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這一切都是那樣的詭異莫測,都是那樣的冰冷刺骨,她瞬間被現(xiàn)實拋入了萬丈深淵,一切都是絕望且破碎的,天地之大,她卻驟然間沒有一個逃生的出口。莊典儒臨死前的那句話反復的回蕩在她的腦海里:“你知道你敗在哪里嗎?你敗在你顧慮太多?!?/br> 是啊,一個人顧慮太多,就不會不敗,這個動蕩的亂世,果然只有棄情絕愛的人才能頑強的生存下去。她總是想去保護別人,想要將那些人都收攏在自己的庇護之下,可是到頭來,她終于知道自己原來什么都不是,她的能力只有那么一點點,怎能去保護的了那么多的人?,F(xiàn)在那些人一個一個的死在她的面前,她終于在冰冷的現(xiàn)實之前,認清楚了自己的天真。 “你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縷陽光,我要你親手將刀子送到他的心里,斬斷他的最后一絲希望!” 楚離,楚離,如今,我在你的面前殺死這具身體的父親,殺死對你有知遇之恩的授業(yè)恩師,又幫助西林辰殺掉你的下屬,為他打通將刀子送到你胸膛里的通道,我是不是,已經斬掉你最后的一絲希望了? 漫天的悲戚和絕望在瞬間奔涌在她的胸腔之中,她緩緩的仰起頭來,注視著那抹帶著巨大絕望和怨恨的眼神。那么多人橫在兩人的中間,無數(shù)森冷的利箭對準了人群中那名單薄的女子,寒氣森森的刀鋒晃花了青夏的眼睛,無數(shù)的人在叫囂著,無數(shù)的人在狂喊著,無數(shù)的人行走在兩人之間??墒撬€是那樣輕松的就可以看到重重人影之中,他那深刻的,痛苦的,絕望的眼神。 楚離,這是一個局,我們都是局中的棋子,我掙不開,跑不掉,沖不出,我想要伸出手拉你一把,卻發(fā)現(xiàn)只是將你重重的推了進去。 上有天,下有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本無意傷你,卻還是親手將利箭插進了你的心坎之上,將你的希望,你的善良,你對人性最后的一點期待一片一片的凌遲干凈。 我想要干干凈凈的在時間行走,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重重血海之中,萬千血浪在眼前翻涌,從今以后,真的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從今以后,真的再也沒有回首的理由。 一聲低喝,周圍的人群突然潮水一般的緩緩退去,幾名醫(yī)官緊張的半跪在地上,隨著楚離的腳步而向前挪著,緊張的捂住楚離那鮮血淋漓的胸口。 楚離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像是絕望深淵下爬出的染血冤魂,緩緩的靠近,仿佛每一步都要用盡身上的力氣。 終于,遙遙的站在青夏的對面,聲音沙啞,像是被火炭燙傷了嗓子,聲音里帶著絕望,帶著疲憊,帶著無法掩飾的悲涼。 “你,也要殺我嗎?” 這世間的人全都想讓我死,就連你,也要殺我了嗎? 巨大的鴻溝,轟隆隆的在兩人之間拉開,那么深那么深,就算傾盡世間所有黃土,也無法填滿。天地間,一片黑暗,萬物暗淡,星月無光! 會獵西川 第一百零九章 絕世禍水 如果高高的蒼穹上,真的有天神在睜著智慧的眼睛俯視著下面的蕓蕓眾生,那么我的到來,是否也是環(huán)環(huán)命運的重要一環(huán)? 如果每一個人的存在都肩負著一種蒼天賦予的使命,那么我的到來,是不是就為了將你完全推入深淵,徹底的毀滅? 如果一切再重來一次,我到底還會不會再一次選擇這樣波折而坎坷的一生,還是情愿死在東京街頭,讓冰冷的雪覆蓋住我無頭的尸體。 “楚離,”青夏的聲音都幾乎在微微的顫抖,她不可抑制體內那無法言明的巨大無力感,眼神充滿了無奈和悲傷,“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可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沒有殺死莊青夏,我不是陰謀顛覆大楚的jian細,我是借尸還魂的異世幽魂,莊典儒不是好人,他居心不良,會對你不利……楚離,求求你,相信我,他們會毀了你的……” 楚離的眼神像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漸漸的失去了光芒,就連那些憤怒、絕望和痛苦都漸漸消失了去。