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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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男寵?你他媽眼瞎了?本公子自從有了子秋后,畫舫青樓再就沒去過,我像你?什么爛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現(xiàn)在竟然還借著時疫方子染指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兒……” “夠了?!?/br> 金湛正罵得痛快,驀然聽身旁愛人大吼了一句,于是立刻噤聲了,拉著曹子秋討好笑道:“子秋,咱們是……那個……以德服人,那個……講文明的,不和這廝一般見識,走走走,你不是說想吃一合齋的素席嗎?我特意讓他們好好做的……” 曹子秋卻不理會他的討好,轉(zhuǎn)向吳閔蓮正色道:“吳姑娘,正因為曹某有切膚之痛,所以不忍見姑娘重蹈覆轍。昨日在府衙內(nèi)面見欽差大人,大人說已經(jīng)有人在研究時疫方子,想來不日便會有好消息,姑娘何不再等兩日?” 吳閔蓮遲疑看著他,喃喃道:“是……曹公子說的是真的?真會再有時疫方子嗎?家父母……實在……實在是撐不下去了……”說完忍不住又哭起來。 曹子秋點頭道:“再等兩天吧,欽差大人親口所說,想必不會有假。疫癥雖猛,卻也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再等兩天,若是還沒有消息,曹某……唉!我能理解姑娘心情,總之,莫要讓自己一生后悔啊?!?/br> 吳閔蓮猶豫了一下,竟點點頭,徑自下臺階而去。 這里那連球子跳腳大罵,金湛卻根本理都不理,牽著曹子秋的手步下臺階,一邊還不住追問:“子秋,什么叫切膚之痛?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什么叫重蹈覆轍?難道你也覺得跟了我是災(zāi)難嗎?一生后悔?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沒辦法去科舉?可……可我也不是有意攔著你,誰知道你考了狀元之后,我還能不能掌控的了你,我也是沒辦法啊子秋,你難道不知……” “閉嘴吧?!?/br> 曹子秋似乎是終于忍無可忍了。沉聲喝了一句,然后目光不動聲色的在洛槿初等人驚愕的臉上瞟了一圈,便和金湛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看著那輛遠去的馬車,洛槿初心里只有這句話,她頭一次對這句話產(chǎn)生了懷疑:這特么哪是藝術(shù)高于生活???這根本就是生活高于藝術(shù)好不好? “六姑娘,現(xiàn)在咱們該怎么辦?” 梅如玉的聲音將洛槿初拉回現(xiàn)實,抬頭看了看,那矮胖子正倚在門邊,上下打量著自己這一行人,她嘆了口氣,對梅如玉道:“你們先坐到車上等我,可惜啊,這一下那連球子肯定對咱們生了疑心,不然倒正好去買一包治療時疫的藥?!?/br> “那六姑娘你呢?”看到連球子向這邊打量的目光,梅如玉說什么也不肯讓洛槿初單獨留在這里,那個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之前大概也是要用時疫方子逼迫人家姑娘就范,這樣的混蛋,殺千刀都不為過。 看到梅如玉擔憂的目光,洛槿初忍不住一笑道:“放心,我難道傻了?送羊入虎口?我去追那個吳姑娘,她不是父母雙雙重病嗎?咱們就用她來打廣告。” “只怕她未必會信你。”柳先生沉吟著搖頭道:“這女孩兒經(jīng)歷了這一遭,必定更加謹慎,你若要報酬,她以為你騙錢,你不要報酬,只怕她又要以為你是別有用心了?!?/br> 話音落,卻見洛槿初哭笑不得道:“師父,你徒弟我看上去很像老鴇和拐子嗎?懷疑我別有用心?我能有什么用心?”不等說完,白玉等人都忍不住笑了,白玉便道:“我陪師姐一起去吧,師父你們就在后面跟著,一旦真有什么變故,也能及時照應(yīng)?!?