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甘心道：“你沒有覺得肚子不正常？聽說，你都生了兩胎青蛙子了?！崩咸挥勺灾鞯乜戳丝磁赃厔?nèi)テさ那嗤堋＠先俗鲞@事倒是手腳利索，菜盆里已經(jīng)有十多只了。

    董靜媳婦說：“就是肚子比人家的軟，有時候咕嘟咕嘟響，像是裝了一肚子的水，平時倒沒有什么異常?！?/br>
    老太太跟董靜媳婦聊到飯菜上桌才罷。

    老人做的紫蘇炒青蛙確實味道不錯?？墒嵌o沒有向那碗菜伸過筷子。

    董靜詢問老太太道：“聽說你們那邊有個叫董有余的，生意做得很不錯，我聽別人說，他做生意是有招財術(shù)的，好像藏了一只特別難得的五彩雞，有沒有這回事？”

    老太太夾了一筷子菜，回答道：“我也聽人這么說，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聽說貔貅癩蛤蟆能招財，還沒聽說過雞也能招財?！?/br>
    董靜瞥了一眼裝著青蛙的菜碗，點頭道：“我也這么想呢，可能是傳來傳去話就變樣了，大家還信以為真了吧。不過有些招財術(shù)偏門得很。前段時間我碰到一個小姑娘，她翻錢包的時候我看見她錢包里居然夾了一個避孕套，才十八九歲的姑娘啊。我跟她比較熟，就問她，你明目張膽地將這個東西放在錢包里，就不怕家里父母看見嗎？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說，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招財用的，這東西是裝精的，裝金子的意思嘛，把金子都兜住了，不要漏了財?！?/br>
    老人皺眉。

    董靜笑道：“你看，這種偏門的說法都有?！?/br>
    老太太問道：“你們做生意的，是不是很講究這個？”

    董靜點頭道：“當然了，絕大部分人喜歡在家里或者店里擺一個癩蛤蟆，說得文雅點兒就是蟾蜍。有的人半知半懂，買了銅的或者陶瓷的蟾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家里一擺。其實這東西的擺放也是有講究的。擺得不好，反而起了反作用?！?/br>
    老太太疑惑道：“它不是招財?shù)膯?？怎么會起反作用呢？?/br>
    董靜解釋道，買來蟾蜍之后，你要先看看，看它嘴里是不是含著錢。嘴里含著錢的蟾蜍，要將它的嘴巴朝內(nèi)擺放，這是向里面吐財；嘴巴不含錢的蟾蜍就要朝外，這是把外面的財吸進來。如果你弄反了，可不是將家里的財吸走，朝外面吐財嗎？

    老太太想了想說，這倒也是。

    吃了幾口飯后，老太太又問：“我見有人在家里擺放鯉魚工藝品，也有人養(yǎng)活魚；有人擺放銅龜或者玉龜，也有人養(yǎng)活龜，都是為了給自己帶來好運，那么，你們做生意的，有沒有人養(yǎng)活的癩蛤??？”

    老人插嘴道：“養(yǎng)那個東西多恐怖??！我看那假的就有些不舒服，皮膚上長那么多毒泡，要是弄一只真的放面前，那不知道多難受?！?/br>
    老太太道：“您老人家不cao心賺錢，所以看著難受，有的人為了財源廣進，才不會怕這個呢。董靜，你說是不是？”

    董靜尷尬一笑，愣了片刻，點頭道：“是啊，也有人養(yǎng)活的。”

    董靜媳婦也被吸引過來，撇嘴道：“還真有啊？”

    老太太嘟囔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錢財殺人放火的都不少見，何況是養(yǎng)一只癩蛤?。　?/br>
    董靜難堪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苦笑道：“生意場猶如戰(zhàn)場，有時候迫不得已。當你被人家逼到死角了，如果有個機會翻身，誰不會嘗試一下？人家小姑娘為了錢都不怕將那種東西放錢包里，是不是？”

    58.

