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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錯嫁――寵冠六國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邢名,兩個小輩竟然也輪到你出手,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辈恢螘r又出現(xiàn)一名狀似彌勒佛一般模樣的禿頭老者。

    “我們南疆的事還輪不到你這老禿驢來發(fā)話?!北唤凶鲂堂睦险呖吹絹砣撕螅旖遣恢X間抽了抽。

    “呵呵,若你今日膽敢破壞當日約定對小輩出手,那我自是不會袖手旁觀。相信其他幾人也絕不容忍此事發(fā)生?!?/br>
    “哼,那幾個老不死是生是死還不知呢,我看這些年了,從沒有過任何消息,八層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里化作一堆白骨了?!?/br>
    “放屁,你個老布衣,寧語一定活著?!?/br>
    “我說你這禿驢非得與我們南疆作對是不是?”

    老頭長得廋骨嶙峋,一身衣裳簡單得很,只不過走起路來,讓人聽不到絲毫聲音,仿佛他就不存在于這世間一般,由此可斷此人內(nèi)力定是非凡了得。

    寧芷實在不知,這樣的人怎么會盯上她。

    但無論如何她也知道,自己是萬萬不能落入他手中的,不知為何她會有這般想法,或許是因為她的直覺,或許是她胸口那塊玉,那塊玉此時正發(fā)著驚人一般的炙熱,仿佛在向她傳遞著危險的訊息。

    寧芷不由得緊緊握住了胸口那塊玉。抬起頭,清冷地目光直視著對方。

    “不知前輩為何人,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晚輩。依照前輩的風范和功力,自是不該與區(qū)區(qū)小女子過意不去。”

    “呵呵,不妨告訴你,你身上的靈血是我們南疆一直在尋找的,已經(jīng)找了整整幾十年,此次說什么,老夫也要把你帶回去。”

    靈血?

    寧芷皺了皺眉,這個詞,她以前曾聽清靈提及過。她說,她是被南疆選中的巫女,他們說她身上具有靈血。只不過比較稀薄。但即便如此,也每每在躁動之時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但不知為何,每次只要在她身邊,就會覺得異常的寧靜平和,似沒再發(fā)作一次。因此清靈很喜歡她,總是靠在她身邊打盹休憩。

    “帶不帶回去,恐怕不是你說了算?!被x笙更加抱緊了寧芷,腳步又往后挪了一步。只這一步,便離那萬丈懸崖只有一步之遙。

    “不要……”一身耀眼喜服的云行歌臉色痛苦道。隨即他轉(zhuǎn)過身,冷聲對著那南疆的老者道。

    “前輩雖武功非凡,但這畢竟是慶國的地盤,若是在此有人敢動朕的皇后分毫。朕……定讓他尸骨不存?!?/br>
    “呵呵,笑話,就憑你們幾個娃娃還想讓我尸骨不存,就是守護你們大慶的師祖出手,也未必能傷我分毫?!?/br>
    “傾國之兵力,如何?”云行歌看著他,捂著不時陣痛的胸口上前一步,渾身散發(fā)著寒氣,迫向他,“傾我大慶所有兵力,以數(shù)十萬血rou之軀迎戰(zhàn),又如何?”

    “你瘋了?!崩险叽烬X發(fā)白。

    云行歌不語,只是定定地,滲著刺骨的寒意與殺氣地望著他。

    老者仿佛陷入沉思,半晌,卻突然狂笑起來,“你這娃娃,不要以為區(qū)區(qū)幾句話就能嚇倒本尊,本尊來之時早已聽聞過你的事,你這種人,是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女子毀了你好不容易登上的寶座的。”

    話還未落,他便趁著所有人都不曾注意之際陡然出手。

    而花離笙看了寧芷一眼,又微微挪動了幾下腳步,便一個縱身跳下了懸崖。

    “不要——”云行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急忙上前去抓,卻只留一手空余。

    而那兩名突然出現(xiàn)的老者顯然也愣住了。

    “這是瘋了……”禿頭老者喃喃道,說完拿起手中的念珠,南無阿彌陀佛起來。

    而白發(fā)老者則睜大雙目,眼中充滿了懊惱、驚懼、狠戾、和……癲狂。

    “陛下……”

