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困惑又猶疑地互相傳遞著眼神，又再度看向她。

    只有許婷，簡直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霍”地站起?身：“哇，白昭昭，你?嘴巴真?臟噯！不是資優(yōu)生裝得高貴嘛，不是裝柔弱淑女?嘛？怎么，周少不在?，裝不下去了？有膽子你?就?再說一遍，我?錄下來，明天給周洛然聽聽？”

    她身邊的蘇韻潔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啦？！”她低頭。

    好姐妹縮著身子，微微搖了搖頭。

    她這才發(fā)覺了教室里異樣的安靜，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看向教室門口，以為班主任或者周洛然站在?那?里。

    可是沒有人。

    “你?們怎么啦？”

    為什么班里靜得如此怪異。

    目光收回，她這才發(fā)覺白昭昭正盯著她！

    那?黑而空洞的眼神，像是看著一條死狗。

    一下子，許婷莫名毛了，想說的話都成不了句子：“你?，你?干嘛……你?怎么、怎么這樣盯著我?……”

    回答她的只有安靜。

    不安的種子飛快發(fā)芽、瘋長，許婷慌了，大叫，“你?別這么看著我?了！”

    幸好，國文老師在?這時走了進來上課，白昭昭也轉(zhuǎn)頭回去了。

    班里像是恢復(fù)了正常，但靜秘的平靜波紋下，詭異的怪物似乎仍在?盤旋。

    直到課程開始了10分鐘，白昭昭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方才，她好像被?憤怒蒙蔽了似的，整個人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還罵了很難聽的話。

    心“怦怦”狂跳著。

    這是她第一次罵臟話。

    因為鬧鬼，因為葉之?悠，因為班里的氛圍……她的心里已經(jīng)快要裝不下這么多負(fù)面?的情?緒了。

    但是，和許婷不一樣，自己就?算發(fā)xiele，罵了臟話，也并不開心，反而更難受了。

    她生來就?是一個喜愛美好、文雅有度的孩子，逼迫她說出臟話來，簡直是對她與生俱來的人格的一種摧殘。

    比被?人罵了還要難過。

    不是想好了要獨善其身，不能被?環(huán)境同化，也不能改變自己嗎？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里。

    本來，家里是她的避風(fēng)港灣，現(xiàn)在?，家里鬧鬼，學(xué)校里有討厭的人……

    她像一個被?關(guān)在?盒子里的老鼠，六壁慢慢壓縮，空氣逐漸稀薄，而她無處可逃，擠壓得她內(nèi)里什么東西就?要破裂開來了似的。

    她捂住了胸口，拼命深呼吸。

    罵出臟話來，對她是一個警鐘。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變成和他們一樣惡毒又無聊的人，那?才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

    警局今天意外得了一上午的清閑，沒人來報案，警察們都聚在?在?那?里聊天。

    石勇盯著窗外發(fā)呆，聽到同事在?聊“雨夜屠夫案”。

    “雨夜屠夫”這個案子，石勇并不陌生，在?當(dāng)年轟動一時，還拍成了電影到處播放。說是一個的士司機會在?雨天j殺女?乘客。

    奇怪的只是，他們?yōu)槭裁赐蝗涣倪@個。

    “據(jù)說啊，兇手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里，一點悔過都沒有。而且后?來，還發(fā)生了靈異事件。”一個同事故作神秘地說道，“監(jiān)獄的閉路電視顯示，他的身邊有四個白色的影子誒……”

    “哇，你?不要嚇人好不好?！?/br>
    “我?也有看那?個報道誒，據(jù)說白色的影子就?是被?他害死的女?人，想要在?他身邊，伺機要他的命。”

    “還有人說，是他殺戮太重，太變態(tài)，導(dǎo)致被?害人的鬼魂也被?迫留在?他身邊，沒法投胎呢?！?/br>
    “可怕，鬼怕惡人嘛?！?/br>
    “所以這個世界，就?是變態(tài)很多啦。據(jù)我?所知，還有人模仿作案呢……”

