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小胡子回頭看了看,嘉洛絨就站在那邊,老趙之前所說的話終于得到了印證,小胡子罕見的迷茫了,他不知道該怎么看待這個年輕又安靜的女孩,把她看成一個陌生人,小胡子做不到,因為她身上明顯帶著格桑梅朵的氣息,但一下子把她看成格桑梅朵,小胡子同樣做不到。 格桑梅朵的軀體在燃燒,嘉洛絨安靜的眼神中終于泛起了一片隱然而動的波瀾,她很年輕,看上去很柔弱,她不可能抵擋這個世間的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看著格桑梅朵的身體被火焰一點點的吞噬,那感覺就好像看著自己在一點點的燒為灰燼。 該過去的總會過去,最終,那個小麥膚色的女人,完全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片燃燒后的灰燼。小胡子一點一點把這些骨灰全都收好,他捧著這些骨灰的時候,錯亂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好像看到了格桑梅朵拿著一個紅紅的蘋果,微笑著從遠方走來,她把自己的身體留在了高原,把那顆心,留給了一個叫向騰宵的男人。 小胡子走回山洞,沒再和其他三個人說話,他倒頭就睡,狠狠的睡了一覺,似乎想把那些不應該留在心里的東西,從睡夢中徹底的清掃掉。 這是小胡子很久很久以來睡的最長的一次,睡的也很沉,大概十個小時后,他醒了。當他醒來的一瞬間,模糊轉(zhuǎn)為清晰的視線里,立即出現(xiàn)了嘉洛絨的影子,她就在他身邊坐著,仿佛一直沒有動,沒有離開。 嘉洛絨輕輕打著手勢,那種手勢很復雜,但是小胡子仿佛能馬上知道她在表述什么。她問小胡子睡的好嗎。 “小向,時間不多了,耽誤了這么久,我得回去?!崩馅w溜了過來,說:“本來可以把事情詳細的說說,我們再制定個比較可行的計劃,但是出了這些事,估計來不及了,我不能再耽誤,否則陸軍還有德國佬都會懷疑,長話短說吧。” 說著,老趙攤開了一張地圖,地圖是手繪的,但是非常精準。小胡子看了看,這應該是一副以木剌措為起點的局域圖,根據(jù)地圖比例尺來看,圖所涵蓋的面積從木剌措向西北方向,一共延伸大約六百多公里左右。 “德國人從皮卷上搞到什么信息,真的打聽不出來,但是他們的先遣隊半個月之前出發(fā)了,目的地是在這里。”老趙指了指地圖接近邊緣的一個點,說:“后續(xù)隊伍馬上也要動身。” 小胡子看著地圖,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想了一下,就取出了烏司藏送的那副古象雄圖,他手里是復制本,原件在晉普阿旺那里,不過復制本的精準度沒有問題。古象雄圖的山脈河流地域走勢,和老趙的地圖幾乎沒有差別,圖雖然模糊了,但是小胡子馬上就看出來,老趙所指的位置,其實就是古象雄圖上木剌措西邊的一個模糊的點。 “這是一條遷徙路線,由東向西南,再從西南轉(zhuǎn)向了西北?!崩馅w道:“我現(xiàn)在確定的告訴你,德國佬的根源信息,就是從一個戰(zhàn)爭廢墟里的機要文件中拿到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什么情況,我暫時弄不清楚,而且德國人沒有說明這個地方會有什么東西,書面資料?實物?金屬長條?都有可能。” 老趙的計劃是想讓小胡子率先一步搶著過去,然后盡量不露痕跡的搜索一遍,如果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東西,搶先一步帶走。他的計劃還有第二步,假如說小胡子無法搶先,那么老趙在德國人的隊伍里會做手腳,把一些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東西深藏,然后由小胡子帶走。 “你搞清楚了沒有,那個金屬箱子里裝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我估計連陸軍也不知道,他和我都是打工的。”老趙道:“不過這次從皮卷里肯定發(fā)掘出了和末世預言有關(guān)的東西?!?/br> 小胡子懷疑過,德國人對金屬箱子如此的看重,把它當做這次行動的終極目標,那么這個箱子里面所裝的,會不會是古老宗教所稱的圣器?