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道了一聲‘是’之后,阮忠樞顯然有些心事,跟坐在他對面的尹銘綬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見他點了點頭,方才起身站了起來,道:“大人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了,為何情緒不高呢?” 袁世凱嘆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這內(nèi)閣總理可算是從朝廷的那幫宗貴手中強搶過來了,你當他們真就放心了?這幾日來,沒少有人跟我找麻煩。那肅親王善耆、恭親王溥偉、海軍大臣載洵、軍諮大臣載濤、還有那禁衛(wèi)軍統(tǒng)制良弼、江寧大臣鐵良等,這幾日來處處與我為難,尤其是那溥偉,我聽說他還將手伸向了北洋新軍,哼……難道我袁世凱保的不是他愛新覺羅家的江山嗎?早晚收拾了他!” 二人都是他之心腹,前幾年他落難,這兩人也是始終跟他不離不棄,因此得了他之信任,有些話也愿意在兩人面前說。 這幾日來,袁世凱沒少在他兩人面前抱怨,憤怒京畿之地的軍隊他指揮不動,尤其是禁衛(wèi)軍更是在統(tǒng)制良弼的帶領(lǐng)下,公然違抗他之調(diào)令,迫使他最終不得不從東北跟山東調(diào)兵,結(jié)果有情報……膠東半島跟東三省的局勢這段時間不甚明朗。一幫子目光短淺、貪生怕死的所謂權(quán)貴,置國家利益于不顧,結(jié)果南方禍亂還未平息,恐又要引來虎狼覬覦。他袁世凱自認有些貪戀權(quán)勢,卻還未到置家國利益于不顧的地步,但是清廷卻做到了! 阮忠樞道:“朝廷最忌諱的就是有臣子人望太高,蓋過朝廷,大人之前不也是因為新君繼位,老太后去后遍觀朝野一眾大臣之中僅有老張大人能與你相媲美。而張大人年邁體衰,朝廷將他調(diào)來京城之后便隨手安排滿人任了湖廣總督。只是大人,北洋六鎮(zhèn)新軍多少將官出自您麾下,更添洋人與您親近,如今這世道是旗人橫行,咱們漢人再怎么忠心,那也是他們的奴才,叫咱們做事可以,但要把權(quán)交給咱們,那是緣木求魚。前幾年大人入京之后圣眷衰了,最后不得不被迫離京返鄉(xiāng),怎一個凄涼。如今若不是南方禍亂無人可平,難道紫禁城里的那幫爺們會想到大人的好嗎?” 這話說到袁世凱的心中去了,他嘆了一口氣,只是飲茶卻不說話。 “大人也不必灰心?!币懢R搖了搖頭?!白詮某⑿抡_啟,大人夙夜誓心,勤勉輔政,廢科舉、興實業(yè),練新軍、倡立憲,新政蒸蒸日上,成績有目共睹,天下如今誰人不知大人威名?連洋人的報紙上都說大人乃是‘開明之巨手’,如今立憲風潮日急,大人一向主張君主立憲,正是天下歸心的時候,待平定了南方禍亂之后,大人威望更勝一籌,看他一幫小人還敢再動大人不成?” “尹兄讀得君子書多了些,對人心險惡看得還不太清楚。”阮忠樞苦笑道,“今番若是沒有南方之亂,朝廷焉敢再請大人出山?前后三年之鑒在,滿人在朝野中大肆打壓大人故舊屬下,收攏了大人兵權(quán),正是畏懼大人如虎的表現(xiàn)。如今又有南方之亂,現(xiàn)在的朝廷,對我漢人的猜忌之心日重,大人柄政日久,門生故舊遍天下,推行新政又頗得人心,倡議立憲更是被人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皇族內(nèi)閣……皇族內(nèi)閣一動,咱們可就真跟那幫宗貴們結(jié)下仇怨了。從來只有他們與人奪權(quán),如今卻被大人借勢清走,雖大快天下民心,卻也令大人得罪光了一幫小人。你看那慶親王,原先與大人關(guān)系多好,如今雖說他口稱是要避嫌……但是見面連個招呼也不打,這可不是個好現(xiàn)象。大人,咱們現(xiàn)在可是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下場。自古以來,大臣功高而不賞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如今的大人,也可當?shù)蒙稀Ω哒鹬鳌@四個字。大人出山就任內(nèi)閣總理,卻得罪光了一幫愛新覺羅氏的宗貴們,禁衛(wèi)軍不聽命令可見一斑,實則是處處提防著大人,怕您重掌兵權(quán),對朝廷不利。