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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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軒倏地回過頭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梓悅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恨只恨有些人太過狡猾?!?/br> “居然還有人能狡猾得過亦軒兄?”慕梓悅挑了挑眉,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倒了一杯酒輕呷了一口,愜意地發(fā)出了一聲輕嘆,眉目自得。 “一山自有一山高?!毕囊嘬幙粗难凵駶u漸柔和了起來,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 “這酒不錯,口感綿長,回味還帶了些甜意?!蹦借鲪傎澋?。 “這酒是沁元閣的老板親手釀制,一年只釀兩壇,一壇自飲,一壇便送到瑞王府。我父王在世時最喜歡的便是這酒,連帶我從小也喜歡喝?!毕囊嘬幰贿吔榻B著,一邊叫人上菜。 慕梓悅咂巴了兩下,忽然便皺起了眉頭:“奇怪,我怎么覺得這酒味有點熟悉?” 夏亦軒斟酒的手微微一顫,低聲說:“這酒我曾送過一壇給令妹?!?/br> 慕梓悅愣了一下,終于想了起來,多年前她和夏亦軒第一次見面就偷偷喝了這酒,平常的酒都稍稍帶了些清苦,只有這酒后味帶甜,所以今日一喝便想了起來。 當時她和兄長在國子監(jiān)就讀,整日里一身男裝,讀得氣悶時,便偷溜出去玩耍,老師知道她是個女子,讀書只不過是為了解悶,都眼開眼閉的。 有一日她偷聽到老廣安王對她兄長的訓(xùn)話,說他以后要承襲王位,要做國之棟梁,讓他要勤奮好學(xué),不能像meimei這樣憊懶,她聽了便無來由地傷心了起來,一個人逃到外面,四處泄憤鉆小巷,無意間跑進了瑞王府的后院,碰到了當時的夏亦軒。 兩個人一個飛揚跋扈,一個傲然不馴,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差點打得頭破血流。慕梓悅雖然當時人小力弱,可勝在有股拼命的勁兒,硬生生地和大她好幾歲的夏亦軒打了個平手,只是腳上被樹枝狠狠地刮過,流了好多血。 后來她便哭了,哭得萬分傷心,她從來沒這樣哭過,只怕被幾個好友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當時的夏亦軒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立刻慌了手腳,拿出了好多東西來討好她,這壇酒便是那時候拿出來的。 慕梓悅立刻拍了拍腦袋笑著說:“原來如此,舍妹當初的確拿回來一小壇酒,我喝了好幾口,好像就是這個味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我父王那里偷來的。”夏亦軒微微一笑,“我當時以為她是男的,便拿了一些男孩喜歡的東西來討好她。” 慕梓悅尷尬地笑了笑:“舍妹天性頑劣,經(jīng)常穿著一身男裝?!?/br> “她的腳上豁了一個口子,我?guī)退焸臅r候便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了,她的腳十分纖細,腿上……也沒什么毛發(fā)?!毕囊嘬幍纳袂閻濄?,“她威脅我說了一句話……” “……她說了什么?”時間過得太久,慕梓悅完全想不起來了。 “她威脅我說,不許把她打架和哭的事情說出去,不然的話,她就告訴別人,我看了她的腳,要把她娶回家去?!毕囊嘬幍统恋匦α恕?/br> “這……亦軒兄你別理她,她這個人沒羞沒臊的,只怕她早就把這句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蹦借鲪偳椴蛔越乜s了縮自己的腳。 夏亦軒的眼中一黯,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她忘了,不過,我可沒忘?!?/br> “難道你就是為了這句話去廣安王府求親的?”慕梓悅不可思議地問,“婚姻大事,你這也太兒戲了!” 門開了,小二端著盤子歡快地走了進來:“爺,您點的涼菜先上了,您先品嘗,熱菜馬上就來?!?/br> 說著,五六個小碟一溜兒地排開,皮蛋豆腐、苔菜花生米,慕梓悅端起酒盅痛快地飲了一口,扔了一顆花生米到嘴里,又香又脆,十分好吃。她見夏亦軒只是看著她不動筷子,便招呼說:“來來來,先吃點墊墊肚子再說。” 