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jié)
就在詹天佑等人還在悠閑的用著早點的時候,一輛福特轎車從路頭經(jīng)過。這年頭國內汽車還是很少見的稀奇玩意,便是北京城內也很少能夠看到汽車的影子,不過最近隨著新總統(tǒng)的到來,北京城里倒是偶爾會響起那電喇叭通電之后刺耳的單調尖銳噪聲,提醒著路上的行人注意安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汽車雖說已經(jīng)誕生了半個世紀,然而早前因為汽車速度普遍較慢,根本不需要裝備喇叭,后來還是因為技術的進步,汽車的速度有了明顯的改進之后,隨著交通事故的逐年增多,才有了這種通過通電發(fā)出刺耳尖嘯聲的簡單電喇叭。李漢倒是有意將真正意義上的車載喇叭率先在中國生產(chǎn)出來,只可惜除非攻克了晶極管跟留聲錄音的相關技術,否則只能是霧里看花終隔一層! 那汽車過去的時候響起了尖銳的喇叭聲,詹天佑等幾人齊齊轉過臉去看向了馬路上,目送那輛福特轎車漸行漸遠。 “先生,好像是外交部的車!” 能獲得上海那邊命令護送詹天佑北上,幾個年輕軍人顯然也不簡單,其中一個瞧見汽車往他們之前來的方向開了過去,臉上有些遲疑,“好像是往火車站去的!” 詹天佑愣了愣,“陳副官,你是如何知道是外交部的車?” “我在長江陸軍學院學習的時候,有幾個同學后來進了外交部,聯(lián)系時他們告訴我,總統(tǒng)采購了不少的美國產(chǎn)福特轎車,初時都有統(tǒng)一的編排,后來隨著采購的汽車越來越多,為了方便管理又有了新編號。比如你看方才那輛車,外交部的馬車統(tǒng)一是以zw拼音開頭,車牌后側還有‘外’字期印,應該錯不了的!” “原來如此!” 詹天佑點了點頭,旋即那陳副官像是想起了什么,臉上微有些疑惑,“先生,您說那車會不會是來接您的?您跟大總統(tǒng)有約,抵京之后理應當往總統(tǒng)官邸走一趟,會不會是大總統(tǒng)派人來請您的?” 詹天佑搖頭,“應該不會,我聽說總統(tǒng)府也有專車,我若抵京的確該往總統(tǒng)府述職,要來接我也應該是總統(tǒng)府的車!” “保險起見,卑職還是派人過去看看吧。沒聽說這兩天有什么大人物要抵京!” “這……好吧!” 那陳副官最終還是說服了他,派出一人一陣小跑往車站跑去,詹天佑等結了帳,往外面一處開闊處尋了個顯眼的空地稍作停息,不想沒多久之后,那一輛先前開走的外交部的汽車,竟然又開了回來,而且還是在陳副官之前派出的那人的引導之下。 “眷誠,真的是你啊!” 車子在眾人的審視中在詹天佑等人附近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里頭跳下一人,卻是詹天佑的舊識——蔡廷干。 詹天佑與蔡廷干是老交情了,他們不但是同一年出生,而且當初曾經(jīng)一起留學美國,并在回國時宣誓一起剪去長辮明志。民國成立后,兩人都在袁世凱麾下工作,只不過一個在總統(tǒng)府給袁世凱做機要秘書,另一個繼續(xù)修他的鐵路。算是當初一批留美學生之中關系最好的兩個了。 “是你,耀堂?” “可不正是我,眷誠,你來得可真快啊,我本以為今天趕了個大早了,還以為能跟你一起用個早飯呢!”蔡廷干笑著拉住詹天佑的手,兩個老友半年多沒見,這民國半年之間可謂是風起云涌,局勢變化的速度之快令兩人都有些不適應。 “見怪、見怪,待我見過大總統(tǒng)述職之后,再跟耀堂你痛飲幾杯!”詹天佑拍了拍自己手里的旅行箱,“耀堂,我先去總統(tǒng)府,拜會大總統(tǒng)了!” 他雖然想跟蔡廷干好好聊聊,但到底還知道輕重,苦笑著跟他請了辭。 “半年不見,你的性子還是那么急躁!”蔡廷干見他要走,連忙拽住了他。“別去總統(tǒng)府了,趕緊跟我去東交民巷。讓我來車站接你的正是大總統(tǒng)本人。你可能不知道吧,外交部陸總長跟大總統(tǒng)、鐵道交通部湯總長現(xiàn)在都在東交民巷美使館內呢。清早美國公使向外交部遞了文書,今天美國國內有幾人來華已經(jīng)抵達北京,具體內容我也說不清楚,快跟我走吧,大總統(tǒng)那邊需要你!” “去東交民巷美使館?