/br> 柳先生想了想,覺得這也不失為一條穩(wěn)妥之策,于是便點頭同意了。這里洛槿初和白玉緊走向前,追上那吳閔蓮,這也幸虧大道上人不多,不然的話隔著這么遠,還真就未必能追到。 聽說洛槿初手里有治療時疫的藥,這位吳姑娘興奮的簡直要暈過去了,抓著洛槿初的手激動道:“姑娘若真能治好我爹娘的病,情愿傾家蕩產(chǎn)……” “傾家蕩產(chǎn)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洛扒皮?!甭彘瘸豕恍?,看看四周有人好奇的看向這邊,她就拉著吳閔蓮到了一條小巷子里,微笑道:“這藥還沒做出來呢,明日你去知府衙門,只說找六姑娘,自然就有人帶你來找我,到時候給你藥材。自然,這藥不是白給的,我有條件?!?/br> “什么條件?姑娘請說,但凡小女子能做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眳情h蓮聽洛槿初這么一說,心里更是篤定了幾分,暗道這才對,如今救命齋的一副藥已經(jīng)賣到了二十兩銀子,人家姑娘哪能白給我藥材?自然是有條件的,只要不讓我去做那些羞恥之事……罷了,為了救爹娘,就是需要做些出格的事,也只好認了。 “嗯,我想知道那個金公子和曹公子的事,剛才幾句話聽來,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是……情人?但具體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什么重蹈覆轍之說?難道曹公子也是被逼迫的嗎?” 吳閔蓮的眼睛瞬間都瞪大了,不該人家姑娘疑惑,人家這里都做好萬一的準備,連清白都打算豁出去犧牲,結(jié)果洛槿初的條件是打聽八卦,這么大的落差,能不呆住嗎? “咳咳……”吳姑娘咳了一聲,似是有些難為情,支支吾吾道:“這個……他們的事情,我也……只是……那個……道聽途說……” “姑娘不必多心,我打聽這件事也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單純好奇。難道你不覺得這個條件比犧牲你的清白要好的多嗎?就是曹公子知道了,說不定他主動把過往的事告訴我,來為姑娘換這一副救命藥呢?!?/br> “喔,那倒是,曹公子的善良慈悲,全蘇州城誰不知道?” 吳閔蓮微微一笑,因為這句話,似乎也放開了好些,正色道:“其實他們的事情很簡單,當初曹公子是我們蘇州有名的才子,只是家境清貧。金公子家是后搬過來的,誰也不知道金公子的來歷,只知道他家勢力很大,而這金公子沒有父母禁管,在我們姑蘇一帶那是有名的風流浪蕩子,結(jié)果有一次他在秦淮畫舫上過了一夜,第二天他的鋪子出了事,急急忙忙往回趕,又遇上了大雨,恰好路過書院,曹公子和幾個同學也是游山歸來,淋得落湯雞一般,卻還是將傘給了金公子,就這一次,從此金公子便纏上他了?!?/br> 真夠狗血的,白娘子的男男版嗎?洛槿初心里念著,不由得笑道:“我不信,金公子既然那么有錢,怎么會連馬車都坐不起?” 吳姑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金公子出入都是騎馬,并不坐馬車,只有陪曹公子出行的時候,才會照顧曹公子的身體坐馬車啊?!?/br> 洛槿初吐了下舌頭,心想多什么嘴???你又不是看小說,還講究考據(jù)細節(jié)呢。因連忙點頭道:“好好好,你繼續(xù)。” 吳姑娘嘆了口氣道:“曹公子是個高潔的人,當然不會因為金公子的逼迫利誘就隨他,可是后來,他父母重病,無錢醫(yī)治,欠了很多債務(wù),還是不能治好他父母的病,那病無法可治,只能耗錢調(diào)養(yǎng)著,就為了這個,曹公子才不得已去求金公子,說起來,金公子也是好樣兒的,他出錢幫曹公子的父母治病,卻沒有趁人之危,只是立下了契約,等到二老過世之后,這才將曹公子接到家里?!?/br> 洛槿初心想好嘛,這不叫趁人之危,還有什么叫趁人之危?