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我聽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

    四阿哥想進(jìn)屋，林翡兒趕緊制止，“胤禛等等，佟姨病了，你?先別進(jìn)來?！?/br>
    胤禛疑惑，腳步頓住。

    四阿哥畢竟是小孩子，小孩子抵抗力弱，雖說她知道四阿哥在未來四十幾年后成了雍正帝，不會?在年幼時夭折，她還是用手帕將自己的口鼻遮住，簡單弄一個面?罩，免得把病氣?傳給他，她主動走出去。

    “又長高了。”

    “嘻嘻，額娘也說我長高了，佟姨，你?怎么又生?病了。”

    “夜里著涼了，你?夜里要蓋好被子，不要像佟姨這樣沒蓋好被子著涼了?！?/br>
    “我被子若是踢開?，奴才們會?幫我蓋上的，他們要是沒替我蓋被子，他們會?被責(zé)罰的。”

    林翡兒聽完后輕皺眉頭，阿哥在這皇宮里還是精貴許多，阿哥出事，責(zé)罰的便是奴才，她摸了摸胤禛的小臉，轉(zhuǎn)了話頭，“你?能過來看佟姨，佟姨很開?心，只可惜今日佟姨不能陪你?去御花園玩。”

    “沒事，我昨日跟大哥他們過去玩過了?！?/br>
    四阿哥口中的大哥應(yīng)該是大阿哥胤褆吧，幾兄弟小時候應(yīng)該還是親厚的。

    “佟姨，我不能在這邊待太久，我還要回去溫習(xí)功課，下次我再過來看佟姨，你?要保重身體，下次我過來的時候希望佟姨已經(jīng)康復(fù)了。”

    小孩子的心是真的真切，林翡兒忍不住抓了抓四阿哥后腦勺的金錢鼠尾辮，“佟姨答應(yīng)你?，下次你?過來的時候，佟姨就不會?戴著這個面?紗，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繼續(xù)長高?！?/br>
    “那我走了，佟姨再見?！?/br>
    胤禛在承乾宮沒待多久，午膳都沒用便離開?了。

    林翡兒看到從西廂房出來的梁答應(yīng)，梁答應(yīng)如今小腹已經(jīng)隆起?，快七個月的身孕，孕晚期的她手腳還是纖細(xì)，只有?肚子凸起?來了。

    她朝梁答應(yīng)頷首，沒有?走近她。

    孕晚期的人更不能生?病。

    梁答應(yīng)站在走廊下也朝她微微一笑。

    林翡兒很快回了房間，不在院子里站著。

    ……

    康熙二?十三年，六月十七日。

    清晨，林翡兒起?來坐在床上打坐，兩?刻鐘后，她才坐在四四方方的小八仙桌前用膳，今日的早膳是清蒸白玉佛手，糖醋苦瓜跟菜椒筍尖，加上三個餑餑。

    “小姐，你?知道嗎？”

    從外面?進(jìn)來的綠枝帶著一臉八卦的樣子，“剛剛小石子說郭貴人的小阿哥昨夜歿了?！?/br>
    林翡兒抬頭，“郭貴人？”

    “是郭貴人，郭貴人不是在上一年年末誕下小阿哥嘛，說是小阿哥病了好幾天，昨夜突然走了，郭貴人眼睛都哭腫了。”

    如春也進(jìn)來，聽到此話，訓(xùn)誡一句：“不要亂議小主的事情，這不是奴才們能議論的，謹(jǐn)言慎行??！?/br>
    綠枝吐吐舌頭，噤聲了。

    上一年有?好幾個孩子出生?，不過她jiejie的小格格歿了，如今郭貴人的小阿哥也歿了，這古代孩子的存活率不高，上一年共有?五個孩子降生?，結(jié)果已經(jīng)有?兩?個夭折。