日后一旦南方禍亂平息,全國各路勤王大軍一到,恐怕便是卸磨殺驢的時候了?!?/br> 說到這里,三人都是唏噓不已,袁世凱心中更是酸甜苦辣,諸般滋味一一涌來。 經(jīng)歷過甲午中日戰(zhàn)爭的他至今還對那個以不過大清一省之力走上強國之列的鄰居忌憚不已,尤其是日俄戰(zhàn)爭之后,日本以小搏大成就列強之名后,他更是滿心恐懼,惟恐某年某日這個鄰居便要吞并了大清。這也是為什么前幾年他忙前忙后的一心編練新軍、熱衷推行新政,倡議立憲,改革官制的原因之一。當然了,這里面也包含了他不少的私心,若是當真實現(xiàn)了君主立憲,就憑他袁世凱這么多年的功勞、苦勞,到時候那內(nèi)閣首相的位置還不是為他預備的?再說了,這憲法一立,皇帝要想再殺他袁世凱,也不是一句話的事了,那得按照法律來。 但是袁世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忙前忙后,到頭來卻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幫旗人親貴倒是贊成“新政”,但他們主持新政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叫他袁世凱上位,更不是為了限制君權(quán),所以,官制一改,他袁世凱立刻丟了幾頂官帽,兼差連續(xù)被革了幾個,到了最后,連北洋軍都叫旗人給拿了去,只剩下軍機大臣、外務(wù)部尚書的頭銜,地位雖尊,但實權(quán)已去,若不是他在軍中素有威望一幫舊將拼死保他,加上又有洋人護他,只怕三年前攝政王要拿他開刀的時候,他就死在那場暗殺之中了。 仕途險惡,官場中人的座右銘啊。 “官場如戲場啊?!痹绖P又想起了早年伯父對他講過的那句做官秘訣,這么多年下來,他也算是將這演技練得爐火純青了,若非如此,早幾年前便丟了性命。 當然,實力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實力,再好的演技也沒用,對于這一點,袁世凱深信不疑,一幫皇親宗貴們現(xiàn)在請他出山,除了南方禍亂難平之外,未嘗沒有顧忌他在軍中影響力的原因。曾經(jīng)差點失去了對北洋新軍的掌握,如今沉寂了三年,更是令他領(lǐng)悟了掌兵的重要性,因此一就任了內(nèi)閣總理之后,他便連下數(shù)十道軍令,將山東、河南等省之兵掌握在了自己手中,甚至不計較北洋六鎮(zhèn)之中一群曾經(jīng)背叛過他的將領(lǐng)們,重新接納了小站系的軍官們。正是通過這些手段,如今的他不斷比以前站得更高,甚至隱隱已經(jīng)掌握了北疆十數(shù)萬大軍,日后便是朝廷想要對付他,也得看看他手下的兵愿不愿意了! 見他沉默不語,感覺前面已經(jīng)鋪墊好了的阮、尹二人對視一眼,均是一笑,然后由跟袁世凱關(guān)系更好的尹銘綬站出來,突然道了一句:“還請云臺公子出來說話!” “什么?” 老袁正在低頭沉吟日后對策,被他一句話喊得一驚,連忙抬起頭來,就見與他交情莫逆的尹銘綬一臉嚴肅的行了個跪禮,道:“之前是吾欺瞞袁公,但請袁公稍稍等待,待云臺公子出來后,我而二人必將給大人一個解釋!” 話剛落下,便聽到他這廂房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臉笑意的袁克定帶著一個有些矮瘦的文人模樣的男人走了進來。 “云臺、皙子?”袁世凱看了眼面前兩人,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被弄了個糊涂,不過看到他之長子袁克定跟素有君憲旗手之稱的‘楊度’站在一起時,他眉頭微微一皺,已經(jīng)有些明白這幾人如何走到一起去了! “云臺,通知下面沒事不要來打擾……讓外面的人都退去吧!” 他皺眉跟長子袁克定道了一聲,心中雖然不喜他這一次沒經(jīng)過自己便私自聯(lián)系其余三人的舉動。不過對于他這個心氣十分高的長子,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是,爹!” 袁克定見他沒有責怪的意思,頓時心中大喜,連忙應(yīng)了一聲,出去吩咐下去了! “皙子,坐!” 這楊度雖然不是他之心腹,但是兩人之間私交甚好,說起來楊度與他還有救命之恩呢。