    后方的人接住云行歌往后倒去的身體,“朕……朕不礙事……去替朕下去看看……活要見人……死……”又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死……要見尸?!?/br>
    說完他陰狠地看向那個白發(fā)老者?!斑€有將這個人趕出我慶國國土,永不許其踏入一步,哪怕……哪怕傾我慶國舉國兵力,也在所不惜?!?/br>
    “諾?!?/br>
    所有御林軍均拔出羽箭,對準那懸崖邊上的白發(fā)老者。

    “真是一群螻蟻,一群瘋了的螻蟻。老夫不跟你們玩了?!闭f著一個縱身,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而旁邊的光頭老者也緊隨其后消失在空地之上。

    此番之后,云行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當他醒來之后,更是不顧眾人反對親自下崖底去尋人,尋了五天五夜之后再次被人抬了回來。

    最后終于病倒。久臥于床榻之側(cè)。

    但始終,未曾見到二人尸體。

    “沒有尸體便意味著沒死……朕相信,朕的阿芷一定還活著。她在等著朕娶她。朕要為她建一座最奢華的宮殿。殿前的院子里種滿會開花的槐樹??瓤取瓤取!?/br>
    又過了十幾日,依然沒有找到。

    接著又過了五日……

    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云行歌猛然睜開雙眼,大喊道。

    “來人。”

    “臣在。”

    “去給朕更衣。”

    “皇上……”太監(jiān)跪倒在地,“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朕說了,給朕更衣?!?/br>
    老太監(jiān)無奈,站了起來,拿過龍袍和祥云靴。

    待穿戴整齊之后,云行歌再次帶著一批御林軍去那紫竹林。只是這次,他并沒有帶人在崖底尋人,而是站在當初花離笙跳崖的地方。駐足而立,良久,良久,他方道:“快,快命人去拿草藤。纏在那棵大樹上。你,你,還有你們都給朕沿著這壁沿搜尋,看看可有風化形成的洞口?!?/br>
    “諾?!?/br>
    三三兩兩的人開始在腰間纏上草藤。他們渾身發(fā)抖,卻由于皇命在身不得不做。

    不知是第幾個人下去了。突然一聲大呼傳來,“這里有個洞。”

    “把朕放下去?!?/br>
    “還請皇上保重龍體,這太危險了?;噬犀F(xiàn)在的身體不適宜做這種事,還是讓微臣來吧?!闭f話的是新任命的都指揮使。

    “不,朕要親自去?!闭f完便把那名御林軍拉了上來,改由云行歌親自下去。

    只是此時他身上纏繞的不僅僅是一個草藤,而是足足有三個又粗又結(jié)實的布繩。

    當云行歌抓著它們緩緩放下去時,他的心里突然悸動起來,仿佛終日的陰霾終得散去。

    仿佛天下的十二分春色,終于又有了顏色。他們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站定后,并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望向那浩渺的天空。那懸空飛翔的可是雄鷹,還是那傳說中佛祖座下的大鵬鳥。

    第一次,他覺得,原來人生除了那萬里江山之外,也當是美人在側(cè)才有意義。這時他已經(jīng)透過洞中的縫隙看到兩個閉著眼緊緊依偎在一起的人。

    他頓了半晌,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兒,然后再次眺望向遠方。

    其實他一直都知……知她心中那一人,不是他。只是他不想醒。醒了便注定帝王之路終究要失去她,又或許,他從來就未曾得到過她。

    ——

    那日之后,他們的帝王就再不曾去過紫竹林,也收了兵,不再尋找。

    只不過聽當日之人說起,他們的帝王,曾在那里待了一天一夜,并最終只留下一個拽繩子的人。那人最后竟暴病身亡。這段帝王之愛便成了這片神圣大地上的一段傳奇與秘辛。

    若干年后……

    禁中夜半,似是寒冬將近的時節(jié),涼意也起得有些格外早。間或有宮中禁軍的穩(wěn)健步聲響起,給秋日里的深宮平添了一份涼意,在夜色下顯得更為寂靜,遠處不復(fù)白日宏偉的雄偉宮殿隱匿在暗中,如同一頭猙獰巨獸,擇人而噬。