剩下的,只是那么深的悲哀,那么深的淡漠,那么深的疏離,青夏直愣愣的看著楚離,看著他身上那種黑暗的殺氣漸漸遠去,轉而覆上的只是冰冷的森寒,就像是北地雪山頂峰上的冰棱一樣,失去了全部的溫度。青夏的嘴唇都在顫抖,想要開口,可是出口的聲音,卻好似絕望的小獸,她緩緩的伸出手去,想去拉住楚離的衣衫,就像是去拉住最后一絲希望。 突然,只見一道白亮的利箭突然唰的一聲激射而來,沿著青夏的手背劃過,帶起一溜鮮艷的血腥,將她的動作止在半空之中,銀色的利箭狠狠的插在地上,箭尾微微的顫抖,像是一片風雨中的葉子。 “你還想說什么?” 冰冷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注視著楚離已經完全變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臉頰,心底的那一絲希望,終于深深的沉下去,沉下去! “你是不是還想告訴我,這個人你并不認識。”堅若生鐵的聲音一點一點敲碎了濃郁的夜色,鮮血從他的身體里不斷的涌出,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可是眼睛卻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淡淡的冷笑,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嘲弄別人,“是不是還想告訴我,三更半夜,你這樣一身打扮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興之所至隨意逛逛?我到底有多愚蠢,會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眷戀于你?” 楚離突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帶著毀滅一切的黑暗氣息,臉孔都幾乎在惡狠狠的扭曲著,漫天的流火照射著他蒼白的臉頰和墨色的戰(zhàn)甲,有著刀鋒一般鋒利的銳利,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痛聲說道:“你知道嗎?我真的想把以前那個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眼眶在瞬間變得通紅,可是單薄的女子就那樣站在那里,緊緊的咬住顫抖的嘴唇,硬是不讓一滴眼淚留出來。她深深的呼吸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緩緩的,緩緩的,挺直了背脊,微微的昂起頭來。一張蒼白的臉,就像是血污里潔白的蓮花,那毫無血色的素顏之上,有斑斑猙獰的鮮血,她昂首挺立著,漸漸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轉過頭去,看向森冷的男子,輕輕的苦笑,微微的搖頭說道:“能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拒絕逃生,那就只能沉淪。楚離,莊青夏已經死了,現(xiàn)在,你也殺了我吧?!?/br> 緩緩的閉上眼睛,微微的揚起頭來。長風陡然卷起,吹掉了青夏頭上的黑巾,萬千青絲陡然散落在狂風之中,狂亂飛舞,就像是破碎的蝶翼,青夏閉著眼睛,臉孔尖瘦蒼白,纖細的頸項雪白一片,漆黑的夜色妝點在她的身后,一行眼淚突然從她緊閉的眼睛里流出,劃過她消瘦的臉頰和尖尖的下巴,滴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飄零在漫天的風雪里。 楚離的眼睛微微瞇起,冷冷的注視著這個兩年來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夢中的女子,看著她烏黑的長發(fā),消瘦的臉頰,挺拔的背脊,抿緊的嘴唇。那是他永遠也無法逃脫的夢魘,注定要拆磨他一輩子。