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世紀初這家依靠著阿司匹林系列藥品在世界上大肆漁利的拜耳公司而言，顯然不可能輕易將自己的命根子轉讓給外人的，不過李漢卻有信心說服拜耳公司。原因有兩個，第一就是阿司匹林的專利保護要到期限了，第二則是拜耳雖然在英、法、美、俄等國申請到了商標權，但是他的專利申請只在英美兩國獲得批準?？梢哉f這一家德國第一流的制藥廠，其實它的所謂專利是很容易被繞過的。這也是為什么從1912年9月，拜耳開始對歐美各國侵權者宣戰(zhàn)。他們雇了一批偵探到藥店尋找冒牌的阿司匹林和別的假冒藥，然后對出售假藥的藥店進行起訴。然而這一項好大的工程最終只在美國跟英國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如德國國內(nèi)跟法國又或者英聯(lián)邦其他國家對此根本不予理會，繼續(xù)生產(chǎn)阿司匹林冒牌貨。

    弗里德里希·拜耳公司從今年年初進入中國以來一直遭遇不利，在中國如今中醫(yī)大行其道，盡管西醫(yī)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一定的市場，但拜耳的藥品出售卻遠不能像在歐美那樣，甚至整個民國半年的銷售額還不抵歐美一些大一點的城市。

    開戰(zhàn)之后，軍隊因為藥品的不足出現(xiàn)了大量的死傷，而在中國市場上，阿司匹林的價格太過昂貴導致根本無法大規(guī)模的采購，因此李漢便打上了自產(chǎn)的主意了。

    “樂倫先生，這已經(jīng)是我們第三次碰面了。我想貴國國內(nèi)應該已經(jīng)有了答復！”

    在杜公館內(nèi)接見了樂倫一行，李漢一見面便直接進入主題，跟他詢問阿司匹林在中國生產(chǎn)的問題。

    樂倫身上有著一半的法國血統(tǒng)跟四分之一的瑞士血統(tǒng)，因此倒是比絕大多數(shù)的德國人顯得要風趣的多。他抖了抖肩，“總督閣下，您的記憶并沒有因為公務的繁忙而減退，事實上正如你所說，咱們是第三次見面了！”

    李漢輕輕皺眉，他避開了自己的問題，看樣子拜耳公司的那些老頑固們至今還沒有做出決策嗎？

    “紅酒！”

    讓警衛(wèi)把招待外賓用的紅酒端上來，給兩人倒上，李漢端起酒杯在手中輕輕搖曳?！皹穫愊壬礃幼幽銕淼囊琅f是個壞消息。貴公司依舊不愿意將阿司匹林中國生產(chǎn)權外賣給我嗎？”

    對于拜耳的阿司匹林，李漢開出了足夠的價格。技術轉讓兼專利生產(chǎn)許可32.8萬馬克，一條年產(chǎn)三千噸阿司匹林生產(chǎn)線107.4萬馬克。這對于英法兩國專利即將到期的拜耳公司而言毫無疑問是個高價，要知道雖然整個歐美市場阿司匹林一年為拜耳貢獻2447萬馬克（1912年）。但是民國1913年上半年阿司匹林只銷售了不足10萬馬克。

    樂倫小飲了一口紅酒，“好酒！”他眉頭夸張的動了動，然后無奈道：“總督閣下，不是我不愿意幫你，只是國內(nèi)那幫老頑固不同意對外出售阿司匹林生產(chǎn)線。國內(nèi)的意見是如果您需要采購，我們完全可以給您最便宜的價格！您知道，無論是在歐洲還是美洲，我們公司都是在當?shù)亟M建的生產(chǎn)工廠然后出售，并沒有委托其他公司生產(chǎn)或轉讓技術的先例！”

    心中不悅，手上的酒杯一晃，李漢頓時站起身來了，“既然貴公司沒有轉讓的意思，那么我們只能直接跟其他國家采購機器了！”

    李漢假裝憤怒，道：“我們已經(jīng)很有誠意跟貴公司了，閣下莫非認為我中國是什么愚昧無知的地方嗎？你們的產(chǎn)品阿司匹林說白了就是‘乙酰水楊酸’，在歐洲有許多的化工學家掌握‘乙酰水楊酸’的生產(chǎn)技術。貴國的西門子能夠制造不比貴公司的機器差多少的設備，何況我國并沒有專利一說，我本人就是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之一。若不是看重我們跟德國之間的傳統(tǒng)友誼，我大可以直接生產(chǎn)‘乙酰水楊酸’在市面上銷售，而不必擔心侵犯你們拜耳公司的專利！”

    樂倫知道李漢說得是真話，當下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賠笑，“感謝總督閣下的厚愛，不過國內(nèi)公司的一幫老頑固不愿意出售生產(chǎn)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不，我再跟國內(nèi)詢問一下您看成不？”

