找機會上位。 到底一方駐軍移動,怎能不知鹿府動靜。李深覺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他必須要在程藏之和顏庭分出勝負前跟李湮清算。 亡國罪人,一定要是李湮! 才將進入李湮的寢殿,便有值殿太監(jiān)匆匆去見一襲綠裙女子。 李湮見李深慣來都是一副罪人姿態(tài),今日見李深將國璽放在面前,他居然未有動作。既不下跪,也未抽出匕首自證清白。 李深覺著是時候?qū)⑼鰢拿^按在他身上,他又何嘗不是呢?他見菱窗生綠意,想,是該解脫的時候了。 上位者的姿態(tài),上位者的口吻,“朕會傳位給你,去離宮做太上皇。你盡可不必擔(dān)憂朕日后會干政。” 李湮靜坐,忽然而笑,“我現(xiàn)在知道父皇為什么要選你了?!睂钌钔兑员梢牡哪抗猓澳愀皇歉缸?,一樣自私自利,一樣自以為是?!?/br> “你敢對朕不敬!”李深當(dāng)即就要拎起李湮衣領(lǐng),對方卻快他一步扼制住他的喉嚨。 “你真當(dāng)我比你這副被香熏壞的龍體還要廢物嗎?”李湮一掃往日春風(fēng)拂面的柔軟姿態(tài)。 李深驚憤之余,竟忘了反抗。險些被扼斷脖頸之時,李湮才作罷。 “你知道我這十年為什么要裝作一副病骨難支的樣子,”李湮目色哪里還有往日凄苦清柔,冷可凝冰,“因為衛(wèi)晚晴就喜歡這幅模樣,她眼中永遠只會有我,你永遠入不了她的眼?!?/br> 李深低著身,言語之時嗓間隱隱作痛,“李湮,你果然善于裝模作樣,人人都以為你善眉善眼,無辜可憐,但我卻知道你非善輩!否則,你如何會主動求娶衛(wèi)晚晴!你明明可以放過她,不必讓跟著你熬霜耐苦?!?/br> 李湮冷然笑著,“我求娶衛(wèi)晚晴?李深啊李深,你可真是徹頭徹尾的蠢貨!你也不想想,當(dāng)年我都為先帝囚禁宗正寺,過遍諸般刑法,咬著牙都不認謀反,如何能去求娶衛(wèi)氏?!?/br> “是你尊崇的那位父皇,他,擔(dān)憂你為美色所惑,為了斷絕你的念頭也為了使我一生受制于你,將衛(wèi)晚晴賜予我為王妃 ?!?/br> “李湮!”李深握著至尊國璽,青筋凸露,“你要皇位,就要皇位,何必說這些!我不會信你所言,你最好按照我——朕的旨意行事!” “是嗎?”李湮忽然弓下腰,一副病骨不堪重負的模樣,“罪臣不敢辭命,唯有一求,請陛下準(zhǔn)罪臣修一封放妻書以此了結(jié)?!?/br> 對于李湮突如其來的態(tài)度轉(zhuǎn)彎,李深愣神,竟是不顧思量,便急不可耐道:“你立即就寫放妻書!你若敢誆朕,朕必殺你!” 當(dāng)即就召人入內(nèi),鋪紙研墨。更是親自遞上毫筆。 李湮看著手中的紫檀筆,這真是最好不過的解脫。他運筆寫下放妻書,愿爾終年良人同行。 此生,我注定只能負你。也只能如此,讓你解脫。今生難許,來世莫見。 李深亦然看著那一張行云流水的放妻書,他何嘗不知李湮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何嘗不知隱在目光難及之處的綠意濃。 皇位與往事真相,他都不在乎。李深,他只想有個了結(jié),至于誰會誤會,誰會記恨,那漫漫長河自有定數(shù)。 李湮自然也能揣測出李湮幾分心思,他卻想,李深你想解脫,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十年之前幽幽牢獄間,那個他稱之為父皇的人窩在圣駕之上,比他這個過遍刑罰的垂死之人還要命不久矣。