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讓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他漸漸的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遠離了那個心目中最完美的歸宿。 邁開步#######了初次相遇的那個午后,她站在蘭亭大殿之中,目光不再如曾經的那般柔弱,充滿了自信的光輝,她高昂著頭,冷冷的逼視著自己,語調鏗鏘的說道:“有什么條件?有什么目的?背后代表是哪支勢力?擺明車馬的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到底我們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br> 那一天,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彩,那是他在別人身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是鮮活的、熱烈的充滿了希望和熱情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以后的種種,都像是宿命的糾纏一般,千絲萬縷的絲線將他們緊緊的纏繞在一起,掙不脫,砍不斷,只能被網在其中,無處可逃。 他一步一步的踉蹌的向前走去,腳步微晃,身旁是驚慌失措的一眾南楚臣子,胸口的血液一滴一滴的灑在每一步路途上。回憶像是一把巨斧,一下一下的砍斷了他和她之間的全部聯(lián)系,那些攜手的歲月,相擁的夜晚,并肩戰(zhàn)斗的畫面,在他的心底轟然倒塌,就像是一片片燃燒的草原,呼嘯著,吞噬了一切重生的希望。 直到這一刻,他才絕望的意識到,原來他已經這樣深深的愛上了她,那些絕望而求不得的愛情,日日夜夜的吞噬著他的血rou,像是一只只嗜血的蟲子,在他的血液里叫囂,將尖銳的牙齒深入他的骨髓,一點一點的鉆到心里去。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在蘭亭大殿的初次相遇,他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是那個害羞靦腆的孩子,不是那個他自覺愧對、無顏直視的女子。她是自信的,冷靜的,充滿生命力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可以確定自己也是活著的,是有血有rou的,而不是在黑暗里獨自爬行,像是匍匐的狗一樣的芶活著。 他愛的那么深那么沉,連他自己都被自己蒙蔽了,他固執(zhí)的不去仔細的探查她身上的問題,仿佛不去看,一切就會那樣完好無損的繼續(xù)下去,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終于還是等到了這一日,傷口被人一把撕開,連血帶rou,痛徹骨髓。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想,把那個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寂寞的背脊終究停在那里,面前是全神戒備著的南楚黑衣衛(wèi),原本的袍澤之情也被眼前這樣肅殺的局面給深深的抹殺了,所有的刀鋒利箭都狠狠的對上了青夏嬌小的身體,只待楚離一個手勢,就會射出萬千鋒芒將瘦弱的女子,片片凌遲??墒悄莻€沉默的男人卻仍舊沉默著,他背對著青夏,想要再開口說什么,然而終于還是咽了下去,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的隱沒在南楚眾軍之中,胸膛里破碎的話語漸漸匯聚成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瘋狂的叫囂,但就是無法突破那最后僅剩的一點尊嚴。 多么想問你一句,你可愛過我嗎?可在乎過我嗎?那些逝去的日子,難道全都是虛情假意?你不顧生死的冒死救我,也只是一個局嗎? 