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借著微蒙的晨光,他們看到有淡淡的云氣升騰在雪山之巔,而整座雪山已經(jīng)面目全非。 那滿樹冷香的寒梅,那碧色青青的松柏,那溫情脈脈的圣湖,一切的一切,皆被掩埋,不復(fù)存在。 羅哈不禁倒抽一口氣,心中一片寒意泠然。 他們在山腳下,尚如此驚險,那么位于山巔的雪山圣女的圣宮,恐怕早已不復(fù)存在。而雪山圣女,羅哈簡直不敢想下去,雖說她們皆是武功高絕,但面對如此突然而至的災(zāi)難,她們能夠幸免于難嗎? 眾人同時向著雪山跪了下來,一臉哀慟的表情。 雪崩的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在整個草原上傳遍了,自然也傳到了呼而特城。 呼而特城正處于一片混亂之中,僵持了一夜,南朝兵將眼看就要破城而入,左賢王完顏沉風(fēng)的兵將和各氏族的部族軍及時趕到。 眼看著一場更加慘烈的戰(zhàn)爭就要爆發(fā)。 就如同一潭碧海,如今正被攪得濁浪滔天,忽然,雪山雪崩的消息傳來,如同驚雷一般,詭異地制止了這洶涌澎湃,一切忽然都靜止了。 雪崩的消息并不嚇人,嚇人的是發(fā)生雪崩的山是雪山。 是戰(zhàn)爭觸怒了神靈了嗎? 是神靈發(fā)怒了嗎? 是神靈將懲罰降臨在雪山圣女身上了嗎? 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著不同的想法,但是誰也無心再戰(zhàn)。 最重要的是,雙方的主帥無心再戰(zhàn)。 完顏烈風(fēng)好久才從這消息帶來的眩暈中冷靜下來,他雙眸中寒意上涌,沒有了溫度。他忽然縱身從城樓上躍下,騎著馬兒,向雪山狂奔而去。 韓珣的心向暗黑中沉了沉,他和葉啟風(fēng)也宛若瘋了一般,帶領(lǐng)著兵將向雪山奔馳而去。 地上的積雪太厚了,馬兒在雪地上根本跑不快,完顏烈風(fēng)索性下馬,施展輕功,在雪上飄飛而過。呼嘯的寒風(fēng),好似刀子一般割在他的臉上,可是他哪里還能感覺到疼痛,就連淚水在臉上飛奔也毫無所覺。 他的心底,只有一個意念,那便是,不相信,他絕不相信這個消息。是啊,這樣一個消息,宛若五雷轟頂,要他如何去相信。 他要親眼去看看,他要親眼看看兮兮是安然無恙的。縱然雪崩是真的,就算是挖遍整座雪山的積雪,他也要把她救出來。 冷月的心,此刻也宛若在油鍋里炸過一般,煎熬的難受。兮兮溫婉清冷的面容總是在眼前閃現(xiàn),他覺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母親逝去的那晚,他是那樣的無助和悲涼。 白茫茫的雪地里,幾道身影宛若流星般掠過,將那些追隨的兵將遠(yuǎn)遠(yuǎn)甩在了身后。 到達(dá)雪山時,他們的體力幾近虛脫,可是卻有堅定的意志支撐著令他們沒有倒下??墒钱?dāng)看到面目全非的雪山時,他們的心忽然沉了下來,沉到了無底的深淵。 時間好似凝止了一般。 原來雪崩是事實。 但,縱然是面對著面目全非的雪山,他們依然強迫自己相信,兮兮沒事,雪山上的人們都安然無恙。 或者她們根本就沒在山上。 她們不是神女嗎?一向不信神鬼之說的烈風(fēng)和冷月,此刻竟寧愿相信她們真的是神女,那么她們怎么會遭此橫禍呢? 他們開始挖掘,不停的挖掘,無休止的挖掘。 從月落到日出,從日出到月落。 可是,縱然是挖掘的人越來越多,但是茫茫雪海,無邊無際的雪海,這無疑是大海撈針,哪里有他們心愛的人的影子。 茫茫的雪海,刺目的白雪,耀得他們雙眸生疼。 日子悄悄地流逝,終于,在無數(shù)次的失望過后,人們的心徹底絕望了。 沉風(fēng)和烈影悄悄地走到烈風(fēng)身畔,他們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大哥對雪山圣女是如此在乎,在乎的似乎要超出他的生命。 大哥是從何時開始信奉雪山圣女的,他們怎么一點也不曉得。 大哥這樣親自無休止的挖掘,何時是個頭? 沉風(fēng)實在忍不住,走到烈風(fēng)身畔,輕聲道:“大哥,你該回去休息了,不要再挖了?!?/br> 烈風(fēng)卻好似充耳未聞,依然故我。 他癡狂的樣子,讓烈影公主心中一酸,她大聲喊道:“縱然是挖到了,凍在雪下這么久,也不過是一具尸體罷了,沒有什么意義了。