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當(dāng)值期間私自飲酒,這下被禁軍統(tǒng)領(lǐng)撞到,少說也要重責(zé)八十大板。 “滾開!”程牧云一腳把蔣大全踢開,大步向城墻邊走去。 蔣大全連滾帶爬,心里卻是狂喜,只是不知是什么要事讓程大人都顧不上責(zé)罰自己。 此時,一個聲音在城門外高聲響起,“開城門——!睿王殿下奉皇上旨意,入宮覲見——!開城門吶——!” 蔣大全兩步上前,趴在宮墻箭垛子上,探頭向下望去。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皇宮外護(hù)城河的另一側(cè),黑壓壓不知有多少兵馬,夜色下根本看不到頭。當(dāng)先一騎,作裨將打扮,手持火把,在吊橋橋頭喊話。 “皇上命睿王殿下自朱雀門入宮見駕,為何到了這玄武門來?又為何帶了這許多兵馬?意欲何為?!”程牧云朗聲喝道。 “國舅爺請勿多心,我家殿下接到圣旨后,片刻不敢耽誤,即刻從上林苑趕來。殿下心憂陛下龍體康健,怕從城北繞到朱雀南門耽擱了時辰,就直奔玄武北門來了?!背窍埋詫⒋鸬?。 “陛下宣睿王一人覲見,這兵馬又是何道理?難道要刺王殺駕不成?”程牧云右手摁到了刀柄上。 “國舅爺言重了。我家殿下聽聞有人意圖不軌,這兵馬乃是勤王之需。”裨將回答的不卑不亢。 “一派胡言!圖謀不軌的,怕是你家睿王吧!睿王何在?!”程牧云喝罵道。 “程國舅,多日不見,不想火氣大了這許多。”城外兵馬自當(dāng)中分開一條道路,一頂朱衣四人軟轎被抬上前來,轎簾掀開時露出睿王戎裝的身影,“本王近日于歧黃之術(shù)頗有些心得,不若本王開個方子,與你國舅爺調(diào)理調(diào)理如何?” “不勞殿下費(fèi)心,”程牧云拱了拱手道,“圣上招殿下一人覲見,這兵馬……” “這兵馬自然不會與本王一起,”睿王云奕搶先答道,“本王這就令兵馬后撤,孤身一人入宮見駕,請國舅爺打開宮門?!?/br> 說著,他坐回了軟轎,放下轎簾。 程牧云點了點頭,朝旁邊揮了揮手。 朱衣軟轎退回兵陣中,接著旌旗搖擺,游騎來回穿插,傳令官呼喝著軍令,城外大軍后隊變前隊,井然有序地后撤。只是夜色漆黑,與細(xì)節(jié)處看不甚清楚。 等大軍后撤五十步,程牧云命令放下吊橋,打開宮門。 朱衣軟轎再次向前,抬入玄武門。 緊接著,宮門緊閉,吊橋也再次升起。 所有人跟隨程牧云走下城樓,迎接睿王。 “微臣見過睿王殿下。”程牧云快步走到軟轎前,躬身行禮,“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br> 轎子里的人并不答話。 程牧云皺了皺眉,又上前幾步,“微臣恭請睿王殿下下轎。” 轎子里還是沒有回應(yīng)。 程牧云無奈,再上前幾步,一躬到底,幾乎已經(jīng)貼到了轎簾,“恭請睿王下轎?!?/br> 突然,龍吟聲不絕。 程牧云應(yīng)變神速,瞬時佩刀出鞘,化作一團(tuán)白影,護(hù)住周身各大要害。刀光晃得所有人睜不開眼。 一剎那間,刀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柄長劍抵在程牧云咽喉處。 持劍的人,赫然是, 曲卿臣! 事情發(fā)生的過于突然,所有人一時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鴉雀無聲。 “開宮門?!鼻涑祭淅涞氐?,如磐石一般。 “休想?!背棠猎茢蒯斀罔F。 “開宮門?!鼻涑佳哉Z里沒有一絲一毫感情。劍尖滑開了程牧云頸部的皮膚,鮮血滲出。 程牧云不為所動。 “開宮門?!鼻涑嫉膭庠诔棠猎频牟弊由?、臉上游走,留下縱橫交錯深深地血痕。 程牧云面無表情,好像割的是別人。 “國舅爺!”周圍的隨從呼喊著,不敢上前。 曲卿臣隱約好像嘆了一口氣。他身形悠忽一動,欺近程牧云身側(cè),一掌斬在他的后頸。程牧云頹然倒地,昏迷不醒。 周圍侍衛(wèi)剛要上前,見曲卿臣左手卡在程牧云咽喉處,又都止住了。 曲卿臣環(huán)視四周,留意到蔣大全城門郎的服色。他抓起程牧云,那山一樣的身軀在他手里好像一只雛雞。曲卿臣身形一閃,右手長劍橫在蔣大全脖子上。 “饒命!饒命!”蔣大全哭爹喊娘。 “開宮門?!鼻涑贾皇嵌⒅鴮γ娴挠周?。 “遵命,遵命?!笔Y大全連滾帶爬地去指揮門丁。 御林軍想要制止,但統(tǒng)領(lǐng)受制于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玄武門門洞大開,吊橋緩緩放下。 睿王的龍驤軍魚貫而入,先是驍騎營的重甲騎兵,后面是幾千手執(zhí)長刀重盾的虎賁銳士。程牧云的幾十名羽林衛(wèi)瞬間全部被制服。 睿王不再乘轎,騎著一匹照夜玉獅子白馬,一臉得意的進(jìn)入玄武門。 “曲卿臣,干得不錯。孤登基之后,一定封你天下督招討兵馬大元帥?!鳖M跞莨鉄òl(fā),然后擎出寶劍,高聲喊道;“討邪佞,清君側(cè)!捉拿反賊皇后、云琰、嬴季龍,余者不問。但有妨礙者,格殺勿論!” 喊殺聲震天,龍驤軍潮水一樣涌向內(nèi)宮。 宿衛(wèi)宮禁的御林軍畢竟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事發(fā)突然,但很快就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兩軍在承天門外展開慘烈地rou搏戰(zhàn)。 禁軍都指揮使程牧云不知所蹤,太子云琰代行指揮權(quán)。他站在承天門內(nèi)的高臺上,向門外喊話:“反賊云奕,你膽敢?guī)ПM(jìn)犯宮禁,大逆不道!速速放下刀兵,還能留你條全尸。否則,定將汝凌遲處死!” “逆賊云奕,你伙同皇后毒死圣上,當(dāng)本王不知嗎?先皇尸骨未寒,汝等秘不發(fā)喪,反而矯詔騙本王入宮,意圖加害本王。亂臣賊子,喪心病狂,人人得而誅之!”睿王在層層黑甲軍陣中好整以暇。 “血口噴人!皇上萬福,雖目下龍體欠安,但并無大礙。你這畜生詛咒圣上,污蔑本太子,是何居心?!來……來呀,取云琰首級者,賞黃金千兩!”云奕心驚膽戰(zhàn),口舌有些不太連貫。 皇上云羲昭雖然不曾被他毒害,但今天下午確實已經(jīng)病故。因為忌憚睿王云琰駐扎在京城北面上林苑中的龍驤軍,他與皇后和嬴季龍議定,暫時封鎖皇帝的死訊,假傳圣旨,讓睿王單獨(dú)入宮見駕,然后將其除掉。 不想這等機(jī)密事竟然走漏了風(fēng)聲,讓睿王有了準(zhǔn)備,率領(lǐng)整個龍驤軍攻打皇宮。更不曾料到,玄武門竟然被其輕易突破。舅父程牧云早前聽聞龍驤軍來犯,趕往玄武門,自此杳無音訊,估計兇多吉少。 “云奕弒君,罪在不赦!取其首級者,封萬戶侯!”門外睿王云琰開出的價碼明顯比太子云奕的要高不少。 龍驤軍源源不斷的涌向承天門,御林軍也從內(nèi)宮各處匯集而來。御林軍成員大多來自世家子弟,平日里只是四處巡視,擺擺儀仗隊伍,戰(zhàn)斗力自然不比常年在邊疆廝殺得龍驤軍。