    禁中盡頭,東直門內(nèi)側(cè)墻下有著幾間低矮瓦房,此刻雖然有著夜色遮掩,但瓦房仍舊還是和宮中動輒就奢華雄偉到極致的宮殿群格格不入。房中一盞不甚敞亮的油燈,燃燒的燈芯在渾濁的燈油里噼啪作響,掙扎著透出微弱火苗,不時有人用銅針輕撥燈芯,透過窗外,在窗紙上搖曳欲墜,寒磣至極。這便是禁中東側(cè)的夜值場,平時晚間除了兩個守夜的太監(jiān),就是在東直門宵禁的禁衛(wèi)才會過來間休。

    “呲……”年月已久的木門拉出一連串的刺耳聲音被打開,門外魚貫走入兩個身材頗為魁梧的禁軍大漢,房中本就渾濁的油燈在牽扯下,顯得更為黯淡。落在后頭的壯漢反身勾住房門猛的踹上,也不顧驚慌間被燈油濺到手的年老太監(jiān)在那里跳腳罵娘,信手摘下佩刀和頭盔扔在桌上,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禁軍拉過手邊的茶壺便往口里猛灌起來,灌了兩口。

    年老太監(jiān)看著已是六旬左右的年紀,臉上褶皺顯得格外干瘦,披著一件洗刷到有些過分的灰白太監(jiān)服,布滿老繭的手不斷把渾濁燈油里的異物往外撥出,總算是讓油燈敞亮了點,不過嘴上依舊數(shù)落著那個年長禁軍。大概是和老太監(jiān)熟識的關(guān)系,大漢看他依舊在那里絮絮叨叨,也不管他,把茶壺遞給邊上的年輕同僚,走到床前看到床頭還縮著一個披著被子坐起的小太監(jiān),在他稍顯稚嫩的清秀臉龐上捏了一把,隨手抓起一床縫補痕跡明顯的棉被,倒在床上開始睡了起來。

    老太監(jiān)起身猛的踹了中年禁軍幾腳,奈何年歲大了,又沒用多少力道,漢子躺床上也不理會。一旁和小太監(jiān)年歲差不多的年輕禁軍放下水壺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到不由笑道:“老何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袁叔什么德性,何必理會?!崩咸O(jiān)搖搖頭,走到桌邊坐下,把外袍又裹緊了點,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禁軍遞過一杯剛倒好的熱茶,也圍在桌邊坐下,不理會袁姓禁軍鼾聲如雷,泯了泯嘴,開口問道:“何頭,昨天你講當今皇上講到哪了?接著講講唄,我和小貫子反正閑著也無聊?!闭f完對著床頭的小太監(jiān)眨了眨眼,名為小貫子的清秀太監(jiān)也跟著笑了起來。

    何太監(jiān)回頭瞪了下對著眨眼傻笑的小太監(jiān)一眼,終究挨不過年輕禁軍的再三央求開始講了起來。何太監(jiān)在宮里做了將近四十來年的太監(jiān),算是宮里的老人,雖然不能和宮中那些一手遮天的權(quán)宦近侍相較,也在東直門掌管著一些年輕的值夜太監(jiān),和袁剛在內(nèi)的東直門守將都頗為熟稔,平時也喜歡講些宮中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加上沒有架子和娃娃臉在內(nèi)的年輕禁軍都算是相熟。

    “那是宣德十四年,發(fā)生兵變的第二個年頭。”老太監(jiān)喝了口茶水,開始講了起來。聲音不似外間所傳的尖銳刺耳,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有些低沉。

    宣德十四年秋,大慶除卻京官在內(nèi)的地方大員,幾近全部入京。尤為引人注目是在帝國北地新立軍功已晉郡王爵位的齊笑在這次兵變之后首次入京,聲勢和前些時日剛從南方升調(diào)禁軍都指揮使的前青州節(jié)度使陳庭針鋒相對。原來皇后一黨的人在此番機會下被全部拿掉。而睿王之人也徹底被肅清,在浩浩蕩蕩的清君側(cè)之后,皇上徹底大權(quán)在握。而原本在兩朝都委以重任的曲將軍則突然稱病。不久,竟傳來病逝的消息,皇上甚為傷心,親自在其墓碑上提字,‘忠君之臣’四字。并久立其碑前,不肯離去。

    “那曲卿臣不是先皇提拔的大將軍嗎?而且一直是睿王一黨的人,當年更是為了與睿王走得更加緊密,與左相贏季龍成了親家,更是……更是廢了七年的發(fā)妻。那發(fā)妻……那發(fā)妻……”小太監(jiān)顯然有些緊張,四處望了望,見沒人,才繼續(xù)小聲道:“那發(fā)妻就是咱們大慶唯一的皇后,當年陛下是娶了一個空牌位。冥婚……”