可是,終究還是什么也不想再說,只是一步一步的離去。 所有的南楚軍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的大皇就這樣悄然離去,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不說是擒、是放、抑或是殺? 就在這時,刺耳的尖鳴突然響起,聲音尖銳劃破長空,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沖破云霄的鳴叫,天空中的黑木鳥翻騰著蒼黑色的翅膀,撲朔朔的驚叫飛起,他們那漆黑的翅膀掠過南楚大營的上空,灑下一片猙獰的痕跡。 伴隨著不詳?shù)镍B鳴,帶著激蕩人心的震懾和讓血液隨之沸騰的隆隆戰(zhàn)鼓,登時在軍營里響徹一片,那是戰(zhàn)前的助鼓和警戒的明哨! 在這個風雨如晦、血色翻騰的夜晚,白鹿原圍獵的第一場戰(zhàn)爭,終于隆隆的打響! “陛下!”一名站在高臺上的哨兵突然大聲叫道:“北秦宣王帶著三萬炎字營,公然在大營前挑戰(zhàn)!” 轟隆一聲巨響在眾人的心底炸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著大營的北邊出口遙望過去。在那扇木門之后,百戰(zhàn)百勝、從無敵手的炎字營,終于將森冷的刀鋒,對準了南楚大營! “楚離!放了依瑪兒!” 清越雪亮的聲音登時響起,在南楚大營的上空呼嘯回蕩,喝著猛烈的狂風,有著凌厲的氣息和破釜沉舟的霸道! “楚離?。?!放人?。?!”三萬大秦士兵緊隨其后齊聲發(fā)喊,聲音激越,搏擊長空,沖破厚厚的云層,撕裂漆黑的天幕,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洪流,轟然在整個天際奔涌激蕩! 青夏面色登時變得慘白,她腳步一個踉蹌,好像剛才被插了一刀的人是她一樣,她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漆黑猙獰的黑夜,只覺得所有的理智都從腦海中流逝而去,她驚慌失措的四下掃視,卻找不到一雙可以告訴她這只是一場噩夢的眼睛,終于,穿越了重重的人群,仍舊是楚離那雙冷漠嘲諷的雙眼,冷冷的看著她,譏諷的看著她,一抹冷笑漸漸爬上他的嘴角,充滿了冰冷的疏離和嘲諷。 像是一個霹靂瞬間劈在她的心上一下!絕望的河流終于狂猛的奔涌了起來。 該怎么辦?她該怎么辦?這是宿命的輪回,還是無法逃脫夢魘?大地下的血河已經在摧枯拉朽的運行了起來,那些隆隆的戰(zhàn)鼓,終將打碎世間一切藩籬,將新的秩序在婦孺的血rou和戰(zhàn)士的白骨上,建立起新的秩序。而她,就是所有真正發(fā)起的起點,她是世間的禍水,攪動天下血腥彌漫的怪胎,她終于,相信了。 是不是她死了,一切就會結束了?表不是只要她不在了,一切就會恢復原樣? 一把摸出腰間的一只飛刀就向脖頸抹去,可是頓時間,那冰冷的寒鐵就落在地上,而她的手,就像是失去了絲線控制的傀儡一樣,軟軟的垂了下去。到了這時,她才驚恐的發(fā)現(xiàn),全身上下竟然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莊典儒死前那寒冷瘋狂的笑容又再浮現(xiàn)在眼前,看著滿手烏黑的鮮血,她頓時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絕望的踉蹌了兩步,終于再也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牧蓮的話又再回蕩在腦海之中,秦之炎不像其他三人,國中沒有派系,獨霸一方,若是這次不顧命書在圍獵期間和南楚開戰(zhàn),回國之后會遭到怎樣的處置?莊典儒早就算好了這一切,所以,便用他的死,破除了楚離心中最后的一處猶豫,也給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敵人狠狠的一擊。 “不……” 脆弱的聲音終于沖口而出,合著絕望的淚水,在南楚大營緊迫的氣氛之中,肆意的奔流著。 青夏的雙手登時被南楚的士兵綁了起來,那些曾經得青夏傾囊相授的黑衣衛(wèi)們面容寒冷,無人憐憫她哪怕一絲半點,五花大綁之后,楚離已經被上好了藥,做了簡單的包扎。 