    見李漢還要往外面走，樂倫臉上猶豫了一陣，突然眼珠子一轉道：“總督閣下，其實我有辦法讓您擁有生產(chǎn)資格！”

    “哦？”李漢站住了腳，正如他之前所說的，‘乙酰水楊酸’的確歐美多個國家都有生產(chǎn)資格，但是真正能夠掌握成熟藥用生產(chǎn)技術的只有拜耳公司一家。畢竟從十數(shù)年前生產(chǎn)出阿司匹林之后，拜耳公司經(jīng)過世界各國病患的臨床證明，已經(jīng)合理了藥劑生產(chǎn)，將‘乙酰水楊酸’的毒性降低到最低了?！阴Ｋ畻钏帷m然是救命藥，但更有著致命的副作用，不但會減少血小板數(shù)目還容易引起胃腸出血。而拜耳的阿司匹林卻已經(jīng)將它的副作用降到最低了。

    “閣下請說！”不得不說這個時代技術封鎖實際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萌芽了，比如拜耳公司的阿司匹林在民國出售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但是他寧可關閉了在中國的生產(chǎn)工廠，也不愿意把技術賣給中國人，就是怕給自己培養(yǎng)出一個對手來。哪怕，這個對手現(xiàn)在在他看來跟野蠻人無異！

    樂倫與他走近了一些小聲道：“總督閣下，正如您所說。我也認為是國內(nèi)公司的那些人太過固執(zhí)了，如果是我本人與您合作，一定會痛快的選擇向閣下出售！”

    這話里似乎有其他意思，李漢感覺到他的眼睛似乎不時看向自己的幾個隨從，李漢會意，吩咐警衛(wèi)將幾人請了出去，只留下他們兩人在屋內(nèi)。

    “這么說吧，總督閣下。我們公司的決策者們將阿司匹林的生產(chǎn)技術看得比生命還重，根本不可能把生產(chǎn)權給您。不過，因為今年在遠東開設公司銷售阿司匹林卻沒有達到國內(nèi)預期的效果，所以，國內(nèi)已經(jīng)有了關閉在遠東銷售公司的意向了。上個月我們關閉一條在遠東日本的生產(chǎn)線。這條生產(chǎn)線擁有年產(chǎn)1000噸阿司匹林的產(chǎn)能……”

    樂倫臉上帶著笑，看準了時間停住了繼續(xù)說下去。

    李漢恍然大悟，笑著舉起酒杯，“如果你們運送機器的船在海上遭遇了海盜或者出了些事故，我很樂意跟閣下購買一條不存在了的生產(chǎn)線！”飲了一口酒，他沉吟了少許才繼續(xù)道，“如果再幫我培養(yǎng)三個月的技術工人，50萬馬克……全部都是在德華銀行換得貴國貨幣，你看如何？”

    “我們將會跟西門子采購一條生產(chǎn)線，并在歐美雇傭了一批專家擁有了生產(chǎn)‘乙酰水楊酸’的能力。”

    言下之意不會使用阿司匹林的商標生產(chǎn)！

    樂倫低頭一陣，“再加5萬馬克！”

    “如你所愿，我希望是純度最佳的阿司匹林！”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七十章 結束

    夕陽已經(jīng)落山，夜幕籠罩著大地。宣州城里一片死氣沉沉，街上看不到半個人影，就連打更的更夫也不敢在街上行走，至于原本在街上巡邏的士兵，則早已被調到了城外各處陣地防守，與那些強征的壯丁一起保衛(wèi)這座皖南第一重鎮(zhèn)。

    蕪湖已經(jīng)在昨天深夜失陷了，今天臨傍晚又從南京轉過來的電報中得知西軍一部攻入直隸的消息。如今，經(jīng)過了一天的休整之后，西軍西、北兩路合軍強攻宣州，大有將馮、段兩部全殲在皖南的氣勢。大塘坎的周侗部一團已經(jīng)擋不住強攻后退到湯家營子。蕪湖一線推得更快，借助蕪湖失陷對北軍士氣的打擊，季雨霖、張炳乾兩部合軍快速推進到團山、敬亭山一線，隆隆的炮聲現(xiàn)在就算是在宣州城中都能聽到了。