不過細想想,那姓金的這么做,倒也算是一番真心,而且看他毫不在意的就和曹子秋出雙入對,顯然也不在乎世俗眼光,這很對離經(jīng)叛道的六姑娘的胃口,也算是臭味相投,哦不,是惺惺相惜。 “那這位金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姑娘說他勢力大,但不知大到什么程度?!卑子裨谂赃呉埠闷娴陌l(fā)問了,在他看來,這金公子又不是什么權(quán)貴達官,竟然能逼迫一個才子到這地步,委實匪夷所思。 吳姑娘笑道:“這個具體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金公子家經(jīng)營的事物很多,包括酒樓,綢緞莊,青樓賭場也有涉獵。都說他身后有勢力,但究竟有什么勢力,卻不是我這女流之輩能知道的?!?/br> 洛槿初笑道:“多謝吳姑娘,成,明日一早你去府衙拿藥,但是悄悄的,不要讓人看見?!?/br> 吳閔蓮答應(yīng)了,想了想又紅著臉道;“我家也有家人的,只是今日我迫不得已,才拋頭露面,若是可以,能否讓我家下人代我拿藥?” 洛槿初想了想,微笑道:“恐怕不行,這事兒目前是要保密的。不過姑娘明天可以帶著家人過來,若有人問起,你就說聽曹公子說欽差大人說時疫方子要出來了,所以過去打問一下,其他的不要多說,明白嗎?” 吳閔蓮是大家閨秀,自然也知道人家但凡這么吩咐了,那自然是有深意的,于是點點頭,又斂衽施禮,這才裊裊去了。 有這事兒一耽擱,到府衙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晌午了,何秋澄早就等在門口,焦急張望著,見她們過來,這才放下心,笑道:“世子一早就吩咐我過來等著接姑娘,怎么這么晚?” 梅如玉一聽見何秋澄的聲音,心里便是一陣激動,當著眾人的面兒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好強作平靜笑道:“遇到了一檔子事兒,耽擱了?!?/br> 幾人從西角門進去,洛槿初便道:“何大哥,為什么世子爺以欽差身份住進了府衙?之前他不是要暗中行事嗎?” 何秋澄苦笑道:“姑娘見到蘇州城如今的景象了?”見洛槿初點頭,他便問道:“你覺著怎么樣?” “還可以,雖然十分蕭條,但比我想象中要好些,不至于就成了人間地獄?!甭彘瘸跽f到這里,忽的恍然大悟,看著何秋澄道:“莫非……莫非這是因為秦鋒……” “是?!?/br> 何秋澄點點頭,嘆氣道:“剛到蘇州城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宛如進了死城一般。公子原本是要暗中行事的,可問題是,蘇州府衙并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官員,唯一兩位當日聯(lián)名上奏折的五品官員也染了時疫,而江蘇巡撫和蘇州知府逃跑后,他們的爪牙勢力還存在。這個亂勁兒就別提了。世子一看不出頭不行,這才迫不得已現(xiàn)身出來。不過也并沒有因此表明身份,只說欽差大人不日就到,我們是打前鋒的,說來不怕姑娘笑話,就是住進府衙里這幾天,白日公子要整頓蘇州城的秩序,開倉放糧聯(lián)合藥鋪穩(wěn)定民心。晚上還要應(yīng)付一撥又一撥的毛賊,世子親口說的,就是行走江湖十幾年,加起來也沒這十幾天熱鬧。” 洛槿初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搖頭苦笑道:“難怪皇帝把他派過來了,一則是因為信任他的能力,二來,恐怕蘇州的亂象皇上也想到了,所以必須派秦鋒這樣武功高強又有能力的人來。是了,那欽差蔣大人到了嗎?” “蔣大人知道世子在蘇州城整頓后,過來協(xié)助了兩天,就往揚州無錫去了,據(jù)說那里也出現(xiàn)了疫情,為了不重蹈蘇州覆轍,所以欽差大人不得不出頭?!?/br> “我的天,這亂的簡直是……遍地開花啊,早知道皇上應(yīng)該多派幾個欽差來的?!甭彘瘸鯎u頭苦笑,忽聽一個驚喜的聲音道:“六姑娘,柳先生,可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 洛槿初抬頭一看,登時就愣在了那里。 