當年西太后西去,攝政王上臺之后高舉屠刀,欲要以殺震懾群臣,確立自己的威嚴時,選中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被一群皇室宗貴們聯(lián)手搬倒的他袁某人,也虧得與他有知遇之恩的楊度在接到攝政王命他起草詔書的時候,一邊派人秘密通知自己,一邊與他舉例論證,方才打消了攝政王殺他之意,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 袁世凱也是知曉報恩之人,待他成功就職內(nèi)閣總理大臣,組閣之時便強壓下屬下不滿,將與他北洋系無甚瓜葛的楊度調(diào)來認了學部大臣。就是為此,這段時間來,老袁可是沒少被下面的人埋怨過。 第四卷 帝國東升 第354章 選秀與啟航 想不出來就不想,事實上錢謙益是一個很豁達之人,否則也不能若大年紀還受到柳如是青睞,既使在大明滅亡后,還能活上十幾年,直到八十多歲才去世。 進入御書房內(nèi),看到皇帝的身影,錢謙益將剛才的事拋開,連忙行禮道:“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微微一笑:“愛卿免禮,大軍和朝鮮使臣可是已經(jīng)出發(fā)?” “回皇上,已經(jīng)出發(fā)了。” “朝鮮使臣可說了一些什么?” “皇上,朝鮮使臣只是感謝皇上對屬國的厚待,其余并沒能多說什么,只是……”錢謙益回憶了一下才道:“只是朝鮮正使李世緒好象很關(guān)心兩名新進才人在宮中生活?!?/br> “父女連心,這也正常,若非為了兩國關(guān)系,朕也不忍讓他們父女分離?!?/br> “皇上多慮了,朝鮮女子能進入皇宮是她們的福氣,若是能誕下一男半女,朝鮮上下也臉上有光。”錢謙益不以為然的道。 皇帝搖了搖頭,這個時代,身份最高貴的女子終究還是男人的附庸,國與國之間用女子充當聯(lián)姻的工具更是平常,好在大明沒有這個必要,自己的女兒絕不會充當和親的工具,嫁給那些屬國君主,自己身為男子,卻沒有必要與錢謙益爭辯,只是錢謙益提到兩名朝鮮公主時,皇帝卻免不了心中動了一下念頭,說起來,快過去了一個月,自己還沒有見過兩名朝鮮公主,不管長得如何,這兩人終究算是自己的妃子,自己若是一面也不見,實在說不過去。 正當皇帝在想什么時候過去見一見這兩名朝鮮公主時,錢謙益臉上神色鄭重起來,道:“皇上,臣有一事啟奏。” 皇帝疑惑的看了錢謙益一眼,君臣兩人單獨相見,本來就有彼此輕松之意,何況今天派錢謙益送朝鮮使臣回返雖然是大事,卻沒有什么批漏才對,怎么一幅鄭重其事,象是有大事向自己稟報一樣,皇帝忍住心中的疑惑,道“愛卿請講?!?/br> “稟皇上,皇上登位已經(jīng)六年,除了開初,一直沒有在全國征選秀女,如今天下太平,海內(nèi)寧清,臣懇請皇上下旨在全國征選秀女,為皇家開枝散葉?!卞X謙益剛才提起兩名朝鮮公主,用意卻是在這里。 “這個……”皇帝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之色,在全國征選美女,恐怕沒有這個男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只是王福多少還有一點不忍,為了自己一個人的欲望,將不知多少青春少女圈進在深宮中,哪怕是五年,十年后會放出,終究是一種殘忍之事。 “皇上,宮中的秀女最短也入宮六年,按規(guī)定必須放出一部分出去嫁人,若是不征選秀女,宮中無人可用,實有損皇室威嚴,臣懇請皇上下旨選秀。” 錢謙益言詞懇切,講的也不無道理,這幾年,宮中無論中內(nèi)侍還是宮女都少進,人手本身已經(jīng)不足,若是再放出一批人又不補充的話,確實連打掃的侍女都不夠,除非不放人出去,只是不放人的話還不如新招一批。 “既然如此,此事就由內(nèi)閣協(xié)商著辦吧。”皇帝最終還是抵御不住誘惑,答應(yīng)了下來。 “微臣遵旨?!卞X謙益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喜色,他的要求正當,內(nèi)閣沒有不同意之理,辦成此事,選秀成功后,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勞:“微臣這就著手準備,三個月后,必定為皇上選出一批品貌端正的秀女入宮?!?