    作為北軍在安徽的最后一處占領的軍事要地，皖南已危矣。

    宣州原寧國府府衙內(nèi)燈火透明，一場緊急會議正在這里舉行。這也是馮段麾下北軍第一軍、第二軍舉行的最凄惶的一次“全體會議”，到會人數(shù)還不到高層將領總人數(shù)的五分之一。所有重量級人物中，除了主持會議的馮國璋跟默不作聲的段芝貴、湯薌銘外，就只有吃了敗仗的李純垂頭喪氣的待在這里坐著，他的第六師師長已經(jīng)給老部下馬繼增給頂替了，誰讓他前年跟西軍打丟了一個協(xié)，今年跟西軍打差點賠光了第六師的家底。這下子馮國璋還是王士珍都救不了他了，老頭子親自點了他的名，認為他的能力不足領軍，這日后多半要當個富家公，領軍的事情就跟他無緣了。

    馬繼增、王占元等都在前線指揮作戰(zhàn)，與會的人個個都是垂頭喪氣，沒有指責、沒有抱怨，大家都在等待著馮國璋宣讀中央的意思，這安徽的局勢糜爛到了這個份上結局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了，如今還不是在等老頭子的意思！

    “諸位！如今西軍已殺到城下，咱們在安徽戰(zhàn)場上吃了幾個敗仗人心已散，如今老頭子的意思來了，我給大家讀一下?！?/br>
    馮國璋一臉頹廢的坐在椅子上，他手上捏著電報紙，人卻顯得有氣無力的。第一軍跟第二軍的潰敗，安徽戰(zhàn)場上竟然埋下了北軍近萬弟兄的尸體傷殘也不在少數(shù)，盡管西軍比起他們死得只多不少，但是目前的局勢是再不走西軍的五個師就要強吃他們這四個師了。雖說大家都是殘軍，可現(xiàn)在失去了海軍這一依仗，皖南失守已成定局。

    “這里沒外人，我簡單的說了。陜西咱們久攻不下西安又給牽住了主力，西軍十四師趁機又打進直隸了，這仗打不下去了。西軍不同討袁軍，槍械、子彈自產(chǎn)，主力幾個師的兵員素質也只比咱們老北洋差一些。老頭子已經(jīng)松了口，周財神馬上要動身往上海磨嘴皮子，剩下的事情就是他們這些政客的事情了。老頭子的意思，剩下的弟兄讓我一個不少的給帶回去，這仇咱們?nèi)蘸笥械氖菚r間來報，也不急于現(xiàn)在一時。就這個意思，大家都去準備一下，我會跟第二師、七師留下來殿后，由湯部長跟段軍長帶大家先撤！”

    馮國璋說得很直白，仗打到這個份上是該停了。任憑在座諸位心中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這個國家內(nèi)除了他們老北洋說的算，又多出了一股能跟北洋扳手腕的勢力了！

    “沒有異議大家都散了吧，直接撤往江蘇。和談一開始，老頭子會督促河南停戰(zhàn)，換取西軍停止進攻江蘇，不過這政客的手段有時靈有時候不靈，讓兄弟們把槍桿擦亮，做好繼續(xù)再打的準備吧！散會！”

    下面一哄而散，下面諸將返回之后便張羅起出逃事宜，這原本死氣沉沉的宣州城里頓時變得熱鬧起來。街上到處都能看見車馬、護兵，一些被強拉守城的壯丁也趁亂逃回了家，索性北軍各部軍紀比較嚴明，除了一些地方編制趁機搶劫之外，老北洋的士兵倒也甚有軍人的樣子，雖然心動但真正跟隨著動手去搶的卻沒幾個。

    邢臺淪陷，西軍一師北上直搗黃龍是國內(nèi)誰都沒有想到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來頓時引起南北轟動，一日后石家莊陷落，袁世凱趁機以任上疏忽直隸兵防為借口，撤了直隸都督趙秉鈞更改為委任他的表弟張鎮(zhèn)芳為新任直隸都督，責令其親赴保定督戰(zhàn)。張鎮(zhèn)芳當下率軍抵達保定前線，一面命令炸毀鐵路阻擋十四師北上速度，一面下令加固陣地。

    遲一日，十五師攻入宣州境內(nèi)。王占元部殿后，北軍行軍有序的退出了安徽境內(nèi)，撤回江蘇境內(nèi)。隨著北軍的撤退，宣布安徽戰(zhàn)役正式結束。

    幾乎在獲得皖南變局的消息后，報紙上立刻鋪天蓋地的印上了廣東都督龍濟光向漢陽兵工廠下了一批訂單希望能夠采購一批軍械，并且此采購已經(jīng)得到李漢的點頭，預計不久就能交貨！這消息在這個風頭當真醒目，一傳出來立刻上了各大報紙頭條，引起南北關注。當最新一期報紙送到袁世凱手上的時候，老頭子頓時氣得眼睛瞪得老大，河南俚語罵了一句‘墻頭草’后，幾乎一整天內(nèi)摔壞了不少東西。他袁世凱什么樣的人物這里面的道道如何看不清楚，漢陽兵工廠自去年復工一來任憑中央、外省督促，他李漢一直打著太極口稱‘原料受限、機械損壞、技術不足’等等諸多原因不對外出售軍械，如今卻要賣給龍濟光，擺明了私下已經(jīng)達成什么共識，沒準簽訂了什么秘密協(xié)議也不是不可能?；涇娫诮鞲顫h大仗沒打卻占了過半的地方，這肥rou吃下肚子他龍濟光還想兩面都賣好，當真令袁世凱大怒。