大哥,又何必如此” 烈影的話沒說完,便看到烈風(fēng)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著她,那目光好似要把她千刀萬剮。烈影嚇得登時打了一個寒戰(zhàn),把后面要說的話悉數(shù)咽了下去。 第40章 欲哭無淚 烈影的話沒說完,便看到烈風(fēng)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著她,那目光好似要把她千刀萬剮。烈影嚇得登時打了一個寒戰(zhàn),把后面要說的話悉數(shù)咽了下去。 不僅烈影被烈風(fēng)的樣子嚇住了,就連沉風(fēng),也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氣。這面前之人,還是他的單于大哥嗎?還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霸氣凌人的大哥嗎? 此刻的他,臉色灰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下巴上遍布青青的胡渣,雙目充血,他用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視著烈影,薄唇微啟,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你說什么?” 烈影哪里還敢開口,瑟縮著躲在沉風(fēng)身后。這時,她只是期望二哥能夠保護(hù)她。 沉風(fēng)知道,大哥一向?qū)α矣鞍侔銓檺?,如今竟為了一句話,竟這樣狠狠地凝視著烈影。滿臉胡渣,滿眼血絲,一身疲憊,一腔絕望,如今大哥這樣子,分明就是為情所苦為愛癡狂的經(jīng)典表現(xiàn)。本來,沉風(fēng)還以為烈風(fēng)這般尋找雪山圣女,不過是為了做給草原子民看,證明他這個單于對于雪山圣女是多么尊崇。 如今,他才發(fā)覺自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了。 毫無疑問,他的大哥,北蒼國的單于,一向自視清高的草原之鷹,竟然愛上了雪山圣女。 這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沉風(fēng)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 若是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會引起多么大的sao動,他簡直不敢想象。 如今,這雪山圣女死于雪崩,不知是不是上天為了阻止這樣荒謬的一對特意做的安排。 單于和圣女,有情人注定是不能終成眷屬的。 沉風(fēng)心中微微抽疼,為大哥感到悲慟。 不過,他內(nèi)心深處也有一絲隱隱的慶幸,若是雪山圣女還活著,他可以肯定,以大哥的脾氣,是絕不會輕易罷手的,不知會惹出多么大的sao亂,如今這樣的結(jié)果,于他而言,或者也是一種解脫吧。 沉風(fēng)想到這里,走過去將跪在雪地上的烈風(fēng)扶了起來,沉聲說道:“大哥,影兒也是心疼你,不忍見你這樣沒日沒夜的挖掘,這些活交給侍衛(wèi)們做就可以了。大哥你該好好歇息了,何況,影兒說的也是事實。” “什么事實?我不相信,你們都在盼著兮兮死,我知道?!绷绎L(fēng)驀然抬頭,有些瘋狂地喊道。 兮兮! 這個名字一旦從烈風(fēng)口中呼出,感情的潮水便洶涌而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眸中涌起一層層的寒氣,他忽然舉掌,毫不猶豫的拍了出去,一掌接一掌,澎湃的掌力拍在了身旁的地上。 積雪被拍的飛濺起來,如同海上的浪濤,那飛濺起漫天的雪粒,如雨般刷刷飛落,落滿了全身,濺在臉龐上,冷意徹骨。 沉風(fēng)和烈影徹底呆住了,不僅僅是因為烈風(fēng)的瘋狂,更因為他口中喊出的那個名字。 云兮兮! 好似閃電劈開了漫天的烏云,沉風(fēng)和烈影心中忽然一片清亮。 原來,那個清逸脫俗的女子就是雪山圣女么? 原來,怪不得呢! 