那應該是你們外交部的事?怎么還需要我過去?”詹天佑給他的模棱兩可的話弄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只好干巴巴的問道。 “先上車再說!”蔡廷干一把拉著他上了車,“諸位可先拿著我的腰牌去外務部小作休息!” 打發(fā)了幾個一路保護詹天佑北上的軍官之后,兩人上了車,蔡廷干松了口氣,小聲道:“難怪袁總統(tǒng)那么精明的人都斗不過大總統(tǒng),你看這帶出來的兵,我站在旁邊都感覺脖子涼颼颼的,八成是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老兵了!” 想他蔡廷干也算軍伍出身,眼光自然十分毒辣,一眼便看出來了保護詹天佑的幾人不簡單。 詹天佑接不上話,嘿嘿跟著笑了兩聲,又繼續(xù)追問自己方才問過的話,“耀堂,你怎么進了外交部,今天大總統(tǒng)要我去東交民巷,可是跟鐵路有關系?” 仔細靜下心來想一想,他想到了之前蔡廷干提到的了鐵道部的湯總長,便大膽的跟著猜測了一番。 “我跟陸總長有些交情,是他說什么外交部人手不夠,邀我給他做個秘書!”蔡廷干爽快的回答了他,倒也沒有隱瞞,“要你過去是大總統(tǒng)的意思,我聽陸總長說,似乎是美國國內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連美國公使都要親自接待。陸總長雖然沒提到是什么事情,但我想既然湯總長也跟著一起去了,應該是跟鐵路有關。你也知道咱們國內在鐵路方面除了你詹眷誠之外根本沒有什么專家,所以我猜總統(tǒng)要你過去,八成是擔心洋人從中耍什么花樣吧?” 他這么一說,詹天佑倒是去了幾分心中的懷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洋人在華謀奪其路權來可謂是無所不用,蓋因為一條鐵路修筑下來,若是京張鐵路那樣的短線,洋人能夠賺到不下三四百萬的利益;若是京漢、粵漢鐵路,這個數(shù)字至少要擴大十倍甚至十數(shù)倍。除了這些直接的成本收益外,通過鐵路,洋人可以將國內的產(chǎn)品源源不斷的賣到沿途各縣城,同時低價收購跟打壓、控制沿途的農(nóng)產(chǎn)品價格跟規(guī)模,獲得的潛利益不見得少多少。也因此,修建一條鐵路可以說是需要經(jīng)過深思熟慮,這也是之前李漢提出了赫赫有名的大鐵路計劃時,他嗤之以鼻的原因。 只是,美國那邊來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帶著滿腹的疑惑,福特汽車緩緩進入了東交民巷使館區(qū)!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五百四十四章 年輕的哈里曼(上) 東交民巷使館區(qū)位于北京內城東南角。被夾在正陽門與東郊門之間。南邊緊挨著內城的城墻,北邊的界限是東長安街,過了東長安街就是皇城了。使館區(qū)的東邊保衛(wèi)線距離崇文門大街不遠,而西邊的保衛(wèi)線就是那條出了午門往南延伸的御街。東交民巷使館區(qū)的總占地面積與皇室的紫禁城差不多,十一國駐華使館就在這個區(qū)域里。 按照各國國力的強弱以及在華勢力范圍的大小,這十一國駐華使館的占地面積和規(guī)劃也大相徑庭。 英國因為國力最強,在華勢力范圍也最大,因此英國使館不僅占地面積最大,而且位置也最好,就在使館區(qū)的西北角上,可以遙望紫禁城。英國使館的鄰居是沙皇俄國的駐華公使館,位于英國使館南邊。作為英國一直拉攏的同盟國,日本駐華公使館坐落在英國使館的東面,北邊緊挨著東長安街,西邊與英國使館只隔著一條街。 日本使館的鄰居分別是法國、意大利、西班牙三國駐華使館。因為在華勢力微不足道,西班牙使館占地面積最小。為了顯示與西班牙國力的巨大差異,同在這一區(qū)域里的法國使館在東邊的街對面也占了一塊地盤,使其總占地面積與俄國使館相當。 