    報紙送到李漢的辦公室內(nèi)，某人冷笑連連的好一陣總算是弄清楚了這龍濟光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了。只是，他李某人看中的肥rou是那么好吃的嗎？早晚要他連本帶利都吐出來。

    噠噠噠！

    馬蹄聲踢打在地面上，一輛馬車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緩緩的進入了宣州城內(nèi)，在那已經(jīng)懸掛上了鐵血十八星旗的原寧國府府衙舊址前停了下來。跟北軍一對上之后，西部的軍隊就下了五色國旗，重新?lián)Q上了當初使用的十八星旗。宣州城內(nèi)的掃尾工作已經(jīng)基本上結束了，縣屬之內(nèi)的北軍潰兵所剩無幾，便是一些趁機作亂的強盜、流氓，也在大軍接管宣州城防之前早早溜走，僅余下一個只比廢墟稍微好一些的破落城市。

    盡管這段時間來一直在地圖上不斷圈畫宣州這座城市的位置，但是真正親自走進這座城市之中，季雨霖還是第一次。宣州城破，北軍皖南陣線已經(jīng)全線崩潰，北軍死守一夜之后，根據(jù)消息北軍在皖南的剩余軍隊已經(jīng)撤往江蘇。拿了下宣州城就代表著安徽戰(zhàn)役總算是落下了帷幕，想到打了兩個多月的這場仗終于要停下來了，季雨霖心里的滋味卻也像是打翻了調味瓶，酸甜苦辣都有。贏了安徽，卻躺下了一萬多年輕的生命，還有更多的傷殘留待解決。他們?yōu)榭偹玖畹挠媱澚鞴饬俗詈笠坏窝?，得來的勝利當真是‘來之不易’?/br>
    雖然北軍在宣城抵抗得比較頑強，但是在兩路夾擊之下，他們僅僅只堅守了一夜就不得不冒險撤出宣州，索性要不是考慮到連日大戰(zhàn)兵員損失慘重加上武昌方面也下單了暫緩對退往江蘇的北軍動武的命令，這才讓北軍得以安然撤回江蘇。

    勝利者是西部武裝力量，作為這支西部軍隊的成員兼集結安徽的五個師總司令，季雨霖也為勝利而興奮。不過勝利不是沒有代價的，此次安徽戰(zhàn)役共投入了五個師的部隊，第二師戰(zhàn)后不經(jīng)過重整已經(jīng)基本上沒有了戰(zhàn)斗力，張炳乾部跟王安瀾部比他好不到哪去。五個師就只有在后期才投入安徽戰(zhàn)場的兩個新兵師才好一些，十二師經(jīng)過幾場打仗的磨練雖然有些損失但是已經(jīng)可以頂替?zhèn)麚p嚴重的第二師作為安徽戰(zhàn)場新晉主力。十五師損失倒是不大，不過這個完全由新兵組成的編制在大戰(zhàn)后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大量的逃兵，可見還要再接受一段時間的磨練才堪重用！

    同樣的，作為主戰(zhàn)場之一，被交戰(zhàn)雙方來回拉鋸打了許久的皖南地區(qū)尤其是寧國府已經(jīng)變得滿目瘡癮，宣州城里情況稍好一些，但是城外的居民區(qū)卻被炮火破壞的很嚴重。鑒于在戰(zhàn)爭前離開宣州的平民正在陸續(xù)返回，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急需安置，所以大軍占領宣州之后就在偏南的下渡鎮(zhèn)、八里棚、十里橋附近設立了幾座難民收容所，并從中征募壯勞力，參與城市的打掃跟修建，算是以工代賑。

    季雨霖下了馬車后，就看見了一隊里面走過來的勞工隊，拿著各式工具，往城東地區(qū)趕去。城東曾經(jīng)是大軍跟北軍交戰(zhàn)的主陣地，留下了大量的死尸沒有來得及焚化掩埋，而且殘壁廢墟的，到處都是彈殼跟炮彈碎片，這些對于銅鐵礦并不富裕的西部而言，戰(zhàn)后都是要回收的。

    季雨霖趕到的時候，城中到處都是嗡嗡嚷嚷，顯得亂糟糟的！正巧看到一名身穿參謀文職軍裝的年輕人走過，季雨霖問清楚了皖南駐軍司令部的方位后，便帶著幾名副官徒步走了過去。