/br> 錢謙益這么一說,王福倒是遲疑起來,道:“三月之后,正是朝廷恩科舉行之時,禮部同時要應(yīng)付國家的論才大典,又要全國選秀,是否會太過勞累,若是因選秀而使恩科有所疏漏,得不償失,朕倒是寧愿選秀能夠向后拖一拖。” 所謂恩科,自然是有別于正科,科舉每三年一次,不過,也有例外之時,比如遇到國家喜慶之年,皇帝會在不是科舉之年下旨舉行一次考試,多舉行一次考試,等于考生多一次考試的機會,俗稱恩科。 弘光朝已經(jīng)舉行過兩次科舉,一次是弘光二年,當時朝廷雖然成立,只是正處于風雨飄搖之機,皇帝率軍御駕親征在外,加上北方全面淪陷,許多考生或是觀望,或因為道路的原因無法趕來,結(jié)果參考之人不足平常人數(shù)的三分之一,朝廷也只錄用了數(shù)十人,可謂草草了事。 第二次科考則是在去年,這次皇帝同樣征戰(zhàn)在外,不過,大明已經(jīng)重新崛起,前方捷報頻傳,這次科舉雖然不如以前大明全盛之時,只是比起第一次來不可同日而言,參加科舉的士子高達數(shù)萬人,朝廷按正常錄用的比例,一共有二百多名進士入選,如今已經(jīng)充實到朝廷各個部門。 按照正常程序,下一次科舉將會在弘光八年舉行,只是今年皇帝二月返回南京便宣布為慶祝朝廷收復北方數(shù)省故土,特加一次恩科,為了讓北方的士子來得及參加考試,皇帝將恩科放在九月舉行,如今已是六月,一些性急的士子已經(jīng)趕到京城。 對于這次恩科,無論是朝廷還是士子都分外重視,畢竟朝廷收復了北方數(shù)省,需要大批官員,有消息稱,這次朝廷錄用的士子人數(shù)將前所未有,何況前兩次雖然是國家正常取士,只是皇帝都在外征戰(zhàn),只有這次皇帝才會親自參加論才大典,若是在殿試中表現(xiàn)良好,以后必定會青云直上,因此雖然去年才剛剛舉行一次科舉,禮部預測,今年參加應(yīng)試的士子會比去年要多的多,為止,戶部還撥出一筆銀子對貢院進行修膳和擴充,以便容納更多的士子。 “皇上放心,科舉仍國家大典,臣安敢懈怠,禮部已做好了準備,科舉仍是收天下英才,選秀則是收天下美女,科考與選秀同時進行,無論是英才還是紅顏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若是流傳至后世,正是一則佳話?!?/br> 不得不說,錢謙益很善于說話,皇帝聽得連連點頭,再無憂慮:“好吧,既然愛卿如此有把握,朕就交由交卿了?!?/br> “皇上圣明,臣先行告退?!?/br> “嗯?!蓖醺|c了點頭,錢謙益興沖沖的起身退出皇帝的書房,看著錢謙益退下的背影,王福忍不住搖了搖頭,對于錢謙益甚至有點羨慕起來,在這個醫(yī)療水平低下的時代,能上七十歲的人極少,要不然也不會有古稀的說法,可是錢謙益馬上就要到七十了,依然是生龍活虎,比四十五歲之人的精力還要好。 伸了一下懶腰,皇帝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邁出書房,又不由自主的向重華宮方向走去,渾然忘了先前要去看一下兩名朝鮮公主的想法。 對于皇帝選秀之事,內(nèi)閣果然毫無阻攔,一致通過,半月之后,通過驛站的快馬傳遞,大明兩京十三省,除去一些偏遠地方外,都知道了皇帝選秀之事,對于這次選秀,地方官都拿出了極大的熱情來對付這場選秀。 六年前,大明京城被流寇攻破,四十余天后滿人又在吳三桂的引導下引關(guān),許多還心向大明的官員士紳幾乎絕望,認為天下改朝換代已經(jīng)不可避免。 若沒有當今皇上數(shù)次御駕親征,誰也不知道大明會落到何種境地,眼下大明蒸蒸日上,不但兵力強大,而且國庫充盈,又是一幅新朝氣象,百年后,皇帝圣君的名聲肯定少不了,若是能得到皇上青睞,青云直上,史書上也可以隆重著上一筆,成為一代名臣,難得有這樣好巴結(jié)皇帝的機會,各個地方官自然不愿錯過。 大明選秀與以前歷代不同,無論是秀女還是妃嬪多出于小戶人家,反倒是高官之女較少,這是因為朱元璋擔心外戚干政,給歷代子孫立下的規(guī)矩,當然,也不是絕對,朱元璋給自己長子和燕王朱捷所選的妃嬪就有勛貴之女,如今皇后依然空懸,而且皇帝子嗣不旺,只有一名皇子的情況下實難令大臣們放心,不少勛貴高官也紛紛推出自己的女兒,想獲得宮中的高位,讓這次選秀也變得越來越大起來。 