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你們也沒問好不好?” …… 和大家東扯西拉直到天黑后,葉茵回到了自己房間。貔還在和葉花玩飛行棋,葉花貌似又贏了,樂得合不攏嘴。 “小公主真厲害!”貔爽朗笑:“想要什么獎勵?” “剛才的那個螢火蟲戲法再變一遍!” 貔微微一笑,右手握拳放至嘴邊輕吹了一口氣,爾后緩緩張開,登時千百只閃著熒光的螢火蟲從他掌心中飛到了房間,又漸漸從窗子飛到外頭去,夜色中河面被映照得一片清輝,看得葉花張大了嘴,連葉茵也略略失神。 “真美?!比~茵鼓了鼓掌。 “主人過獎了?!滨榔鹕韥恚骸澳敲矗蚁然胤苛??!?/br> “去吧?!?/br> 貔走后,葉花開心地問葉茵:“jiejie,以后貔叔叔真的可以和我們在一起生活嗎?” “雖然他的性別有點麻煩,不過我會處理好的?!?/br> “那真是太好了。”葉花歡呼不已:“總覺得他就像爸爸一樣溫柔呢。以后,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吧?” “我也這么覺得?!比~茵笑。 窗外螢火蟲飛舞,時而排成一字型,時而排成之字型,最終漸漸四散,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天堂鳥 當王司令將火山蛙之事上報給首都基地之時,引起了政府方面相當大的震動。一部分以金委員為首的委員們認為,第三基地應該將火山蛙全部無償上繳,由政府保管,有利于全國基地的穩(wěn)定局面;另一部分委員則認為即便不全部上繳,至少也該提供首都基地的免費份例,以及將租金抽一半作為稅收,用以支持政府工作。說來說去,兩者的觀點基本是一致的:葉語你不該藏私貨,有這種逆天的寶貝居然敢不上報不進貢,難不成是想搞分裂? 葉語早就因為金委員的事看首都基地不爽,如今實力穩(wěn)固的她壓根沒把政府勒令她提供火山蛙的事放在眼里,輕描淡寫把責任推了個干干凈凈,顧左右而言他。首都基地沒辦法,只得派了一以利害出名的官員來第三基地協(xié)商。 豈止葉語對待這位欽差非常怠慢,就差把趕緊滾人四個字寫臉上了,既沒請喝酒也沒請泡妞,天天機關(guān)食堂打發(fā),還時不時找點事惡心他,把那個官員氣得直跳腳,嚷著要回去給她好看。 什么,你要給我好看?那還得了! 葉語毫不含糊,當下就掏槍把他給斃了,然后派人發(fā)了一封相當沒誠意的電報,就甩手再也不管此事。 出乎意料的是,首都基地那邊對此事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驚呆了還是氣傻了,總之什么動作都沒有,一片風平浪靜。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葉語這是把首都基地徹底得罪了,眼下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葉茵在瓶頸期滯留了數(shù)十天后,有預感自己即將突破,便請了長假去巖谷山頂?shù)哪亲訙蕚錄_刺進階。 “我不在的時候,花花就勞你照顧了?!比~茵對貔說。如今貔是姐妹倆名義上的嫡親叔父,順理成章地帶著自己的一對兒女(當然也是傀儡,協(xié)助貔做事)住在了常青街的房子里。強將手下無弱兵,貔很快就把那倆小傀儡調(diào).教得十分精明能干,這仨平時除了照顧葉花,做家務接人待客什么的也都是一把好手,和百萬管家團隊有的一拼,替葉茵省下不少事。 貔笑得渾身亂顫:“你是我的主人,下命令是應該的,這么客氣做什么?!?/br> “那好吧?!比~茵換了一副兇狠面孔:“在我出關(guān)之前,花花要是少一根頭發(fā),你也不用活了。” “是,主人?!滨荒槣仨樂模Ь吹匾粡澭?。 葉茵不禁翻了翻白眼。 因有梅花傀儡們的悉心照料,巖谷山頂?shù)恼汉退邥r沒什么兩樣,依舊美輪美奐干凈整潔,只是少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主人,主人!”一個梅花小妞妞歡快地對葉茵說:“前幾天,悉大人來過了,說是主人如果要進階,還請務必去他新開的地下室,那里比較安全,發(fā)生什么事外面也感受不到。” 葉茵摸摸小妞妞的腦袋:“好的,謝謝你傳話?!?/br> 妞妞們蹦跶來蹦跶去,很快就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其中倆妞妞捧著燭臺,引著葉茵進入了悉玉所說的那個地下室。 