    老太太并不因為董靜拐彎抹角的話帶走注意力，她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澳敲?，活癩蛤蟆要怎么養(yǎng)才能招財呢？”

    “難道您也想開始做生意不成？”董靜有些不高興了。

    老人在董靜的手上敲了一筷子，罵道：“怎么跟長輩說話呢？她這一把年紀了，還做什么生意？不過是好奇想問問。”

    董靜揉著被打的手不滿道：“那是人家的秘密手段，怎么會輕易告訴我？等我養(yǎng)過了再告訴您吧。”

    老太太只好轉(zhuǎn)移話題，說道：“除了養(yǎng)活癩蛤蟆，我還聽說有人養(yǎng)小鬼，那也是可以招財?shù)?。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董靜臉色緩和了許多，點頭道：“是啊，我聽說過，并且能看出來哪些人是養(yǎng)小鬼的。有的人把小鬼叫做‘古曼童’，也有人把它叫做‘金童子’，有點兒‘招財童子’的意思。”

    “招財童子？”老太太問道。

    “嗯，因為這種小鬼能給供養(yǎng)它的人帶來意外的財富。當然了，供養(yǎng)它的人大多就是為了錢財而來?！倍o回答道。

    董靜說，古曼童是夭折小孩的靈魂。這些靈魂是游蕩在外面，“無家可歸”的可憐的靈魂。這可憐的靈魂被僧人或法師利用經(jīng)咒的力量，放入做好的牌或塑像中，被普通人請回家，就像我們這邊請菩薩一樣，從而給他們一個安身的地方，便不再是游蕩的靈魂。而請了古曼童的人要用心照顧它，給它提供食物，給它適當?shù)年P(guān)愛。作為回報，古曼童會在它能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幫助供養(yǎng)它的人實現(xiàn)一些心愿。一般人不會供養(yǎng)這些陰氣極重的小鬼。既然供養(yǎng)，肯定是有所求而來。董靜說他在生意場上遇到過好幾個養(yǎng)小鬼的大老板。

    老太太問道：“你說你能看出誰是養(yǎng)小鬼的人？”

    董靜有些得意道：“是啊，只要你觀察仔細一點兒，很好分辨一個人是不是養(yǎng)小鬼。不用特別用心，從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判斷。”

    “這個能說給我聽吧？”老太太試探道。

    董靜這次很樂意。他說：“第一，不分男女只要是養(yǎng)小鬼的，身上就會有陰氣。吃飯時一定會多擺一副餐具。小鬼的嫉妒心很強，特別重視主人對自己的愛惜，所以主人在開飯的時候，也不能忘了在桌上多擺一副碗筷讓它坐著一起吃，否則小鬼發(fā)起怒來，則主人隨時會飛來橫禍?！?/br>
    老太太道：“這脾氣怎么跟小妾一樣？”

    董靜笑笑，繼續(xù)道：“第二，看人是不是有意無意將茶水澆到腳旁。如果有人在進餐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將茶水先倒進杯子之中，然后再澆在身旁，又或者是夾了菜之后丟到腳下，這類人多半就是養(yǎng)小鬼的。他們這么做是因為小鬼想要吃食某一種菜肴和茶水。第三，堅持在座位旁留一個空位。如果有客人在出席宴會時堅持在自己的位子旁邊留一個空位，則對方十之八九是個養(yǎng)小鬼的。小鬼主人出席宴會時若不事先在座位上做好安排或跟小鬼打好招呼，怪事必定接二連三發(fā)生?！?/br>
    董靜媳婦插言道：“這跟我們過年給祖先擺一副空碗筷或者留一個空座位差不多?！?/br>
    董靜道：“給祖先祭祀，有時候不小心犯了錯誤，祖先不會責怪，更不會有報復(fù)。這就是祖先與小鬼的區(qū)別。”

    老太太問道：“還有嗎？”

    董靜道：“還有，第四，看那個人是不是經(jīng)常自言自語。經(jīng)常坐在人少的地方自言自語，一會兒嘻笑一會兒嚴厲，這或許是主人在與小鬼溝通或者發(fā)號施令。第五，將玩具放在屋內(nèi)陰暗之處。如果有人購買了玩具之后又不允許家中小孩玩，反而將它放置在屋內(nèi)陰暗之處，則很可能是因為養(yǎng)了小鬼，為了討取它的歡心而被逼這么做。如果一個人有我前面說的兩種以上行為，基本上可以確定他是養(yǎng)小鬼的了?！?/br>
    “你身邊有這樣的人？”老太太問道。

