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守己當昏君 第95節(jié)
要不?是想把秦檜禮貌留給岳帥殺一殺,她真的…… 看姜離一副殺氣騰騰的神情,柔福帝姬笑道:“你如果還要找‘試劍稻草人’出氣,我給你一個好不?好?” 姜離望向她:? 柔福帝姬一臉晦氣:“我回朝后,完顏構(gòu)為了顯示他‘恩厚meimei’,給我指了個婚事?,把我指婚給了一個世襲的姓高的防御使?!?/br> 聽她這個描述,姜離就知道,這必不?是一樁好婚事?。 果然?,柔福帝姬道:“我們這些帝姬……哪怕沒有金國被俘事?,也不?定?得?駙馬多?少?敬重?!?/br> “更何況如今。” 皇帝指婚原本就是面子情,才不?會在意駙馬如何待公主。 “他素日只道娶了我這樣的帝姬,丟盡了他高家祖宗十八代的臉。”好在柔福帝姬經(jīng)歷太多?世事?性情剛強,也有自保的心?計,沒有被欺負的太狠,還能保證公主府后院的清靜。 姜離:那還有什么說的,快奉旨喪偶吧。 第78章 召還岳飛 陽春三月,清景園的小宦官們再次勤勤懇懇扎成一堆,為水榭搞清潔衛(wèi)生工作。 他們?都干出經(jīng)驗來了,若是淺淡新鮮的血跡,用點鹽水或者?是茶水就能擦去;但有的血跡沉厚頑固,就得用上特意向太醫(yī)院求的去血污藥粉。 地上還躺著一朵沾血的牡丹—— 今日晌午柔福帝姬的駙馬高世榮奉旨入宮面圣之時,自然是特意精心打扮過。 不但一身?駙馬服制鮮亮,配飾精巧,冠帽上還簪了一朵美人面一般大的姚黃牡丹。 宋朝男人酷愛簪花。 從皇帝到朝臣。 尤其?是自宋徽宗起,他本人每次出行就是御裹小帽必簪花,更是帶的朝野上下官員們?腦袋上都頂著一朵大花。 高駙馬頂著一朵昂貴的姚黃牡丹走過水榭,覺得自己美的不行。 但在?姜離眼里,就像頂了個?大黃花的大窩瓜。 高駙馬走在?小橋上時,就瞧見了亭中官家和帝姬對坐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 高駙馬名世榮。在?他一家子包括他自己看來,是要給家族帶來世代榮耀的。然而這?臨安城中這?么多小娘子,朝上相公們?家中也?有貴女,偏生皇帝隨手指婚,竟讓他娶了南歸的帝姬…… 唯一的好處就是像今日這?樣,比旁人多了些面圣的機會。 莫不是自己從前屢次三番催促下,帝姬終于想開?了,肯去皇兄跟前哭訴求情,要給他家的蔭封再升一等?。 若帝姬這?一回終于低頭識趣,倒也?不是不能給她幾分好臉色…… 畢竟這?些年他都忌諱著帝姬的舊事,幾乎不肯回公主府。在?高世榮看來,男人讓女人守活寡,簡直是給她最大的懲罰了。 此時他心中憐憫道:若今日陛下當真給他們?家升兩等?世襲官位,他就回公主府吧。 * 水榭內(nèi),柔福帝姬也?看到頂著花而來的駙馬,情真意切感嘆道:“這?些年他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就是不太到我的公主府來。” 于是拜見過皇帝的高世榮,迎頭就被扔了一句話。 “朕聽?說,你幾乎不回公主府?!?/br> 高世榮心里突突:什么!帝姬竟然不是來給他家求官,而是來告狀的嗎!當真是平日對她太容讓…… 心里發(fā)恨,在?皇帝跟前還是要趕緊道:“臣,臣是前些日子染疾,生怕傳于公主。從今兒起,臣每日都回福國長公主府!” 皇帝的語氣一直很穩(wěn)定,不管是發(fā)問還是此刻隨口應答:“不必了。你不必再去公主府了。” 倒是高世榮大驚:“陛下要令帝姬與?臣和離?” 這?次皇帝的語氣變了。 姜離覺得南宋很神奇,把她變成了一個?很會講陰間冷笑話的人—— “不必再回公主府了,回地府吧。” 旁邊瞬間了悟笑點的柔福帝姬不由失笑。 * 姜離與?柔福帝姬面對面站著,都能看到彼此身?上濺到的星星點點血跡。今日兩人穿的都是相似的金色系衣裳,此景如桃花開?在?金色的屏風上。 姜離忽然想起歃血為盟這?個?詞來。 這?怎么不算呢。 柔福帝姬收劍,神色鄭重:“多謝?!弊屛易鲞@?件事,還讓我親手做這?件事。 她是毫不猶豫地出劍了。 這?些年高世榮所?有言行舉止,包括不回府這?件令柔福覺得是清靜的事,本質(zhì)其?實還是在?日復一日羞辱著她。 這?樣一位駙馬對她來說像是一副鐐銬。 她是能忍耐鐐銬,堅強活下去的人,但能斬去鐐銬當然是求之不得。 