但是內(nèi)宮深處高墻鱗次櫛比,空間狹小,極其不利于龍驤軍重騎兵和鐵甲方陣的展開,雙方一時倒也戰(zhàn)的難解難分。 眼見龍驤軍與御林軍在承天門僵持不下,睿王臉上的得意之色一掃而空。原以為靠曲卿臣冒險奪取玄武門,之后就應(yīng)該勢如破竹,一舉攻占整個皇宮。不想御林軍如此頑強(qiáng),好像早有準(zhǔn)備一般。巷戰(zhàn)從來都是血rou橫飛,自己的軍隊沒前進(jìn)一步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程牧云這個匹夫,早就應(yīng)該先除掉他。”睿王咬牙啟齒道,“程牧云呢?他醒了沒有?” “啟……啟稟殿下,看守程……程牧云的士兵被人打昏,程牧云不……不知所蹤”傳令官緊張得結(jié)結(jié)巴巴。 “飯桶!曲卿臣是干什么吃的?!曲卿臣呢?賊兵勢大,讓他把黑甲軍頂上來。” “回殿下,曲卿臣剛剛率領(lǐng)黑甲軍離開,說是奉您的軍令,前去內(nèi)宮東門包抄敵軍?!?/br> “我的軍令?假傳軍令,罪當(dāng)斬首?!鳖M醮篌@,“回頭再跟他算賬!傳令下去,把八牛床弩拉上來,給我砸開門。” 三丈長的巨大弩機(jī)被推上陣前,重矛改裝成的弩箭轟隆一聲巨響將一尺厚的宮門洞穿粉碎。 龍驤軍喊殺聲震天。 雙方又激戰(zhàn)了半個多時辰,御林軍終于支持不住。剩余的幾百殘兵敗將保護(hù)著云奕太子和程皇后敗退出皇宮。 戰(zhàn)勝的云琰一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傷亡同樣慘重,最終更能夠攻到中央無極殿的也不到一千人了。無論如何,總算結(jié)束了?;饰皇俏业牧恕?/br> 睿王云琰抹去臉上的血污,長長出了一口氣。 “報——,稟告殿下,城北又來了一只軍隊,已經(jīng)突破玄武門了?!眰髁罟倩呕艔垙?。 “什么?不可能!云奕沒有第二支軍隊了?!痹歧篌@失色。 “不是云奕,陣前打著的是云……云行歌的旗號?!眰髁罟僬Z無倫次。 “云行歌?!曲卿臣找到?jīng)]有?讓他去抵擋一陣,現(xiàn)在只有他麾下的黑甲軍還有一戰(zhàn)之力了?!痹歧v地站起身,手握佩劍。 “回……回殿下,給云行歌開路的,正……正是曲卿臣的黑甲軍……”傳令官聲若蚊吟。 “啊——”云琰只覺天旋地轉(zhuǎn),頹然倒地。 “殿下——殿下——”由于這突然闖入時局的一批虎狼之師,東慶的朝堂發(fā)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這場皇位之爭,本已與云行歌無緣,卻不想半路殺來了這樣一匹軍隊,而曲卿臣臨時的倒戈也讓眾人大跌眼鏡,尤其是三皇子睿王云琰還有丞相贏季龍都不曾想到。 “這批軍隊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曲卿臣所率領(lǐng)的黑甲軍,怎么會突然臨陣倒戈,他跟云行歌是什么時候勾結(jié)上的?”睿王看著后來趕緊來的嬴季龍道。 “這個……這個老臣也不知啊。” “混賬,你不是把女兒嫁給他了嗎,他甚至為了娶你女兒,連發(fā)妻都貶了,怎么還會如此?” “老臣真的不知?!辟君埡腿首釉歧藭r都一臉灰白。 而帝都大街上,此時則是死一般的靜,只有風(fēng)聲在四處刮著,那黑暗仿佛看不到個頭,不知什么時候才會真正湮滅。又或者就這樣一直下去,家家戶戶都栓緊了門閥,連頭都不敢探一下,很多人都知,這大慶的天恐怕是要變了。 而太子那一邊,皇后、太子云奕被幾個殘兵護(hù)送出去之時,已是衣衫襤褸,狼狽不已。 “你說這突然竄出來的一方人馬到底是誰的手下?在我眼皮底下何時出了這一批虎狼之師,他們當(dāng)真是那病癆子云行歌找來的幫手?”皇后看著這說變就變的局勢道,此時她早已沒什么端莊風(fēng)范了。神色之間處處透著焦慮。 “恐怕事情比你我想得還要辣手,本來睿王那邊有曲卿臣,雖是如此,但整個龍驤軍并非完全聽從他號令,只有他的嫡系,黑甲衛(wèi)隊是只認(rèn)軍令而不認(rèn)皇命的,再加上當(dāng)朝左相嬴季龍在朝中的威望。倒也是個威脅,但我們并不畏懼他,我早已在數(shù)月前就安排好,整個帝都的禁衛(wèi)軍都已下達(dá)了命令,今夜月升起之時,便在午門集合,只要我們活著逃出去,還是有機(jī)會的。卻不想如今午門之外就來了這一批人馬,堵在最外圍,就是一只蒼蠅恐怕都難以飛出去,更何況我們這些人。而且我看他們行走之間無絲毫錯亂,且都有著規(guī)整的隊形,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而曲卿臣竟然是云行歌的人,想必現(xiàn)在睿王和贏季龍那只老狐貍也在跳腳罵娘呢?!?/br> “桓老先生,現(xiàn)在如何是好?”生于安逸年代,有一個東慶最有權(quán)勢的母親,又有官居禁軍都指揮使,總領(lǐng)帝都防務(wù),曾身為封疆大吏,坐鎮(zhèn)一方扶保慶帝的舅舅,和桓、薛這幫肱骨之臣護(hù)著的太子何時經(jīng)歷過這些,他從生下來就被立為儲君,一世榮華從未缺過。 如今面對滿城的蕭殺,不禁慌了神。 “什么如何是好,母后平日多是如何教導(dǎo)你的,你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遇到事時豈能如此姿態(tài),想想你父皇當(dāng)年,平蠻夷,震四宇,統(tǒng)一東慶。你身上流著的是他的血液,是我們東慶未來的皇者,豈能害怕?!?/br> “母后教訓(xùn)的是?!痹妻葟男【秃芘逻@個母后,因此聽到程皇后這般訓(xùn)斥,當(dāng)下紅了臉。 “唉,此時,我們?nèi)绾??”桓、薛二人均看向這個母儀天下半輩子的女人,她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程皇后握了握拳,咬牙道:“轉(zhuǎn)回養(yǎng)心殿,耽誤之際,我們先扣住皇帝,然后把我身邊這批暗衛(wèi)派去瓊?cè)A宮捉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云行歌給逮出來?!?/br> “母后可是在找我?”只見程皇后話剛落,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云行歌嘴角含笑,毅然立于那里。 ------題外話------ 其實下才算是真正大結(jié)局…… 南楚大地33大結(jié)局(全劇終) 云行歌穿著龍袍,踏著祥云靴,終于登上了這九五之尊的寶座,他雙手扶著座椅,看著下面臣服的滿朝文武,聽著他們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場景多么熟悉,曾幾何時,他望著自己母妃慘死之時,在這偌大的皇宮被人嘲笑有娘生沒娘養(yǎng)時,幾次險些死于其他得寵的皇子那些頑劣的趣味之下時,他都曾幻想過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