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子僵直，好像在?等她，也好像只是枯坐著。

    第43章 空蕩

    “雷老師?！卑渍颜崖哌^去, 本來是想要問有關(guān)安敏的事，面對眼前的情況，也不得?不多問一句, “這是怎么回事？老師們?都?去哪了，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也很少……”

    雷玉江抬起頭, “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br>
    他的語氣, 又像是試圖端著師長的威嚴(yán), 又像是對她懷有畏懼，故而聽?起來很?陰陽怪氣。

    “……”白昭昭啞然一笑, 溫溫柔柔地說道：“說得?也是呢。我來，是想要問一下雷老師關(guān)于安敏的事情?！?/br>
    說到這里, 她特意頓了一下?，觀察著雷玉江的表情。

    可惜了, 紙人的五官實(shí)在太潦草, 尤其表達(dá)情感最豐富的眼睛太小, 導(dǎo)致她什么也看不出?來。

    “安敏是誰。”紙人反問。

    “她是您的學(xué)生，您難道不知道嗎？”

    “我每年有那?么多學(xué)生, 怎么可能每個都?記得?。”

    “但是她不一樣, 她不但是您的學(xué)生, 也是連環(huán)殺人案的受害者?。她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警察一定沒少?來學(xué)校找過您，您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呢?！?/br>
    紙人很?強(qiáng)硬：“我說了不記得?, 就是不記得?！”

    “……”

    白昭昭瞇著眼, 有些?不快。

    在她的注視下?，雷玉江的氣勢像一個氣球一樣在“噗噗”漏氣。

    似乎害怕惹惱了她, 他又連忙說道：“你，你讓我好好想想, 我年紀(jì)大了，許多事記不得?……”

    “哦，好吧……”她沒什么情緒地說著，“那?你慢慢想，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聽?到她說明天再?來，雷玉江又抖了一下?。

    好在白昭昭已經(jīng)轉(zhuǎn)身預(yù)備向外面走去了。

    走了兩步，她忽地又回頭：“雷老師?！?/br>
    “……”紙人被嚇了一跳。

    這下?她能看出?來了，雷玉江的表情確實(shí)是驚恐的。

    “雷老師，你在怕我?！彼昧岁愂龅恼Z氣。

    “你說什么？我、我為什么要怕你！”

    “是啊，你為什么要怕我，又為什么要隱瞞安敏的事情……真奇怪……”她柔柔笑了，“沒關(guān)系，也許，我會?慢慢弄明白的?！?/br>
    ~

    葉之悠走到糕點(diǎn)店的門口，想到孫婆婆那?不耐煩的暴脾氣，有了靈感，預(yù)備先買點(diǎn)糕點(diǎn)孝敬一下?，然后再?提問。

    吃人的嘴短，她就不好意思罵他。

    可是進(jìn)入糕點(diǎn)店里，里面竟然也一個人都?沒有。

    不光沒有客人，也沒有店員。

    燈光閃爍，黑一下?，亮一下?，他走到柜臺前，看到干凈的玻璃下?，糕點(diǎn)已經(jīng)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爛，如果他去過白昭昭的家里，就會?知道，那?些?糕點(diǎn)上也同樣在綻放屬于霉菌的花朵……

    但是并沒有蒼蠅圍繞，或許在彌留夢里，是沒有蒼蠅的。

    葉之悠皺著臉，看著糕點(diǎn)腐爛出?千奇百怪的顏色，連一塊好的也挑不出?來。

    真奇怪……

    就算店員有事離開?，這些?腐爛的糕點(diǎn)就放任它們?留在這里嗎？還有那?個收銀的盒子，是不是不應(yīng)該這樣大剌剌地開?著……

    他忍不住探頭去看。

    盒子里是一沓一沓的冥幣累疊。

    “切——！”他大覺晦氣。

    轉(zhuǎn)了一圈，沒有新鮮的糕點(diǎn)可以買，他只好從禮品架子上拿了一個水杯，把?錢隨手放在了柜臺上，跟空氣說了聲?：“不用找了?！?/br>
    這次再?叫孫婆婆的時候，他的底氣又格外足了。

    孫婆婆一露臉，正對上一只小豬佩奇。

    “……”她瞪著眼，半天才說道，“什么玩意兒？”

    “婆婆，我送你的水杯！”

    佩奇移開?，露出?葉之悠熱情洋溢的臉來。

    “……送我的？怪好看的……”孫婆婆果然沒有破口大罵，她接過來，很?挑剔地看了看，又看向他：“為什么送禮，抓到惡靈了？”

    葉之悠一臉自信，“沒抓到，但是馬上就要抓到了！我來是想問，如果有一個人不小心害死了別人，這算是惡靈嗎？”

    “呵……有多不小心？”

    “唔，完全無意的那?種，沒有殺人的主觀意愿?！?/br>
    孫婆婆擺手，“那?怎么會?算？你也要好好想想嘛，惡靈的那?個’惡’字，是從何而來啊?！?/br>
    葉之悠聞言思忖了兩秒，恍然大明白：“我知道了……”

    孫婆婆打了個呵欠，理了理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把?水杯放進(jìn)了自己的棉衣袖子里：“還有別的問題嗎？”

    “哦，我還發(fā)現(xiàn)，城里的紙人消失了一大半，越來越少?了，我不懂……”

    孫婆婆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那?是因?yàn)槟銌拘蚜颂喟肷`。”

    “這和喚醒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因?yàn)檫@是彌留夢，夢的穩(wěn)定靠的是做夢人的無知。被喚醒的人越來越多，半生靈就會?對現(xiàn)在的夢境產(chǎn)生懷疑，想要掙扎，想要更一步醒來，這樣一來，彌留夢會?塌掉，紙人就沒辦法在這里停留?！?/br>
    葉之悠錯愕了，“什么？??！那?你、你為什么不早說？”

