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白露笑了笑,避開人群走向公交車站,這些跟她沒一點關(guān)系,她只是為了謀生而闖入這個繁華世界,然后不小心撞上了這浮華背后丑陋罪惡的一面。所以一路上再看到兩旁的火樹銀花和時不時升起的璀璨焰火,她再也沒有初來時的驚艷欣喜,只覺得,這一切美好繁華,都是有代價的,有些甚至昂貴得帶著血腥。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處。 程彧坐在車?yán)?,漫不?jīng)心的翻看一本財經(jīng)雜志。這里面有一篇他的專訪,經(jīng)過那一頁時,沒理會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詞,而是在戴著球帽墨鏡手執(zhí)球桿的照片上停留了數(shù)秒,這樣看自己還真有點陌生。 直到余光瞥見酒店式公寓大門打開,一個窈窕的身影走出來,他才收起雜志拉開車門出去。 女人身材高挑,擁著黑色貂絨大衣,步履間紅色裙擺搖曳生姿,長卷發(fā)盤至腦后,一張臉明艷動人,一開口更是一把有質(zhì)感的好嗓音:“等很久了吧?” “還好。”程彧簡單作答,為她開了車門,在她上車時體貼的把手墊到車頂。自己坐回去時,從后座拿出一大捧火紅的玫瑰,“節(jié)日快樂!” 女人眼睛里閃過驚喜,接過時不忘打趣:“我還以為你這種大忙人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br> 程彧邊發(fā)動車子邊不甚在意的說:“現(xiàn)在的商家哪容得你不知道,各種的宣傳,恨不得耳提面命……” 女人臉上笑容微微一頓,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不過還是低頭嗅了嗅,撥了撥密實的花瓣,略帶欣喜道:“來自厄瓜多爾?” 程彧點頭:“還是你識貨?!?/br> 女人勾唇一笑,這可是西班牙王儲婚禮專用玫瑰,意義非凡啊。 省商業(yè)協(xié)會主辦的晚宴,地點在香格里拉酒店。因為是春節(jié)期間,布置得奢華里透著nongnong的喜氣。 程彧一進門,就有人滿臉堆笑的快步迎上前,嘴里寒暄著難得一見好久不見,一會兒功夫他就被圍住,成了現(xiàn)場的聚焦點。在這個圈子里,程彧是有了名的低調(diào),隨著近些年根基逐漸深穩(wěn),公開場合越來越少露面。 今天他這中規(guī)中矩的黑西裝白襯衣,在一眾身材跟資金實力一樣雄厚的中老年商人當(dāng)中顯得英姿勃發(fā),舉手投足間還有幾分難得的儒雅,因此輕易的攫取了在場女性的目光。 關(guān)于這個男人的傳言有很多,有人說他至今未娶,有人說他喪偶多年,還有人說他身邊群芳環(huán)繞……而無名指上那枚赫然在目的戒指,更為這個鉆石級男人添加了神秘的光暈。 然而這些都不能阻止現(xiàn)代女性尋求真*的步伐,讓她們無法上前的是他身邊那一抹窈窕的紅。 而那抹窈窕的紅,同樣是招致異性目光無數(shù)。作為省臺經(jīng)濟頻道當(dāng)家花旦,羅颯才識過人思維敏銳,在這種場合絕對是如魚得水。有這樣的女人伴在身邊,很能滿足男人的虛榮心,更不容忽視的是她的高干子弟身份,年后她父親羅長浩就要來青城任職,這使得她的身價又飆升數(shù)倍。 一個是女人眼里的rou,男人的眼中釘。一個是男人眼里的rou,女人的眼中刺。倆人果然如同周圍人吹捧的那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總之倆字,絕配。 作為當(dāng)事人之一,程彧倒是淡定得很,甚至還有短暫的走神,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看到穿晚裝皮草的羅颯,他莫名的想起那個蹲在雪地里的藍色身影,在那個跟這里如同兩個世界的冰天雪地……她當(dāng)時一定很冷吧。 然后又想起一個問題,她多大了? 想想那張雖蒼白卻稚氣未脫的臉,應(yīng)該不超過二十,還是個孩子。 