根據(jù)之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這個古老宗教所供奉的圣器,最早由所有的信徒一起掌管,當時他們還沒有分裂,共尊一個神,共聽一個大魯特的指令。之后,圣器被分裂出去的那一部分信徒帶走了,隱沒了很久很久,然后在象雄出現(xiàn),再之后,圣器的下落就是一個謎團。 “我們暫時先這樣敲定,等到這一次行動結(jié)束時,我會給你留下暗示,根據(jù)到時候的具體情況約定碰面的時間還有地點,我先走了?!崩馅w站起身,轉(zhuǎn)頭要走的時候又有些不放心:“小向,你沒問題吧?!?/br> “我很好?!?/br> “那就好,那就好?!崩馅w臨走時咧嘴笑了笑:“妹子很水靈,你要照顧好。” 這時候,多吉也裹在大袍子里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通,他說那種八角黑蟲子,很難培育,只有一只,如果下次再出現(xiàn)什么意外,他也無能為力了。 老趙和多吉很快就消失在山巒間,等他們離開之后,小胡子和嘉洛絨呆了一個小時左右,也離開了山洞。一個小時很短,但小胡子仿佛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的沉淀,他平靜了許多,只是格桑梅朵的那一捧骨灰,像一顆心臟般在微微跳動。 他想馬上按著原路回去,看自己留在山外的車子還能不能開,但是身后的嘉洛絨猶豫了一下,輕輕扯住他。 嘉洛絨打著手勢對小胡子說,她想到一個地方看一眼,看最后一眼。 她帶著小胡子開始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她的身體不好,但走的非???。這里的山多,但是海拔都不高,他們一直走了大約幾十華里,一片山地在東邊舒展開了狹窄的平地,高原上稀疏的草已經(jīng)開始泛黃,嘉洛絨顯然走不動了,卻仍在堅持。他們順著這片狹窄的平地又走了十幾華里。 黃昏的陽光沒有太多溫度,只剩一片金黃,照耀著一座小山后的一片草地,牧草黃黃,帶著大漠般的蒼涼。 嘉洛絨在小山的山頭停住了,她的胸膛不住的起伏,連續(xù)的奔波讓她幾乎要倒下,但是她柔弱的身軀里,有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堅韌。 這片草地對于某些牧民來說,是珍貴的,可以養(yǎng)活牲畜,擠奶,剪毛,拿這些東西換取一家所需,他們靠牲畜和草地活著。 夕陽下的草地上,有一個干瘦孤寂的身影,她是個女人,年紀可能不大,但已經(jīng)被殘酷的生活壓彎了腰身,壓出了一臉的皺紋,讓她看上去像是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黃昏。 她是個盲人,摸索著坐在一個木頭小凳子上,慢慢的擠奶。牲畜非常瘦,奶水稀薄,她擠的很慢,那種動作是長年累月而積累形成的一種機械,讓人覺得如果她猛然猝死了,依然會保持這個擠奶的動作,一直到很久很久。 ☆、第九十五章 桑結(jié) 這一幕是凄涼的,帶著高原獨有的一種蒼茫和凄凄,落日下的草場,一個雙目失明的老女人。 如果不親眼看到這一幕,可能很多沒有到過藏區(qū)的人無法想象,在不少人的心里,去西藏,是為了感受這個世界上最藍的藍天,最純凈的空氣,這里有生命的真諦和意義,他們覺得可以在此處得到一種超脫和心靈上的洗滌。 但是沒有人會想到,古老的高原上,一個瞎女人,為了可以活下去而重復著機械的動作。 嘉洛絨靜靜的站在小山的山頭上,注視著披著一層落日余暉的老女人,她沒有過多的舉動,但那雙像水晶一樣清澈純凈的眼睛里,被一層水汽籠罩,水汽凝結(jié)成了淚,在她白皙的臉龐上一滴滴的滾落。 每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對于一個不能說話的女孩來說,流淚,流淚,再流淚,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小胡子站在她身后,目視眼前的一切。嘉洛絨默默的看了很久,才轉(zhuǎn)過身,她不會說話,就用手勢對小胡子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那是我的母親,她很辛苦......” 嘉洛絨的父親早亡,她從出生開始就仿佛集中了上天的恩賜和懲罰,她像一朵雪蓮那么美麗,但是體弱多病,她靠雙目失明的母親養(yǎng)大。