    林翡兒為?生?命的逝去感到一絲難過，在心里默念一句阿尼陀佛，早膳忽然吃不下，便讓綠枝分下去了。

    如春見二?小姐又跪下念經(jīng)了，看了一眼又忙自己的事。過了一個時辰，她見二?小姐還跪著，今日時辰有?點長，她忍不住問了一句，聽二?小姐說她在為?死去的小阿哥誦經(jīng)，她也愣了一下。

    二?小姐都不曾見過郭貴人的孩子，連郭貴人，二?小姐都不曾見過幾次，她還能跪上一兩?個時辰為?小阿哥誦經(jīng)，她嘆口氣?，想著這驅(qū)除淤青的藥膏又得讓太醫(yī)院多制一些?，跪上幾個時辰，二?小姐的膝蓋時不時酸痛淤青。

    郭貴人的小阿哥胤礻禹歿了的消息傳遍后宮。

    又過幾天，小阿哥被葬在清東陵，喪事從簡。

    ……

    又是一日請安的日子。

    郭貴人請假沒有?前來請安，端嬪生?病也沒有?過來，其他人都來齊了，一一坐下。

    佟佳.語雁先對歿了的小阿哥表示惋惜，讓后宮小主有?空多去安慰郭貴人，再問其他人有?沒有?事情要說。

    她話語剛落，德妃就開?口了。

    “娘娘，臣妾覺得娘娘的氣?色好很多了，佟二?小姐在后宮也待了快一年了，娘娘這病既然好了，佟二?小姐是不是不用侍疾了。”

    “本?宮這病還沒好?！?/br>
    “到底是沒好呢還是沒想好，臣妾覺得娘娘氣?色紅潤，已然是痊愈的樣子，佟二?小姐在宮里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怎能在后宮待這么久，這后宮支出莫名其妙多了一項，可是給內(nèi)務(wù)府的財政增添負(fù)擔(dān)，佟二?小姐可是享受著答應(yīng)的份例，可她又不是答應(yīng)，這事說來奇怪?！?/br>
    佟佳.語雁臉色微凝，說國庫充盈，不缺一個答應(yīng)的份例。

    “是不缺一個答應(yīng)的份例，只是佟二?小姐畢竟不是皇家的人，你?們佟家應(yīng)是養(yǎng)得起?一個女兒才是，怎么想著用皇家的銀子養(yǎng)你?們自個家的人?！?/br>
    婭芬格格侍寢后已經(jīng)晉升為?真正的小主，不過皇上還沒有?給她位份，她算是沒有?位份的庶妃，也有?過來請安的資格，她站在后面?，聽到德妃這么說，也趕緊幫腔：“德妃娘娘說得對，佟二?小姐是佟家的人，不應(yīng)該用皇家的銀子養(yǎng)她，她又不是小主，怎么能一直待在后宮，若是要進(jìn)宮，那也應(yīng)等選秀的時候被選上再進(jìn)宮，她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子總待在后宮，娘娘，你?就不怕污了佟二?小姐的名聲，她將來還怎么嫁得出去?！?/br>
    “婭芬格格先前也在宮中住了好些?年，當(dāng)時婭芬格格也還不是小主吧，怎么一翻身成了小主就忘記先前的那幾年。”

    婭芬格格被皇貴妃的話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駁。

    還是德妃幫她說話。

    “娘娘，婭芬格格是要成小主的人，注定成小主的人，如今婭芬格格也成小主了，難不成佟二?小姐也是要當(dāng)小主的人？佟家準(zhǔn)備把兩?個女兒同時送進(jìn)后宮嗎？佟二?小姐進(jìn)宮到底是為?了侍疾還是為?了當(dāng)小主？”

    這話給佟佳.語雁挖了一個坑，她不能明著說梨爾進(jìn)宮是為?了當(dāng)小主，與當(dāng)時進(jìn)宮的由?頭相悖，若只是侍疾，她的病若真的好了，梨爾的確應(yīng)該出宮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她還沒明白，若是說梨爾也要當(dāng)小主，而皇上沒有?這個意思，等于是污了梨爾的名聲，梨爾將來還怎么嫁人。