只見從大門內(nèi)匆匆奔出一人,看那英俊面容,自是秦鋒無疑,只是……只是秦鋒怎么會變成這幅樣子: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也是通紅,原本挺拔頎長的身軀竟然瘦的往竹竿方向發(fā)展了,一張臉也凹陷下去,只剩那雙紅眼睛,仍是如以往那般銳利精明,還有,這嘶啞的聲音是怎么回事?明明秦鋒的聲音是時而清朗時而低沉的,清朗時有若金鐵交鳴,低沉時則充滿了幾絲魅惑的磁性,這公鴨嗓子是誰? “秦世子,你……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身旁環(huán)兒和香草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叫,將洛槿初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來,不用說,這也是她的疑問:秦鋒怎么就會變成這樣? “嗨……從京里出來時,我就知道這是苦差事,卻也沒想到竟會這般苦。好在總算如今算是將事情大致控制住,不然我若晚到兩天,蘇州城必起民亂。只是這民情可以控制,疫情卻難控制,蔣大人已經(jīng)離開蘇州城往揚州去,現(xiàn)在要緊的便是這時疫方子……” 秦鋒沙啞的解釋著,目光卻是只看著洛槿初,見她震驚盯著自己,他不等說完便苦笑一聲,拍著自己的腦門道:“看我,你們一來,急著分說這些做什么?這些日子可苦了六姑娘……和柳先生,看看,你都瘦了這么多?!?/br>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我們可也沒瘦成你這樣子,看看你那雙兔子眼睛?!?/br> 洛槿初搖搖頭,不知為什么,從來看到的都是這廝意氣風發(fā)神采飛揚的模樣,那時候她心里恨得咬牙,只說怎么沒人能讓這家伙也吃一個癟呢?然而今天真的看到秦鋒憔悴不堪時,她心里竟隱隱有些心疼,好吧,其實也不是隱隱的疼,分明都疼得揪起來了,只是她固執(zhí)的不肯承認罷了。 “哦,我這個……沒什么,回京歇幾天就是了?!鼻劁h微微一笑,然后將眾人讓進門去,對身旁路六兒道:“去讓廚房整治幾個好菜,快點端上來,晌午了,先生和姑娘他們恐怕也餓了。” 路六兒答應(yīng)著去了,秦鋒苦笑道:“非常之時一切從簡,不能整治什么接風宴了,好在這府衙里的水源和食材還是干凈的,城中環(huán)境我也清理了一遍,該隔離的都隔離起來,不許出門,如此方總算將事態(tài)微微控制下來,只是你們再不來,我也要抓瞎了?!?/br> 洛槿初見他說話的時候,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因略想了想,便問道:“可是城中有jian商趁機哄抬糧價?聽說你開倉放糧了?!?/br> 秦鋒沉聲道:“這倒在其次,江南向來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xiāng),蘇州知府雖貪,但府庫存糧尚有過半,倒還能應(yīng)付,我已經(jīng)給京里遞了折子,請皇上再調(diào)糧過來。如今讓人惱火的是藥材,自從時疫爆發(fā)之后,城里幾個大藥鋪的藥材憑空漲了十倍價格,他們聯(lián)合起來,百姓們又盲目的哄搶,一時間連我也沒有好辦法,更可恨的是,十天前,那救命齋聲稱研制出了治療時疫的良方,我本來還很高興,誰知一副藥他們賣二十兩銀子,我命人上門交涉,那救命齋的主事人竟有恃無恐。” 洛槿初皺眉沉吟道:“雖然你沒亮出世子身份,然而欽差的名頭竟嚇不住一個jian商,這也太搞笑了吧?莫非……那家的幕后有人?” 秦鋒冷酷道:“這是必然的,只怕不但有人,這人的身份還不會低。我覺著,他們應(yīng)該知道我的身份,卻還能如此有恃無恐,那必是另有所圖。你不知道,如今因為他們的時疫方子,蘇州百姓眼巴巴看著,將他們當做了救命菩薩一般,我即使亮出身份,恐怕也拿他們沒辦法,所以這才急著找你們過來?!?/br> “唔,用性命之危來綁架百姓,這倒還真不失為非常時期一個非常好用的手段?!