羅颯清醇的嗓音將他游離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又有人迎面走來,曾是她那檔名人訪談節(jié)目的座上賓,她為他們互相引薦,又是一番寒暄客套,隨后聊起當(dāng)下熱門話題。 話說程彧之所以成為今晚焦點,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啟程集團剛投資了一個大項目,作為青城市金融中心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新一個地標(biāo)性建筑的——世貿(mào)大廈。一切前期準(zhǔn)備就位,只待三月份正式開工,因此這一晚上大大小小的企業(yè)主都紛紛湊過來各種討好刺探,想要分得一杯羹。 程彧浸yin商場多年,對這些早已應(yīng)付自如,既給人希望又不做任何實質(zhì)性承諾。只是他心里并不如面上這般輕松,這個項目省里和市里都極為重視,前一任市委書記更是為此殫精竭慮累得提前卸了任,當(dāng)然真實性有待考證。但他肩上的壓力是實實在在的,樹大招風(fēng),有人對他殷切期待,也有人盼著他出丑。前陣子還鬧出個光盤事件,幸而對方只是圖錢,但提醒了他重視外憂的同時也要提防“內(nèi)患”。 宴會結(jié)束后,程彧送羅颯回去,到了樓下她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他略一沉吟點頭答應(yīng)。 羅颯的閨房倒不是第一次來,一百多平的單身公寓,從玄關(guān)的花瓶到客廳的落地?zé)?,每一件都透露出主人不凡的品位。羅颯脫下大衣,習(xí)慣性的開了音響,哼著調(diào)子走進吧臺,端回點心和沙拉,還有一瓶紅酒。 茶幾上攤著一本雜志,羅颯笑笑收起來,“特意為了你買的,就是這個稿子寫的不怎么樣,太虛。不過像你這種低調(diào)又狡猾的采訪對象,一般人還真是探不到一點口風(fēng)?!彼瘟讼戮票f:“要是讓我寫的話還能好一點。” 程彧看了她一眼,“幸好不是你采訪我?!?/br> 羅颯直視著他的眼睛,帶了些認(rèn)真道:“可是,我覺得我對你了解的還不夠?!?/br> 程彧反問:“那你還想了解多少?” 樂曲的旋律從清新舒緩變得慵懶低婉,空氣里多了些濃稠悱惻的味道。 羅颯頭發(fā)已經(jīng)披散開,比晚宴上多了幾分嫵媚,面色微醺,眼神迷離,比沙拉里的櫻桃還鮮亮誘人的紅唇越來越近。程彧沒拒絕,四唇相接,廝磨,輾轉(zhuǎn),隨即自然地深入,銜含吸吮。 都是成年男女,不難進入狀態(tài)。 女人溫軟帶著香氣的身體,對任何男人來說似乎都沒有拒絕的理由。程彧的手扶住她的細(xì)腰,自然地摩挲,繼而攀升至她胸前豐軟。 一切水到渠成,她抬手欲解他領(lǐng)帶,他卻按住她的手,短暫僵持后,他開口:“我今晚還有事?!?/br> 羅颯笑,吹氣如蘭,“拙劣的借口?!?/br> 程彧迅速恢復(fù)冷靜,眼里一片清明,聽她在自己耳邊低語:“如果我不讓你走呢?”他反問:“你會嗎?” 羅颯是驕傲的女人,余光瞥到他的無名指,興致頓時熄滅了一半。她靠回沙發(fā),纖指揉著太陽xue,像是想到一件事,失笑道:“差點忘了,親戚要來了?!?/br> 程彧接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幾分鐘后,程彧坐進車子,沒馬上發(fā)動,而是點了一根煙。抬手揉了揉太陽xue,剛才的拒絕實在是讓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跟羅颯認(rèn)識前后已有五年,若即若離,比朋友近一點,比情人遠一點。外人眼里,他們是貨真價實的一對,也著實為彼此擋了許多難纏的追求者。 羅颯獨特的職業(yè)使她區(qū)別于大多數(shù)女人,美麗卻不空洞,但她也有著多數(shù)女人的共性,虛榮,矯情,以及高干子女特有的高傲和霸道,當(dāng)然這算不了什么,他也不是完人。 他們談得來,他欣賞她,也還算喜歡她。 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絕對有利無弊。 