作為法國的敵對國,德國的駐華公使館緊挨著法國使館,而且也同樣跨了幾條街,基本上將整個東交民巷使館區(qū)的最東南邊的角落占據(jù)了,而作為德國的盟國,奧匈帝國的駐華公使館則位于使館區(qū)的最東北角上。與同在北部的意大利使館只隔著一條街,而且與德國使館之間也有一段距離,雖然看上去似乎與三國之間現(xiàn)在的同盟關系有些不適應,不過這三國使館確確實實是從三面把法國使館給包圍起來了。 至于中立國荷蘭,則與西班牙一樣,都只分到了可憐的一點點地盤。而且位于距離大前門火車站很近的西南角上,如果有火車進站,荷蘭外交官將聽得最清楚,和美國外交官不分先后。 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美國駐華使館區(qū),它被荷蘭使館和幾條街給切成了左、中、右三塊,占地面積馬馬虎虎跟奧匈帝國差不多,只是零零碎碎,這倒是與美國當時的國際地位相適應,當時還未建成大白艦隊跟世界第三海軍的美國雖然工業(yè)實力很強,但是在國際社會上的影響力遠在英法德俄等傳統(tǒng)歐洲強國之下。 東交民巷使館區(qū)的主干道只有一條,那就是東交民巷,使館區(qū)也因此而得名。幾條次要街道都由東交民巷延伸到各個方向,這使整個使館區(qū)的交通都非常便利,而在路口總會出現(xiàn)異域風情很強的飯店、餐館,著名的六國飯店就在其中一個路口。 自從《辛丑條約》簽訂之后,東交民巷就成了國中之國,在這里,中國的主權完全被無視,各國使館不僅自行制訂法律條文對這一區(qū)域進行管理,而且也將各國使館衛(wèi)隊編組起來,全權負責區(qū)域范圍內的警戒。平時使館區(qū)的出入管理也是由各國控制。 庚子年的拳民之亂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以至于東交民巷的諸國使館也放松了警惕,認為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的奴役之后,中國這個國家的民族意志已被徹底扼殺,成為了跟非洲一樣的可以任其奴役的地區(qū)。結果,當四月初,袁世凱被炸死在東交民巷,當真如一道驚雷驚醒了不少洋人。各國大怒之下追查兇犯,可惜一直進展不大,因為追查不到幕后兇手,最后只能含恨吞下了苦果,下令重新增加了防備?,F(xiàn)在東交民巷使館區(qū)已經(jīng)很少允許中國人自由出入,即使是外交部的車輛要進入也要出示十一國任一國使館簽發(fā)的護照,才能自由出入。 詹天佑默聲看著蔡廷干出示了美國公使館簽發(fā)的護照,在自己的國家國都內還需要別人國家的強盜頒發(fā)簽證才能自由出入,這對于每一個中國國民來說,都是赤果果的巴掌打在臉上。蔡廷干跟駐守的英國軍官小聲聊了幾句,車子這才得到允許駛入使館區(qū)內。 回過頭來看到老友面上黯淡,蔡廷干倒是對他十分了解,感慨一句,“在咱們國家里還要洋人的簽證才能自由出入,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國才能重新回到世界強國之林!” 詹天佑嘴唇動了動,也跟著嘆了口氣,一路默不作聲,直到車子停靠在了六國飯店門口。 “到地方了,走吧,眷誠,去美國公使館之前,咱們要先到六國飯店見一見大總統(tǒng)他們,算一算時間,大總統(tǒng)他們應該還在六國飯店,咱們要快一點了!” 蔡廷干拉他下了車,跟那司機交代了一句之后,車子停靠在了六國飯店附近,蔡廷干、詹天佑兩人走進了六國飯店中。 “耀堂啊,這位想必應該就是名滿天下的中國第一鐵路專家——詹天佑、詹眷誠了吧?” 正如蔡廷干所說的那樣,李漢等幾人正在六國飯店內,事實上他們都在等著詹天佑的到來,因為今天的事情離了他還真不行,里面牽扯到政治上的東西他們都能談,但是具體有關鐵路的技術性跟專業(yè)性問題卻有些含糊,卻是需要詹天佑這樣的專業(yè)人員前來幫襯。 蔡廷干拉了拉詹天佑,幫他引薦道:“眷誠別愣著,這是大總統(tǒng)!” 詹天佑這才回過神來,抱了抱拳,“見過大總統(tǒng)!” 李漢含笑點點頭,“眷誠先生一路北上勞馬馳途本該好好休息一番,可今天對于我民國十分重要,鐵道交通部的那些年輕人我擔心太年輕了恐在洋人身上吃虧,這才煩勞耀堂先生去請先生一起過去,也好同心協(xié)力,為我民國早日重回世界強國之林再增幾塊磚石!” 