    現(xiàn)在的皖南駐軍司令部就是之前的寧國府府衙，不過因為之前是北軍的司令部，北軍走得急有很多電文什么的都來不及處理，于是馮國璋下令火燒府衙。也多虧了起火沒多久西部的大軍就攻入了宣州，寧國府府衙這么大的一棟建筑起火太醒目了，未免大火蔓延到其他地方，軍隊組織把或給撲滅了。后來為了不擾民，加上寧國府大半的建筑并沒有受到火患的影響，因此就被選中做了駐軍司令部。

    趕到司令部后，季雨霖卻沒有看見先一步抵達的張炳乾，司令部里多數(shù)軍官也都在忙碌，根本不清楚張炳乾去了哪里，后來還是一個參謀告訴季雨霖，張炳乾半個小時前就騎馬去了東邊的雙溪，北軍撤退時炸毀水陽江大橋時意外炸毀了堤壩，這天氣水陽江內(nèi)正蓄積了不少的雨水，堤壩一被炸頓時附近的數(shù)十個村鎮(zhèn)都遭了水淹。因為事出突然，張炳乾已經(jīng)親自帶了一個連的士兵前往雙溪緊急搶修堤壩，可能要到晚上才會回宣州。也幸好他如今趕來了，正巧現(xiàn)在司令部內(nèi)堆積了一堆的文件等待處理呢！

    季雨霖還在處理文件，一陣之后聽到參謀敬禮的聲音，一抬頭看到軍帽上沾了些泥水的張炳乾帶著他的參謀長回來了！季、張兩人倒也不陌生，畢竟都算是最早一批跟著李漢的老人了，不過因為何進出了事，加上知道總司令的疑心病比較重，所以兩人之前倒也沒有深交，直到安徽戰(zhàn)役湊到了一起，才算有了些面熟。

    “回來啦，聽說水陽江堤壩潰xiele，情況怎么樣？”

    季雨霖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向兩人詢問。

    “別提了！”張炳乾一身泥水，接過一個參謀遞過來的手絹道了聲謝，苦著臉把手臂、腿上擦了擦，“一個靠的近的鄉(xiāng)鎮(zhèn)全給淹了，好在附近有幾條河溪分去了不少的洪水，不過這要把堤壩給堵上有些麻煩，我回來再征些民夫，我先帶三四百人手過去，晚一些可能還要調一批軍糧過去，還要季帥你給簽個條！”

    “缺口這么大？”

    季雨霖很是吃驚，點頭道：“沒問題，我馬上簽條調一批軍用物資過去。正好蕪湖已經(jīng)沒多少軍需，也到了跟武昌備案的時候了！”

    “南岸地勢太低，加上如今正是蓄水期，前幾天一陣雨下了兩三天，附近河道都滿溢了，這江水一出來擋也擋不住！十里八鄉(xiāng)現(xiàn)在都成了池塘了，你沒看見那慘狀！”

    “打仗的時候遭難，這眼看著仗要打完了又遭了一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人誠不欺我也！”季雨霖嘆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張炳乾也在心里嘆了一聲，為這個時代的國人而嘆息。

    許是這段時間來見了太多的生死，兩人都不想在這問題上談太久。聊了一陣就談到了軍務上，幾人都對李漢的出色謀略感覺佩服，就目前除了陜西的情況有些疏漏之外，整個戰(zhàn)場多數(shù)局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比如李漢曾經(jīng)提過，拿下安徽這一仗基本上就算是要散場了，現(xiàn)在一看可不正是如此。

    此戰(zhàn)之后，北洋的強勢地位也許依舊。但通過這一仗西部將獲得不比中央差多少的影響力，按照總司令的說法，只等西部工業(yè)再發(fā)展一些，全國的局勢就會再經(jīng)歷一段短時間的動蕩后，就將由西部這個新的強勢集團取代日暮西山的北洋集團，只不過這個時間到底是多久，暫時還沒有人算得出來。

    就在季雨霖進駐宣州暫時坐鎮(zhèn)皖南等待補給跟下一部命令的時候，在武昌西部七省最高武裝力量總司令李漢也在揣摩一封電報的真正意圖。

    這封電報是惜陰老人趙鳳昌從上海親自拍過來的，內(nèi)容無非是勸說他李漢進行南北和談，并希望像上一次的南北和談一樣做個中間人，撮合南北雙方在上海他的惜陰堂內(nèi)進行第二次南北和談。

