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唉,罷了。想來應該是其他國家出訪的一些使臣吧。 “于管家,你去賬房給我拿三百兩銀子來。分成四份兒。交給張井,讓他隨我去一趟大牢。”張井是他的心腹,但卻跟這于管家是死對頭。兩個人一個是太太的人,一個是正得寵的姨娘的人。 “可是……可是老爺……” “行了,銀兩給張井后就沒你的事了?!?/br> 于管家還想說些什么,但見自家老爺擺了擺手,他便也只好先把話收回口中,滿臉郁郁地走向賬房。 立在桌案旁的李琛,胖胖的臉上由于rou太多,把五官擠得都沒了,也看不出是在想些什么。只聽他深深嘆了口氣,遂回房換了一套正式的朝服,坐著轎攆就去了大牢。而張井則捧著那幾份分好的銀子跟在轎旁。 大牢前的守衛(wèi)見了轎子忙上前,“大人怎么來了?” “里面的人都怎么樣了?” “大人指的是哪個?” “前些天我親自關押的那三男一女?!?/br> “他們啊,他們好著呢,一會嫌棄我們這里的飯菜不行,一會說這里的大牢設施陳舊,根本關不住人,一會又飲酒作詩的。昨兒晚上我還聽到有人在吹笛子。去查看的獄卒不過就呵斥了幾聲,今天這腿還下不了地呢。下官正要去稟報大人呢,這幾個人太囂張了,一定要嚴懲才行?!?/br> “嚴懲,嚴懲你個頭,這里面?zhèn)€個都是人物?!崩铊〈藭r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拍了那守衛(wèi)一下腦袋。 “大人說得是,大人說得是?!笔匦l(wèi)被拍得發(fā)懵,也不知自家哪里做錯了,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幾級呢?所以只有認錯的份兒。 “行了,把鑰匙給我吧。張井你跟我進去就行了?!?/br> “是,老爺?!?/br> 而大牢里的幾個人,此時卻沒有絲毫的焦急之感。 “花兄,上次木令牌已經落入花家,不知這次這水令牌你可還有爭搶之意?”沐成風笑著問道。 提到水令牌的事兒,一直緊閉雙眼的赫連蒼隼也睜開了眼。 “端看到時候的心情,也端看是什么人奪了去?!闭f著他那雙魅惑的鳳眼掃了寧芷一眼,“若是小娘子得到了,那花某自是不會搶奪的?!?/br> 沐成風難得的把目光投在寧芷身上良久,但說句實話,天下絕美女子他見過得太多了,這般風采的也頂多算上清麗而已,離他那府邸里的女人們可相差甚遠。甚至連他左右護法也是及不上半分的,這花離笙怎就對她另眼相看了? 但他是什么人?七竅玲瓏心,天下有名的智公子。 既然花離笙另眼相看,那她不是個人物,也成了個人物。 于是他勾起嘴角,眼睛微瞇,風華無雙之姿立顯無疑。 “這里的地難免涼了些,姑娘還當要多注意?!?/br> “你這桃花眼又在勾引人了。小娘子莫要上了他的當,被他毀掉貞潔的黃花大閨女恐怕就是圍著這尚京繞個十幾圈也繞不過來?!?/br> 寧芷聽他們這般對話也覺得有趣,想不到六國間讓人傳為佳談的幾位公子湊到一起竟是這般景象。就是不知他若是來了,這東南西北,又是何等模樣…… 想到他,雙眼不禁低了低,一種無法名狀的心緒涌上心頭,這次……他該是惱怒之極的吧,這樣也好。不是嗎? 就在這時,李琛帶著張井走了進來。 李琛一張胖臉堆滿了笑意,“唉,讓幾位公子受委屈了。這都是誤會。對幾位多有怠慢,還望海涵?!闭f著沖一旁的張井使了個眼神,張井忙上前開了門,并把手中一直拿著的銀子呈現(xiàn)了出來。 “還望幾位收下這些心意。這事是本官魯莽了,銀兩雖不多,卻是個意思,給幾位公子拿去喝點花酒?!?/br> 說完他又親自去給寧芷的牢門開了鎖。 那一張肥嘟嘟的臉上因堆起的笑容,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你這官員好會做人?;诚矚g?!?/br> 沐成風一雙桃花眼半瞇著,雖仍是那般優(yōu)雅,卻明顯里面藏著一絲玩味。 就連赫連蒼隼也詫異地看著這官員的舉動。 “你莫不是想用這一百兩銀子收買我?”花離笙笑著道。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配上這笑容當真讓人沒了半分防備。 “是……呵呵……不是,不是?!币娨粫r不留意說漏了嘴,李琛寬大的袖袍擦了擦額頭,忙改口道:“怎么會呢。公子真是說笑了,只望各位使臣在各國面前莫要提及此事。以免傷了幾國的和氣到時候就不好了?!?/br> 寧芷一直沉默不語,這人怕是還不知那幾位的身份呢吧,恐怕只把他們當成了一般的使臣。事情真是越發(fā)有意思了。 “太子殿下到——”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一行人如風一般地涌了進來。 21為何這般? 人影飛速,如風一般到了面前。 “少主您沒事吧?” “殿下一切可還好?” “侯爺,屬下來晚了,讓您受罪了。” 尚京府大牢算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云集的地方了,一下子塞進這么多服飾各異口音不同的人還是很少見的情況。不過這些侍衛(wèi)隨扈臉上焦急關切的神色倒是出奇的一致,尤其是與大慶國太子云奕臉上的皮笑rou不笑對比起來,愈發(fā)的明顯。 不過畢竟是一國太子,云奕眼神與牢房里幾個人接觸的時候,還是現(xiàn)出標準的外交禮儀,只有在目光掃過旁邊的皇城司統(tǒng)領的時候,才陡然一變。 如果那個眼神是刀子,李琛恐怕早已被凌遲了。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李琛與一旁的張井忙下跪行禮。 只見云奕一身江海臨日紫蟒袍,帽子上的幞頭隨著他的步伐一顫一顫,皂云鹿皮靴踩得大牢里的青石板山響。這時的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哪里還有那閑工夫應對這小小的皇城司統(tǒng)領。 袖子一拂,人影便竄進了大牢里。 云奕賠著一張笑臉,看著面前的花離笙、沐成風以及赫連蒼隼。 果然如傳聞所言,一個個都是氣質迥然不同,但同樣風姿非凡之人。 花離笙給人的感覺三分仙氣中透著三分邪魅。三分狂野中又透著三分儒雅,整個就是一妖孽。 而沐成風給他的感覺則如春風里的桃花,姹紫嫣紅的。好一般妖嬈。尤其那雙眼睛,瞇起來就連同為男子的他見了也不禁有些眩暈,更可況是那些閨中的女兒家呢? 遠處靠著墻壁的想必應該就是赫連蒼隼,五官輪廓很深邃,棱角分明。剛毅中透著一抹草原獨有的不羈。 這樣的三個人往人堆里一放,那都能生出光華來。怎就能沒認出來呢。 想到這兒,他不禁回頭狠狠地瞪了那皇城司統(tǒng)領一眼。 “云奕見過花公子、宣成侯、左賢王殿下。有失遠迎還望見諒?!?/br> “太子真是多禮了。怎能說您有失遠迎呢。這我們前腳剛一踏入東慶就被您興師動眾給迎了進來不是嗎?”花離笙淡淡道。 “唉,這都是誤會。都是這瞎眼的不知輕重,竟連六國三大公子都沒認不出來。還望各位海涵?!?/br> 那皇城司統(tǒng)領在聽到幾個人名頭時手都嚇抖了,豆大的汗珠從臉上直流而下。 花公子……南楚花家…… 宣成侯……西乾的智公子,沐家…… 左賢王殿下……草原之鷹,赫連部落…… 天啊,這都是些什么人啊。這些人隨便哪一個的一句話都足以要了他一家子的老命。而他呢,竟然把這些人給關了起來,竟然還想著拿銀子來收買他們。 這些人哪個不是富可敵國的,權勢滔天的主兒啊。 他怎么就硬是沒看出來呢,這些人身上的氣度、風采,怎么可能是尋常的使臣呢。 想到這兒,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跪倒在了地上。 太子云奕臉色一沉,”這種人還留著干嘛。給我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竟連幾國貴客都認不出來,還生出這種事端,著實可恨。給我往重了打——“ “云太子息怒,這皇城司也不過是領了命令而已,要是責罰豈不是應該責罰那個下命令的主兒?”沐成風淡淡地開口。 太子雙眼一瞇,慍怒之色漸起,隨即又壓了下去,換上一副笑臉。 “侯爺這話說得是,來人——” “屬下在?!?/br> “去把誤傳命令的虞侯給斬了?!币痪湓捳f得冷意四散。說完又轉過臉,“還請幾位隨我回宮,云奕好為幾位安排住處,定讓諸位滿意了才是?!?/br> “殺伐決斷,太子殿下果然有魄力。