詹天佑道:“大總統(tǒng)抬舉了眷誠,眷誠一屆庸才豈敢當?shù)么罂偨y(tǒng)美贊。只是不知道何事困擾諸位,還要眷誠從中效力!” “這次可算是搔到了眷誠的癢處了,大總統(tǒng)這次制定要請眷誠做我中方的技術官員,正是因為國內再也找不到比眷誠更合適的人了。咱們長話短說吧,眷誠啊,這一次咱們要跟美國國內的來人談一筆大買賣,倘若一旦談成了,我國未來幾年內將增加數(shù)千萬的鐵路修筑款,足夠修建近萬里的鐵路,你說這事重不重要!” 說話的是個胡須花白的老翁,一身西裝穿在他身上微有些不合體,不過詹天佑一看到他連忙抱拳鞠躬,“原來是湯老,后進見禮!” 比起李漢,顯然詹天佑更加尊敬這位老者,因此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現(xiàn)任的鐵道交通部總長——湯壽潛。 李漢在一旁只是微笑卻不見生氣,因為要論國內的名氣跟影響力,這湯壽潛對他而言絕對是前輩級的人物。要論年齡,湯壽潛其實只比詹天佑稍大幾歲,但是浙江蕭山出身的他曾經(jīng)提出了赫赫有名的‘東南互?!钃趿搜笕伺杀ゴ驏|南沿海的計劃。更是‘預備立憲會’的發(fā)起跟組織者之一,他曾擔任過辛亥年的浙江都督,雖說民國成立之后便暫離了政壇,但僅僅再造東南沿海數(shù)省鐵路之功,便足以令李漢站在他面前也要敬稱一聲‘老先生’。這也是李漢派人備足了重禮數(shù)次登門請他出山的原因。 “什么?” 詹天佑被他口中的話驚了半響,他是知道李漢曾經(jīng)在去年年底時便開始醞釀提出的‘大鐵路修筑公債’計劃,只是一來還沒從清朝時政府不情不愿的在洋人威逼利誘下舉債、賣國修筑鐵路的思想誤區(qū)中走出來,根本沒有考慮過在國外發(fā)行國債性質的債務修筑國家基礎設施的可能性。 這也是國人跟洋人之間的差距,因為在歐美,實際上從鐵路出現(xiàn)之初,一直走的都是在外發(fā)行國債修筑鐵路的路子。財大氣粗的日不落帝國是如此,它占著世界最大的黃金產(chǎn)地,占著世界近半的殖民地,依舊是依靠著倫敦的金融中心地位,靠著源源不斷的將歐洲大陸各國貴族、商人跟王室甚至民間資本吸引到英國國內,這才在那么狹小的本國領土內,第一個修筑完成了上萬公里的鐵路。 法國人如此、德國人如此,而新大陸的美國更是將這一計劃發(fā)展到了極限。從南北內戰(zhàn)之后,美國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僅僅基礎設施一項便從歐洲各強國尤其是英法德三國吸引了高達百億美元的資本,不夸張的說法,美國四十萬公里的鐵路,至少三十萬公里都是靠著歐洲資本的輸血才修起來的。至于本國的資本呢,美國國內的資本反而投入了石油、工業(yè)等其他行業(yè)之中,借著持續(xù)半個世紀的鐵路修筑之旅,無數(shù)的美國人從中獲利富裕起來,無數(shù)的美國資本、公司、銀行運作得當從小到大,一躍有了擁資百萬、千萬甚至過億的規(guī)模??梢哉f,借了大量的債務雖然令美國政府負債累累,然而這個國家卻真正的成為了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 美國大修鐵路發(fā)展交通的獲利者并不是只有這個國家一家,歐洲大小各國都從美國的鐵路大發(fā)展中獲得了豐厚的經(jīng)濟回報,這也是十九世紀中期之后,英國一改敵視美國的政策,改為冷眼旁觀美國在美洲光榮孤立,再到世紀末大力拉攏美國的原因之一。英國沒能通過戰(zhàn)爭從美國獲得特權跟利益,卻用了半個世紀收獲了更多的經(jīng)濟利益,這不得不說是美國人的高明之處! 后世鄧公的改革開放是摸著石頭過河不假,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歷史參考經(jīng)驗,比如一個世紀前美國大發(fā)展的經(jīng)驗。有了歷史上的兩大成功作參考,這也是李漢有信心的吼出兩億鐵路修筑公債口號的原因。 