就在全國都在為皇帝的這次選秀和即將到來的科考吸引時,南京碼頭,一支由四十艘戰(zhàn)艦,五千精銳水手組成的探險隊伍悄然出發(fā),這次艦隊將穿過整個南洋,然后再前行超過上千里的海路,到達皇帝所說的大陸。 雖然大明海軍在南洋已占上風,只是遠離大陸行進萬里,又有數(shù)千里不熟悉的路線,一路上,他們不但可能可能和海盜,不有可能和荷蘭人,與西班牙人等西洋人相遇,為了安全,這四十艘戰(zhàn)艦無論是人員還是船只,都是顧三麻子從南海艦隊精選而出,艘隊的座艘是由一艘三層樓高,裝有七十二門大炮的戰(zhàn)艦組成,其余戰(zhàn)艦,四十八大炮戰(zhàn)艦有十艘,三十六門大炮戰(zhàn)艦十艘,十八門大炮十九艘,這只艦隊匯聚了整個南海艦隊的精華,若是出事,可以說整個南海艦隊將會一厥不振,幾乎要重組才可能恢復戰(zhàn)斗力。 第四卷 黑幕下的南北議和 第三百零二章 勸進(下) 說起來這楊度還真不是個一般人物。 楊度,字皙子,湖南湘潭人,是當世大儒王闿運的得意門生,醉心于帝王之學,當年戊戌變法時“六君子”中的劉光第、楊銳都是他的同門師兄,戊戌變法之前,譚嗣同、唐才常等人在長沙舉辦時務(wù)學堂,楊度亦曾入堂聽課,從此與“維新”結(jié)下不解之緣。 光緒十九年,楊度考中舉人,但之后屢試不第,庚子年后,求變心切,于是自費留學日本,直到光緒二十九年,朝廷舉辦經(jīng)濟特科,楊度回國應(yīng)試,得以高中一甲第二名,排在他前頭的是梁士詒,由于“維新亂黨”的魁首康有為原名康祖詒,當慈禧詢問軍機大臣這個一甲第一名的狀元公是什么來歷時,那位軍機大臣為了交差,只好胡說梁士詒是梁啟超的親戚,而且名字最后一個字與康有為一樣,所謂“梁頭康尾”,必非好人,結(jié)果慈禧震怒,下令查辦閱卷大臣,取消眾人功名,如此一來,楊度的“榜眼”是做不成了,而且由于他曾上過時務(wù)學堂,是譚嗣同、唐才常等人的學生,朝廷要嚴辦“亂黨余孽”,楊度心灰意冷,淡了功名之心,隨即再次東渡日本,繼續(xù)學業(yè)。 在日本留學期間,楊度先后結(jié)識了梁啟超、黃興、汪兆銘、蔡鍔等人,思想變得愈發(fā)激進,雖不贊成同盟會的革命主張,但也不滿君權(quán)統(tǒng)治,開始認真研究君主立憲。清廷宣布“預備立憲”,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五大臣走馬觀花,又對憲政一竅不通,自然寫不出考察報告,無奈之下只好派隨員熊希齡赴日本向楊度求助,楊度也不客氣,拉來“亂黨魁首”梁啟超一起寫,之后,一份周詳妥帖的憲政考察報告就擺在了慈禧的御案上,所以,清廷立憲新政的指導原則實際上是兩個“亂黨”寫的,這個秘密官場上眾人皆知,惟獨慈禧被蒙在鼓里。 楊度也借此而聲名大振,被人譽為“君憲旗手”,他的大名很快傳到主持新政的袁世凱耳朵里,一心想靠憲政限制君權(quán)的袁世凱有心收納此人,便聯(lián)絡(luò)張之洞聯(lián)名會奏,保舉楊度為四品京堂,任憲政編查館提調(diào),在王府里給旗人親貴講授君主立憲的好處,后來袁世凱更是將他延入幕中,禮賢下士,傾心結(jié)納,楊度感激莫名,士為知己者死,從此便成了袁世凱的左膀右臂,袁世凱總督直隸行省時所舉辦的新政措施多半出自他手。 前幾年袁世凱被迫辭官歸鄉(xiāng),這楊度本要與他一同辭退。卻被老袁勸了下來。開玩笑,他并不是真心要徹底退出官場,自然希望在京城內(nèi)還有他之眼線。當時已經(jīng)憑借著出色的口才在攝政王載灃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楊度便入了他的眼,當時他雖跟那慶親王乃是利益同盟,但是旗人的本質(zhì)他比誰都更清楚,一旦他短時間之內(nèi)不能復出,那么他早年苦心經(jīng)營的利益集團則可能瞬間分崩離析,因此他卻不敢完全指望慶親王奕劻! 不得不說,他這棋子走得夠妙! 后來的種種跡象都證明了,慶親王奕劻果然很快便忘卻了他這個曾經(jīng)最好的利益合作伙伴,轉(zhuǎn)而開始扶持起了小皇帝,借助著德隆太后之勢,加上他的慶親王身份,依舊是混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里還記得他的存在。 