他看也不看青夏一眼,對著黑衣衛(wèi)的將士們沉聲說道:“出營,列陣,讓朕去會一會這天下無敵的,炎——字——營!” 會獵西川 第一百一十章 絕望深淵 蒼風呼嘯,白雪茫茫。浩瀚的雪原上一片漆黑,肅殺的氣息在半空中彌漫,無數(shù)漆黑的黑木鳥尖鳴著飛過蒼茫的大地,那些絕望的聲音恍若是黑夜的精魂,在半空中灑下破碎的火焰。大風吹起獵獵的長袍,森冷的鎧甲之下包裹著軍人們堅挺的身軀,渴血的戰(zhàn)意在骨髓里翻滾,熊熊的在腦海里叫囂翻騰,血紅的圓月之下,秦楚大軍對陣在白雪皚皚的白鹿原上,狂風平地而起,卷起了漫天的雪末,像是鋒利的刀子一樣,狠狠的抽打在人的身上。 秦之炎率領著北秦三萬鐵血炎字營士兵,遙遙的站在一箭之地外,銀白鎧甲,眉目英挺,那向來溫和閑淡的臉上寒霜遍布,有著噬人的冰冷和噴薄積壓的怒意,他冷冷的看著這邊仿若是隱沒在漆黑夜色之中的南楚大軍,突然揚聲說道 “楚離!放了依瑪兒 !” 黑暗中的王者低沉一笑,仿若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他輕輕的轉過頭去,對著身后的士兵使了個眼色,然后,一個綁人專用的十字棍就被四名士兵抬了上來。 青夏一身漆黑衣衫,面色蒼白,墨發(fā)飛揚,被死死的綁在木樁之上。突然只聽嘭的一聲,木樁被狠狠的插在雪原上,青夏衣衫單薄,俏臉慘白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把之下,血跡在她的臉上蜿蜒出猙獰的痕跡,長風陡然而起,青夏的長發(fā)瞬間漫天飛舞,猙獰盤旋,好似無數(shù)黑暗之蝶,揮舞著干枯的翅膀,在九天之下轉下華麗的旋舞。 浩瀚的雪原之上,蒼白的女子衣衫染血,墨發(fā)飛揚,獨自矗立在秦楚大軍之間,在她的兩側,是當世最為桀驁耀眼的兩名傲世王者。蒼風平地而起,雪霧漫天席卷,兩年前的沙旱地一別,歷史的巨輪再一次將三人糾纏在一處,劍鋒相指之下,是物是人非的滄桑巨變,時光荏苒,風云再次凝聚,兩軍再次對壘,所為的,卻仍舊是那一個怒發(fā)沖冠為紅顏的理由! “依瑪兒?!鼻刂茁曇舻统?,帶著一絲刻骨的憐惜和憤怒,他的目光從青夏的身上轉過,死死的盯在楚離的身上,終于還是緩緩的揚起頭來,將雙眼閉上。過了一會,再緩緩的睜開時,已經一片清明??床怀鋈魏螞_動和震怒,只是溫柔的看著青夏,森冷的頭盔下,嘴角溫柔一笑,聲音清淡但卻那樣清晰,柔和的傳到青夏的耳朵里。 “別害怕?!?/br> 苦苦忍了太久的眼淚,終于潸然而下,滑過青夏雪白的肌膚,被北風呼嘯著吹干。千言萬語在胸腔里凝聚,無數(shù)的抱歉悔恨將欲沖出,可是話到嘴邊,卻找不到一種適合的表達手法。 西林辰千穿萬孔的尸體,莊典儒炙熱瘋癲的眼神,一連串無法擺脫的陰謀陷阱和永遠也無法洗去的不白之冤。在這一夜將她的堅強,將她的冷靜,將她那些引以為豪的自持和聰明完全摧毀,她不再是那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超級特工,她不再是那個永不服輸從不低頭的倔強女子,重重的打擊之下,她終于卸下了那些堅固的壁壘,像是一個毫無任何防備的脆弱的孩子一樣,淚眼滂沱! 這是一場由上天主導的亂世血rou的饕餮之宴,他們都是被網在其中的棋子,誰也逃不脫。 “呵……” 低沉沙啞的笑聲突然響起,楚離像是一個從地獄爬出的修羅一般,突然狀似慵懶的擺了擺手。 “準備!”樂松突然高喝一聲,所有的弓箭手聞言猛然拉滿圓弓,森森的箭頭全都對準了銀甲閃爍的炎字營,像是一群吞噬天地的餓鬼。 “放!”瞬時間,天地震怒,草木含悲,萬千蝗蝗之箭在半空中組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網,在血紅的月光之不,赫然沖向炎字營大軍,身經百戰(zhàn)的軍人們迅速舉起藤木盾甲,砰砰之聲響徹天地,但是盡管這樣,仍舊有流箭射入人群,一片人仰馬翻下,慘叫聲劃破天蒼穹,交織成這世間最為慘烈的樂曲。 “退后!”秦之炎厲喝一聲,帶著炎字營向后退去,到了射程之外才停下腳步,楚離將青夏放在楚軍的最前面,這就斷送了秦人弓箭反擊的機會,如今的戰(zhàn)局,完全是一面倒的趨勢,即便秦之炎再是世無匹故,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哈哈!”