    佟佳.語雁冷冷瞥了一眼德妃，說道：“自然是為?了侍疾，本?宮這病還沒好，等本?宮痊愈了，本?宮的meimei自然會?出宮，諸位姐妹不用擔(dān)心，養(yǎng)本?宮meimei的銀子也不是你?們出的，你?們就別太cao心?！?/br>
    “臣妾也是怕二?小姐繼續(xù)待在后宮，反而毀了二?小姐的名聲，是為?了二?小姐著想?！?/br>
    “本?宮代替meimei多謝德妃的好意了?！?/br>
    “不用謝，都是臣妾應(yīng)該做的?！?/br>
    “沒什么事的話，都跪安吧。”

    眾人離開?，佟佳.語雁還坐在椅子上，臉色微慍。

    “娘娘別生?氣??！比缦慕o自家娘娘揉肩。

    佟佳.語雁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梨爾不像是婭芬格格，婭芬格格當(dāng)時年幼，未滿十五歲，梨爾進(jìn)宮時已經(jīng)十五歲了，屬于黃花大閨女，已經(jīng)可以選秀的年紀(jì)，待在后宮處境尷尬。

    “把汪德全叫過來。”

    佟佳.語雁想讓她阿瑪再給皇上遞折子，若是皇上還沒動靜，她便讓梨爾出宮，等到明年三年一次的選秀，梨爾再參選，以秀女的身份入宮。

    ……

    林翡兒對在正殿那邊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她抄了幾頁佛經(jīng)后便歇息了，她的病反反復(fù)復(fù)，過了十幾日還沒好，鼻塞得厲害，更別說作疼的喉嚨。

    太醫(yī)說她喉嚨里有?炎癥，她每日都要喝兩?勺枇杷膏潤喉。

    等她醒來后，見到鋪炕的紅漆案幾上有?一盤新鮮的瓜果，鮮紅的西瓜，碧綠的葡萄還有?黃澄澄的香蕉，現(xiàn)在才是六月份，竟然有?西瓜。

    可能是她盯著那盤瓜果看，如春解釋一句：“這是內(nèi)務(wù)府那邊進(jìn)獻(xiàn)給娘娘的，這西瓜是今年皇莊那邊獲得的第一批西瓜，數(shù)量不多，我們承乾宮統(tǒng)共也只得了三個，一個給梁答應(yīng)，一個給那拉貴人，剩下一個分成兩?半，有?一半在二?小姐這，不過娘娘說二?小姐喉嚨還沒好，西瓜不應(yīng)吃多，二?小姐，你?吃一瓣就夠了。”

    “這些?也分下去給你?們，還有?小石子，我吃不了多少?！?/br>
    如春笑了笑，說：“放心吧，等二?小姐吃不完的，奴婢再分下去給小石子他們?！?/br>
    “現(xiàn)在就分吧，留下一點給我就可以了?！?/br>
    “好嘞，聽二?小姐的?！?/br>
    伺候林翡兒的人加上如春，也就只有?四個人，他們幾人難得其樂融融地聚在一塊吃東西。

    ……

    到了七月初，林翡兒正在屋子里打坐時，如春過來喚她說是她jiejie找她過去。

    “jiejie，你?找我?！?/br>
    “來，坐到j(luò)iejie身邊?！?/br>
    林翡兒過去坐在佟佳.語雁身邊，佟佳.語雁直接牽起?她的手，她以額娘的生?辰為?由?讓梨爾出宮，雖只是一個由?頭，但皇上肯定是明白的，既然無意納梨爾進(jìn)后宮，那只能是出宮了，不然梨爾在后宮處境太尷尬，先前德妃就以此嘲諷，再待下去，宮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會?越來越多，反正明年大選，梨爾還是有?機會?入宮的，不急在一時，就怕她自己不想進(jìn)宮，明年選秀不是十分確定的事情，皇上有?時會?以財政緊張，縮減用度為?由?，三年大選改成小選，或是延到下一年，目前戶部?那邊還沒往上奏報，皇上也沒恩準(zhǔn)，真到下一年，梨爾也十七歲了，年齡不小了。