    皖南離得上海那么近，這北軍都撤出宣州一夜了，再加上十四師在直隸擺明了車馬要打保定，鬧出了這么大的聲勢，已經(jīng)將他在陜北的不利局面扯平，他李某人如今已經(jīng)重新跟袁世凱手腕扳平?；蛟S借這個袁世凱總算是低了頭的機會，有些人認為是時候結束這場內(nèi)戰(zhàn)了，未免他的態(tài)度再硬起來想要繼續(xù)打下去，這才再三勸說他進行和談。

    這趙鳳昌是誰他李漢如何不清楚，這位號稱民國締造者，又被外界傳聞孫文第一幕僚的老人有著這一重身份，讓他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已經(jīng)逃往日本并安頓下來的孫黃的意思，還是他們背后的……

    之所以之前冷落了張靜江等一群人，完全是因為李漢不準備跟國民黨扯上關系，尤其是失去了安徽、江蘇、江西、廣東四省的支持后，國民黨高層現(xiàn)在除了黃派還在抵制同日本軍方合作外，其余包括孫在內(nèi)的一幫元老都醉心于獲得日本軍政界支持，而再不是之前的只是單方面的奢求日本商界支持中國革命了。這種舉動十分危險，縱使李漢有著來自后世的經(jīng)驗，再同德奧等國合作之時他也是小心再小心，若不是知道一戰(zhàn)后德奧兩國將遭遇慘敗，他才不敢游走在賣國的邊境線上，要知道無論路權還是對外出讓礦藏開采的權力，在國民眼中都是賣國行為。國民黨高層顯然沒有他的先知先覺，卻還想得到如豺狼一般的日本的支持，沒看到仗一開打之后，日本便從朝鮮拉了一個聯(lián)隊進駐旅順，怎么看都是要造成既定事實不打算撤走的。

    不管流亡日本的國民黨高層打的是什么主意，不過趙鳳昌電報里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仗再打下去只會讓列強得利。而且他的部隊也需要休整，連續(xù)作戰(zhàn)，士兵們都很疲憊，彈藥、新兵都需要補充。所以，如果袁世凱被這一仗打冷靜了，愿意坐下來談判的話，李漢并不介意利用一下這個機會，為下一步的戰(zhàn)略行動爭取一些時間。

    李漢還在思考要不要接見張靜江的時候，另一名秘書室副官匆匆走進他的辦公室，手里拿著一封新的電報抄稿。

    “報告總司令！石家莊來電，北洋陸軍第二十師已經(jīng)抵達保定，張將軍仍舊按照之前戰(zhàn)略佯攻大楊莊。張將軍詢問，在山西分兵北上的一個團已經(jīng)秘密抵達娘子關外隱藏，是否向山西轉移？”

    接過副官的電報抄稿，李漢看了幾眼，淡淡一笑，拿著電報走到那幅掛在墻壁上的軍用地圖前看了一陣點了點頭，“北軍為了遲延十四師北上，派人炸毀了幾段京漢鐵路，卻沒有破壞正太鐵路當是一個大錯誤?；貜途驼f我批準了，立刻放棄直隸戰(zhàn)場，撤往山西攻占娘子關后挺進太原！”

    十四師繞了一個大圈子走了不少的路總算是又走回了原點了，不過也多虧了直隸省內(nèi)鐵路交通已經(jīng)搭建出了骨架，基本上都能乘坐火車過去。

    “十四師到了山西，這仗真該結束了！”

    口中輕輕念道，連他身邊那副官站得筆直的軍禮跟锃亮的皮鞋都沒能讓他多看一眼。放下電報，李漢捏了捏鼻梁。

    仗是差不多打完了，剩下的就要看他們這些政客磨嘴皮子，在談判桌上完成戰(zhàn)場上未完成的事情了！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七十一章 現(xiàn)代管理跟一三式步槍

    10月8日，西部代表張謇抵達上海進駐公共租界暫作休整，當天晚，張謇代表西部軍政府，向兩天前上海燃起大火的閘北區(qū)受災民眾捐贈折合二十萬元的面粉、衣物。兩日后北方代表周學熙一行方才跟隨船隊緩緩?？吭谏虾！堝劳軐W熙倒也并不陌生，盡管兩人之前因為并稱‘南張北周’而總是被拿來做比較，不過因為之前都跟袁世凱有些關系，因此倒也有些交情。雙方10日中午于法租界碰面正式敲定于第二日展開和談。