    “早說了就更好嗎？你肯定會?因?yàn)楹ε聣艟程?，什么也不敢做，一直拖到惡靈醒來吧！做事嘛，總要快刀斬亂麻的才好?！?/br>
    葉之悠一句吐槽梗在了喉頭：那?還不是因?yàn)槿貋y麻的人不是你！

    “可是，如果彌留夢坍塌掉，那?不就成了禁地，我們?不就死了？”他有點(diǎn)慌，他死了沒事，要是昭昭也有危險(xiǎn)……

    “不，如果彌留夢徹底坍塌了，你們?就會?進(jìn)入接引夢……不過你們?最好趁著惡靈比較虛弱，又沒有記憶，在彌留夢就解決了它；不然，惡靈跟著你們?進(jìn)入接引夢，它就算什么也沒想起來，也會?變得?很?強(qiáng)大，那?時你們?會?很?不好過?！?/br>
    葉之悠很?明顯被這個新的信息打擊到了：“婆婆，這是套娃嗎？一個套一個的夢，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啊……”

    “哪還有什么一個套一個？到了接引夢，你距離醒來也就只有一步之遙，是惡靈最后殺死你們?的機(jī)會?。”孫婆婆很?嫌棄地瞥他，“不過，你小子生命力這么旺盛，只要不被惡靈害死，應(yīng)該是可以活下?來的?！?/br>
    “是嗎？”他一喜，臉上有了笑意，“我會?努力的?！彼侄嗽斨鴮O婆婆，皺眉道：“婆婆，為什么我覺得?你的臉色，比上次還差……”

    “因?yàn)槲液?忙、很?累?！彼[縫著眼，“你的問題都?問完了嗎？你們?所在的地方快要塌了，這也許是你最后一次問我問題了。”

    “我、我想我問完了……”

    孫婆婆想了想，又抓住了他的手，在上面劃了幾?下?，“我還是不放心，送你一個火符。火符只有在接引夢可以用，會?幫你燒破惡靈造出?的幻覺，但是只有三次機(jī)會?，你要斟酌著使用?！?/br>
    葉之悠望著自己的手掌，上面果然有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火焰痕跡。

    孫婆婆又殷殷叮囑：“小子，就算在夢里被開?腸破肚，只要沒徹底死去，只要脫離了這些?夢境，你就還能活，永遠(yuǎn)別氣餒。我們?陽間再?見。”

    這次孫婆婆消失后，葉之悠發(fā)覺自己并未明顯感覺到世界的異常。

    因?yàn)榧幢銓O婆婆已經(jīng)消失了，他的周圍也還是那?么安靜。

    路上只有零星幾?個灰撲撲的紙人，默不作聲?，埋頭走著。那?些?紙糊的車和自行車，都?停留在道路兩邊，無人認(rèn)領(lǐng)。

    葉之悠感覺自己就算活過來，也可能會?得?一種名為“空城恐懼癥”的新毛病。

    他轉(zhuǎn)身，飛快向著學(xué)校方向跑去。

    ~

    在校門口沒等多久，他就看到白昭昭的身影走了出?來。

    其實(shí)學(xué)校附近的人還算多，只不過往常都?是許多學(xué)生一起逃課出?來買甜水，如今只有一個紙人落寞地向著甜水店走去。

    白昭昭一走近，便忍不住說了自己的見聞：“學(xué)校里的人變少?了很?多，好多教室都?空了。”

    “我去商業(yè)街那?邊也是一樣?！比~之悠說著，把?彌留夢即將坍塌的事告訴了她。

    白昭昭默默聽?著。

    她可不像葉之悠這么好糊弄，從他的描述里，她已經(jīng)敏銳地意識到了一點(diǎn)怪異——

    孫婆婆根本沒有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

    她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輕。

    為什么彌留夢坍塌了，紙人要離開?？

    紙人和彌留夢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孫婆婆又為什么要給出?這樣模糊的回答來？

    但是，她把?這點(diǎn)疑惑藏進(jìn)了心里，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也是，加上你我的話，已經(jīng)有6個人被喚醒了。韓儒死了，王奶奶恐怕也……目前還沒有被喚醒的，只有關(guān)叔叔、司機(jī)大叔和周洛然了。”

    “哎，到底誰是惡靈？我總覺得?石叔叔已經(jīng)有了惡靈的人選，但是他不肯說?！?/br>
    “一切都?怪怪的……”白昭昭低聲?說道。

    “怎么，你也有了懷疑的人？”

    “不，正相反，”她抿抿嘴唇，“我現(xiàn)在反而覺得?，惡靈根本不在公寓里?！?/br>
    “不在公寓里？那?，那?就只有司機(jī)大叔和周洛然了?！?/br>
    “也不是……”她好半天才說道，“我生前，好像見過那?個惡靈?！?/br>
    葉之悠呼吸一窒，等著她的下?文。

    她蹙眉，“我只想起來了一點(diǎn)點(diǎn)，是一團(tuán)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個瘦高?的男人，他給我一種，很?冷漠、很?狡猾的感覺，而且那?個輪廓，和公寓里的任何人都?不匹配……”

    “你的意思是……這個惡靈自始至終都?沒有被我們?找到？”這對于葉之悠來說，完全是一個實(shí)打?qū)嵉呢?。?他們?豈不是白白浪費(fèi)了四天的時間？！

    “不錯，但惡靈可能不是故意要躲起來的，而是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進(jìn)入了彌留夢。為了躲避警察的盤查，他也會?盡可能地低調(diào)，不拋頭露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