賞罰嚴明,想必那個虞侯的同僚親友也懂心悅誠服的?!被x笙瞇著眼睛,完全不顧云奕下巴的兩側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謝過太子殿下盛情了,花某不勝惶恐。不過皇宮里雖好,禮數(shù)太甚,花某是閑散慣了的人,恐唐突了大慶威儀。此間幽謐安適,花某就在這里住上個三年五載的,也不錯?!?/br> “難得花兄有這般雅興,小弟我哪里好出去,昨夜跟花兄詩句對到哪里來著,咱們今兒個繼續(xù)。”說完轉過身,看向云奕,“多謝云太子的心意,我乾國上至太皇太后下至三歲小兒,都會銘記于心的。”一雙眼始終笑瞇瞇的。 赫連蒼隼雖未說話,但直接閉上的眼睛和一動未動的樣子也已經代表了他的心意。 云弈看了看幾位,只能拉下臉來上前再次懇求。 “幾位莫要拿云奕開玩笑了,這牢中怎及得上皇宮。諸位都是我大慶國貴客,豈能讓天下人笑話我大慶國不識禮數(shù)。我大慶雖不如別處富庶,還是不敢怠慢了諸位。我早已為各位安排好了下處,有舞姬隨侍枕席,珍饈美酒,相信定不會讓諸位失望?!?/br> “這些東西天天吃,早就有些膩味了,不若這大牢里東西好,有酸味、有餿味、還有一股霉味。其味無窮,無窮啊……” “呵呵,花兄果然豁達,本侯佩服?!?/br> 云弈聽著幾人你來我往之間的對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別人他倒是還可以維持一國太子的威嚴,大不了拂袖而去,但面對這幾個羅剎。他也只能笑臉相迎。 “幾位看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只要云弈能做到的自是竭力為之?!?/br> “云太子這話說得太見外了。我們是真真覺得這里不錯,別有一番情調。”花離笙這話說完話鋒陡然一轉,忽地有些犀利道:“若是云太子能把龍池大會的主將位置讓出來,那倒……” “這不太好吧……歷屆龍池大會東道主都是處在主將之位,總不能因我一人壞了規(guī)矩才是?!?/br> “怎能說是壞了規(guī)矩呢,這只能說云太子你為人大度,高風量節(jié),素愛公允才是?!被x笙笑道。 “你……” 云奕看著面前三人,衡量了下其中利弊,臉上顏色幾番轉換,最終咬了咬牙,一臉沉郁道:“好。本太子就答應了諸位?!?/br> “云太子果然為人大度、高風亮節(jié)、素愛公允?!被x笙又把剛那話說了一遍,這話里話外諷刺的意味倒真是濃厚。云奕臉上帶著干笑,心里則著實流著血,割著rou,但為了將這幾尊大佛順利請出去不得不應允了再說。 這真可謂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而這所有的一切寧芷都默默地收入眼底。未吭一聲。她始終如同一個影子,低調、內斂。 出去之后與花離笙幾人也只是點頭道了別,便徑直回了將軍府。哪都未去直接走入自己的西廂房,在屋里靜靜地等著,等著曲卿臣的到來。 果然到了傍晚,一串沉穩(wěn)但又快速的腳步聲傳來。 曲卿臣出現(xiàn)在面前。前后護心鏡已經卸下,但是下面的襯甲還緊緊束在身上。帶著鑌鐵護手的右手攏了攏兩鬢,青色頭巾下的發(fā)絲滿是風塵。腳上的虎頭戰(zhàn)靴也沒有換下來,沾著泥土草屑。 寧芷笑著望著面前的男子,淡淡道:“桌子上剛沏好的普洱茶,你且嘗嘗,據(jù)說有去火的功效。” 男子臉色暗沉,但卻難得的很平靜,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慢慢地端起那還熱著的茶,但并未喝,只是望著。良久他放下茶杯,抬起頭,看向始終嘴角帶笑的寧芷。 “為什么要這般做?”他的聲音沙啞、低沉,隱隱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也或許那不是痛楚,只是一抹感傷。感傷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東西…… 屋外那夜,漸漸地就黑了…… 22你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