反倒是并不是他之心腹的楊度,這幾年留在京城兢兢業(yè)業(yè),不但為他發(fā)展了不少的新關(guān)系網(wǎng),還攀上了攝政王的高枝,更是在后來的皇族內(nèi)閣內(nèi)任了統(tǒng)計局局長,在京城混得好不風光。要說這楊度卻也是一個忠君之人,初時他一心以為袁世凱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日后定能成就無量偉業(yè),說不得他也能因此做個‘帝王之師’,也正是因為這種執(zhí)著,在袁世凱失勢之后的幾年間,每年他都不忘記派人送些錢財過去孝敬袁世凱,并且為他復出上下奔走,搜索京城內(nèi)的情報。 這些袁世凱都看在心中,對他,某種意義上來講,袁世凱比身邊的所有人都信任。 “袁公看來對于皙子此番來意已經(jīng)了然與胸了!呵呵!” 這楊度到底是一妙人,他在袁世凱面前很懂得分寸,跟阮、尹二人見過禮之后,略有些玩世不恭的說道。 袁世凱面上苦笑,伸手指了指他,搖了搖頭,“你啊……算了,佩芝你也起來吧。我已經(jīng)知道你們今天的來意了。云臺尚且年幼,你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有些事情,你我明白就行,說不得,也做不得!” “謝過袁公!” 見他面上真的沒有生氣的意思,那尹銘綬方才起身見了一禮,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楊度在一旁只笑不語,像是在等待一般。袁世凱不開口,阮、尹二人知道自己私自聯(lián)系大公子犯了袁世凱的忌諱,因此這時也不好開口,直到好一陣門被推開之后,袁克定走了進來,屋內(nèi)方才復又有了聲響。 瞧見袁克定走了進來,袁世凱冷哼一聲,“云臺,為父交給你的任務(wù)完成了嗎?這次你怎么這般糊涂,險些釀成大禍你可知道!” 袁克定一見他發(fā)怒,頓時跪了下來,道:“爹,您交代的事情,云臺正在辦。您放心,這段時間來云臺一直跟那汪兆銘打交道,發(fā)現(xiàn)他并不似表面上那般視死如歸……他已經(jīng)牢中被關(guān)了一年有余,云臺不過多探訪了他幾日,昨天暗示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反對的意思。以我猜測要拉攏他卻并不困難!” 這袁克定雖說心氣身高,不過到底自打小就跟在老袁身邊,官場的條條道道見得多了,一腔心計雖然比不得其父,卻也學了幾分。前幾日袁世凱抵京之后不久,天下局勢風起云涌,變局之快,甚至連袁世凱自己都沒料到。短短不過幾日的時間,連原本他以為穩(wěn)固的河南、直隸等地都鬧起了兵亂來。甚至眼看著就要打到京城來了! 失去了三年的權(quán)勢,如今才一復出就遇到這樣的事情。袁世凱自然心中不愿,不過他到底乃是當世梟雄,眼光何其毒辣,已經(jīng)從種種之中瞧出了,這大清帝國只怕真是走到盡頭了!南方戰(zhàn)局不利,大清國幾乎丟光了長江以南的所有富庶省份,偏偏得去的還是他最頭痛的革命黨,眼看著亂黨勢力一天天壯大,就要追趕上清廷跟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了,這些日子來每日對著從直隸、河南、山西甚至南方各省發(fā)來的電報,他都有種寢食難安的感覺。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派出自己的長子袁克定,讓他以革命身份出面,看能不能拉攏那在天下革命黨人心中有大威望,并且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中一年之久的革命黨人——汪兆銘! 這件事情他做的十分隱秘,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長子袁克定一人知道,卻不想他這長子也不是個一般人物。用了幾天的時間,袁克定反復品味,自覺品出了父親交代他去辦的事情的緣由之后,不由開始懷疑父親是準備要對滿清的一幫宗貴復仇了,并且這天下局勢怎么看都是對清廷不利,若是他真準備在這個時候推上一把,沒準,這個已經(jīng)入關(guān)兩百多年的老大帝國,真要結(jié)束了他對遠東的統(tǒng)治了! 如是一想,他越發(fā)拿捏到了父親的心思。