甭彘瘸觞c點頭,再看看秦鋒的憔悴模樣,心中又是長嘆一聲,暗道古今如是,做點事情還真難啊,我只道我這半個月辛苦非常,可看看秦鋒,想來他勞心勞力是我數(shù)倍,也難怪憔悴如斯。 想到這里,洛槿初也沒了和秦鋒較勁斗嘴的心思,輕聲道:“嗯,方子已經(jīng)研究出來了,只是怕打亂你的計劃,所以現(xiàn)在還沒流傳出去?!?/br> “果然研究出來了?”秦鋒那雙布滿了紅絲的眼睛猛然一亮,一把拍上椅子的扶手,興奮道:“我就知道,六姑娘出手,必不會讓我失望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彼d奮的直搓著手,眼中卻全是沉思算計的光芒。 “咳咳……什么我出手?還有師父和師弟幫忙了?!甭彘瘸跻娗劁h只顧著稱贊自己,心里不由得又羞又氣,連忙替柳先生和白玉攬功。 “對對對,還有先生和小白,哈哈……”秦鋒也有些尷尬,只好十分爽朗的笑,然后扭頭問路六兒道:“怎么還不擺飯?想餓死六姑娘和柳先生嗎?” 路六兒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小聲道:“爺,奴才剛從廚房傳完話回來,這還不到半刻鐘,想來就是小炒,也不會那么快就熟的?!?/br> 一句話逗得其他人都忍不住低頭掩唇而笑,只有秦鋒和洛槿初更加尷尬,秦鋒尤其可憐,因為他不但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還被洛槿初狠狠剜了好幾眼。 用完飯后,秦鋒便道:“先生和六姑娘勞累一天,也該好好休息,我已經(jīng)命人替你們預(yù)備好了房間,這就讓人帶你們過去吧?!?/br> 柳先生點頭道:“也好,唉!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經(jīng)打熬,不過才半個多月,就確實覺著有些乏累,我年輕那會兒,連著熬一兩個月,半點問題都沒有?!?/br> 秦鋒笑道:“先生這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了,您離老倒還有段距離,但終歸是年過不惑的人,也是該保養(yǎng)身體的時候兒?!闭f完就讓路六兒領(lǐng)著眾人各去安歇,他這里卻是又有人來商議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來的乃是府衙里原本的府丞史長天,在秦鋒沒到的時候,雖有一腔忠心,但面對這么大一個亂攤子,卻是缺乏應(yīng)有的膽色和氣魄,以至于蘇州城險些釀成民亂,如今秦鋒到了,他有了主心骨,且知府衙門又被梳理了一遍,眾人都不再各懷心思,而是以秦鋒馬首是瞻,各自分管一攤,所以諸多亂象便立刻井井有條起來,這府丞的工作能力也就凸顯出來了。 史長天來找秦鋒,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之前秦鋒交代下去的購買藥材之事,此時他帶著秦鋒來到府衙后面,指著空地上的十幾個籮筐,小聲道:“大人,就這些藥材了,這已經(jīng)是下官竭盡所能,都沒敢讓一個人去買,而是讓縣衙的人喬裝分批去買,只是那些藥鋪卻當真小心敏感,到現(xiàn)在,也不過就買了這么點回來,他們便再不肯賣了。” 秦鋒看著那些籮筐,最多的也不過只裝了六分滿而已,不禁皺起眉頭道:“若是尋常來說,這些藥材不少,可面對一城百姓,已經(jīng)過半染了時疫,這點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難道你用高價也買不出來了?” 史長天嘆氣道:“大人,從一開始就是高價購買的,現(xiàn)在那些藥鋪囂張的很,大概也只有皇上來了,他們或許會給點面子。依照下官的拙見,這些jian商就該殺一儆百,只要有人怕了,松了口子,大人才好做事?!?/br> 秦鋒搖搖頭,鄭重道:“不行,這些藥鋪如今就是蘇州百姓的救命稻草,若是貿(mào)然動了,一旦激起民憤,后果不堪設(shè)想……” 說到這里,他猛然住了口,心中一直有些不解的疑團也豁然開朗,暗道難怪,難怪我總覺得這些jian商囂張的有些離譜,他們有恃無恐,好像另有所圖。