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的教室 第8節(jié)
白昭昭十分尷尬,趕緊快步向上走去。 回到家里,屋內(nèi)冷冷清清的,黑暗黏黏糊糊地滯在每一個角落。窗戶透出外面的光來,藍盈盈的一片,有些詭異。 白昭昭怕黑,只是看了一眼,就飛快把燈打開了。 暖黃的燈一開,家里便顯得溫馨多了。 這么早,母親肯定回不來,要是有加班,直接沒辦法回來也說不定。 她靠著門松了一口氣,好似逃離了什么危險的境況,原本蜷曲的手指也舒展了開來,如一朵纖弱的花徐徐綻放。 閉著眼睛歇了一會兒,她放下書包,開始準備晚餐。 熟練地將雞蛋打散,切點小蔥香菜,面湯里加點油麥菜和蝦仁,再倒上醋和鹽,晚飯就大功告成了。 想了想,她給mama拍下了晚飯的樣子,發(fā)了一條信息: 【媽,我回來了,開始吃晚飯了,怎么樣,還不錯吧?】 一直到她吃完飯把鍋碗瓢盆都洗干凈了,母親才回了信,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大拇指”的表情包。 白昭昭笑笑,又忽地抿嘴,輕輕嘆氣。 “怦怦”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白昭昭一驚,頓了兩秒,不知該裝作沒人在家還是該去開門。 葉之悠低醇的聲音隔著防盜門傳來,“白昭昭,是我。我點心買多了,送你一點吧。我給你掛在門上了?!?/br> 說完,響起了下樓的腳步聲。 誒? 白昭昭悄悄走到門邊向外窺視,貓眼里,樓道的燈亮著,外面確實沒有人了。 二樓傳來了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 她打開門,從門把手上面的塑料袋拿下來。 如葉之悠所言,里面是包裝完整的rou松餅和麻糬,看牌子,是商業(yè)街那家很有名的糕點店做的,據(jù)說用料都是最好的。 明明只是上下學見過幾面而已,他怎么會突然送這些…… 不會下毒了吧…… 她被自己的多疑逗笑了,又盯著袋子,吞了吞口水。 打開大包裝,她先拿出一個rou松餅來吃著,第一口下去,就已經(jīng)一臉饜足。她還覺得臉在發(fā)燙,好像,還在止不住地笑? 她后知后覺地想,自己下樓的時候碰到葉之悠,會不會不是偶然? 難道…… 他想追求她嗎? 一旦萌生了這個想法,葉之悠的樣子在她心里就變得更加清晰了。 但她又趕緊驅(qū)散了這個念頭。 別自作多情,他都說了,是買多了…… 她吃完了rou松餅,不過癮 ,又吃了一個麻糬。 白昭昭其實是有點貪嘴的,可她家里的條件不太允許她買這種享受一下就沒有的東西。 零食吃過就沒有了,不如用的東西實在。 她長這么大,甚至沒有吃過太妃糖,第一次吃還是母親單位同事發(fā)的。母親忍著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多拿了兩塊,帶回來都給了她。 她簡直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三塊糖一個月才吃完。 白昭昭很珍惜這種食物帶來的短暫快樂。 父母離婚后,父親每個月只給她們3000元,揚言只給到白昭昭18歲,最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給過了,是母親一個人拼力撐起這個家。 母女兩人都有自己要面對的壓力,誰也不想干擾到誰。 生活固然苦,但心里有一份惦念,又是甜的。 白昭昭已經(jīng)為母親準備了一個秘密的驚喜——mama馬上要過生日了,她攢了一些錢,準備送她一件好看的風衣上班穿,得是牌子貨、米色羊絨的,很久也不過時的那種。 心里算著自己的零花錢,白昭昭吃完了糕點。 她看著剩下的忍了又忍,把它們放在了冰箱里。這樣等母親早晨回來,就也能吃到了。 因為有了這樣的小驚喜,白昭昭心情大好,開始做作業(y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家里安靜得幾乎能聽到水龍頭偶爾滴答水的聲音。 到了12點,她洗漱完,正準備睡覺—— 突然,整個屋子全黑了。 停電了? 她急忙拿起手機,準備查看電表是不是欠費了。 “嗚嗚嗚嗚……” 女人隱隱綽綽的哭聲就在這時傳來了,若有似無。 屋子里好像突然冷了下來。 一開始,白昭昭并沒有害怕,她以為是樓下的那個年輕妻子在哭?;蛟S她的老公還沒回來…… 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電表里還有很多電,她有點意外。但也不應(yīng)該是燈泡壞了,因為家里的燈全都不亮了。 她想要給mama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嗚嗚嗚嗚……” 濃郁的黑暗中,哭聲好似變得大了,甚至在她聽來,似乎有點過分清晰了…… 就好像—— “嗚嗚嗚嗚……” ——就好像這個女人,就在她家里哭一樣? 白昭昭頭皮一炸,耳畔在這一刻傳來無比清晰的一聲:“昭昭……” 她甚至感覺到氣流吹拂過耳畔的絨毛! “啊———啊———?。?!” 她嚇得跳了起來,魂飛魄散,抱著腦袋一聲接一聲地尖叫著。這時,她的手機“叮鈴”響了一聲,屋內(nèi)跟著一亮。 來電了? 女人的哭聲也消失了。 白昭昭驚恐又困惑地睜開雙眼,看到手機上母親的來信: “mama在開會,會晚一點回去,怎么啦?” 好半天,她僵冷的手指才慢慢敲下:“沒事,我要睡覺了,mama晚安?!?/br> 打完這句話,白昭昭哭了。 她環(huán)顧家里,溫暖的黃色燈光,好似一圓盾牌,抵御著窗外的黑暗與深幽,給她一種自己還安全的錯覺。 即便一再對自己說,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還是哭得厲害,飛快鎖上了門窗,又拿了一把菜刀逃回自己的臥室,鎖上了門。 她把菜刀放在枕頭下面,手放在露出來的刀柄上。 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怎么可能呢? 剛才是幻覺吧,一定是她學習太累、壓力太大了。 但即便這么怕了,她也沒有開著大燈睡覺,因為費電。 她開著小臺燈睡了一晚上。 ~ 第二天早晨,柔和的日光透過蕾絲的窗簾,是個清朗的好天氣。 滿室陽光,窗外傳來了車輛經(jīng)過的聲音,人們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白昭昭又有了安全感。 她這一覺睡得很好,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以為自己撞鬼了吧! 她恥笑著自己的膽小與胡思亂想,打開門走了出來。 母親的臥室空著,但是桌子上有早餐,應(yīng)該是她很晚回來,又很早走了。 早餐和昨天一樣,mama留了紙條在桌子上:昭昭,吃了早飯再去上學。 她走過去打開冰箱,里面的零食沒有動過。 她嘆了口氣,也拿起一個便簽紙貼在冰箱上,寫道:媽,冰箱里有零食,記得吃。 臨去上學前,她看到只有她的白傘孤零零躺在玄關(guān),黑傘依舊不在。 是母親拿走了傘,還是忘記帶回來? 她沒有多想,鎖上門慢吞吞地走下樓來,正看到葉之悠的長腿踩在高一點的石階上,在系鞋帶。 她有點緊張,和他打招呼:“早啊……” “早。” 男孩立刻站直身子,眉目坦然,語中帶笑,面部線條也跟著柔和,清朗明晰的朝氣撲面而來。 平時那不耐煩的兇悍模樣,一笑起來,卻很陽光。 看到他,白昭昭又覺得上學沒那么折磨人了。 葉之悠唯恐氣氛冷下來,立刻開啟了廢話文學:“去車站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