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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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回應,他就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不過半個小時后,他又打來了。他的語氣顯得非常失望:“哎,那鯉魚不是一般人能養(yǎng)成的。不能認主的鯉魚養(yǎng)了也白養(yǎng)?!?/br> “鯉魚認主?” “那位老人家說,鯉魚雖然是非常好的靈寵,但有一條極其苛刻的規(guī)定,使它成為最難養(yǎng)的靈寵。靈鯉必須要從一年齡養(yǎng)起,養(yǎng)足十年,天天親自喂食,換水,并念經(jīng)給它聽,這樣才能通靈!并且一人一次只能養(yǎng)一條!且不說十年的魚很難活,就算活到十年,你差一天斷了供養(yǎng),它也不能成事!最多是開智,認識你而已,對家宅的貢獻也只能和龜相同,甚至還不如龜?!?/br> “那他的鯉魚豈不是養(yǎng)了好幾個十年?”我非常驚詫。這得有多大的負罪感才能使一個人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做這些枯燥活兒啊!也許是他親眼看見太奶奶和瞎貓臨死的一幕,心里受了莫大的刺激吧! “是。那瞎貓死后,他的一輩子等于跟著完結(jié)了,后面的時間都用來養(yǎng)鯉魚了,以至于他的親人忍受不了,都離開了他。我可做不到他那樣?!彼麗瀽炚f道。 我?guī)筒涣怂荒苷f些寬慰話。 當天晚上,他回到了家,再次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亮,那個高中同學今天居然來給我道歉了。他長得比高中時候還蠻橫,但是今天變了人似的低聲下氣給我道歉?!?/br> 他說不出是激動還是驚訝。 “誰呀?哪個同學?”我疑惑道。 “就是高中常常欺負我,找我要錢的那個老油條子?!?/br> 我想起了那個差點兒被遺忘的調(diào)皮搗蛋的同學。我說:“他還沒畢業(yè)不是就被抓起來了嗎?現(xiàn)在出來啦?悔過自新啦?” “關了又放了。我在從表叔那里回來的路上被他看見了。我沒跟他打招呼,他也沒跟我打招呼。他一路尾隨我,不遠不近。我還擔心呢,他是不是又要打我,或者找我麻煩?” “結(jié)果呢?”我問道。 “結(jié)果我剛進家門,他就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心想都到家里了,不用怕他,就轉(zhuǎn)過身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問他有什么事。他見我回答,冷不丁‘噗嗵’一下跪了下來,說要給我道歉?!?/br> “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將信將疑。 “我也很奇怪。后來弄清楚,原來不久前他的兒子被人家捅死了。他說他的兒子是被他帶壞的,經(jīng)常在學校里搶別人的東西。很多老師家長告狀,他都充耳不聞。后來一個經(jīng)常被他兒子搶的,平時看起來厚厚道道的低年級學生在一次被搶過程中突然發(fā)狂,從書包里掏出一把三棱刀,捅進了他兒子的身體……” “哎……”我嘆息不已。 “他說他不恨那個捅死他兒子的學生,他只恨自己。從那之后,他見到曾經(jīng)被他欺負過的人都要去道歉,有時候還主動問到別人家里去道歉。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想兒子想得發(fā)瘋了?!?/br>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你還記恨他嗎?” 