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良久,楊乾的手指顫抖著輕輕拂過那枚栩栩如生的小海豚,紋身下凸起的傷疤刺痛他的手指,也重重刺進(jìn)他的胸膛,那一重又一重痛到窒息的感覺,讓他記起了那段不愿再去觸碰的回憶。 紋身可以遮住傷疤,卻遮不住那些往事。一顆子彈,從此兩清,再無瓜葛。 楊乾翻身躺在旁邊,痛苦的閉上眼睛,喉結(jié)上下滾動,有些艱難的緩緩?fù)鲁鲆粋€絕情的字眼:“滾?!?/br> 沈喬如獲大赦,費力的撐著胳膊坐起來,不敢回頭看他,只能不停的整理衣服,而她這才發(fā)現(xiàn),渾身抖得厲害,就連腿,也軟的幾乎站不起來。沈喬咬著牙,默默告訴自己,只要走出這間屋子,什么都會過去的,所以一定要堅持住。 “砰?!?/br> 一聲巨響,伴著碎裂的聲音,沈喬驀的停住步子,背對著,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可是呼吸牽動著心,每次的呼吸,都會讓她心痛的無以復(fù)加。且雙腿,根本無法再向前走一步。 楊乾撿起一塊玻璃碎片,在手臂上深深劃下,安靜如斯的房間,甚至能聽到rou被割爛的嘶啦聲,血隨著玻璃,從長長的傷口涌出,空氣里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楊乾望著她決絕的背影,唇邊浮起一絲笑,在她看不見的時候,通紅的雙眼里蓄滿的眼淚。 “這次是我說,你和我,徹底兩清。” 沈喬跌跌撞撞的跑出酒店,攔了計程車快速離開。她一路哭著,根本沒有心情顧忌其他,就連司機問她要去哪兒,她都答不出來。 胃狠狠的絞疼,沈喬急忙喊了停車,拔腿跑下車,蹲在路邊狂吐不止。直到胃袋被倒的一干二凈,她還在不停干嘔。 司機被這樣的乘客嚇到了,不敢再拉,也不跟她要錢,就當(dāng)今兒倒霉,于是一個油門踩到底,消失在街頭。 沈喬抬頭,淚眼朦朧的望著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抹掉眼淚,緩緩站起來,從包里翻出手機,可是仿佛就是為了懲罰她一樣,手機也沒電了。夜風(fēng)吹起她單薄的衣料,露出鎖骨處淺淺的齒痕。沈喬拼命裹緊自己,邁著艱難的步子緩緩走在涼意nongnong且四下無人的午夜街頭。 北方的初秋晝夜溫差非常大,沈喬冷的牙齒打顫。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高跟鞋磨破了她的腳,她脫掉高跟鞋,水泡已經(jīng)破掉,露出了粉紅扯著血絲的rou。終于,她看到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 沈瑜來的很快,具體用了多久,沈喬也算不清楚,總之像是剛剛在路邊坐下,他就到了。他焦急的把她抱上車,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追問她為什么一個人。而沈喬的腦子里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什么都記不起來,什么都不知道。所有感知化為一個字,冷。 傷風(fēng)感冒,不是大病,卻還是讓人覺得難受。沈喬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強從被窩里爬起來。在客廳看到多日未見到的父親,才記起因為要出差,忙碌的父親特意空出一上午的時間,并且要陪她吃午飯。 沈在安看到沈喬下樓,收起手里的報紙放在旁邊,看著她說:“好點兒了嗎?” 沈喬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點頭道:“好多了?!?/br> 沈在安說:“下次注意,出差在外更要好好照顧自己,生病受傷,也沒有人能守著你,只能靠自己,所以首先,要確保自己是安全無恙的?!?/br> “我記住了?!?/br> 沈在安拿起紫砂壺,摩挲著問:“沈瑜說,你約了人回來吃飯?” 沈喬這才想起昨天約了簡余墨,而現(xiàn)在的時鐘上的時針已經(jīng)快走到11點,她還沒有通知簡余墨。沈喬懊惱的揉了揉頭發(fā),拔腿跑上樓,將手機充了電,開機后,關(guān)于簡余墨的來電提醒震得她手臂發(fā)麻。 沈家二老是見過簡余墨的,只是這么正式,還是頭一次,簡余墨顯然非常緊張。而沈喬因為重感冒,整個人看著病怏怏的沒什么精神,聽著別人說話像是隔了一團棉花,自己說話像是吞了個雞蛋。 沈喬的父母對簡余墨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只是沈喬mama非常關(guān)心他們倆什么時候可以結(jié)婚。簡余墨握著沈喬的手,笑的非常溫柔道:“只要沈喬同意,今天就可以娶她。” 