    10月11日，南北和談正式開啟。同一日，李漢于湖北漢陽出席‘華中管理學院’奠基儀式。隨著軍政府的擴張，無論是軍工、實業(yè)還是政府部門管理，明顯都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混亂之中，并且這種情況還隨著統(tǒng)治區(qū)域的擴大而不斷增長。考慮到自己遠沒有同盟會跟北洋集團那種底蘊，同時也是為了遲延美國企業(yè)普及美國式效率，去年初李漢派出人手往美國搜羅管理學人才，他深深明白這種在后世已經(jīng)因為過度普及而被諷刺為‘萬金油’的學術實際上卻擁有著不下于世界頂級科學家的威力，因此早早就開始了準備。經(jīng)過了前后一年多的努力，從美國聘請了數(shù)十位精通企業(yè)管理的牛人，當然都是些身家略顯貧窮的學者，畢竟如弗雷德里克·溫斯洛·泰羅之流不是富商家庭出身就是本身擁有數(shù)十萬甚至數(shù)百萬美元的家產(chǎn)，再不就是直接為美國軍方下屬的軍工企業(yè)工作，這些人顯然是不可能被軍政府一年數(shù)萬美元的薪酬所誘拐的。當然，并不是說他請來的這批人就沒有學問了，事實上這其中隨便一位拉出去都是大名將出現(xiàn)在各國管理學經(jīng)典之上的名人。

    即便為了這些專家他便付出了數(shù)十棟別墅外加每年近兩百萬的薪酬，不過失去了這些這幾年、未來幾年或者十幾年后將會誕生無數(shù)管理學經(jīng)典的專家，毫無疑問美國的大工業(yè)化生產(chǎn)的步伐將會遭到削弱，直到美國本土重新培養(yǎng)出管理學學者后，才能引導各工業(yè)企業(yè)走上現(xiàn)代化生產(chǎn)道路。而另一方面，如果民國若能吸收接納工商企業(yè)的現(xiàn)代管理，并且將之運用到工廠甚至政府部門的管理之中，毫無疑問效率將獲得飛躍的提升。

    出席完了華中管理學院的奠基儀式，李漢坐著馬車，溜煙出了漢陽城，直接往漢陽兵工廠而去。

    考慮到要出城，衛(wèi)隊長盧三加強了護衛(wèi)力量，又調來一個騎兵連充當前導。最近幾個月來不但有國民黨的極端黨人組織了數(shù)次對他的暗殺，更有來自北方跟其他勢力的覬覦著，以至于現(xiàn)在的他外出稍稍松懈一點都有可能危及他的生命安全。這不，如今的他連汽車都不坐了，出行還要靠裝甲馬車護衛(wèi)。

    隊伍走了一陣路，趕到漢陽兵工廠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中午工人用餐的時候了。突然得知李漢等人前來，兵工廠總設計師劉慶恩慌忙抹了一把嘴，也顧不得吃飯了，趕忙出來組織歡迎！

    “讓劉經(jīng)理受累了，前幾天聽說步槍終于定型了。我這是臨時決定來看看的！”

    劉慶恩，字國臣，曾參加過保護臺灣之戰(zhàn)。失敗后到湖北槍炮廠（漢陽兵工廠前身）擔任技工。后保送留學日本，先在日本岡山第六高等學校就讀。隨后考入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學習機械及槍炮制造。要不李漢怎么會經(jīng)常眼紅同盟會，因為這劉慶恩也曾加入同盟會。赴德國克魯伯兵工廠學習了幾年的兵器技術后，在歐洲得知辛亥革命爆發(fā)之后，劉慶恩第一時間回國。在上海接受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委任，趕赴當時南北大戰(zhàn)還未結束的湖北出任漢陽兵工廠第一任總辦。

    李漢從黎元洪跟革命黨人手中竊取了湖北革命的勝利果實之后，許多同盟會黨人紛紛要離開，不過這劉慶恩因為跟他合作了一段時間，尤其是得到李漢的承諾，三到五年內(nèi)投入數(shù)千萬更新擴大漢陽兵工廠的產(chǎn)能，擴招更多的技術工人，重新開始生產(chǎn)火炮等，這才答應留了下來。這兩年來總的來說兩人之間合作還算滿意，劉慶恩要錢要人李漢從來不說二話，即便是四川兵工廠組建之后，依舊在一年半內(nèi)不但為漢陽兵工廠增加了高達千萬的新機器，工廠規(guī)模也由辛亥革命前擴增了近三倍，擁有了十一個分廠一萬九千多名工人。

    馬車一直將李漢拉進了重兵把守的兵工廠之內(nèi)，盧三方才松了一口氣，允許李漢下車。他現(xiàn)在跟李漢不離身，前段時間有幾個殺手趁李漢一天去師范女校接準夫人的時候瞅準機會對他開了幾槍。也多虧了盧三機警加上汽車車門幫他擋了幾顆子彈，李漢才得以無事。不過盧三手上中了一顆毒子彈，雖然只是擦了層皮卻也令他不得不當場割掉一大塊rou，導致現(xiàn)在手上還拴著繃帶呢！