他回答道:“也許之前還一直耿耿于懷,但是見他跪在面前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他也挺可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得了?!?/br> “那么,你也去向那只瞎貓道歉吧?!蔽艺f道。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地說:“我明天就去吧?!?/br> 后來他告訴我,他親自去貓墳上道歉之后,身邊的詭異事情突然消失了。手上的傷痕很快就愈合了,再也沒有痛過,但是傷口位置留下一個白斑似的點,平時看不見,只有對著燈光的時候才能看到。 他回到了學校,再次去那個醫(yī)務室。接待他的還是那個醫(yī)生。他把手伸給醫(yī)生看。醫(yī)生說,這是貓的撓傷,沒有大礙,過段時間自然就會好…… 童守成的事情過去不久,我也請假回了一趟老家。請假的緣由之一是最近工作太累,需要調(diào)整休息,其二是鼻子流血的癥狀復發(fā)。mama說要將一種名叫“絲毛筋”的野草根與瘦rou煮在一起,然后合湯喝了。這樣對治療鼻子流血很有效。我小時候流鼻血時她給我煮過,但是我記憶不深。 我下火車的時候,天還沒亮。坐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車,然后走了一小段山路,就來到了村口。這時還有稀稀落落的公雞打鳴聲,太陽剛從我家對面那座山頭露出一個怯生生的蛋黃。 剛走到我家地坪里,我就看見一個陌生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卑躬屈膝的模樣。他手里提著一個小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我正想上前詢問,就看見我mama手持一個茶盅走了出來。陌生男子急忙張開小布袋。 白色小顆粒從茶盅里傾瀉出來,原來是米。 這男子是要飯的?雖然有幾分乞討的可憐表情,但是他衣著光鮮,皮鞋锃亮,完全不像是窮到?jīng)]飯吃的人。 “好了,好了,不要多了,一點點就夠了。”那男子制止mama繼續(xù)倒米,收起了小布袋。 我更疑慮了。哪有向人乞討還怕人家給多了的? “這就夠了?”mama關切地問道。 今天mama表現(xiàn)得也不正常。村里偶爾有乞討的人經(jīng)過,mama見乞討者手足健全便會很不耐煩,甚至當面責怪人家有勞動力為什么不自己養(yǎng)活自己,只有遇到年邁或者年幼殘疾的才會以好臉色相待。 可是這男子正處壯年,也看不出哪里殘疾。 “夠了夠了。這么早打擾,真不好意思。”那男子道過謝,往我們鄰居家走去。他邊走邊唱一首奇怪的歌謠: 一七天堂, 二七地堂, 三七神堂, 四七凡間走一趟, 五七閻王, 六七鬼堂, 七七永不還陽…… 他唱得并不怎樣,歌不成歌,調(diào)不成調(diào),但我仍然聽得出了神。直到mama看見我,叫了一聲我的小名,我才從中回過神來。 mama把我拉進屋,噓寒問暖,把我看了又看,好像我變化了許多,要確認我是不是她兒子似的。 我將行李箱往墻邊一擱,問道:“剛剛那個人是叫花子嗎?” mama望了一眼門外,將食指立在嘴前:“噓——” 見她如此神秘兮兮,我頓時縮了縮脖子,也朝外看了一眼。那個男子自然是看不見了。 “怎么啦?”我小聲道。 mama不說話,將門掩上。這時,我看見伴隨我許多年的桃木符居然就放在門后的角落里,上方已經(jīng)有了一道比較明顯的裂痕。 mama這才放下心來跟我說:“你聽到他唱的歌謠沒有?” mama把聲音壓得很低,以至于對面的我聽起來都比較費力。加上門掩上后房間里比較暗,而那個古怪的桃木符躲在門后的角落,像是蜷縮在那里的小孩子,我頓時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它們摸不到看不見,但是隱隱能夠聞得到。 “聽到了,但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東西?!?/br> “那是送人上路的白歌?!?