    “有啊。我有一位姓陳的朋友，也是做生意的，他在十年前已經(jīng)開始供養(yǎng)古曼童了。他說，開始的時候，他并不是十分相信古曼童的力量，他請回了一個古曼童，但是把它放在了家里二樓的一間沒有人住的房間?？墒墙酉聛淼膬扇斓耐砩希粯嵌侵g的樓梯上一直傳來小孩子跑動的聲音。他意識到是古曼童在那里玩耍。并且有人說，養(yǎng)了古曼童，供養(yǎng)者跟它會有一定的溝通，而別人沒有這種溝通。從那時開始，他才認真供養(yǎng)古曼童，他說他天天用五支香還有甜的飲料和牛奶來拜它。他對它說：‘古曼童，我們住在一起，請你保護我們的家?！嘈殴怕龅玫?，因為他聽說過古曼童的力量。他說他還相信古曼童可以幫助他做生意。之前請它來，一半是好奇心理，一半是僥幸心理，希望僥幸能夠招來財源。經(jīng)常有客戶來到他的店里，當他問客戶們怎么會來到這里，客戶們說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有人帶他們來的。”

    老太太嘖嘖稱奇。

    “那位姓陳的朋友還說，他的鄰居也供養(yǎng)了古曼童，但是后來鄰居搬走了。從他們搬走之后，他經(jīng)?？吹剿麄兎块g里有一個小孩一直在走來走去，半夜的時候，還會來敲他家的門，可是當他打開門，外面卻沒有人。于是，他打電話給他的鄰居，問他們是否還要繼續(xù)供養(yǎng)古曼童，如果要供養(yǎng)，就帶古曼童一起走，如果不繼續(xù)供養(yǎng)了，就把它放回廟里，供其他有緣人供養(yǎng)。他的鄰居照做了，從此之后的半夜他家的門再也沒有響過了?！?/br>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難道古曼童容易請也容易送嗎？”老太太問道。

    董靜搖頭道：“請了古曼童，一般就要把它當自己的寶寶看待，其他人即使有緣，也很難再次領(lǐng)走供養(yǎng)的。我那朋友說為了叫鄰居帶走它，才這么說的。”

    董靜媳婦摸了摸胳膊，說道：“哎呀，你快別說了，說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br>
    老人安撫孫媳婦道：“這有什么好怕的，聽起來它不像是有多壞的怪物嘛?！?/br>
    59.

    董靜說道：“這還不算什么，就是前一段時間，那位朋友的女兒身上還發(fā)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br>
    “什么事情??？”董靜媳婦急不可待地問道。

    老人和老太太也伸長了脖子。

    “那位朋友有個十六歲的女兒，在一個郊區(qū)的實驗高中上學，成績很不錯。去年的一天，在去學校的路上，她發(fā)現(xiàn)出家門不久就有三輛摩托車跟著她。那段時間好像摩托黨挺猖獗，到處都有搶劫的事情發(fā)生。緊接著，摩托車上的人將她從她的自行車上拽下來，并卡住她的脖子，要搶她的財物。住在附近的人看到朋友的女兒在奮力反抗。人們正要跑過去幫忙，突然看到和她一起的還有一個大約五歲的小孩，那個小孩和她一起跟歹徒搏斗。不久，那三個歹徒居然落荒而逃。人們非常吃驚，當他們趕上前去，要問問她這個五歲左右的弟弟怎么如此厲害，人們發(fā)現(xiàn)她身邊并沒有剛才看見的那個小孩。朋友的女兒告訴人們，他們看到的小孩應(yīng)該是她父親供養(yǎng)的古曼童，她非常喜歡那個古曼童，不僅偷偷給它食物，還在寫作業(yè)后給它念經(jīng)，并且每天和它講話，玩耍?！?/br>
    老人將筷子往桌上一擱，說道：“這可比養(yǎng)活的癩蛤蟆強多了。”

    董靜道：“您啊，說起來簡單。您不知道養(yǎng)古曼童可比養(yǎng)癩蛤蟆要煩瑣危險多了。如果是單純?yōu)榱诉M財，大多數(shù)人還是會選擇養(yǎng)癩蛤蟆的。”

    老太太贊同道：“這是肯定的，小鬼畢竟是陰氣很重的東西，養(yǎng)久了對身體有害。癩蛤蟆是活物，不至于危害到人。”

    “不過，那種古曼童真的有那么厲害嗎？”董靜媳婦問道。

    董靜眉頭一挑說：“我也是聽那位朋友說說而已，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嘍。要不我們也養(yǎng)一個試試？”