何況一開始他便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到時候在歐美遭遇冷待,他也可以趁機轉移部分在海外的資產(chǎn)回國,一戰(zhàn)在即,這些資本與其放在國外等待貶值,還不如趁現(xiàn)在國際環(huán)境尚且安全,將之送回國內促進發(fā)展呢。 不過不提鐵路公債在歐洲的一波三折,在美國也是同樣遭遇從冷漠對待、到小心接觸、再到民間資本歡躍、最終到美國政府高度重視。2月的情人節(jié)前后使團抵達美國便一直在跟美國政府協(xié)商發(fā)行債務的事情,但直到四月二日袁世凱被炸死的消息在美國政界引起轟動之后,美國國會才迅速批準了最有可能登上民國大總統(tǒng)之位的李漢派出的使團以中國鐵路公債名義,在美國試發(fā)行兩千萬美元的以試探民間的反應。卻沒想到兩千萬公債剛剛得到了美國財政部跟摩根斯坦利等銀行的保證并發(fā)行,短短兩三日便銷售一空,速度之快比之當初日俄戰(zhàn)爭時期日本在美發(fā)行的國債還要快上十數(shù)倍。隨后美國政府又放出了兩千萬的公債,一樣僅用了四五天的時間便銷售一空。而這些公債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真正被美國國內的中小勢力跟普通百姓買到,絕大多數(shù)都被調查局海外勢力買下,通過公債合法將調查局控制了數(shù)百個皮包公司麾下的資產(chǎn)第三次洗白。 中國的鐵路公債在美吃香的程度著實震驚了不少的美國國內勢力,事實上他們中的很多人雖然都對中國公債十分心動,但是因為是中國頭一份在美發(fā)行的債務,美國國內勢力表現(xiàn)的比較謹慎,本只是想試探一下民間的反應,不想民間資本竟然對中國公債如此看好。大驚之下美國政府總算是放下了心,將跟使團協(xié)商的剩余一億美元的鐵路修筑公債全部放出,就連調查局也只搶到了不足十分之一,就被美國各大財團勢力瓜分完畢,其中財大氣粗的摩根財團更是一口氣吃下了三千五百萬之舉的五年公債。 一億四千萬公債打個水漂就被美國國內完全消化掉了,僧多粥少之下,不少人沒能分吃上這塊大蛋糕,自然心里不滿意了。這其中就以美國昔日的鐵路巨無霸——哈里曼家族最是惱火,世紀初哈里曼家族以六億美元的資產(chǎn)傲視群雄穩(wěn)坐美國五大財團之列,不想羅斯??偨y(tǒng)的一個壟斷訴訟,輕松的將偌大的哈里曼家族擊垮,最高法院最終判定這個鐵路大財團必須被“肢解”,結果到了14年,昔日的鐵路霸主已經(jīng)跌落到資產(chǎn)不足兩億美元,雖說仍是美國國內一流的財團,沒落之勢已經(jīng)十分明顯了。 哈里曼家族已經(jīng)認識到了在美國,想要靠著鐵路重新奪回昔年的家族榮耀已經(jīng)基本上不可能了,不提哈里曼家族在政治上的短腳,便是進入新世紀以來政府跟民間頻繁祭出的‘壟斷法’便令哈里曼家族束手束腳了起來。以鐵路起家的哈里曼家族自然比摩根等美國財團更加了解鐵路所能創(chuàng)造的利益,正因此,在同美國其他勢力的爭奪中,只搶到了區(qū)區(qū)數(shù)百萬美元公債的哈里曼家族上下普遍不滿,很多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大洋彼岸的中國之上,更有人放言中國有成為第二個美國的潛力。 在這種情況下,哈里曼家族私下里同中國在美使團接觸,得到了李漢從國內發(fā)回的暗示之后,在美使團給出了很令哈里曼家族興奮的暗示。于是一位正在菲律賓旅游的哈里曼家族的嫡系成員立刻得到了國內的命令,隨后他帶上了幾名隨從坐上了開往天津的船只,終于在今天凌晨時分抵達北京,比詹天佑早一步。 李漢等一行,現(xiàn)在正是要與哈里曼家族的這位嫡系成員碰面。之所以會驚動美國駐華公使跟李漢,完全是因為這位哈里曼家族的嫡系成員身份不簡單,他全名叫‘威廉·埃夫里爾·哈里曼’,是曾經(jīng)的美國鐵路大王兼哈里曼家族的開創(chuàng)者——愛德華·亨利·哈里曼的長子。