這個地下室很不起眼,灰撲撲的,和專門廉價出租給新人上班族的臨時住房一樣,啥都沒有,還小得可憐,似乎二十平米都不到。 “你們上去吧,沒什么事了?!?/br> “祝主人成功!”妞妞們異口同聲。 “謝謝?!?/br> 當最后一個妞妞消失在眼界時,葉茵輕輕關(guān)上了地下室的門,盤腿坐了下來。 睜著眼時,自己身處的不過是一個灰暗狹窄的地下室,閉上眼,身遭的環(huán)境陡然一變,自己儼然置身于一片空曠的大草原中,清爽的長風,略帶澀味的青草芬芳,頓時心中的雜念全部消散不見了。 葉茵服下事先準備的藥丸,拿出匕首緩緩割斷雙腳的筋脈,念動口訣進入了沖刺進階狀態(tài)。 靈巫到地巫這一坎算得上是質(zhì)變過程,非常艱辛。之前有提到過,巫族的身體相當強橫,刀槍不入什么的都是入門級別的小意思,等混到了中境界也就是地巫時,除了所謂的“槲寄生”,大概沒有什么東西能傷害到葉茵的身體了。 地巫是巫族提升戰(zhàn)斗力的關(guān)鍵階段,后來的長巫,大巫不過是改變了生命形態(tài)而已,戰(zhàn)斗力方面沒有太大提升,同時,地巫也是將巫族與修煉佛道之人區(qū)分開來的分水嶺,功法招數(shù)的天生完美領(lǐng)悟,法寶靈器都無法傷害的身體,五行元素山川河流的神般控制和運用,不知要眼紅煞多少人! 說一千道一萬,那本《大巫秘術(shù)集》的價值,總算到了真正兌現(xiàn)的時候。 潮水般的痛楚襲擊而來,意識逐漸模糊,葉茵身上的肌膚開始龜裂腐爛,似是要消融成腐泥,直至露出白骨,白骨又枯萎若樹枝…… 草原消失了,她迎來了海。 整個人混混沌沌縮成一團,像母腹中的胎兒一樣地往深海墜去,那里有無邊的黑暗和恐懼,一切生命的起始與盡頭…… 巖谷山頂照舊日升月落,寂靜的宅院中,梅花傀儡們雙手托腮仰望著天空,無喜無憂。梅花樹的花瓣紛紛揚揚,掃了還有。 “主人還在里面嗎?” “還在呢!” “好久啊!” “是??!” ………… 一個月后。 葉花呆愣愣地看著茶幾上水晶花瓶里嬌艷欲滴的黃色薔薇,問貔:“這個……是誰送來的?” “一個穿軍裝的年輕男人?!滨Σ[瞇地說:“那時你在午睡,他好像是抽空過來的,沒有久留的意思,所以就讓你接著睡咯?!?/br> “啊,是卓大哥哥嗎?”葉花笑:“原來是送給jiejie的。” “不,這個是給你的?!滨噶酥缚蛷d角落的的流水形大琉璃細身瓶:“這個才是給主人的?!?/br> 那是一大簇肆意綻放的天堂鳥,色彩濃烈,姿態(tài)卓絕。堆積著擁擠著沉沉地壓著瓶子,逼迫著客廳,似是要自先燃燒起來,再去暖接受者的心。 “好像人類喜歡給花加上各種獨特的意義,”貔說:“花花知道這個的花語嗎?” “不知道?!比~花搖搖頭,露出笑容:“不過,那份心意一定會真切地傳達給jiejie的?!?/br> “話說回來,主人這次真夠久的。”貔思索著:“司令那邊派人催了好多道了,快要掩飾不住了呢……” “難道jiejie遇到了什么困難嗎?” “沒有,別擔心?!滨o張得不行的葉花的腦袋:“主人氣運不錯,不會出事的?!?/br> 然而,貔很快就被自己的話打了臉。 第二天,悉玉把葉茵送回了常青街的家,神情不太輕松。 葉茵被裹得和木乃伊似的,那模樣連葉花都認不出來。當悉玉輕輕撕開包著葉茵的紗布之時,貔和葉花都給嚇傻了。 重度燒傷的外表,若隱若現(xiàn)的骨架,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面容,血與膿……那凄慘恐怖的畫面看得葉花眼淚奪眶而出,想要撲過去卻被貔攔住,在他話里哭得直要閉過氣。 貔干凈施術(shù)將葉花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又掐了個安魂訣讓她昏昏睡下。把葉花抱到了床上安頓好后,貔不安地問悉玉:“我家主人她,不會是掛了吧……” “沒有?!毕び衿届o地說:“雖然我也不是很明白出了什么事,不過她還活著。” “唔……”貔看了葉茵一眼,心想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過幾天我再來看她,好生照料著你家主人?!毕び竦溃骸凹幢闼逓楸M失,也還是你的主人,死了對你沒好處?!?/br> “這個請放心?!滨Φ煤芮纷幔骸拔覐囊婚_始就不是奔著她的修為去的。” 葉花蘇醒后,傷心地哭了很久,最后還是強忍著悲傷,打起精神盡心盡力地看護著葉茵。喂水,翻身,換紗布,以及堅持用異能維持她的生命跡象,就連睡覺都要趴在葉茵床邊,貔死活都勸不走。 