即便如此,將要殯天的帝王仍舊無情吐息,“老三,你若肯伏誅,朕會追封你為悼成太子,你母族也會格外寬待?!?/br> 李湮盯著沒入骨血的潮濕污黑刑具,指圍粗細的玄釘生生鑿進股骨與側(cè)肌,將要分離身心的疼痛。他卻是將滾落臉頰的淚珠舔舐,頰側(cè)一抹更加艷麗血色。 男兒有淚不輕彈,李湮到傷心處亦然不肯輕彈,只是仰著頭顱望著漆黑天頂,“我若不是李湮,則認罪伏誅。我若是李湮,至死不認。” 風(fēng)燭殘年的帝王見其軟硬不吃,當(dāng)即撕下和藹面皮,狠狠道:“你母族只是個尋常人家,你便是坐上皇位,你也坐不穩(wěn)!與其出一個被逼退位甚至被閹宦廢立謀殺的哀帝,不如不做皇帝!” “朕——父皇也是為你著想!你目下將你的信印交出,朕保你不死,亦然保你日后安平日子?!?/br> 稀稀碎碎的音節(jié),模糊在冰涼齒間,李湮咽下唾血終是也未笑出聲。他攢一點通暢血脈的氣力,說:“皇上,您不是有太子冊書與金寶嗎?隨便都夠用了……” 皇帝蒼黃的病容當(dāng)即生怒,“老三你何必如此犟,你即便不交你的私人信印,朕也可以命人偽造,你不要逼朕下死手?!?/br> 李湮闔目不言,十道俱在盯著皇帝的動作,倘若拿不出有力的實證證明是他謀反,便會有人立即借機起事。打著替太子平反的名義,興風(fēng)作浪。若此,那與顏庭謀皮,大費周章的鎮(zhèn)壓山南道豈不是功虧一簣? 皇帝決不允許,這是唯一令他信服顏莊乃至顏氏一族會盡忠下一任帝王的最好法子。只有將顏氏一族誅天之罪握在下一任帝王手中,他才能相信顏莊等顏氏族人會盡忠侍奉君主。 將來,哪怕承襲下一任盧龍駐軍主帥的顏氏子不忠,也要掂量掂量后果。顏氏與盧龍駐軍,注定與李氏皇族共生同死。帝王疑心暗鬼,披露肝膽也照不見忠心。 “君要臣死,父要子命,湮不敢不從?!?/br> 李湮赴死之心已決,至死也不肯交出他唯有的信印。況且,他心知肚明,皇帝要的并非是一方印鑒。要的是他負罪引咎,而已。 涂膏釁血的宮殿,有風(fēng)搖動窗櫳,民脂民膏凝就的珠玉相碰出骨rou分離之聲。天下極陰極寒之地的腥蘭血露,令李湮剮面摧目的不適收筆。 李深甫見書被催成,當(dāng)即不顧未干濃墨便要搶奪來。為帝數(shù)年,他唯一的心愿便是這封放妻書。他要的,僅此而已。 至于這九五之尊,是一個父親送給他禮物,就像他年少收到的玉馬金鞭。喜歡過一陣子,興奮過一陣子,也就過了。剩下的,是無盡的乏味,而這乏味過后是他最厭惡的清苦。 然后,李湮并未讓他輕易得手,仍舊將放妻書握在股掌。 “陛下,罪臣既答應(yīng)您,便不會食言,您何必強奪?!?/br> “李湮,你不要再裝模作樣,朕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崩钌钅抗庖讶挥邢蛄獯巴度?,“朕根本不在乎,這十年,朕已經(jīng)聽遍冷言冷語,還會畏懼誰誤解嗎?!?/br> 李湮未應(yīng)答,只是暗暗扯動唇角,弧度似揚又似繃長。 忽然之間,他將放妻書舉過肩膀,正至頸側(cè)。李深以為他要裝出一副畢恭畢敬模樣奉上放妻書,卻余光閃過銀絲。 血色勝過圓柱漆紅,濃稠地從頸側(cè)窟口流出熱意,一陣鮮腥醒腦。 李深瞪大雙目,還未轉(zhuǎn)身看沖進殿中何人,那一身江南綠意濃的女子已經(jīng)撲進血泊。 他視為了結(jié)的放妻書,正被匕首釘在李湮頸側(cè),鮮血順著紙張一角汩汩冒出。 ※※※※※※※※※※※※※※※※※※※※ 慶祝放假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