怪不得一向沉穩(wěn)深邃的大哥會如此失控,卻原來雪山圣女便是云兮兮。 是啊,也只有她那樣的人兒才會令大哥這般癡狂。 可是,可是她竟死了么? 沉風(fēng)胸中一悶,烈風(fēng)那連綿的掌力好似打在了他的心中,有綿綿不絕的痛楚在心中蔓延著。 他的云弟,消失了多日的云弟,搖身一變成了女子,又搖身一變成了雪山圣女,如今竟然不在了么? 他簡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烈影無法描述自己心中的感受,怪不得那日在宮中覺得雪山圣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原來是她。 可是,可嘆蒼天妒人美,總叫有情淚雙垂。 烈影回身看去,卻見沉風(fēng)凝立著,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他的樣子,好似中了魔一般。烈影忍不住輕輕碰了碰沉風(fēng),沉風(fēng)驀然一驚,他轉(zhuǎn)首望向烈影,凝視了她半晌,好似不認(rèn)識她一般。 良久,他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不知是苦笑,冷笑,還是傷心的笑。 烈影的雙眸一酸,淚水便潸然而下。 淚眼模糊中,他看到大哥發(fā)泄完畢,委頓在雪地上,臉色愈發(fā)灰白,眸中那深深的絕望和悲涼,讓人想到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就在這時,她聽見山頂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身白衣的冷月帶著他的精兵良將,從山頂下來了。 那白衣宛若強光,燒灼著烈風(fēng)的眼眸,眼前有一瞬間的黑沉,閉了閉眼,再度睜開,他終于看清了這個男人眸中那和他一樣深邃似海的絕望。 這段日子來,烈風(fēng)和冷月都是毫不干涉地在雪山挖掘著積雪,他們誰也不肯放棄。如今,這兩個傷心的人終于遭遇了。 夕陽正從山巔緩緩墜落,余暉映照,為這雪白無際的世界染上了旖旎的桔色,鮮艷的令人心碎。 烈風(fēng)緩緩從雪地里站了起來,身姿依然是挺拔的,壓下心頭的痛楚,面對著此生最大的敵人,他依然是那個王氣四溢的單于。 斜陽余暉映在冷月的素袍上,反射著幽幽的光芒,透著無言的孤寂和清冷。 光影彼此凝望的兩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對方眸中的絕望和悲痛。 “我已經(jīng)找到她了!”冷月聲音極輕地說道。 烈風(fēng)腦中好似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 “在哪里?”他有些急切地問道。 冷月無語,只是凄然望向身后。 烈風(fēng)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侍衛(wèi)竟是抬著一副棺木。心驀然一沉,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住。 沉風(fēng)和烈影步伐沉重地走了過去,踉蹌著打開了棺木。那里有一個人躺在那里,身子僵硬如一塊冰石。 兩人的臉色暗了暗,向著烈風(fēng)默默地點了點頭。 烈風(fēng)只覺得眼前一片光怪陸離,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踉蹌著走了過去,卻怎么也沒有勇氣掀開覆在那人身上的布曼。 終于鼓起了勇氣,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掀開,可是眼前驀然一黑,天地瞬間化為一片黑霧。或者是整日面對著耀眼的積雪,或者是他下意識的逃避,總之他的眼睛暫時什么也看不到了。 心中痛楚,想要哭出來,可是他的淚水早已干了。 第41章 冤家路窄 塞北的春天一貫來的晚,今年卻有些例外。才入二月,撲面的風(fēng)便柔和起來,入眼不再是茫茫白雪,而是滿眼的新綠,間或夾雜著零星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