    劉慶恩道：“不受累，不受累，有了總司令買來的圖紙，咱們總算是成功的攻克了里面的一些難點，終于完成了武器大規(guī)模自產(chǎn)！”

    去年大半年的時間，軍政府的軍隊在面臨使用萬國造而導致的補給困難。有的是用7.92mm子彈，有的使用7.62mm的子彈，也有使用6.56mm的小孔徑彈，甚至其他口徑的武器都有。萬國造不利于軍隊這是誰都清楚的，因此從去年開始軍政府就在為統(tǒng)一武器裝備標準而努力中。身為老式步槍愛好者，李漢對槍的了解不淺，雖然跟這些專業(yè)的軍工槍械專家沒得比，但見識卻遠在他們之上。

    從一開始，他便放棄了對工業(yè)要求比較高的毛瑟槍，問題多多的曼麗夏也在一開始就被排擠了出去，三八大蓋威力太小，最終經(jīng)過了種種考驗進入他眼中的只剩下一種——莫新納甘步槍，俗名水連珠。這種俄國老毛子軍隊的標準武器，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毛病，但它一個優(yōu)點打到了全部的競爭者進入了軍政府的眼中。易于生產(chǎn)和使用簡單可靠——這相對于現(xiàn)階段工業(yè)基礎低、士兵教育程度更低的民國軍隊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尤其是民國如今復雜的局勢決定了軍政府隨時可能遭遇戰(zhàn)爭。而莫新納甘步槍完全滿足了惡劣的戰(zhàn)爭時期提高武器產(chǎn)量以滿足前線需要，并且讓大多數(shù)只接受了很短暫軍事訓練的士兵也能快速的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莫新納甘步槍雖然是俄國軍方發(fā)明的槍械，但是因為俄國軍工的薄弱，因此主動向法國、美國等國轉讓圖紙跟生產(chǎn)專利，李漢想要搞到莫新納甘步槍設計圖并的生產(chǎn)并不困難。事實上早在最初軍政府跟德奧兩國采購機器更索要了莫新納甘步槍的設計圖紙等，因此一早便擁有了生產(chǎn)能力。

    當然，軍政府為了避免老毛子的一些無理取鬧，最后還是給自己生產(chǎn)的莫新納甘步槍換了個新名字c12步槍，簡稱一二式！

    去年奧匈帝國的第一批機械送到之后，漢陽兵工廠得以復工之后李漢便下令停止了老套筒的生產(chǎn)，改由生產(chǎn)全新的c12步槍。經(jīng)過一年多的努力截止到今年九月份，一直使用三班倒生產(chǎn)的軍政府治下幾大兵工廠總算生產(chǎn)出了六萬九千桿c12步槍這才減輕了戰(zhàn)時的后勤壓力。

    李漢臉上感慨連連，拉著他的手拍了拍以作鼓勵，兩人往工廠內(nèi)走去。

    “先帶我去看看槍吧，我已經(jīng)派人去請蔣總長過來了，他這個‘新軍團練大臣’一直都對咱們的c12步槍不滿意，這一次聽說新槍終于改造完畢了再不請他過來看看，我這耳朵邊又有段時間不得清凈了！”

    c12步槍的優(yōu)勢明顯，缺點也是多多。與毛瑟步槍系列、李·恩菲爾德步槍系列等其他同時代同類軍用步槍相比，其槍機設計顯得較為復雜，它的設計粗糙而且過時，整體的cao作感覺也比這些步槍笨拙。因此隨著c12步槍的普及統(tǒng)一了軍備減輕了后勤負擔之后，李漢便有了改造c12步槍的想法了。

    有李漢在里面根據(jù)一些后世步槍的優(yōu)點，又有劉慶恩等一群槍械專家分解了數(shù)百桿的曼麗夏、莫新納甘、毛瑟、李恩菲爾德以及春田，吸收了數(shù)款步槍的優(yōu)點、改善了c12的缺點，才有了現(xiàn)在的c13步槍，一款跟李漢記憶中的蘇聯(lián)在30年代中旬才定產(chǎn)的莫辛·納甘m1891/30步槍2型無限靠攏的槍型。

    c13步槍（改自莫新納甘步槍），全槍長1234mm，帶刺刀全長1666mm，空槍重3.8kg，槍管長730mm，槍口初速860m/s，使用標準7.62x54mmr步槍彈。

    劉慶恩也顧不得吃午飯了，他引領李漢進入了一個靠近偏僻地帶的車間。這里是用來試驗新型槍械跟火藥的地方，因為很容易引發(fā)爆炸事故，所以是建在遠離其他工廠區(qū)。車間內(nèi)的幾張對拼在一起的桌子上密密麻麻堆滿的都是各種各款槍械的零部件。劉慶恩老臉一紅，道：“地方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