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沈喬:“……” 顧華蘭再度戴上眼鏡,端看著手里的書。沈喬碰了一鼻子灰,耷拉著肩膀走出臥室。她不能為了做干媽就著急火燎的結婚,更不能讓已經(jīng)一個多月的胚胎再倒退回去,眼下就是要防止已婚婦女和她爭搶,所以打今天起,防火防盜防秦念! 原本只有一周行程的沈瑜,因為突來的工作,拖了兩周才回國。連續(xù)高強度工作,且有些水土不服,一回國沈瑜便倒下了。但是仍然強撐著開完一場會議才到醫(yī)院檢查。 沈喬剛踏進輸液室,一眼便看到沈瑜,倒不是他長得多么帥氣逼人鶴立雞群,而是大夏天而他卻裹著深色外套。他的頭微低著,額前碎發(fā)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頎長的右手背上貼著白色膠帶和紗布。 沈喬趕緊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手撫上他額頭的瞬間,他就醒了。偏著頭,臉色有些憔悴,眼睛有些茫然無神,看了一會兒,他才啞聲道:“來了?!?/br> “好點兒了嗎?” 沈瑜說:“沒事,有點兒困?!?/br> 沈喬輕拍著沈瑜的腦袋說:“睡吧,我陪著你。”這么溫順的沈瑜,只有在他生病的時候才能看到,會讓沈喬油然而起一股子保護他的偉大使命感。 盛夏拿了藥回來,看見沈喬已經(jīng)到了,便把醫(yī)囑交代給她。沈喬一一記下,將藥收好,微笑著說:“今天麻煩你了?!?/br> 盛夏笑著搖頭:“太客氣了,沈總是我的上司,又是楊乾的好朋友,于公于私這些都是我該做的?!?/br> 沈喬抬眸看了一眼吊瓶中的液體,“你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里守著。” 盛夏看了看時間說:“楊乾說要過來看一下沈總,應該快到了,我等他一起走?!?/br> 沈喬點頭:“那好吧。” 沈喬和盛夏沒什么話題可聊,眼睛幾乎直勾勾的盯著靜靜滴落的液體,而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的流逝。 楊乾來的時候,沈瑜的精神已經(jīng)好了許多,外套也早已經(jīng)被他脫下扔在一邊,病好了大半的他開始讓盛夏改合約細節(jié)。看著盛夏抱著電腦認真而小心的樣子,沈喬都忍不住的暗罵沈瑜是jian商。 楊乾從沈喬前面大步經(jīng)過,直接坐在盛夏旁邊,一手直接闔上電腦,這一舉動嚇了盛夏一跳。 “沈總,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而你又是病號,這樣似乎不太好吧?”說話時,楊乾隔著盛夏,手臂自然的搭在她的肩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沈瑜沒有理會,直接回頭,推著沈喬的肩膀道:“去喊護士拔針?!?/br> 沈喬從手機屏幕上抬眸,看到馬上就要見底的瓶子,便聽話的起身離開。沈瑜這才看著楊乾說:“楊處今天怎么這么清閑,有功夫來醫(yī)院晃一晃?” 楊乾理了理衣服坐好:“聽說你身體抱恙,來探望一下?!?/br> 沈瑜微微瞇眼:“看病號什么都不帶,不合適吧?” 楊乾說:“盛夏照顧你一下午,還不夠?” 沈瑜若有所思的點頭:“這么說,我得請盛夏吃頓飯才行?!?/br> 護士拔了針,沈瑜唇角微微勾起,跟護士說了聲謝謝。他那略微沙啞的聲音,低沉的在護士耳邊響起,幾乎是瞬間,小護士的耳朵就紅了起來。 沈瑜說要請盛夏吃飯,自然不能不帶楊乾,而說了要照顧他的沈喬一同前往。臨陣脫逃的行為實在是太low了,她不屑去做,更沒有必要那樣。 