沈喬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著說:“太沒誠意,趕鴨子上架似的?!?/br> 沈在安說:“趁著年輕,多拼搏幾年未嘗不可?!?/br> 顧華蘭反駁道:“結(jié)了婚也可以拼搏啊,先成家,后立業(yè)?!?/br> 沈喬噙著筷子,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媽您還是先娶兒媳婦吧,抱孫子比較重要?!?/br> 顧華蘭看著沈瑜冷哼:“我倒是想,誰嫁他?” 沈瑜從雜志上挪開眼睛,望著沈喬,清了清嗓子道:“尊老愛幼,您先,我不跟您爭。” 沈喬瞪著他,不停磨著牙齒。 因為沈喬下午就要趕往機場,而且簡余墨也要乘晚上的班機回紐約,所以這頓飯吃得非常簡單。 這次的出差,最后確定為沈喬協(xié)助嚴(yán)肅,兩人代表外交部和最高檢形成合作關(guān)系。 嚴(yán)肅第一眼看到沈喬,眉頭就緊緊皺起。趕在他開口說話前,沈喬拿出紙巾,非常大聲的擤鼻涕。鼻子通了,整個腦子感覺都通暢了不少。沈喬說:“您說吧,我聽著。” 嚴(yán)肅本想說什么,最后只是微微嘆氣:“行了行了,照顧好自己吧,別因為個人原因耽誤工作進(jìn)度?!?/br> 沈喬揉了揉鼻子,又拿出一張紙:“是,保證完成任務(wù)?!?/br> 嚴(yán)肅無奈的搖頭走開。 人已經(jīng)到齊了,同事拿著所有人的證件去辦理登機,他們在一旁等著。沈喬坐在隨身攜帶的小行李箱上,低著頭打瞌睡。 楊乾急匆匆的出現(xiàn)在值機大廳,看到他們便快步走過來。嚴(yán)肅笑著迎上去說:“想著你不來了呢?!?/br> 楊乾微笑著說:“怎么會?嚴(yán)處凈是取笑我。”說完,回頭尋著自己的手下,看到他們便問道:“怎么一出差,都病怏怏的?” 其中一位小伙子搔著短發(fā)說:“楊處,第一次出差,以為是旅游,激動的我一宿沒睡,可是后來知道出差是拼命的,打那之后,提起出差我就泄氣?!?/br> 楊乾也不急,笑著踹了他一腳:“回頭把你的出差補助扣了,讓你一瀉到底?!?/br> 小伙子趕緊說:“可別!楊處,手下留情。” 一群人哈哈笑起來,坐在不遠(yuǎn)處的沈喬始終低著頭,耳朵上戴著耳機。 “哦對了,楊處和沈喬是認(rèn)識的吧?”嚴(yán)處說著,回頭喊沈喬,可是她戴著耳機,什么也聽不到。喊了幾聲沒人理,嚴(yán)處說:“那丫頭感冒,估計吃了藥,瞌睡勁兒還沒過,一到這兒就開始睡覺,還跟小孩子似的,不過工作能力絕對沒問題,絕不會影響咱們的工作進(jìn)度?!?/br> 楊乾笑容可掬道:“嚴(yán)處安排的人,楊某肯定放心,況且我們也認(rèn)識,她的工作能力我也清楚,這點絕對沒有疑慮?!?/br>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一行人過安檢出鏡,楊乾和其他幾位送機同事一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才離開機場。 “楊處,您去哪兒?順路捎我一段兒唄?”一個平時和楊乾挺熟的同事說。 楊乾揚了揚胳膊,露出纏繞的白色繃帶,笑說:“不好意思,醫(yī)生交代傷好之前不能開車。” “喲,您這是怎么弄得?” 楊乾拂好袖子,隨意的說:“沒事兒,不小心碰了一下。” 同事倒抽一口氣:“這一下碰的可真夠嚴(yán)重的?!?/br> ☆、(十六)小三出沒? 沈喬這一出差,就是半年,案子幾經(jīng)周折,終于塵埃落定。期間她回來過兩次,可是走出機場不足24小時就又飛走。她離開時,剛剛?cè)肭?,而如今已是寒冬臘月,馬上就要到農(nóng)歷春節(jié)。 案子順利完成,沈喬的功勞不小,距離春節(jié)還有十天左右,領(lǐng)導(dǎo)特批她可以放假休息,過完春節(jié)之后再回去上班。這半年,沈喬在非洲和南美各國奔波,生物鐘亂的一塌糊涂,經(jīng)常睡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人生多了一天,又或者少了一天,時間進(jìn)進(jìn)退退,總體向前。就像人生,有時像是停駐不前,甚至后退,但時間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劃過生命。 沈喬窩在她那張舒服到死的大床上睡睡醒醒,兩天都沒下床,也不吃飯。第三天早晨,顧華蘭終于忍不下去,闖進(jìn)臥室掀被子。 沈喬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身上的被子沒了,也不掙扎,抱起旁邊的枕頭,繼續(xù)睡。 顧華蘭在床邊坐下,微微嘆息:“姑娘,你說要陪媽逛街的?!?/br> 沈喬閉著眼睛輕哼:“嗯?!?/br> “媽都等你兩天了?!?/br> “哦?!?