只是,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一壺水,燒的再熱距離沸騰卻永遠差那么一兩度……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 一根煙吸到盡頭,他掐滅。抬眼在后視鏡里看到嘴邊的紅印,抽出紙巾擦去。又看到襯衫領(lǐng)子也染上一塊,皺了下眉,啟動車子。 程彧回到海邊別墅。和大多數(shù)家底殷實的男人一樣,他也是狡兔三窟,平時都住在市中心的高層公寓,偶爾周末或是心情驅(qū)使才會回這邊。 一進門,一只胖乎乎的白貓就跳下客廳沙發(fā),喵喵叫著沖過來。他彎腰換鞋,肥貓大概是聞到他嘴里的酒氣,又嫌棄地往后退,他笑笑,拍拍貓頭:“乖,爸爸先去洗個澡?!?/br> 進了浴室,脫衣之前摘下手上的戒指,小心放在洗手臺上一個小盒子里。 溫?zé)岬乃拇蛟谲|體上,水珠沿著壁壘分明的肌理滾落。他低頭看看自己,肌rou緊實,線條流暢,三十五歲的男人,年富力強,有欲望,有野心,也理應(yīng)有著蒸騰不休的荷爾蒙。想起剛才在羅颯那里的情形,他不禁搖頭,這算不算一種浪費? 沖完澡,他抹了點護膚用品戴上戒指出來。肥貓忠心耿耿的守在門口,他一把撈起它,吃驚道:“這么重,該減肥了你。” 肥貓不屑的哼哼,舒服的窩在他懷里。 本來打算看會兒電視,遙控器按了一圈,無一不是鬧哄哄的各種晚會,千篇一律的主題——團圓,對于不能團圓的人來說殺傷力還真不小。 幾十平米的客廳里,一人一貓,在窗外不時的鞭炮聲中,顯得異常的孤單而落寞。肥貓也很頹廢,不然能放任自己暴飲暴食么,瞧,都出雙下巴了。他用下巴頂了頂它熱乎乎的后頸,自言自語:“露露,你是不是也想她了?嗯?” 程彧抱著肥貓露露來到走廊深處的一個房間,房間不大,鋪著黑白幾何圖案的地毯,一排低矮的書柜,一架三角鋼琴。黑亮的琴身一塵不染。他走過去坐下,定了定神后掀開琴蓋。 手指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沒等大腦發(fā)出指令便嫻熟的彈奏起來。 叮咚聲從指尖行云流水般跳躍而出,耳熟能詳?shù)男?,時常作為背景音樂,有一個浪漫的名字——*的紀(jì)念。 白貓伏在他膝頭,靜靜的聽著。 程彧彈得很投入,進而陶醉其中,閉著眼睛,想象著那個人坐在臺下,感動的捂住嘴巴,眼里一片晶瑩……他不由嘴角含笑。 很少人知道他會彈鋼琴,他對音樂本無興致,小時候mama逼著學(xué)的,后來每次學(xué)新曲目的目的只有一個,談給某人聽。而在這架鋼琴旁的那些時光,無一不是他半輩子也許還是整個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敲完最后一個音符,他停下來,失落感襲上心頭。 腿上的貓已經(jīng)睡著,呼嚕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聽得格外分明,窗外依舊是漆黑的蒼穹,驀地一亮,一朵煙花在窗角綻放,無聲的璀璨。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字?jǐn)?shù)有點少,咳咳,情節(jié)需要。 謝謝這兩天留言的每一個朋友,時間有限,就不逐條回了,有些涉嫌引誘我劇透的,等我琢磨一下再回復(fù)哈。 總之,id很親切,留言內(nèi)容很溫暖,沒留的也謝謝你們的默默支持,我知道每一個點擊都代表一個人,一顆心(煽情打住)。難得這么久了大家還記得老劉,昨天有個作者朋友還說你的讀者挺長情的,我說那是啊。 感言結(jié)束。 明天更新時間,14點。可能會試用下存稿箱。 周末愉快,╭(╯3╰)╮ ☆、6狹路相逢 白露回到超市上班,同事們都知道了她家里的事,圍上來噓寒問暖,大熊還兌現(xiàn)了那頓火鍋大餐。她很感動,不知不覺在這個城市的一個角落,居然收獲了友情。其實這段時間,她是產(chǎn)生過離意的,源于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但她也深知,這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安全所在。找工作也非易事,俗話說,做生不如做熟。 