只是袁世凱不同與他,他明白今天的權(quán)勢都是朝廷給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一種叫做‘利益’的無形線卻是將他跟清廷這個腐朽的龐然大物綁在了一起。革命黨多半是些窮光蛋,他們革命若是成功,未必不能皇袍加身,可袁世凱是什么人?那是堂堂一品大員,權(quán)利、財富、美女,對他來說都是已經(jīng)到手的東西,是繼續(xù)做忠臣,還是做亂臣?史書上會怎么安排他的位置?……袁世凱要顧忌的方面太多,即便現(xiàn)在他看出了朝廷的頹勢,看出了這夕陽將落,他自己心中也有了拋棄它的打算。但是,難道他這堂堂大清國的內(nèi)閣總理大臣,還要去學各地忙亂響從革命的那些官員一般掉價嗎? 加上這段時日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閣總理大臣別看風光,實際上一幫滿清宗貴雖然沒站出來惹事,卻在背后不斷的給他穿小鞋,不時捅他幾刀。令他完全不能集中兵力解決直隸兵亂。眼看著江山就要不保,一群目光短淺的旗人自語貴族,還要搞什么滿漢之見,沒看到南方多少漢官因此跟朝廷離心離德,最后革命軍還未到,干脆自己就換了身袍服,響從了革命去。 還是這幫每日只能躺在煙榻上瀟灑的王爺、貝勒們逼他做出了決定,袁世凱到底不是愛新覺羅的后人,一看到風頭不對,他也生出了小心思,這才派了長子袁克定秘密拉攏汪兆銘,欲要從他身上出手,跟南方的革命黨搭上線……只是具體以后該怎么做,目前他心中也僅僅只有一個腹案而已,其余還要多多思量一番。 袁世凱卻不想,他這小心思還沒拿定,自認揣摩透他意思的長子袁克定頓時來了精神。比起經(jīng)歷了大半生大起大落,早就對‘權(quán)勢’二字看的很透徹的袁世凱,三年的彰德府提心吊膽的生活已經(jīng)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國人有個很不好的劣根,想當年他貴為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兼軍機大臣長子時,不知多少豪富權(quán)貴之子在他身邊溜須拍馬,只為博他一笑。而在彰德府的三年間,不知道多少眼見他落魄了的早年隨擁,后來變了模樣百般羞辱與他,著實讓他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世態(tài)炎涼。也令他更加認識到了權(quán)勢的重要性,因此眼看清廷不保,又見父親還沒能下定決心……于是他便暗自聯(lián)系了父親麾下幾員心腹,光是阮、尹二人分量還是不足,于是他又聯(lián)系上了早有勸說袁世凱再進一步的楊度,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見父親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袁克定連忙給一旁的楊度使了個眼色,楊度微微點了點頭,仰起頭,看著那房頂上的洋燈泡,說道:“世界局勢日新月異,咱們大清和洋人比起來,差得太遠了,要想不做亡國奴,咱們只有奮起直追。如今這幫旗人是指望不上了,他們除了架籠子溜鳥,就是下茶館聽說書,對咱們漢人是防范愈嚴。前幾年西太后還在的時候,招我入境為諸位王爺貝勒宣講立憲時我便看出來了,這幫子旗人宗貴對于立憲并不熱心,我給他們講授憲政的時候,那幫王爺、貝勒都是躺在煙榻上聽講,我在上頭講得吐沫四濺,他們卻在底下議論是日本煙土勁大還是印度煙土味正。以前有西太后壓著,這幫旗人還不敢明目張膽,后來太后一薨,你看吧,旗人們一個個上躥下跳,急著搶權(quán)。新君嗣位三年,宵小弄權(quán),咱們漢臣苦心維持了三四十年的勢力,轉(zhuǎn)瞬三年就給他們敗了個精光??纯催@幫愛好抓權(quán)的主子們都干了些什么混賬事情了吧?袁公,保路之亂可罪不在民。盛大人雖然干了些混賬事情,不過鐵路國有到底是誰經(jīng)手,又是誰逼出來的,為的又是誰,咱們在座的那個心里沒有盞燈……袁公,我可是聽到了豐盛,東北日俄兩國都有動靜、山東也隱隱不穩(wěn)。這幫子旗人盡干混賬事情,早年西太后丟了咱們多少漢家河山,如今這幫子覺羅們又想賣國了,這禍亂要繼續(xù)下去,只能便宜了一旁的覬覦的虎狼強敵。