故而此時,柔福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凌厲,也?多了些許流動感,不再只像凝冰深井。 姜離擺手,笑瞇瞇道:“做jiejie的自然不能與?meimei爭?!?/br> 也?是姜離展示的誠意。 柔福帝姬不愧是能從金國逃回來的女子,她也?在?試探摸索姜離的心性:要是眼前這?位‘新帝’都不能接受她干掉一個?累贅齷齪駙馬的話,那,也?實在?難令人相信,會支持她做接下來更出格的事兒。 姜離昨日送了她一把劍,算是半份盟約。 而今日,高駙馬補全了那半份。 “官家驟然賜死駙馬,外頭的朝臣不知會作何猜測?”柔福帝姬往旁邊挪動了幾步,躲開?了地上的血液,并不畏懼只是嫌臟。 “眼見為實,看看就知道了?!被食蔷妥湓?鳳凰山上,鳥雀極多。姜離依舊是讓6688就近變成一只小隼,飛去前朝官署看看群臣反應。 放飛6688后,轉(zhuǎn)頭見柔福帝姬正在?避開?血粘濕她的鞋,索性與?她一并走出去。 還不忘敲起她此世的小金鐘,讓人來收拾水榭。 小宦官們?是三日一輪值,今日當值的還是那些人。于是進門的時候,有兩個?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這?是什么昨日重現(xiàn)…… 黃彥節(jié)倒是鎮(zhèn)定,到底是曾經(jīng)在?岳將?軍處歷練過的宦官,自不怕這?種?場景。只是請旨如何入殮:畢竟是駙馬不是宦官,總不能拖到外面就化了吧。 皇帝的回復是:能。 * 消息很快從宮內(nèi)傳到了外頭,自是引起了些議論—— “陛下以駙馬大不敬為由賜死?” 官家是為帝姬出氣? 才不會呢!他那個?人,連親娘都是他下跪的擋箭牌,何況是認不出的meimei。 肯定別有企圖。 如果苦中作樂來想——成為此時的完顏構(gòu)最省心的一點就是,姜離都不用像朱祁鎮(zhèn)當年一般,去給群臣復盤下史冊上他鬼迷日眼的親征,讓群臣對這?個?皇帝失望透頂。 如今的完顏構(gòu),已經(jīng)是徹底信譽破產(chǎn)了。 破到無論干什么事兒,朝臣們?,無論忠臣還是jian臣——對,甚至包括秦檜在?內(nèi),都會下意識思考:皇帝又為了求和在?折騰什么呢? 賜死駙馬,莫不是要把帝姬送還金國?! 朝臣們?:這?樣不要臉的事兒,皇帝肯定干的出來! ** 午后。 “陛下,秦相公求見?!?/br> 黃彥節(jié)再不想報此信,也?不敢隱瞞,只得硬著頭皮來回稟。 并且重復秦檜的話:“秦相公道有極要緊的事兒,一定要求見官家?!?/br> 黃彥節(jié)其?實知道秦相公一定要面圣的緣故,跟他此時特別不情愿來回稟的原因一樣,都是為了官家剛下的一道圣旨——準岳飛自鄂州回臨安入朝陛見! 官家不會又被秦相公說動,不肯岳帥回臨安吧。 黃彥節(jié)祈禱官家不肯見秦相公。 然而事與?愿違,官家道:“召秦相公過來。” 黃彥節(jié)正要退下,又聽?官家道:“先把朕這?柄劍拿走,收到寢殿去吧?!?/br> ** 姜離就這?樣看著。 看著秦檜從遠遠模糊的身?影,走到眼前。 與?宋朝絕大多數(shù)官員一樣,秦檜也?生的很有‘人樣子’。 就像他年輕時剛?cè)胧?,?曾是主張抗金強硬派的一副人樣子——北宋末年,金軍逼近開?封,宋徽宗召集百官,非常有家族傳統(tǒng)的準備割地求和,當時有二十六個?朝臣反對,里面就有秦檜。 只是……在?他自己做過金國俘虜后,就全變了。 “時窮節(jié)乃見,一一垂丹青?!边@?是文天祥的《正氣歌》。 因于少保對文天祥的敬拜,那些年姜離也?跟著讀了許多文山公的詩文。雖說他是南宋末年的人,此時還沒有出現(xiàn),但這?句話用在?這?兒再確切不過。 在?危難關(guān)頭,一個?人的氣節(jié)才顯現(xiàn)出來。 若是年輕的秦檜死在?了金人手里,那么史冊上對他的記載,或許只有寥寥幾筆,但大概會是一個?抗金的熱血青年。 但他終究活了下來,成為了貨真價實的漢jian。 還是在?史冊上的‘頂流’級別的jian。 正如此時,秦檜行過禮后苦勸道:“陛下怎能讓岳飛還朝?他若回,必要阻撓議和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