因為沈瑜必須吃的清淡,于是沈喬做主去吃砂鍋粥?;洸艘跃挛睹乐Q,做起來工序也相當繁雜,沒有好手藝,連最簡單的小菜和點心也做不出來,即便是做出來也是糟蹋食材。 這家深藏在胡同里的粵菜做的著實地道,堪稱色香味俱全,只是地方有些難找,沈喬開著車差點兒在胡同里迷路。沈瑜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她什么,半躺在副駕駛上,一副就算你拉我去地獄我也會甘之如飴前往的姿態(tài)。楊乾的車跟在他們后面,其實有幾次,沈喬走錯路時她想楊乾一定是知道的,而他卻連提醒一下都不愿意,像是專程來看她笑話似的。 一頓飯即將尾聲時,沈喬接了一通電話,把原本平靜的氛圍全毀了,毀成渣渣。 幾天前沈喬還在為馬上就可以晉升為干媽而興奮激動,甚至為了阻止秦念,她想了一宿的法子,而如今這一切全都沒了。 莫易坤的聲音聽起來滄桑又無助,沙啞的仿佛嗓子中咯著沙礫,似乎要咯出血一般。他低聲的哀求道:“沈喬,你能不能來看看她。拜托?!?/br> 沈喬強迫自己鎮(zhèn)定,雙手交握才能抑制住顫抖,“你做了什么?前幾天,不,昨天她還好好的?!?/br> 良久,對方都沒有說話,沉默之中似乎夾著幾聲微不可聞的抽噎,他像是在極力抑制著已經(jīng)崩潰的情緒。 莫易坤和小秋吵吵鬧鬧不是一兩天,大家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也清楚明白他們誰也離不開誰,大約是覺得彼此永不會離去,所以才那樣肆無忌憚的揮霍著。他們吵架,從不會告訴大家,這是他們的內(nèi)部矛盾,不會假他人之手來平息,而這次莫易坤卻主動告訴沈喬,央求她幫忙。 再坐的三位早已經(jīng)不約而同的望著她,像是希望她給一個答案。沈喬有些恍惚的收了線,對沈瑜說:“幫我安排,我要飛紐約,越快越好?!?/br> 沈瑜皺眉問:“是誰的電話?莫易坤?” “別管?!闭f完,沈喬就拿起皮包轉身離開。 而這時,楊乾忽然站了起來,攔著她問:“出什么事了?” 沈喬緊握著拳頭,眼睛通紅,哪里已經(jīng)蓄起了霧氣,卻看著楊乾冷笑道:“問我?不如去問你的好兄弟,看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說實話我也很想知道?!?/br> 沒有給楊乾再問的機會,沈喬就奪門而出。而楊乾也拿起電話追了出去,可是莫易坤的電話卻一直不通。 盛夏想喊著楊乾,但是心下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又不想影響他,于是欲言又止的坐下。沈瑜倒了杯水給她,笑著說:“他們倆最好的朋友是一對兒,也許是出了什么事,他們肯定會很緊張,不過你不用擔心,喝了這杯水我送你回去?!?/br> 盛夏勉強笑著點頭,拿起杯子淺抿著,神色有些恍惚。 當夜,沈喬就踏上了飛往紐約的飛機,通行的還有楊乾和張啟。他們?nèi)齻€在這時依然是一肚子疑惑,只知道小秋意外流產(chǎn),而起因和莫易坤有關。 當?shù)貢r間傍晚,三人抵達醫(yī)院。小秋一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幾乎和床被同一顏色,她看著窗外西落的夕陽,像是沒有生氣的布娃娃。沈喬不敢相信此時小秋的樣子,這么多年,她一直活得驕傲鮮活,即使是生氣吵架,受盡委屈,她也從不曾想現(xiàn)在這樣被抽干了靈魂一般。 沈喬蹲在病床邊,一手握著小秋冰涼的手。小秋回頭看見了沈喬,不哭也不笑,干澀起皮的唇緩緩翕動:“我感覺到他在我肚子里,一天一天長大,我幻想著他的樣子,算著還有多久可以見到他,發(fā)瘋的想早一點和他見面。你知道嗎?我終于提前和他見面了,可是,他只是一灘血?!?