    到那時，梨爾若是想進(jìn)宮，她們還可以籌謀。

    “三日后是額娘的生?辰，你?到后日便出宮吧，為?額娘慶生?，jiejie這病病了這么久，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轉(zhuǎn)，你?不用再待在宮中?！?/br>
    林翡兒詫異，眼眸睜得老大，聽完狂喜，激動到結(jié)巴，“我……我真的可以出宮了嗎？jiejie，你?說的是真的嗎？”

    佟佳.語雁點點頭。

    林翡兒還以為?自己出不了宮，沒成想可以出宮的消息來得這么突然，她不知為?何眼眶泛紅，摟著她jiejie的腰，道歉道：“是我不好，讓jiejie失望了，還請jiejie不要生?我的氣??！?/br>
    佟佳.語雁也濕了眼眶，因為?她跟梨爾年紀(jì)相差八歲，又不是一母所出，她又在她年幼的時候便進(jìn)宮了，其實相處時間不多，姐妹情誼并不深，也是這次梨爾進(jìn)宮，她們兩?才有?小一年的相處日子，才有?了姐妹情誼。

    她這個meimei其實很善良，性子很溫和，除了進(jìn)宮這件事，她對她吩咐的事沒有?說過不，哪怕是她給她下藥，試圖違背她的意愿將她推到表哥身邊，她meimei也沒有?怪罪她，見到她時總笑得很溫柔，溫柔到她總覺得她這個meimei能夠包容萬物與世人。

    偶有?情緒波動，但大多數(shù)時候是安靜溫順的。

    “jiejie不會?生?你?的氣?，額娘的生?辰禮，還有?jiejie給家里人挑的禮物，jiejie已經(jīng)備好，等后日，你?帶出宮交給他們，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此次出宮不代表你?不會?再入宮，你?還沒有?參加選秀，若是明年選秀，你?被選中，你?一樣要進(jìn)宮。”

    林翡兒覺得那是明年的事，選秀秀女眾多，她未必會?被選上。

    “還有?，你?還沒有?參加選秀，未受閱選之前，八旗秀女不能私自婚配私自聘嫁，更不能與外男私底下產(chǎn)生?糾葛，你?與謝家表弟的事萬萬不能鬧到明面?上，不然整個佟家都要被牽連，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會?給佟家?guī)頊珥斨疄?zāi)，你?出宮以后定要小心行?事?！?/br>
    “jiejie，我知道了，我會?謹(jǐn)記在心的?！?/br>
    “后日，汪公公跟如春會?領(lǐng)著你?到順貞門?那邊，我已經(jīng)遞信給阿瑪他們，他們會?在城門?外等著你?。”

    “jiejie，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

    畢竟是自己的meimei，佟佳.語雁進(jìn)宮這么久，見到家里人的次數(shù)不多，常年孤獨，喪女之痛，她也只能自己扛著，有?家人在，她總歸不會?那么孤獨無助，好歹這宮里，她又能有?一個人陪著說說話，此次一別，還不知何時能再見到。

    “好啦，別哭了，出宮既是你?所愿，還哭什么，應(yīng)該高興才是，跟阿瑪還有?額娘說我已無大礙，讓他們別擔(dān)心?！?/br>
    林翡兒點點頭。

    ……

    到了出宮的日子，林翡兒跟入宮一樣一大早天沒亮便起?來，她jiejie給她了不少東西，讓她帶出宮，她的行?李是進(jìn)來時的三倍之多。

    如春替她再次檢查所有?的行?李，看有?沒有?遺漏。

    綠枝跟紅葉也有?點興奮，干活都充滿干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