    石勇默默聽著，心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

    奇怪……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這件很重要的事，竟然是因為“雨夜屠夫”的閑話而浮上心頭的。

    到底是什么！如果想不起?來，似乎會有很大的麻煩。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又怎么會被?輕易遺忘呢？

    他敲了敲腦袋，像是在?拍打一個壞掉的電視或者電腦。

    第20章 第7日

    “喂, 勇哥?！蓖陆兴?，“你晚上還?要去抓那個女神經(jīng)病嗎？”

    本來快要浮上來的東西又驟然縮了回去，他回神, 忙回道：“要的。”

    “好誒，抓到了, 立個大功?！?/br>
    抓到那個女人為什么會立大功？

    他覺得同事在陰陽怪氣自己亂出力不討好, 但是看對方表情, 又好像很認(rèn)真的樣子。

    這時，又有人?來?報案了, 警察們好整以暇，開始了熟悉的忙碌。

    ~

    天?黑下來?了。

    仿佛又是一天?無波無瀾地結(jié)束。

    暗地里, 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逐漸崩壞。

    車?yán)锏娜?們都?很安靜，要么刷手機, 要么聽?歌。白昭昭身處其中, 被這樣的壓抑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她為了躲過葉之悠, 特意從學(xué)校后門繞出來?。

    混在人?群里上車后，她能看到他還?站在校門口那?里巴巴瞅著。

    心里好像稍微稍微解氣了一點, 卻仍不開心。

    上學(xué)需要面臨討厭的人?, 放學(xué)需要面臨鬼……

    她苦笑, 縮在座位上，瘦巴巴的一團，很萎靡。

    回到家里, 她照例開始準(zhǔn)備簡單的晚飯?？杉依飳嵲谔察o了, 安靜得讓人?心煩。她不想聽?英語了，找出cd機來?, 播放陳曦彥的歌。

    陳曦彥是她最?喜歡的歌手，這個破舊的cd機就是為了他的歌才買的, 也?是昭昭為數(shù)不多的“奢侈品”之一。她打算畢業(yè)了就要打一暑假的工，然后用自己賺的錢去聽?一次他的演唱會。

    客廳里，溫潤的男聲流淌，是她最?喜歡的專輯，名?為「動物的祭典」。

    「……你聽?到我的吶喊了嗎？

    它能在草原上傳很遠(yuǎn)。

    香花兒?茶呀，千里木，

    歐石楠呀，猴面包樹。*

    雨淋濕了我的皮毛。

    到底該向哪里逃？

    這里只剩我了嗎？

    我好像在與風(fēng)講話。

    假杜鵑呀，老鼠簕，

    金合歡呀，紅瑪瑙，

    這里只剩下我了，和無人?區(qū)的玫瑰花苞……」

    她跟著哼唱著這首《孤獨的草原》，做好了面條，上桌的時候，又看到了桌子上的甜點。

    完好無損的包裝，靜靜躺在那?。

    “嗉嚕?！?/br>
    她吃著面條，眼睛卻盯著那?些甜點。

    母親是沒有看到，還?是不喜歡吃呢？

    再不吃，就要壞了。

    心里有一個聲音說道：“壞了也?無所謂，反正是葉之悠買的?！?/br>
    但是另外一個聲音說：“早知道就多吃一個了，不能浪費糧食。”

    “嗉嚕?！?/br>
    她吃干凈了最?后一點面條，正準(zhǔn)備洗碗。

    「滋……滋……」

    cd機里的歌聲突然斷點，歌聲也?變得扭曲：

    「老鼠……老鼠……你……你向哪里逃，哪里……滋……」

    “誒？”她緊張地拿起cd機檢查。

    這時——

    “鈴鈴鈴……”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爍著一個凌亂的號碼。

    白昭昭死死咬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