還有一個不能離開的原因,那就是她去年秋天報了一所成人教育學(xué)院的課程。當(dāng)初為減輕家里負(fù)擔(dān),她讀到高二就退學(xué)了,但求學(xué)的念頭卻一直沒斷過。她十分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學(xué)習(xí)機會,至少也要上完這學(xué)期。 過了一年長了一歲,大熊也出息不少,每天按時上下班,把習(xí)慣了晝伏夜出的女友小靜也拖來一起干活。可大熊很快發(fā)現(xiàn),回了一趟家的白露跟從前不一樣了,工作仍兢兢業(yè)業(yè),但總是一副心里有事的樣子,還不時地出點小差錯。 他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她是在擔(dān)憂父親身體,每次都安慰幾句,最后干脆和小靜一起拉她出去找樂子,頭兩次去k歌,一共仨人,倆麥霸,雖然每次白露都是聽的比唱的多,不過心情的確好了不少。 再然后就是蹦迪,泡吧。 白露對這類地方很抵觸,但大熊說了,壓抑了就得釋放,不然要么憋死要么憋瘋,魯迅不都說了,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么。 但她對在轟鳴音樂中群魔亂舞實在燃不起興趣,倒是看花式調(diào)酒表演挺新奇,拋酒瓶,點火,行云流水的動作看得她目不暇接暗暗稱奇。 調(diào)酒師表演完,端起一杯顏色好看的酒,“這位小姐,這杯送給你。” 白露受寵若驚的接過,卻不敢喝,大熊說:“沒事兒喝吧,大不了背你回去?!?/br> 年輕的調(diào)酒師忙解釋:“這個沒什么度數(shù),想醉都醉不了?!?/br> 旁邊的小靜往酒杯里丟了一顆小藥丸,晃蕩著杯子大喇喇地問大熊要不要,大熊搖頭,小靜仰頭兩下喝光,脫了外套下了舞池。 大熊陪著白露坐在吧臺,跟調(diào)酒師閑聊天。 沒多久舞池里就發(fā)生躁動。 音樂依然震耳欲聾,人群卻散出一個豁口,兩個女人扭作一團幾乎是滾了出來。大熊隨意看了一眼,立即站起來沖過去,其中一個是小靜。 倆人不知道怎么打起來的,反正是戰(zhàn)況激烈,這會兒小靜被那女孩騎在身下,稍顯劣勢,但手里還死死地扯著對方的頭發(fā),當(dāng)然她的也被對方抓住。一時間周圍跳舞的男男女女全都停下圍一圈看熱鬧。 大熊和白露好不容易把小靜解救出來,那個齊劉海的女孩不干了,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他們,“好啊,你們以多欺少,等著?!闭f著就掏出電話,“老公,快來救我?!?/br> 旁邊有熟悉情況的人說:“你們麻煩了,惹著道兒上的了。” 齊劉海兒也沖他們叫號,“有種等我老公來了單挑?!?/br> 大熊嘴上不服輸,罵咧著來就來誰怕誰啊,心里想著息事寧人,拉著小靜叫白露去拿東西。小靜還意猶未盡的回頭跟那女孩對罵,被大熊跟白露一左一右架出去,沒想到三人剛出酒吧,還沒等攔到車,就被一伙人擋住去路。 白露抬頭一看,心里一驚。 領(lǐng)頭的那個穿著破爛牛仔褲叼著煙卷的年輕男人,即便是門口燈光閃爍,她也一眼就認(rèn)出,是那個卷毛。 另外四五個,有光頭有刀疤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她趕緊低下頭往大熊身側(cè)隱了隱。身后有人沖上來,撲到對面卷毛懷里,回頭指著大熊一臉憤慨地說:“老公,就是他們幾個,欺負(fù)我?!?/br> 被喚作老公的正是小童,他低頭一瞧,女友白皙的小臉上赫然三道血痕,還真是觸目驚心。他啐了一口,“哥們,欺負(fù)女人,太沒品了吧?!?/br> 大熊辯解道,“女人打架難免刮到碰到,我女朋友也是一臉傷。”說著把小靜拖過來一瞧,還真沒掛彩,cao,要不要這么生猛啊…… 那邊有人起哄,“哥們你馬子不會打內(nèi)傷了吧,要不脫了咱驗驗?” 大熊惱火,“少放屁,你們想怎么樣?” 小童把煙頭扔了,不陰不陽道:“不怎么樣,你不說是你女朋友抓的嗎,哪根手指頭抓的,給我剁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