/br> “那還不快起來?” 沈喬扭了扭身子,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好?!?/br> 顧華蘭親昵的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真乖??炱饋戆?。”但是接著就發(fā)現(xiàn),她的寶貝女兒又睡死過去…… 沈喬渾身無力的從床上趴下來,幾乎是趴進(jìn)浴室,睡得太久,久到她渾身癱軟頭暈?zāi)X脹,她的潛意識也覺得應(yīng)該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再這么睡下去沒準(zhǔn)就直接過去了。 顧華蘭打算把家里的家居用品全部換成新的,這是一個大工程,所以必須有勞工跟著才行。在商場選中喜歡的,如果可以送貨上門那是最好,不可以就由沈喬拎著,美其名曰是要她恢復(fù)體力,睡了太久整個人沒精神,干點兒力氣活對她沒壞處。 “我真的不缺衣服,咱們回去吧?!闭f著,中年婦人就想轉(zhuǎn)身走。 盛夏趕忙拉住她,勸慰道:“媽,您來來回回就那幾件,多少年沒添過新衣服了,今天就聽我的,好不好?” “還有挺多都沒穿呢,”說著,婦人壓低聲音道:“這里的東西太貴了?!?/br> 盛夏說:“年終發(fā)了獎金,絕對夠給您買衣服的,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那你給自己買,多買點兒,我不需要。” 盛夏不理她的掙扎,拉著她一直往前走,“咱倆一人買一套,行吧?” 盛夏mama勉強答應(yīng),卻還是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又不想破壞女兒的一番心意。但是正走著,她又忽然停了下來,表情微微有些變化,拉住盛夏的手愈發(fā)收緊,“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br> 盛夏不解:“怎么了?剛剛不是都說好了嗎?” “不是,我……” “盛夏?!?/br> 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盛夏聞聲抬頭,看到了兩手提滿手提袋的沈喬。盛夏松開母親的手,笑著走過去:“你什么時候回來了?” “前兩天,你也來逛街?” “嗯,陪我媽買衣服?!?/br> “我是被我媽拉過來當(dāng)苦力的,”沈喬費力的晃了晃兩只手,“你們繼續(xù)轉(zhuǎn),我們先走了。” 盛夏點頭,猶豫再三,還是叫住了轉(zhuǎn)身離開的沈喬。盛夏有些欲言又止的說:“我,我有些事,想麻煩你一下?!?/br> “怎么了?” 盛夏抿唇,猶豫了一會兒,“一時說不清,回頭我再給你打電話吧。” “好?!鄙騿绦χc點頭。心里有些琢磨不透,她時隔半年才回來,盛夏找她能有什么事?這時,口袋里的電話響了起來,沈喬費力的騰出手接電話。 走回顧華蘭身邊,沈喬發(fā)現(xiàn)母親在發(fā)呆,有些不解的碰了碰她的肩膀,低聲問道:“媽,您怎么了? 顧華蘭微微一笑:“有點兒累,咱們回家吧。” 沈喬說:“剛接一個電話讓我過去一趟,不走都不行了。走吧,我先送您回家?!?/br> 顧華蘭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問道:“剛剛那姑娘,是你朋友?” “嗯?!?/br> 顧華蘭繼續(xù)問:“后面的夫人,是她母親?” “可能吧,怎么了?”沈喬疑惑的望著母親,垂眸看到她的手微微收緊成拳頭。 顧華蘭搖頭:“有點像一個多年前認(rèn)識的老朋友,也可能是我認(rèn)錯了?!?/br> 沈喬把顧華蘭送回家,驅(qū)車去趕應(yīng)酬。嚴(yán)肅打電話說,有一個小型慶功宴,沈喬務(wù)必要過去一下。她如何也推不掉,只能前往。這種應(yīng)酬說白了就是要喝酒,可是她一杯倒,去了也白搭。 慶功宴是和最高檢一起,所以沈喬事先已經(jīng)做好了一定會碰到楊乾的心理準(zhǔn)備。到了酒店才知道,楊乾和嚴(yán)肅兩個人喝high了,已經(jīng)開始胡言亂語、耍酒瘋。 嚴(yán)肅是知道沈喬的酒量的,放在平時,絕不會要求她喝酒,而這次他已經(jīng)醉的不分青紅皂白,把大酒杯往沈喬面前一擺,不喝下去就是不給他面子,不給楊處面子。沈喬咽了咽口水,心說,我不能為了給你們面子,就不要自己的命啊。 沈喬說:“我是真的不會喝酒,以茶代酒敬二位處長一杯,好不好?” 嚴(yán)肅大手一拍桌子,高聲嚷嚷:“不好!”這時的嚴(yán)肅,完全沒有往日嚴(yán)謹(jǐn)認(rèn)真的模樣,整個就是不講理的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