    董靜媳婦急忙搖頭道：“我可不敢，想想就怕?！?/br>
    說著聊著，一頓飯就吃完了。

    董靜始終沒有向裝有青蛙的碗伸過筷子。

    老太太吃完飯就要走。老人挽留不住，便說喝完一盅茶再走不遲。老太太只好接過董靜媳婦泡好的茶，多坐一會兒。

    就在喝茶的時候，有個人來找董靜。那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見到董靜便喜滋滋道：“靜哥，又有生意找上門來了。”

    董靜朝那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急忙掩住嘴。董靜帶他進了房間，不讓其他人聽見他們倆說生意的事兒。

    董靜媳婦嘟囔道：“每次都這么神秘兮兮的，好像怕我搶了他生意似的，沒勁?！?/br>
    老人寬慰道：“不是怕你cao心嘛?！?/br>
    董靜媳婦像是賭氣，又像是真心，說道：“我看不是。”

    老太太手里的一盅茶喝完，董靜他們剛好談完話從房間里出來。那人仍是一臉喜滋滋的表情，董靜顯得平淡多了，但是不經(jīng)意間還是會看到他的嘴角露出隱約的笑意。

    董靜走到老太太身邊，問道：“奶奶，您是要回家吧？”

    老太太道：“是呀。”

    董靜說：“我剛好也要跟這位朋友出去，有一段同樣的路要走，要不要一起？”

    60.

    老太太放下茶盅，說道：“那好啊，我正愁路上沒個說話的人?！?/br>
    三人剛上路，那個人就按捺不住了，央求董靜道：“你能不能把那個方法教我一點兒？你不是為了賺錢嘛，我給你錢就是了。”

    董靜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有些不樂意地對那個人說：“你說話分一下時候好不好？”

    那人諂笑道：“我這不是心里癢癢嘛，越不撓就越難受，癢得厲害?！?/br>
    董靜道：“你跟著我干不挺好的嗎，是不是現(xiàn)在覺得跟我干沒有什么意思，想一個人獨立出來？”

    那人道：“哪里的話，我就是好奇?！?/br>
    “既然不是就別問了?！倍o有些生氣了。

    老太太聽得云里霧里。

    那人見老太太一臉茫然的表情，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這位老奶奶，您說說看，癩蛤蟆真的能招來偏財嗎？”

    老太太不明白他問這話是什么意思，回答道：“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董靜吃飯的時候還跟我們說過呢，你問他。”

    那人故意撇嘴道：“他就是不肯跟我說，我才問您的?！?/br>
    董靜拉著臉道：“你再胡說，以后有什么好事我可不帶著你了?！?/br>
    那人抱拳求饒。“好吧，不說了不說了?！钡撬终f，“你要理解嘛，不說我心里就癢癢的，人都有好奇心?！?/br>
    老太太不太喜歡這樣嬉皮笑臉的人，不愿意跟他搭話，便拿眼睛朝別的地方看。

    從董靜的表現(xiàn)來看，他也不喜歡那個人。老太太心想，既然討厭，干嗎要帶著那人一起做生意？要是還在飯桌上，她肯定要這么問董靜了。

    他們走的路上，不斷看到被壓扁的青蛙或者癩蛤蟆，間或還有蛇?？隙ㄊ撬鼈冊趶穆返倪@邊去路的那邊時，剛好一輛大車飛馳而過。

    董靜看見被軋死的癩蛤蟆會繞著走。

    “喂，那里有人看我們。”老太太突然說道。路的右邊是一座山，山上都是松樹；左邊是一片水田，除了兩三棵單單條條的樹，其他都是不及人膝蓋的稻禾。

    董靜和那人朝山上看去。

    老太太卻說：“不是這邊，是那邊有人看我們。”她指著水田。

    董靜皺眉道：“奶奶，那邊沒有人啊。”

    那人都懶得看。

    “剛才還看著我們呢，現(xiàn)在躲起來了?！崩咸f。

    那人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后道：“我說您老人家的眼睛真是好啊。這一片水田里，連條狗都藏不住，您居然還看到人了！”

    董靜也低頭笑了，接著一本正經(jīng)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教訓(xùn)道：“你怎么跟奶奶說話的！注意點兒?！?/br>
    “我眼睛是沒有你們年輕人好，但是感覺比你們靈敏多了。我感覺有人跟著我們，一路都看著我們。”老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