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澈笑著搖頭：“不用了。”

    沈知離直覺不對，彎腰細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胳膊上都是被壓的淤血，不由怒道：“你是傻的么？就不會活動一下？”

    蘇沉澈笑得依然溫柔：“你睡得很香，我不想吵醒你?！?/br>
    沈知離單膝跪地，動手幫蘇沉澈揉胳膊。

    好一會才開口道：“喂，蘇沉澈，別對我這么好啊，我會當真的……”

    火焰灼燒聲嗶嗶剝剝。

    蘇沉澈的聲音也被掩蓋在火焰聲中，帶著幾分模糊：“知離，那就當成假的好了?！?/br>
    沈知離愣然：“啊？”

    蘇沉澈清俊的面容宛如初見般干凈，眼眸清澈：“當成假的你就不會有什么壓力了罷?！?/br>
    “我只是想對你好，僅此而已?！?/br>
    那一刻，沈知離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到幾乎無法控制。

    真的有這樣的人……么？

    她松開手，掩飾般垂下眸，坐到一邊，撿起一塊木柴捅著火焰，沉默不言。

    蘇沉澈的聲音再度響起：“知離，既然還早，跟我說些你以前的事情好不好，我想聽?！?/br>
    沈知離悶聲：“我的事情沒什么好說的。”

    蘇沉澈顯得有些失落：“很不甘心啊，為什么我不能早認識你……我的記憶里只有你，可是你的記憶我還什么都不知道……”

    琥珀色的眼眸半合，幾許哀傷幾許落寞。

    沈知離捏了捏眉心：“好吧?！?/br>
    話音一落，就看見蘇沉澈抱著膝蓋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眉梢眼角笑意流轉，兩只耳朵仿佛豎起，同時不知從哪掏出紙筆道：“你說吧！”

    沈知離：“……”

    現(xiàn)在反悔來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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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前的事情……

    實在不是什么很光彩的過去啊……

    沈知離閉眸想了想，才緩緩開口：“我九歲之前都住在那個大雜居，就是上次帶你去的那個地方。那里過去就是收容無處可去的人，從前的環(huán)境比你看到的更要惡劣一些，因為有不少游手好閑的流浪漢，所以也更骯臟?！鳖D了頓，“算算看，我在那里住了大概有六七年……我沒見過父母，一有記憶就是在那里……”

    蘇沉澈的筆沒有動，只靜靜望著她，眼中透出若有似無的情緒。

    一打開話匣子，忽然就不想停下。

    太久沒有機會跟人說，就連她的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可她并不想忘掉那些。

    沈知離的視線落在遠處，笑道：“其實也不難理解，我是女兒家，身子又不好，養(yǎng)在家無非就是個累贅，我該感激我的父母把我丟在那里，而非直接掐死，至少他們還給了我存活的機會……我的運氣不錯，丟在那沒多久就被我的養(yǎng)母撿到，她是個死了孩子的可憐女人，被自己的夫君拋棄，娘家更加窮困，所幸還剩下一張不錯的臉，就做些暗娼的私活養(yǎng)活我們娘倆，可我總是病，一生病就要花好多銀子，沒銀子她就必須變本加厲的接活……最后她還是死了，那天是我生辰，她跟嫖客商量能不能多給幾個銅子，想給我買份蜜餞做生辰禮物，結果一言不合被人胖揍了一頓，沒銀子治病，她躺在床上沒挨過一個月就死了……那時候哪怕只有一兩銀子，不，半貫錢，也許她就不會死，你大概想象不出罷，人命可以低賤到這種程度……”

    蘇沉澈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沉聲道：“知離，別說了?！?/br>
    沈知離推開他，若無其事的淺笑：“值得同情的部分也就這么多了啦……再后來我在那個大雜居沒待多久，就被師父救走了，他帶我來到回春谷，替我治好了一身的宿疾，還傳授我醫(yī)術，甚至連回春谷都交給我繼承……師兄雖然看起來又兇又壞，小時候其實也挺仗義的，欺負我但做錯事也沒少幫我頂缸，我生病的時候還會替我?guī)Я阕旌托⊥嬉膺M來，不過我那時不懂事還真的蠻討厭他的……”又笑了笑，沈知離攤手，“早跟你說過我的事情真的沒什么好說的……”

    指腹輕輕觸在沈知離的眼眶下，蘇沉澈的聲音溫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可你看起來快哭了?！?/br>
    “哪有！”沈知離縮了縮肩膀：“我只是有點冷而已，喂喂，別坐這么近啊?！?/br>
    蘇沉澈伸出左臂緩緩的虛環(huán)住她，并不緊，只是用手臂圈成一個保護的范圍將她圍在里面，只要她愿意，隨時可以掙脫。

    沈知離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像覺得冷一般蜷起身子，雙臂抱膝，長睫輕顫著闔起，面沉如水。

    沒有說出口的還有很多。

    比如，養(yǎng)母重病的時候，她忍病跑了多少家醫(yī)館，又求了多少養(yǎng)母曾經的恩客，可沒人愿意救她唯一的親人。

    她甚至想把自己賣了，可她不夠漂亮，身體也不好，沒人肯要。

    又比如，在養(yǎng)母死去后，她受了多少白眼，日子又過得何等艱難，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她真的覺得或許就這么死去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所以，她要足夠有錢，比誰都有錢。