當年庚子之禍,這幫子畜生干出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袁公,逢亂世必有圣人出,而您,正是結(jié)束這天下亂局之人。再亂下去,到時候,咱們就等著做洋人的二奴才吧,旗人才是大奴才,咱們漢人搶不過他們的?!?/br> 這楊度果然不負其狂名,當著屋內(nèi)幾人之面,竟然直言欲要反清,卻是說的幾人面上齊齊變色。就連那將他找來的袁克定,這時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 “皙子,夠了……” 眼見楊度越說越過分,袁世凱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突然站起身來,怒視坐在他下手位的楊度,楊度面上微笑,竟然與他對視。 良久,袁世凱嘆了口氣道:“今日這時不許外傳,否則咱們誰都要掉了腦袋,禍及九族的!” 阮、因二人對視一眼,起身站起來道:“我等省的!” 他點了點頭之后,兩人方才坐下。 見楊度還要說話,他嘆道:“我何嘗不知國事敗壞的根由?別的不說,就是那旗餉,一年耗費國帑一小半,可養(yǎng)出來的卻是一幫只會比誰的辮子油光的飯桶!旗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個道理我懂,無奈袁某世受國恩,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要我做對不起大清列祖列宗的事,那你們還真不如綁了我,送去給革命黨?!?/br> 楊度說道:“我們并非是逼袁公做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如今天下亂局已現(xiàn),旗人不得人心,一幫宗貴排擠漢臣,導致南方數(shù)省漢官剪了辮子、脫了官袍、放了爆竹之后投入革命黨的行列之中!亂世當有圣人出,此時卻還需要一大威望、大能力之人力挽狂瀾,方才能夠止住這天下頹勢!咱們只是想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定乾坤,將這君主立憲的事盡快定下來。若是立了憲,雖說剝奪了一些君權(quán),但這大清國的國祚卻沒被咱們滅了,大清國還是大清國,只不過不再由旗人親貴說了算了,那得全國士紳說了算,得袁公說了算,得議院說了算!當年英國‘光榮革命’,迎去繼位的可也是個異族人,這么幾百年下來,國祚未斷,皇位穩(wěn)固,這足見立憲的好處啊。若是立了憲,對那愛新覺羅家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否則,就等著被革命黨押上斷頭臺吧?!?/br> “皙子,不可胡說!”袁世凱臉一沉。 楊度并未住口,侃侃而談:“現(xiàn)在擺在咱們大清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其一,革命,如那法蘭西大革命一樣,轟轟烈烈,殺得天昏地暗,人頭滾滾,滿地腥膻,將全國折騰個幾十年不得消停,然后從頭開始收拾舊山河,至于收拾得好收拾不好,那還兩說;其二,改良立憲,便如那英國‘光榮革命’一樣,和風細雨,潤物無聲,于無聲處聽驚雷,若干年后驀然回首,卻已是舊貌換新顏,國強民富,雄立于列強之林。袁公,國家安危系于你身,在于此時,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袁公的了!今日大公子來找我,商量來商量去,如今正是逼迫清廷立憲良機,不可錯過。袁公如今這內(nèi)閣總理雖然舒服,但是在旗人那里受的氣恐怕也不少吧?若不是有灤州兵諫威脅,一群旗人怎么舍得放權(quán)。便是現(xiàn)在看似放了權(quán),也未必心中就甘愿了。日后一旦袁公平息了禍亂,少不了又有人要站出來鬧事,興許再來一出三年前的腳本也不是不可能!袁公唯有趁機確定立憲,組建議院,頒布憲法,如此,天下士族歸心,再調(diào)大軍平亂,不出數(shù)月天下革命自然煙消云散。到時遍數(shù)天下,還有誰威望能在袁公之上,未來的大清內(nèi)閣,袁公內(nèi)閣總理之位穩(wěn)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