    “說什么呢?!崩咸O(jiān)一張臉因為繃得太緊,那皺紋便裂了開來,像是陳年老樹皮,讓人看著有些發(fā)憷。

    雖是如此呵斥,但老何頭也有些心癢,這段宮中秘聞,可是被傳了很久,哪個宮人太監(jiān)不好奇的。

    “我跟你說,那曲將軍一直是皇上的人,只不過是忍辱負重而已。據(jù)說他是耶律家的人,從古時起就是云行歌母系一族的死士。沒想到吧,皇上當年那被廢掉的母后原來竟是被先帝覆滅的元朝的遺珠。”

    “那你說,他休掉自己的發(fā)妻可曾后悔?”

    “這我不知……但應(yīng)當是后悔的,我聽聞,他在死前一直默念著她的名字。還在聽聞她掉落懸崖時一夜白了發(fā)。”

    “唉。既然如此,當初何必放手呢?雖然要掩人耳目,忍辱負重,但沒有必要一定要娶左相的女兒啊?!?/br>
    “這我也不知,但據(jù)說是為了保護她,至于各種緣由又怎么會是你我能夠知道的?!?/br>
    “嗯。我想他也應(yīng)當是愛她的,連我們這么英武的皇帝都愛的女人,定是不凡的?!睂⒛_搭在桌上仰靠在后傾椅子上的娃娃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弄得木椅“吱呀呀”作響,看到老何頭臉色又要轉(zhuǎn)陰,趕忙放下雙腳,不料木椅太過后傾弄得險些摔倒。老何頭手忙腳亂穩(wěn)住身形,也顧不上理會床頭上小貫子看著自己出丑在那傻笑,連忙岔開話題。

    “這算什么。當年啊??烧媸秋L光無限呢,那一襲藍衣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現(xiàn)在北燕被認為有史以來最繞勇善戰(zhàn)的單于可是咱們已故皇后的奴隸?!?/br>
    看著娃娃臉吃驚的表情,老何頭頓時興致高漲,“那被命名為北燕之鷹的赫連倉隼在得知她墜崖的消息時曾單槍匹馬殺來過我大慶的皇宮,說是要問個究竟。后與當今皇上閉關(guān)暢談?wù)灰怪?,才又離去,離去之后短短一年便殺了其兄,兼并了其余部落,成了北燕真正實權(quán)的掌握者。只不過很奇怪的是,他每次兼并一個部落總喜歡看看那里有沒有陌生的男女。好像是在尋找著什么?!?/br>
    “嗯,你說,咱們皇上有多愛那位?”娃娃臉努了努嘴,比了比東方,那是云行歌為其立的墓碑,上面刻著四個大字,“摯愛吾妻。”“好了,今日就說到這吧,這眼看著中秋月圓之日便要到了。我們也該好好準備準備了?!?/br>
    兩個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而他們沒有說的卻都留在史書上。

    十年之間,東慶武帝精于練兵。親率二十萬大軍出動。挺進南疆。

    激戰(zhàn)正酣時,北燕、南楚也突然各派十萬精髓支援。僅僅三日,便滅了那一直以邪術(shù)聞名天下的南疆。

    大慶歷,咸通五年九月,一白發(fā)老者被拖尸入城,懸于午門三日三夜,史書記載大慶再屠南疆部落二十一,割首十萬。——分割線——

    熱鬧而又清寂的皇宮中,難得的月空皎潔,浩瀚無比。只是那余暉映照著整個曲欒殿寒光澈澈。

    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月圓之夜,這喧囂繁鬧的背后又有多少是家是真正的人長久,共嬋娟。

    云行歌仍然穿著一身白衣,站在這無人而空蕩的曲欒殿里。

    “阿芷,我們來喝酒?”

    說著他用手執(zhí)起一個杯子,去撞擊另一個。

    清脆的青銅聲,在這寂靜之下竟顯得有幾分刺耳。隨后是男人略帶沙啞的咳嗽聲。

    “今天是月圓之夜,你看這月亮,真是……”他想了想,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瓊?cè)A宮里,寧芷指著外面的老槐樹,笑道,“真是又枯又粗?!北藭r,他很不喜歡這種直白的敘述,如今在這高處不勝寒時,卻再難聽到這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