夏亦軒沉默著夾了幾筷,忽然問道:“她是不是為了避開我才跟你去的征西軍?” “這個……”慕梓悅嘿嘿笑了笑,“再說這些又有何意思?她早已經(jīng)去了,是不是都無所謂了?!?/br> 夏亦軒緩緩地說:“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得知你們?nèi)チ苏魑鬈?,追了你們?shù)十里地,只可惜后來被父王派來的侍衛(wèi)架回去了,拿出藤條抽了我一頓?!?/br> 慕梓悅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追我們做什么?是不是想要把小安抓回去,讓她乖乖地回家做你的媳婦?” 夏亦軒良久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得慕梓悅心中發(fā)虛。 “我知道慕梓安不是尋常的女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尋常女子的所為束縛她,”夏亦軒緩緩地說,“我只是想告訴她,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在這里等她回來?!?/br> 慕梓悅怔住了,她一直以為當初瑞王府的求親只不過是拉攏廣安王府的一顆棋子,難道夏亦軒還有什么別的想法? “我萬萬沒有想到,慕梓安居然……居然……再也回不來了……”他低聲喃喃地說著,一揚脖,喝了一盅酒。 這情形有些詭異,在慕梓悅的眼里,夏亦軒向來就是個冷酷傲然、野心勃勃的男子,年少時見過的幾面,兩個人都不是太友善,不是打架便是爭吵,有一次夏亦軒甚至口出狂言,說是要做天下第一人,俾倪天下,傲視群雄。 所以,老廣安王留下那含糊其辭的四個字,慕梓悅聽到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夏亦軒有謀反之心,此后處處提防。 可是看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又不似在作偽,難道他居然對慕梓安深情一片?這……這可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慕梓悅自然不信,從頭到腳把這一陣的事情在腦中過了個遍,心里冷笑了一聲,面上卻假惺惺地安慰說:“回不來便回不來了,以亦軒兄這樣的人品地位,何愁找不到稱心如意的人?” 夏亦軒的眼神虛渺,落在慕梓悅的身上,仿佛想要透過她的身體觸到她的靈魂深處,慕梓悅無來由地一陣心慌,只是抓起一把花生米,一顆顆地扔進自己的嘴里。 “不,我一直覺得慕梓安沒死?!毕囊嘬幚淅涞卣f,“我不相信她死了!” 屋子里一片靜寂,慕梓悅的手臂僵在半空,半晌才哈哈大笑了起來,“亦軒兄你這是要干什么?是想去陛下面前參廣安王府一本不成?參我們欺君罔上、罪該萬死?” 夏亦軒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忽然也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哎呀,梓悅你還真信以為真了?我只是隨口一說,你知道,人到絕境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想法,不必理會我的胡言亂語。” “知道胡言亂語就是,來,自罰三杯!”慕梓悅拿起了酒壺,把他面前的酒盅倒?jié)M。 夏亦軒也不推辭,連飲三杯,旋即便按住了酒壺,嘴角似笑非笑:“梓悅,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適才晚到了,也該自罰三杯?!?/br> 慕梓悅自然也不甘示弱,三杯酒下肚,熱菜上桌,剛才那個尷尬的話題自然而然地便被倆個人棄之不用了。 沁元閣的菜的確燒得好吃,紅燒rou肥而不膩,春筍鮮嫩可口,鱸魚肥美新鮮,令人贊不絕口。倆個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壇酒眼看著就要見底了。 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油燈一盞盞地亮起,墨藍色的天空經(jīng)過雨水的潤澤顯得特別通透,月亮彎彎的掛在樹梢,月色皎潔,令人遐想萬千。 兩個人聊了一些風花雪月、各地見聞,一個熟悉西北風情,一個曾踏遍大夏邊防,聊起來居然也意外的投機。 “咦,你那個整日里跟在你身旁的侍衛(wèi)呢?”夏亦軒沒有瞧見慕十八,不由得有些納悶。 “不是說今天不醉不歸嘛,我放他的假了,讓他戊末再到這里來?!蹦借鲪偟纳囝^有些打結(jié)了。 “你是不是醉了?”夏亦軒斜眼看著她,“看來你酒量也不過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