/br> 我知道白歌的意思。我們這里把喜事叫做紅事,亡人的事叫做白事。白歌就是唱給死人聽的歌,有時候又稱之為“孝歌”。孝歌中多是講述亡者生前的一些主要事跡,在葬禮上由道士唱出來,主要是紀念的意義,但是歌中也夾雜很多勸慰亡者安息的話。 “白歌不是在奠堂里唱嗎?他怎么在路上唱?他又為什么找你討米?”我不能理解。 mama又將食指放在嘴唇前“噓”了一聲,小聲道:“別這么大聲。小心被什么東西聽到?!?/br> “他已經(jīng)走了?!蔽艺f道。 “他是走了,我知道,但是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也許還沒走?!眒ama擔憂道。 “看不見的東西?”雖然mama說看不見,我仍舊朝房間各個角落瞄來瞄去。 mama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說道:“他來討米,是因為他的父親去世了,但是去世的日子不撞七。有句話說,祖先不撞七,子孫沒飯吃。唯一化解的方法是討‘百家米’,就是討一百戶人家的米,弄在一起煮了吃。這樣才能保佑他們平安?!?/br> 我還是不懂:“撞七?撞什么七?” mama說:“撞七就是從老人去世的那天算起,往后推七天,看能不能撞在有七字的日子上,比如初七,十七,二十七。如果沒有撞到,就再往后推七天,繼續(xù)算。一直算到七七四十九天,七次都沒有撞七,那就很不吉利,子孫們會遇到大難。” 方圓百里幾乎年年有去世的老人,但是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撞七”的說法,更不曾見有人像剛才那個人一樣討“百家米”。我問道:“我以前怎么沒有見過呢?” mama道:“當然難見到啊。一般來說七個七怎么也會撞到一個,七個都撞不到的,本來就少。正是因為少,又偏偏遇上了,才要這樣。” 我在心里隨便選了幾個日子算了一下,都能撞上七。一時之間,還真算不出哪個日子撞不到七。 沒等我繼續(xù)往下算,mama又一臉謹慎地說:“他爹不撞七,這跟他干的不干凈的活兒有關系。我在這里跟你說,你別往外講。但是好多人都私底下說過,這是他們家的報應呢?!?/br> “不干凈的活兒?” “他專門掘人家的祖墳?!?/br> “盜墓?”我心中一驚,以前只在許多盜墓小說中見到“摸金校尉”這個行當,沒想到身邊還有這樣的人。 “嗯。我聽他們家的親戚說,他們家早就要遭報應,但是被他使了個什么法子擋住了。后來不知是那個法子失靈了還是怎么就把他爹給整壞了?!?/br> “是用擋煞的法子嗎?”因為距離童守成的事情不久,我自然而然想到了“擋煞”這個詞。 mama點頭道:“也許是吧,我不是太清楚。但是后面的事情我就比較清楚了。他是個孝子。他本來打算洗手不干了的。他爹氣息奄奄的時候,他決定干最后一次,說是要挖一個比靈芝還好的藥材來救他爹的命?!?/br> “現(xiàn)在的山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哪里還有珍貴的藥材?” 我說的是實話。我們那里的山都被砍伐得差不多了,以前還有獵人去打黃鼠狼和兔子,現(xiàn)在連個老鼠都難找到。 mama擺手道:“不是去山上。他還是要去盜墓?!?/br> “盜墓?墳墓里還有用珍貴藥材做陪葬品的?要陪葬也都是金銀財寶啊。再說了,就算有,放在墳墓里也會上潮變質(zhì)吧。他是不是手癢了忍不住重cao舊業(yè),只是用他爹的病做一個借口?”我問道。 “不是。沒過幾天,他真的偷來了一個模樣像靈芝,但是渾身血紅的東西。他爹不敢服用。他安慰他爹說,這是血靈芝,又叫棺材菌,用開水泡服來喝,可以治百病。他爹還是不肯,把他拉到床邊說,兒啊,我這樣子就是因為你,我常夢見許多人擁到床邊來,找我討要他們遺失的陪葬品。你現(xiàn)在要我喝這個,我喝得下嗎?他邊哭邊解釋說,爹啊,這不是他們的陪葬品,這是生前吃多了人參靈芝或者吃多了鴉片的人,入土之后參氣凝聚不散,日子一久,棺中尸體口里便吐出菌柄來,一直伸展出館蓋外,在棺材頭結(jié)成菌,這就是棺材菌了!