    一時間，連颯颯的風聲都漸漸停住，寂靜長夜里只能聽見火焰灼燒木料的嗶剝聲。

    火焰燃燒了很久，很久很久后就連那嗶剝聲也漸不可聞。

    沈知離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睜開時，那雙眸子里已再看不見昨夜任何的感情。

    站起身，在掃到蘇沉澈時略一遲疑，便側身從他手臂和身體的包圍圈里脫出。

    接著走到已經燃盡的火堆邊，重新堆好木柴，唇角揚起道：“我們走吧?！?/br>
    蘇沉澈也站起身，眸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深情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憐惜……

    沈知離頭疼：“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種看小可憐的眼神看我??！我不想跟你說就是怕你這樣……我很頭疼啊……”

    蘇沉澈搖頭笑：“我不可憐你。”

    沈知離目光懷疑。

    蘇沉澈好看的手指一絲一絲理順沈知離略微有些散亂的額發(fā)，音色低沉動人：“以后有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覺得自己可憐的?！?/br>
    沈知離愣了一刻，揮開蘇沉澈的手，咳嗽了兩聲，正要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知道這個地方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

    那么來的人是……

    作者有話要說：。。。矮油這章好甜啊，虐中帶甜。。

    忠犬屬性全開有木有>0
    不過，這段的回憶，寫之前連我自己都沒預料到會是這樣，就好像知離mm真的在跟我說orz……

    最近留言變多了，好開心，方便的話可以再順手給俺留個留言咩~

    12

    12、十二章 ...

    十二章

    當機立斷，沈知離拉著蘇沉澈躲進石門后。

    隨著石門轟隆合起，沈知離的心也暫時放了下來，松了口氣道：“你別亂逛……你在干什么？！”

    蘇沉澈敲著一個石棺，問：“這是……”

    石門內的空間頗大，甚至還有一方冷湖，當中栽著數(shù)種水中花卉，連成一片煞是好看，卻因為在暗無天日的空間內，顯出幾分陰森。

    而石棺則就擺在湖邊。

    蘇沉澈垂著頭，指尖觸在石棺上，眼眸若有所思般。

    柔順的發(fā)順著一側肩膀蜿蜒而下，遮掩住蘇沉澈的面頰，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半只溫柔的眸，沈知離的意識突然出現(xiàn)了一瞬的恍惚。

    同樣的石門內，也曾有一個男人，目光繾綣的撫摸過石棺，極致深情的眸光，幾乎可以讓任何一個女子醉去。

    他坐在石棺邊，一坐便是一夜，或飲酒或彈曲。

    很難想象，那個傲慢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有軟弱無力的時候，也會有求不得的掙扎。

    那時她就坐在另一邊，托著下巴呆呆看著那個好看又強大的男人。

    她的師父。

    半醉半醒間，他會笑著同她說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有真有假，卻都是關于那個女子的，瑣碎細致一點點在腦中成形，是她無論如何到不了的模樣。

    “說了別亂動！”沈知離回神，一把將蘇沉澈拉回來，簡單道：“這石棺里擺著我?guī)煾缸钚膼鄣呐恕！?/br>
    蘇沉澈沉吟：“你師娘？”

    沈知離頓了頓：“不是，她喜歡的不是我?guī)煾浮！?/br>
    蘇沉澈猜測：“你師父就因愛成恨，殺了人藏尸這里？”

    沈知離禁不住噴：“你能不能不要想得這么恐怖！哪有人會殺了自己的心上人！”

    “不會！”仿佛辯解般，蘇沉澈又補充了一句，“呃，反正我不會?！?/br>
    ……為什么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石門這時卻又恰然打開。

    “小姐……”

    “蝶衣……”

    沈知離一下子松懈，靠著墻嘆氣：“幸好，我還以為……”

    蝶衣提盞八寶琉璃燈漫步而下，神情有些急切又有些忐忑：“小姐，現(xiàn)在整個谷里都在找你，我猜想你可能在這，就找來了……快，我?guī)愠鋈?。?/br>
    視線掃過蘇沉澈時，遲滯了一刻，蝶衣露出幾分心知肚明的曖昧笑容：“原來蘇公子也在啊。”

    蘇沉澈回以一笑，溫文爾雅：“我自然不會讓知離一人?！惫傲斯笆?，“還勞煩蝶衣姑娘帶路?！?/br>
    蝶衣又將視線轉向沈知離。

    “之前奴婢還擔心了小姐好久，不過既然蘇公子在，奴婢也就放心了?！?/br>
    沈知離：“……你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信不信小姐揍你？”

    蝶衣以袖掩唇，笑聲若銀鈴：“哎呦，小姐這是在害羞么，真是好可愛啊?！?/br>
    沈知離抖了抖：“才半個月，你怎么……”變得這么變態(tài)了！

    花久夜到底對你做了神馬！

    “好了，小姐，我們還是快走吧，萬一被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钡?lián)]了揮衣袖，拂去燭光，率先出了石窟。

    沈知離只稍一遲疑，就跟著她走了出去。

    姑且不論蝶衣跟了她多年，就算蝶衣要害她，現(xiàn)在她也未必有手段可以反抗，最不濟不過被師兄抓住，沒什么大不了。

    想著，突然手被人握住，掌心溫暖。

    沈知離一驚，回頭想要甩開。

    卻看見蘇沉澈眼眸認真的望向她：“知離，我不想再看見你在我身邊被抓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