有著這個身份,想必來華的他必然手上掌握著極大的權力,面對著自己手上可能將再多出的一筆巨款的誘惑,李漢也坐不住了,決定親自上陣,跟這位未來二戰(zhàn)中表現(xiàn)極為搶眼的年輕人過過招!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五百四十五章 年輕的哈里曼(下) “眷誠明白了,大總統(tǒng),有關鐵路的修建眷誠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可否趁現(xiàn)在求大總統(tǒng)給個解惑?” “可以!” 看到詹天佑臉上的嚴肅,李漢收束了笑容,點了點頭示意他隨便問。 “大總統(tǒng),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洋人惡我辱我,掠我妻女錢財、霸我河山領土,所作所為無不是強盜途徑。這鐵路愚以為必須要修,只是卻不能假洋人之手而修,還應該靠我們自己!于洋人舉債而修,風險大于收益,倘若五年后我國能夠支付的清債務倒也罷了,若是無法支付的清,勞民傷財辛苦修建之鐵路,經(jīng)營權豈不白白便宜了洋人?” 蔡廷干有些擔心的看了李漢一眼,見他只是點頭卻不見生氣,才拉了拉詹天佑,“眷誠,大總統(tǒng)這么辦自然有他的道理!” “呵呵,先生倒也直爽。我這大借款出來也快半年了,至今國內尚未有一人直面問我,結果到現(xiàn)在也無人知我之想法,有些不理解倒也不怪諸位,是我的錯!” 他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沉吟了少許,“陸總長已經(jīng)先行去了美國使館,咱們也長話短說早點過去吧。眷誠先生,你有句話說的不錯,洋人始終對我中國包藏禍心。我們只能警惕,而斷無可能成為親密朋友。這話不錯,前朝洋人威逼利誘之下,數(shù)十年間逼迫清廷貸款上億兩白銀修建鐵路,洋人從中獲益數(shù)千萬,對我國之百姓多有魚rou!然凡事皆有好壞兩面,壞的一面便是以上種種,但諸位難道沒看到好的一面嗎?京漢鐵路、津浦鐵路修建之后,我國南北數(shù)省因此得利,沿途百姓富裕、商旅往來更加便捷,可見修建鐵路乃是利國利民之舉。關于發(fā)行公債修建鐵路問題,我想反問眷誠先生一句,倘若只依靠我國之力修建鐵路,舉個例子,從明年開始征服每年從財政之中拿出兩千萬元用于修建鐵路,則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時間,在保證物價跟成本不變的情況下,修建三萬公里鐵路。而若是借助洋人之財力,這個過程至少能夠縮減到一半甚至更少。只有眷誠先生擔心的經(jīng)營權問題,我知道眷誠先生曾經(jīng)往美國留學,美國過去半個世紀中至少吸收了歐洲數(shù)十億的資本用于修筑鐵路,但是可曾聽說過經(jīng)營權的問題?國債跟貸款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若經(jīng)營的好,一來可以吸收洋人資本為我國修筑鐵路,改善交通環(huán)境。二來也可節(jié)省更多的資本用于扶持實業(yè)發(fā)展,編練更多的軍隊!智者見智,大鐵路公債有美國的成功經(jīng)驗,我國完全可以適當參考后借鑒!” “是啊,眷誠。我知道,你一向堅持中國人的鐵路中國人修,但是目前這種財政狀況和國際局勢之下,咱們中國人還是需要拉上幾個外國朋友的,就算是狐假虎威,也比被日本、俄國欺負強啊。你不是外交圈的人,對于現(xiàn)在的國際局勢不太了解,去年的‘波斯尼亞危機’結束之后,歐洲局勢有走向沖突的跡象。一旦歐洲列強被吸引了注意力,咱們東洋的那個惡鄰還指不定要鬧出什么事情來呢?,F(xiàn)在這種局面之下,我國實力尚且不足的時候,唯一可做的便是讓出部分的利益,以便拉攏幾個盟友。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挾洋自重。既然歐美列強都有投資中國鐵路的傾向,與其讓其逼迫我國修筑,反倒不如主動要求公債修建,一來將洋人跟咱們拴在一條線上,二來也掌握了外交主動權!” 