莫非,這才是他們的目的?不肯配合我,來激怒我,只等我沉不住氣,對他們采取了措施,再綁架民意激起民變,如此一來,皇上必然要調(diào)我回京,甚至為了安撫百姓,還會降下罪名。更有甚者,恐怕就連父親也會受到牽連影響。 一念及此,思路越發(fā)清晰,秦鋒的眼睛慢慢瞇起來,對史長天沉聲道:“行了,這件事兒我知道了,能買到這些藥材,你也算是盡心盡力,先下去吧?!?/br> 史長天答應(yīng)一聲離去,這里秦鋒慢慢踱回自己房間。這么多天的高強度腦力體力勞動,饒是他在江湖上打熬的好筋骨,此時也有些困乏,因便躺在榻上默默沉思,暗道朝中有資格和父親作對的,無非那么幾個人,若說起來,他們做這些jian商的后臺,倒也的確是很大很硬的后臺了,只是,會是誰呢? 正在腦子中一個一個的排查,忽然就覺著似是有人進了自己的屋子,腳步聲雖輕微,然而聽在他這練武之人的耳朵里,卻是如同擂鼓一般了。因便扭過頭去睜開眼睛,心想六兒這個混賬東西,越來越憊懶,莫非是跑去什么地方睡覺了?喔,也是,這幾天他和侍衛(wèi)們也累得不輕…… 誰知門簾掀起,竟然是洛槿初走了進來,她已經(jīng)換下了之前的大衣裳,只穿著一套白色絲綢的衣褲,在衣襟處繡了精致的花紋,長長黑發(fā)披散下來,還是半干狀態(tài),看來是沐浴了一番。襯得整個人都如同亭亭玉立的出水蓮花一般。 “六姑娘怎么過來了?”秦鋒見是洛槿初,哪敢怠慢,連忙站了起來,一邊好奇看著對方手中端著的木盤,那上面的碗里許是裝著什么補品,不過那小盆是什么東西? 他正好奇著,就見洛槿初將木盤放下,搖頭笑道:“先和你說一聲兒,別自作多情,這些東西不是我為你秦鋒預(yù)備的,而是我為那嘔心瀝血替蘇州百姓謀福祉的欽差大人預(yù)備的。” 秦鋒忍不住笑道:“六姑娘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要夸獎我,又不好意思,便用這種方式?”說完看向那小盆道:“這里還有方巾,不會是特意端過來給我擦臉的吧?這哪里用勞動你……” “給你擦臉我難道會用這種小盆子?”洛槿初哼了一聲,將那碗先端起來給他,一邊道:“少廢話,這是剛剛香草簡單熬得銀耳蓮子湯,你這些日子嘴唇都起泡了,可見是肝火旺盛,好歹是個欽差,難道都不知道給自己敗敗火?這東西又不麻煩?!?/br> 秦鋒苦笑道:“哪里顧得上,倒是要多謝姑娘?!闭f完一飲而盡,放下碗看著洛槿初清麗的面容,又忍不住輕聲道:“只得你這一句話,我的火便盡去了?!?/br> “顧不上敗火,這會兒倒有功夫貧嘴?!甭彘瘸跗财沧?,接著伸手將方巾在盆里蕩了蕩,笑道:“好了,躺到榻上去。” “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你手里總是有古怪玩意兒。”秦鋒疑惑地看她,卻仍是依言躺了下去,又聽洛槿初讓他閉上眼睛,于是將上下兩眼皮一合,猶自笑道:“莫非是要給我變出什么玩意兒來開心?才讓我閉上眼?” 話音未落,只覺著眼皮上一陣清涼,他知道便是那方巾了,因不太明白洛槿初的意思,也就不做聲。過了一會兒,便覺著有一絲絲的涼意順著眼皮滲進來,竟讓一雙眼睛十分舒服,他不由得訝異道:“這必定不是清水,奇怪,倒是放了什么?竟這么舒服?” “放了冰片,薄荷等物,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弄什么好的,不過這些也差不多了?!甭彘瘸醯忉屃艘痪?,之后又道:“你這些天熬得太狠,眼睛里全是紅絲,可這蘇州城亂象未過,怕接下來也不得好好休息,所以弄這個給你敷一下,讓眼睛盡可能舒服些?!?/br> 秦鋒笑道“嗯,確實舒服。我其實有時也用涼水敷眼睛,如同你說的,熬得太狠,眼睛一陣陣痛。只是都不如你這個好,果然六姑娘出手,便是不同凡響的。” “少灌迷湯,這個就是不同凡響?你把我的醫(yī)術(shù)和其他做藥的本事置于何地?”洛槿初不得不承認,雖然和面前這廝是“冤家對頭”,但在他面前,自己是最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