/br> 沈喬捂著嘴,眼淚順著手指落下,強迫著自己不能哭出來。 小秋不愿意見莫易坤,他躲在隔壁,只能在她睡著的時候,偷偷進來看她,一遍又一遍的懺悔道歉,雖然這些已經(jīng)于事無補。他犯了彌天大錯,不僅害了他們的孩子,還斷了他們之間那棟堅固的橋。 小秋睡睡醒醒,沈喬一直守在身邊照顧她。小秋不許他們把消息透露給她的家人,她一個人強吞下這些絕望的苦果,一個人在破碎夢境里,哭到喘不過氣。 張啟告訴沈喬,他和楊乾聯(lián)手,痛揍了莫易坤一頓,果然在之后,她看到了莫易坤滿臉的淤青和止住血的傷口??墒?,那又能如何? 莫易坤不眠不休的守在隔壁,胡子拉碴,頭發(fā)凌亂,原本英俊的臉,如今兩頰凹陷,黑眼圈濃重,一雙眼中滿是血絲。挨了一頓揍,他仿佛是終于明白他得振作,于是他將一張紙交給楊乾,只簡短的說了幾個字:“把這個人處理掉?!?/br> 楊乾將紙疊好收起。走在在醫(yī)院安靜的走廊,卻意外遇到了簡余墨。 多年之前,在美好的年紀,楊乾喜歡沈喬,而沈喬鐘意的卻是他,溫潤的簡余墨。明明是他先遇見認識她,而她卻愛上別人,正如那句話所說:不是先遇見你,就一定會愛上你。 簡余墨看到楊乾,非常驚訝,這一點從他發(fā)直的眼光和微張的嘴巴就能看出來。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他吧,在有沈喬的地方。 楊乾沒有打招呼便徑直走過去,后知后覺的張啟走出醫(yī)院大樓時,才反應過來那人是誰??墒堑K于楊乾,他最終選擇閉嘴。 再回來,已是深夜,車子緩緩駛入停車場,卻忽然加了速。楊乾發(fā)狠的將油門踩到最底,這架勢把坐在副駕駛的張啟都給嚇到了,更別說車子正前方不遠處的簡余墨。 他迎著刺眼的車燈,驚慌失措中已經(jīng)來不及躲閃。 ☆、(十一)大混蛋楊乾 在電光石火間,張啟拉下手剎,性能好的跑車一個甩尾停在簡余墨身邊,刺耳的剎車聲驚醒了沉睡的夜色,地上留下黑色短小的剎車帶。只差一點點,車子就會把簡余墨撞飛。 車子停穩(wěn)后,張啟胸膛起伏著,雙目圓睜,聲音微低隱約帶著怒意:“你丫瘋了?” 楊乾手撫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神色平靜:“不是還有你在嗎?” 張啟回頭看了看車外,“你在車里等著,我下去處理?!睕]好氣兒的說完,張啟準備開門下車,卻被楊乾攔著。 楊乾笑張啟大驚小怪,摁住他的肩膀說:“不用,我去?!?/br> “喂!”張啟想去拉,楊乾卻一閃身已經(jīng)從車里跳出來。 看到簡余墨,楊乾笑著走近,伸出右手:“不好意思,沒嚇到你吧?” 經(jīng)過這一會兒的調整,驚嚇的情緒已經(jīng)過去,簡余墨微微笑了一下,回握道:“許久不見,楊乾,別來無恙?!?/br> “無恙無恙,”楊乾有些吊兒郎當?shù)恼f,“聽說這車性能好,剛剛忽然來了興致試一把,沒看到你,實在是不好意思。” 簡余墨不疾不徐的說:“以乾少的車技,一定不會有意外發(fā)生?!?/br> 楊乾搖頭:“那倒未必,”有一絲無奈,轉瞬即逝,他又是那個自信且驕傲的男人,“請你喝酒,給你壓驚?!?/br> 簡余墨抬腕看了看時間:“不了,明天早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這幾天還要麻煩乾少多多照顧沈喬,她這個人神經(jīng)粗,很多時候都不懂照顧自己……” 楊乾瞇起眼睛,用著老北京特有的長腔調道:“那、可、不、成,這些事兒是你的責任,讓別人幫忙,算什么?” 簡余墨笑著點了點頭:“那么,后會有期?!?/br> “不送。”望著簡余墨的身影慢慢沒入夜色,楊乾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最后只剩下如夜風一般的冰冷。 