李漢跟蔡廷干的話讓詹天佑有些郁悶,雖然明白對方講得未必沒有道理,不過眼睜睜看著自己國家的鐵路要靠別人來建,他這個半輩子都跟鐵路打交道的技術人員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或許心里仍不能接受,不過詹天佑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至少沒再表示反對的意見。暫時說服了他,李漢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又給幾人小聲交代了等會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幾人一同出了六國飯店,往美使館駛去。 到了美使館,美國公使芮恩施已經(jīng)遣人在使館外等候多時了。因為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親自到訪,芮恩施得到了消息,自然要親自迎出來,便屏退了侍官領著李漢等進了一間會客廳內,當他敲開會客廳的大門時,一個看上去十分英俊加精神的年輕白人非常客氣的用英語問了聲好,然后將幾人請了進去。 寒暄幾句,雙方落座,很快切入正題。 “公使先生,聽聞貴國哈里曼家族來人,欲與我國商談鐵路修筑公債的事情。貴國鐵路大王愛德華·亨利·哈里曼先生我素來知曉,聽聞哈里曼先生長子將訪華,不知道這位年輕俊秀可是先生后裔?”李漢也沒拐彎抹角。 “總統(tǒng)閣下,這位正是哈里曼先生的長子威廉·埃夫里爾·哈里曼先生,哈里曼先生去年剛從耶魯大學畢業(yè),目前雖說正在進行全球旅行,但已經(jīng)開始接手南太平洋鐵路公司的職務。哈里曼先生,請允許為隆重為你介紹,這位便是遠東中國的新總統(tǒng)李漢先生。你們兩位都是青年俊杰,想必之間更應該有些共同話題才是!” 美國公使芮恩施從中代為引薦,李漢二人起身互相見禮,因為威廉·埃夫里爾·哈里曼不會中文,所以他們之間的交流只能用靠英文,索性在座諸位包括湯壽潛都對英語并不陌生,自英法侵略者用槍炮打開了這個國家的國門之后,政府一直推行的英文學習為這個國家至少培養(yǎng)了十萬精通英文的人。 “你好!” 威廉舌頭打著卷,醞釀了好半天,總算是勉強用這一句中文問候,跟李漢打了招呼。 “總統(tǒng)先生,您的直爽跟效率必然將帶領您的國家走向更強,如您所說,這一次前來中國,正是為了同貴國政府商談有關鐵路公債的事情!” 這后面自然說得是英語了,李漢點頭,“不知道貴方的意思?” 他在美國發(fā)行了共一億四千萬美元的公債,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五年期的短期公債。五年公債雖說利息低了一些,但是勝在時間較短可以應付多數(shù)危機。 威廉看了看旁邊的美國公使芮恩施,見他點了頭表示支持自己之后,方才開口道:“之前大總統(tǒng)曾在我國發(fā)行一批鐵路債務,只是因為國內的一些銀行家同財團勢力幕后cao控,導致真正精于鐵路修建的我聯(lián)合太平洋鐵路公司卻沒能獲得多少公債,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遺憾。我們家族在美國已經(jīng)從事了近半個世紀的鐵路修筑,擁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跟世界第一流的技術、設備,如果可以,我們希望能夠同貴國之間進行更加密切的合作,比如……” “比如什么?” 李漢不動聲色的詢問道,他給一旁的陸征祥、湯壽潛一個眼神示意,提醒要進入正文了。 幾人頓時精神一直,豎起了耳朵要聽個清楚。 “比如,我們希望能夠獲得貴國更多的鐵路公債,甚至直接參與貴國鐵路修建!” “這恐怕不可能!” 陸征祥在旁邊接了嘴,“我國國民很難接受我們國家的鐵路由又外國公司修建!” “不錯,當前我國民情激憤,不適宜由貴國代為修建!”湯壽潛也表示了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