悉玉走后幾天又來了一次,什么都沒說,留下一些藥丸讓葉花化了水喂葉茵。袁大師也過來看了幾次,每次都抿嘴沉默不語,看不出來是吉是兇。 “大師,jiejie她還有好轉(zhuǎn)的機會嗎?” “怪哉怪哉……”袁大師沉吟了一會兒,語氣十分不確定:“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所以也拿不穩(wěn)。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一時半會死不了的?!?/br> 袁大師走后,葉花把客廳里的天堂鳥取了一部分出來放在葉茵床頭的花瓶中,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臂彎,一聲不吭。 “花花還是回房睡覺吧,主人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看久了會做噩夢的?!?/br> “才不會?!比~花發(fā)了脾氣:“她是我的jiejie,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br> “啊,生氣了?”貔溫柔地蹲下身:“對不起?!?/br> 葉花搖搖頭,眼淚又差點落下來:“是我太沒用了,才把怨氣發(fā)在貔身上,對不起……” “小傻瓜,不用說對不起。”貔看了一眼葉茵:“事情或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糟。” “什么意思?” “恩……怎么說呢,身為野獸的直覺吧。”貔笑得很邪魅:“主人的氣息和力量,正在一天天翻倍增漲,勢頭相當可怕呢?!?/br> ☆、87 葉茵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 夢中她無身無聲,化為清風在天地間四處游蕩。天地先是一大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然后是無邊無際蔚藍的海,后來,拔地而起的大陸板塊,分崩離析而產(chǎn)生的山谷盆地,平原草丘,隱沒其中的巨大粗陋怪物,色彩艷麗張牙舞爪的植物,千奇百怪的自然景觀,仿佛精心拍攝的地球變遷資料片,氣勢恢宏,目接不暇。 時間是最好的藝術(shù)家,越往后,天地間的風景就越加細碎多元化,山川河流,春夏秋冬,地上還漸漸有了像人一樣的東西,他們?nèi)壕鄱?,渾身?裸,身軀龐大力大無窮,一個人就敢與獸群搏斗,長嘯所到之處,其他生靈皆嚇得屁滾尿流逃竄不及。 這族中首領(lǐng)模樣的人受到大家格外的尊重,他除了矯健的身手,還能施展各種神通,例如呼風喚雨,號令電閃雷鳴都是家常便飯,最厲害的一次,是召喚諸神現(xiàn)身。 葉茵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神,那突破想象又瞬間萬變的形態(tài)深深震驚了她,奇怪的是,諸神消失后,那些無法形容的模樣卻是再也想不起來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群人的容貌身段和生活方式漸漸變得和古代人差不多了,其中不乏風情萬種的俊男美女,他們也懂得了談情說愛,唱歌跳舞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們穿著各種布料獸皮做的鮮艷袍子,狩獵,修煉,采集,建立起龐大的神壇與宮殿,受到四方的朝拜與敬仰。 不知不覺,又是幾萬年過去。不知為何,這一族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十二個。幸存者們被迫聚集在海上的某個荒島里,相繼陷入癲狂,最終齊齊沉睡于無限混沌。 夕陽似血,海潮擊打岸邊的聲音就像挽歌一樣,低沉地悲鳴著。 葉茵親眼目睹了那荒島的沉沒消失,心中滿是諸神黃昏式的悲壯。隨之被海水吞沒的不僅僅是島嶼,更是那曾經(jīng)的輝煌文明,神秘強大的族群所有的傳說。見證了他們崛起又消亡的全過程的葉茵意識到,時光掩藏的東西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想象,沒有什么能打敗時間,也沒有什么能永垂不朽。 蒼涼之意,非言語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