張啟走近楊乾,手在他眼前揮了又揮。 楊乾望著早已沒有蹤影的黑暗夜色,低聲道:“一年多不見,他會不會多了致命傷?” 張啟勾著楊乾的下巴,轉向自己,瞇眼略有些嫌棄的問:“你不是說,早就對沈喬死心了嗎?” “我也沒說不死。” 張啟甩開楊乾的臉,“呸,騙鬼吧你!” 楊乾勾唇冷笑,“不指望,能騙你就行。” 三個小時前。 簡余墨找到醫(yī)院,沈喬沒有告訴他具體在哪兒,他只能像沒頭蒼蠅般毫無章法的找,直到在醫(yī)院走廊遇到楊乾。 看見楊乾,他的確覺得挺驚訝,但是稍后便了然,賀小秋是沈喬最好的朋友,而楊乾是莫易坤的發(fā)小。說實話,他真的有些羨慕這些無堅不摧的友情,出了事,他們便立刻撇下所有工作和生活,不遠萬里而來,他們不是彼此的親人,卻有著堪比親情的情誼。 見到已有兩個月未見的沈喬,她憔悴的模樣讓他覺得心疼。她撲進他懷里,沒有哭,他知道,她在壓抑情緒。 “不要說話。”沈喬說。 簡余墨安靜的抱著她,手掌輕輕撫著她的長發(fā)。兩個月未見,她的頭發(fā)似乎又長了一些。 也許是太累了,沈喬坐在走廊的長凳上,頭靠在簡余墨的肩膀上,漸漸睡著。雖然莫易坤請了最好的看護,可是沈喬還是想盡自己所能的照顧小秋,不想小秋有那種無人關心照顧的孤獨感,也希望她的行為可以讓小秋盡快走出絕望,開始新的生活。 沈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來是被脖子僵硬疼痛的不適感弄醒的。簡余墨笑著撫平她微亂的頭發(fā),拉起她的手說:“走,帶你吃東西。” 忙碌幾天,沈喬一直沒什么胃口,而今晚卻食量大增,簡余墨笑說是他的出現(xiàn)讓沈喬看到了多日不見的艷陽,所以才能如此胃口大開。沈喬不否認,也可以說是因為滿口食物無力否認。 簡余墨抹掉沈喬嘴角的食物渣子,“怪我,應該早些放下公務來看你?!?/br> 沈喬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神情頗為認真的說:“其實原本不打算告訴你,如果不是你聽出我聲音不對勁,我絕不會說的。所以……” 像是完全洞悉她的所想,簡余墨打斷道:“你覺得我會說給誰?” 沈喬拿起叉子,隨意的挑著色拉:“沒準啊,金發(fā)碧眼小情人、胸大腰細美少女什么的?!?/br> 簡余墨沒有接話,把甜點放在沈喬手邊。 原本簡余墨打算接沈喬回家休息,但是她堅持留在醫(yī)院,無奈,簡余墨只好順從她。 把沈喬送回醫(yī)院之后,簡余墨才離開。而又讓他恰遇返回的楊乾,結果卻差點出人命。簡余墨望著窗外被路燈染成昏黃的街道,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楊乾和張啟帶了宵夜回來,莫易坤蜷曲在沙發(fā)上,睡死過去。這么多天,他終于肯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把宵夜送到隔壁時,發(fā)現(xiàn)沈喬在站著練瑜伽,而認真的她居然沒有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直到楊乾停在她旁邊,近到幾乎貼在一起的距離。 “啊……” 沈喬剛叫出聲,楊乾便眼明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頭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發(fā)現(xiàn)小秋依然沉靜安睡著,這次稍稍放心下來。 楊乾松開她,壓低聲音道““跟我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