這算不得他們的陪葬品。這是他們死后長成的。他爹也哭道,兒啊,這東西珍貴倒是珍貴,也不是入土時陪葬的,但是,它吸的是墓主生前的積累,長在墓主的棺材上。你能說這東西不是他們的?他爹堅持不喝?!?/br> “后來呢?” “后來他瞞著他爹,在喂他爹吃飯的時候混在湯里給他爹喝了?!?/br> “喝完他爹就康復了吧?”我想當然地問道。 “結(jié)果出乎意料,本來醫(yī)生還說他爹可以拖延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他爹喝完不到一個時辰居然咽氣了。死了不說,日子還不撞七。所以很多人都說這是警告,是報應。也有人說,棺材菌的說法是騙人的,非但治不好病,還會毒死人。他是受了傳說的騙,親手毒死他老爹了?!眒ama說道。 “怎么會這樣?”這個結(jié)果出乎我的意料。 “誰知道呢?或許真的是報應吧,比靈芝人參還好的東西都救不了他爹的命?!眒ama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我不相信mama關于“報應”的說法。她總是將壞人惡報稱之為“報應”,壞人好報稱之為“天瞎了眼”。如果真有報應,那么壞人都只會有惡報。 mama了解我,知道我不相信她那老套的解釋,于是她絮絮叨叨說起其他人的事,某某生前做了什么惡事,臨死的時候受到什么惡報;某某生前做了什么善事,臨終前終于天遂人愿圓滿歸天。 我不喜歡聽她絮絮叨叨,急忙將話題扯開,不再問撞七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懶覺就被外面唧唧喳喳的討論聲吵醒了。我在床上仔細聽了一陣,聽得不太真切,好像是左鄰右舍的婦女們在說什么東西真臭。 我磨磨蹭蹭地起來,刷完牙洗完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還在地坪里唧唧喳喳。湊過去一聽,原來她們早上都有一個奇怪的發(fā)現(xiàn)——昨天給那個人倒米的茶杯或者碗,今天早上都散發(fā)著一股臭味。 有人認為百家米能給別人消災,但是晦氣會傳給那一百家人。這跟生病喝了中藥的人將藥渣倒在路上,期待別人踩過去一樣。 而那臭味,就是晦氣的象征。 這一觀點立刻獲得了大多數(shù)人的認同,并且要去那個討米人的家里走一趟,要討點說法。她們討論來討論去,卻不知道該討什么樣的說法。有的說要把各家的米要回來,立即有人提出異議,說那些米也許被煮了吃了,怎么討回?就算沒有下鍋,怎么分得清哪些米粒是哪家的?有的說要那家人賠點兒錢,也立即有人不同意,說自己寧可破財消災,哪里有要錢受災的道理?況且還不知道這災是輕是重。感冒發(fā)燒也認了,如果很嚴重,誰會樂意?有的說要那家人把家里的米分給大家,算是討去的要了回來,兩下抵消。這次更多人反對了,要回來也許不能抵消,反而帶來更多晦氣,一點兒也不靠譜。 我心中驚訝不已,慌忙拉過一旁的mama,問:“我們家的茶盅有沒有發(fā)出臭味?” mama說:“我昨晚就把茶盅放在水里跟碗筷一起浸著了,怎么會聞到味道?不過她們各自都信誓旦旦地說自家的碗或者杯子都在今天早上散發(fā)出很濃的臭味。承包村里池塘的蘭香姨說,她知道那種臭味,那是死魚發(fā)出的腥臭味。” “死魚的臭味?”我問道。 “是的。蘭香姨家承包的池塘曾經(jīng)被人下藥,死了很多魚?!?/br> 我回到家里,走到廚房,從水中撈起那個茶盅,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果真如mama說的那樣聞不出味道。 記得爺爺曾經(jīng)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過,狐貍即使幻化成人,總擺脫不了狐臊;蛇幻化成人,捏捏手會感覺冰涼;老鼠幻化成人,見到貓就會嚇得吱吱叫。那么,留下臭味的會是什么?我忍不住胡思亂想,在廚房發(fā)了一會兒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