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沒有一天的清閑,她必須不停的干活,才能勉強保證讓嘉洛絨吃飽,可以不必因為窘迫而吃不上藥。 嘉洛絨是她的希望,是她艱難活著的唯一的目標和寄托,如果沒有這個病弱的女兒,她很可能早已經(jīng)被生活壓垮倒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嘉洛絨的童年和小胡子的童年有一點點相似之處,小胡子的情緒中猛然充斥著一種讓人眼睛發(fā)澀的酸。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親,想起了母親,同時也想起了衛(wèi)天的母親。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一個女人失去了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時,那么孩子對于她來說,和生命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突然就想放棄了,放棄這次藏區(qū)之旅,放棄尋找六指的起源,放棄末世預言,圣物......他并不懂藝術(shù),但是他覺得夕陽下的草場,是一幅畫卷,如果嘉洛絨在那個瞎了的女人的身邊,這幅畫才是完整的。 “回去吧?!毙『酉肓嗽S久,慢慢說:“回到你母親身邊去。” 嘉洛絨輕輕咬了咬嘴唇,這個很細微的動作讓小胡子的心仿佛被猛然扎了一下,這是格桑梅朵的習慣性動作。他再一次出現(xiàn)了恍惚,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是誰。 嘉洛絨輕咬著嘴唇,她搖了搖頭,對小胡子比劃道:“我會跟著你,一步不離?!?/br> 夕陽的光輝幾乎完全消失了,遠處的草場上隱隱傳來牦牛脖子上掛著的響鈴聲,雙目失明的老女人拎著東西,疲憊的走遠。嘉洛絨的雙眼忍不住閉上,她仿佛什么都不想再看了,轉(zhuǎn)身朝原路跑去。 從這里到山外的這段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夜,當走過之前容身過的山洞時,小胡子站了一會兒,這個普通的山洞,是一個生命的終點,又是一個生命的起點。他微微了晃了一下頭,終于自己從思維的泥沼里完全拔了出來,格桑梅朵沒有了,之后的路,是一個叫做嘉洛絨的女孩在繼續(xù)走。 當小胡子從這片思維和情緒的泥沼中脫身之后,他的精神馬上恢復了,但是這并不代表他把那些失去的東西遺忘,只是埋在自己的心底。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懂得一個道理,一個人可以回想過去,但不能沉溺于過去。對很多人來說,過去是一片陰影,是阻擋自己的羈絆,能趕走它的,只有自己。 小胡子的眼睛中又充斥著那種淡漠和冷靜,他帶著嘉洛絨靠近了之前隱藏車子的地方。九月后的風已經(jīng)相當大,尤其是在山邊這片略顯平坦的土地上。但是當小胡子逐漸靠近了車子的時候,他立即頓住了腳,眼睛也隨即瞇了起來。 此刻,他所正對的是車子的后窗,透過蒙滿了灰塵的玻璃,他看到在駕駛位上,靜靜坐著一個人。他看到的只是背影,或者說,只是一個后腦勺。很短暫的一瞬間,小胡子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個坐在車里的活人,還是被人硬塞進去的尸體,但是很快,他就又看到一陣煙氣從搖下的車窗里飄了出來,是煙草的味道。 呼嘯的風雖然可以掩蓋住周圍的一些聲響和痕跡,但同時又可以把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jié)帶過來,小胡子的眼睛沒有動,不過卻努力的搜索附近的異常,他的這種能力還是很強的,附近可能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個坐在自己車子里,悠閑抽煙的人。 他會是誰? 小胡子捏住了自己的武器,但手隨即又放開了,坐在車子里的人已經(jīng)明目張膽,他應該沒有明顯的敵意,否則迎接小胡子的將會是又一場襲殺。 這時候,車門打開了,坐在車子里的人抬腿從車上下來,單手扶著車門,另只手夾著一根很粗的煙。這是個藏人,三十多歲,和小胡子年紀應該差不多,他的眼睛透射出的光雖然經(jīng)過有意的掩蓋,但仍然像一只從高原飛過的蒼鷹的雙眼。 “我叫桑結(jié),我想我們應該談?wù)?。”這個藏人的漢語說的非常流利,他站在順風的位置,把煙叼在嘴里,然后拎出了一個小袋子:“首先,允許我表達一點敬意和誠意,來自遠方的朋友,送你一點小禮物,希望你會喜歡?!?/br> 這個叫桑結(jié)的藏人抬手就把袋子丟了過來,呼嘯的風會影響拋物線,但是桑結(jié)的力量控制的很好,袋子落在小胡子面前,又朝前滾動了一下。扎著袋子口的繩子已經(jīng)松了,從袋子里滾出一顆被清理的干干凈凈的人頭。 小胡子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嘉洛絨的身軀動了一下,站到小胡子身后,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就是格桑梅朵生命的延續(xù),對于這些嚇人的東西,她的腦海中還留有相當?shù)挠洃洠@顆滾動的人頭,還是讓她受到了影響。 這顆人頭,是之前襲殺小胡子的那批朝圣者的領(lǐng)頭人。這個朝圣者的身手相當不錯,但是沒用,他被割掉了頭顱,袋子里面,還有幾只同樣被割掉的耳朵,那批朝圣者一個都沒有逃掉。 小胡子沒有說話,他用合金管挑起袋子,重新拋給了站在車邊的藏人。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了,讓小胡子感覺意外,桑結(jié)是什么來歷?他就漫不經(jīng)心的站著,叼著煙卷,卻讓人感覺這是一只暫時收起了利爪的鷹。 “沉默的客人,你應該能看的出,我沒有惡意,我一直都在恭候你?!鄙=Y(jié)叼著煙卷笑起來:“相信我,我所說的話,會讓你很感興趣。” 小胡子不得不重視這個人,他能摸到自己藏車子的地方,能殺掉幾個逃走的朝圣者,這說明他有足夠的把握能讓小胡子坐下來談一談。 迎著頂頭的風,小胡子慢慢走向了車子,桑結(jié)笑的很愉快,鉆進車子,然后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小胡子讓嘉洛絨坐到后面,他坐到桑結(jié)的旁邊。連著走了很久的路,柔軟的車座幾乎能讓人融化掉。 一直到這時候,小胡子才發(fā)現(xiàn),桑結(jié)的頭發(fā)很長,蓋住了脖子,從發(fā)絲間的縫隙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紋著刺青,刺青的圖案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像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符號,又像一個古老而抽象的古部落圖騰。 “開誠布公的說吧,我不想繞彎子,我不喜歡這樣,估計你也不喜歡這樣。”桑結(jié)猛抽了一口煙,這種煙是用煙草自己卷制的,非常沖,一口就能把人的嗓子嗆出血絲,他把煙頭丟掉了車窗外,扶著方向盤,說:“你需要我的幫助,我們可以是合作的關(guān)系。” 小胡子依然沒說話,但是望向桑結(jié)的目光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你是誰? 桑結(jié)轉(zhuǎn)頭也望著小胡子,而且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動,最終落在小胡子的左手上,這個動作讓小胡子感覺到很不舒服,就仿佛一個人最大的秘密被別人識破了,有一種在他面前赤身**一絲不掛的感覺。 “你該了解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我所說的合作,其實是單方面的,我能提供一些你需要的東西?!?/br> 小胡子的情緒開始波動,如果說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那么無疑就是那根在小時候已經(jīng)切掉的六指。這絕對是個秘密,鮮少有人知道。 “我不需要,也不載人,下車?!毙『訜o論在交談或是爭斗時,都不會落到被動的位置上,他指著車門,讓桑結(jié)下去。 “看著你,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個人,當然,他已經(jīng)被絕大部分人遺忘了?!