楚離突然朗聲太笑,聲音放肆的回蕩在白鹿原的荒野之上,“大名鼎鼎的炎字營原來這般的不堪一擊,盛名之下,真是令人失望!” 秦之炎高居于戰(zhàn)馬之上,仍舊是那副沉靜的表情,沉聲說道:“楚離,放了依瑪兒,這不關她的事,像個男人一樣與我一戰(zhàn),不要牽連于她?!?/br> “我并沒有怎么樣她啊。”楚離突然冷笑著,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能殺她的人,只有你!” “來人!”楚離突然眉梢一揚,時那幾個士兵使了個眼色,爆裂喝道:“既然三殿下深夜前來,就讓我們好好的親近親近?!?/br> 樂松戰(zhàn)旗一揮,四名士兵一把抬起青夏,走在楚軍之前,身后跟著南楚大軍,一步一步催命般的向著炎字營走去。 戰(zhàn)旗一揮,停住,彎弓,搭箭,利箭瞬間如蝗蝗密雨,再一次兇悍的劃破天際。 炎字營慌忙后退,盡管有盾牌擋隔,但是仍舊有人受傷。鮮血瞬間在黑夜里彌漫,食腐的鷹鴆在半空中盤旋,等待著死亡過后的華麗盛宴,人命如同麥子一般層層倒下,血腥的氣味頓時沖進四肢百骸,痛徹骨髓的疼痛從脊梁爬進大腦,瘋狂的撕扯著青夏的每一條神經。青夏瞪大雙目,目赤欲裂,突然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楚離,厲聲尖姹道:“楚離!不要給我一個恨你的理由!” 楚離冷冷的轉過頭來,目光寒冷,帶著嘲笑的不屑,邪魅的輕哼道:“恨我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一個,你以為,我會在乎嗎?” 短暫的力氣喪失、渾身酥軟漸漸過去,青夏的眼睛漸漸清明了起來,她冷冷的望著楚離,幾乎是狠狠的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從不欠你什么,從蘭亭大殿開始,就是你一直在不停的逼迫于我。我的所作所為,蒼天可鑒,日月可表,你但凡還有一絲理智和頭腦,早晚會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愚蠢?!?/br> 楚離冷哼一聲,連話都不愿意再多說一句,只是再次決絕的揮下手去,漆黑的箭雨覆蓋天際。 秦之炎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利箭像是暴雨一般的席卷而上,青夏頓時失聲尖叫,對著秦之炎大喊道:“走?。 ?/br> 再也忍耐不住胸腔里絕望的噴發(fā),青夏淚流滿面,聲音悲戚的無法自抑,悲涼的對著秦之炎說道:求求你,走吧,離開這!秦之炎,依瑪兒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秦之炎不動如山,眉目英挺,平日里看起來略顯孱弱的身軀陡然間好似高山一樣的穩(wěn)穩(wěn)矗立,決絕凌厲的面對著嗜血兇殘的楚人,像是一只搏擊颶風的白鷹,有著堅韌不屈的意志和眾神仰望的頑強。 青夏的眼淚滂沱而下,身軀劇烈的掙扎著。楚離陡然間怒從心起,沉聲喝道:“既然你想找死,我何不成全你?來人!投石機伺候!” 原本準備攻打白鹿堡城墻的投石機瞬間被搬上這茫茫的平原,楚離厲喝一聲,巨大的石塊就像是咆哮的洪水一樣砸向炎字營!霎時間,血光彌漫天地,刺耳的慘叫聲凄厲的九天之上,無數(shù)的精魂于蒼穹上絕望的叫囂,長風呼嘯,血泥糅雜,噴薄的花白腦漿和炙熱的軍人鮮血,在炎字營內灑下跌宕的血霧。女子的尖叫聲回蕩在浩瀚的雪原之上,一切都像是末日的吟誦,充滿了絕望的殺戳和嗜血的瘋狂。 楚離的大笑聲激蕩云霄,這一刻,莊典儒的希翼終于成為了現(xiàn)實。那些狂熱的逆天者終于用他們瘋狂的靈魂成就了這個滅世的黑暗王者,殺死了他人生中的全部希望之后,他終于深深的淪入了魔道之中,像是一個嗜血的瘋子,完完整整的被殘忍吞沒。 “不!”青夏厲聲尖叫,聲音凄厲,好似鬼哭,看著亂石之中秦之炎的身影,一顆心幾乎被人狠狠的抽緊,她的腦袋幾乎要爆裂開,突然回過頭去,狠狠的怒視著那些殘忍的儈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