鄙=Y(jié)笑著露出幾顆白牙:“他叫察那多?!?/br> ☆、第九十六章 末世預言的起源(一) 桑結(jié)輕描淡寫,卻更加讓小胡子覺得他的厲害。桑結(jié)顯然能看得出來小胡子的逐客令其實只是想占據(jù)主動,所以直接就拋出了猛料,察那多和末世預言是緊密相連的。 “我不饒圈子,有話就會直說?!鄙=Y(jié)道:“我不得不承認,假如我有絕對的把握能對付你的話,我肯定不會廢話,直接把你弄住,再一步步逼你去做該做的事。但我沒有把握,而且,我知道每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都不是易于之輩,你之所以讓我想起了察那多,因為他的作風和你的作風相像,你們不是能夠控制的人,或許可以殺死你們,但絕對沒有辦法控制你們?!?/br>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br> “不要急,沉默的客人,馬上就要說到你感興趣的部分了。”桑結(jié)慢悠悠的說:“首先,我要告訴你,末世預言的來源。這個故事有些長,不過我看得出你是個很有耐心的人?!?/br> 到這時候,小胡子已經(jīng)隱約猜出了桑結(jié)的身份和背景,但是對于桑結(jié)的動機,他還不能百分百的確認。不過,桑結(jié)既然主動找上門,而且愿意透露出一些信息,就說明他有必要這么做。小胡子沒有打斷桑結(jié)的話,桑結(jié)直接就拋出了察那多和末世預言,這都是硬料,他在向小胡子表露自己的誠意和實力。 當然,聽歸聽,小胡子不會盲目的相信一個人,桑結(jié)所說的東西,還需要小胡子自己去分析過濾。 “很久以前,有一個古老的宗教,至于它的名稱,其實已經(jīng)沒有意義標示出來了,因為這個古老宗教崇尚鮮血和永恒,所以,沉默的客人,你可以暫時理解為,拜血教。”桑結(jié)想抽煙,但是看看后座上的嘉洛絨,他竟然很紳士的打消了抽煙的念頭,捏出一點煙葉在鼻子下聞著:“古老的拜血教的形成,完全是因為他們所供奉膜拜的神明的出現(xiàn),在當時,教徒不知道他們的神明究竟從何而來,但是有人說,神明是從一個洞中走來的,他一出現(xiàn),整個世界仿佛都變樣了,很多還處在原始狀態(tài)中的野蠻土著,被神明所折服,這就是這個古老宗教最初的起源和雛形?!?/br> 對于神明,拜血教的教徒們從來都是用一種恭敬和謹慎的態(tài)度來對待,他們認為神明的力量是無邊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可以讓信奉他的教徒不用經(jīng)受塵世間的諸多磨難。當然,生老病死還是依然存在的,但是大部分教徒能夠吃得飽,穿得暖,這其實已經(jīng)足夠了。 神明之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成為所有教徒心目中堅不可移的精神支柱和寄托,并非沒有原因,因為他能夠做到的事,讓教徒感覺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奇跡。比如說,第一代教徒中最年輕的一批人已經(jīng)爛成渣了,神明仍然活的非常健康,在古老神殿的頂端進行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儀式。 從某個角度來講,古老宗教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里,一直都保持著原始萌芽的雛形狀態(tài),他們單純的膜拜神明,沒有教義,沒有教規(guī),沒有禁忌,但是在神明健康的情況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發(fā)展。 “然后,神明死了?!鄙=Y(jié)的臉上沒有之前的表情,很嚴肅的說:“神明的隕落導致古老宗教的神柱崩塌,原來鐵板一塊的教徒出現(xiàn)了分裂?!?/br> 拜血教的分裂,和中國歷史上幾次著名的變法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教徒分裂成了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堅定的認為,他們應該沿著神明的指示繼續(xù)走下去,而不是武斷的改變什么,另外一部分則認為,宗教所處的時代還有環(huán)境都在變化,如果一塵不變的沿著老路去走,那么宗教將面臨著覆滅。 “這樣說,你可能不太明白,不過換一個說法的話,你將會理解的更透徹?!鄙=Y(jié)道:“那一部分主張變遷的人,推選出了他們新的首領(lǐng),大魯特?!?/br> 其實在宗教的歷史上,大魯特早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最早的時候,大魯特是神明的近侍,是神明的使者,在神明隕落后的一段時間里,大魯特的地位開始慢慢的變化,他屬下的那些教徒的信仰也開始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在之前,所有的信徒只認一個神,在思想意識上高度的統(tǒng)一,然而冰城時代的末期,改革派把大魯特一步一步推上了神壇,他們說,大魯特是隕落的神明的另一種延續(xù)。 “這個說法,我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桑結(jié)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說:“所有的大魯特都和神明一樣,長著奇怪的六指。說到這里,我又要在故事里加入一個新的元素,拜血教的圣器,圣器,是神明留給所有教徒的唯一的神物,或者說,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個遺產(chǎn)?!?/br> 圣器,是神明所留,它的作用,是神明用來捍衛(wèi)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拜血教以及所有的信徒。 “圣器有一種獨特的開啟方式,除非有正確的開啟方式,否則的話,我敢打賭,拿核彈轟它,都無法轟開。大魯特被推上神壇的根本,就是他擁有開啟圣器的能力,這種能力得到了一部分教徒的狂熱擁護,他們覺得,只要神明遺留的圣器一直存在,而大魯特同時也代代傳承下去的話,宗教的根本沒有人可以撼動,教徒的生命可以得到保障?!?/br> 這時候,是宗教第一次內(nèi)亂爆發(fā)的時候,分裂之后的教徒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沖突和殺戮。關(guān)于這方面,小胡子曾經(jīng)在暗夜神廟的壁畫上見過,自然,壁畫不會把真正的場景表現(xiàn)出來,殺戮的過程比任何畫卷都要血腥殘酷一百倍。 桑結(jié)之后的講述,和小胡子所知道的,相差不大。大魯特這一支在分裂中獲得了勝利,得到了宗教的主導權(quán),然而他們在獲得勝利的同時,卻丟失了最寶貴的圣器,圣器在混亂中被人帶走了。 這是個很糟糕的結(jié)局,因為大魯特獲得很多人的擁戴,一個是因為他本身的能力,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掌管著神明所遺留的圣器,也就是說,大魯特的權(quán)力,是一種物權(quán),而非絕對的人權(quán)。 “大魯特這一支的幾個首腦人物不愿說,也根本不敢說這件事,他們嚴密封鎖了消息,讓無數(shù)跟隨他們的教徒都傻傻的認為,圣器還在大魯特掌控中,隨時都可以利用圣器的力量,去拯救萬千教徒,拯救將要覆滅的宗教。” 桑結(jié)很坦白的告訴小胡子,整個宗教在漫長遷徙的過程中,分了幾個部分,幾個方向,一部分人跟隨大魯特的腳步,一直向西而行,另一部分則向北而行。在象雄還沒有正式崛起之前,大魯特一支最終遷徙定居到了藏西,這些人的骨子里已經(jīng)存在了改制和變遷的觀點,所以獲得了固定的居住地之后,他們果斷的進行了相當幅度的變革,為了能在當?shù)卣痉€(wěn)腳跟,他們靈活的與當?shù)氐脑急浇滔嗳?,成為主導性的宗教力量?/br> 大魯特這一支,幾乎經(jīng)歷了象雄崛起于高原的整個過程,但是在六世紀的時候,宗教新舊派的爭斗開始,因為失去了圣器,大魯特失勢。 “沉默的客人,你可能永遠無法想到,斗倒了大魯特的派系,才是不折不扣的舊派,他們是當初拜血教第一次分裂時被殺戮和驅(qū)逐的那部分教徒的延續(xù)?!鄙=Y(jié)皺了一下眉頭:“你能理解那種情景嗎?原本屬于你的東西,土地,財富,宗廟,地位,一夜之間被人奪去了,而且他們要奪去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