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楊乾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腦袋枕著手臂,眼睛盯著天花板。手機沒電,他每晚都要看的照片也看不到了。那是之前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偷偷拍的。漂亮的側臉,安詳?shù)乃?,閉上眼睛,幻想著她是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沈喬,看不到你,已經(jīng)三十六天了。聽說你經(jīng)常加班,一直很忙;聽說你沒有打算找新的男朋友。聽說了很多,什么時候才能聽你親口說?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沈喬埋頭趴在泰迪的身上,手邊的電話屏幕上顯示著通話還未結束,聽筒里有個聲線優(yōu)美的女聲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沈喬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楚透徹的明白這個道理。不要再依賴任何人,不要奢望他們會永遠陪著你,不離不棄。 在身邊的人,不代表不會離去,而離開的人,也不代表不會再回來,一切的一切都在變化,她把握不了變化的未來,就像改變不了既成的現(xiàn)實,她只能選擇承受,并且懂得面對。 只是,她希望,明天會是一個明媚的艷陽天。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著,關于香港,沈喬和沈瑜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起過。沈喬不知道他公司的計劃進行到哪一步,更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離開。 沈喬偷偷打聽過,沈瑜請了周子俊的投行做ipo,但是日程還未出。根據(jù)周子俊的意思,沈瑜是打算先設立分公司,讓公司在香港市場站穩(wěn)腳,再開始著手準備上市。沈喬粗略算了一下,少說也要三五年的時間。但是三五年之后,公司成功在香港上市,沈瑜就一定會回來嗎?會不會對他來說,這個家,其實并不是他的家? 沈喬不是沒有想過,早不做、晚不做,沈瑜偏偏選擇在這時候去香港,會不會和盛夏有關? 雖然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但是他也確確實實站在盛夏的位置上,替換了盛夏原有的人生,他大概會有一種負罪感,覺得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盛夏的。為了避免尷尬,也為了讓大家心理安寧,他才選擇離開。只是,他不承認這是離開,硬說是獨立。 沈喬知道其實不應該阻攔他的決定,但是她又害怕沈瑜會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擔心他會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明知道他的心理并非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但是他總是把心事掩藏起來,她總是忍不住的去猜,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涉外處每周的例行會議,聽完大家的工作計劃和匯報,嚴肅開始下達最新的工作。一個比較難辦的案子,幾經(jīng)討論才最終確定,嚴肅敲了敲會議桌,揚聲道:“這個案子就由沈喬負責跟進,有沒有問題?” 遠在會議桌另一頭的沈喬舉了個ok的手勢,而她卻在專心聽著藍牙耳機里的聲音,并且快速的記錄著一串電話號碼。 會議結束后,沈喬隨著大家走出會議室。嚴肅跟過來,不放心的問:“剛剛開會說什么你聽到了嗎?” 沈喬一邊摘掉藍牙耳機說:“當然聽到。” “知不知道要出差?” “不是說了嗎?我ok?!鄙騿搪柫寺柤?,抱著電腦無所謂的走開。 嚴肅放慢步子無聲嘆氣,這個沈喬,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名字是盛夏,對,中國人,謝謝?!鄙騿桃皇殖种娫?,一手指間夾著一支簽字筆,習慣性的轉著。 “沈小姐是嗎?抱歉,醫(yī)院并沒有一位名叫盛夏的病人?!?/br> 簽字筆從手里滑落。沈喬不相信,不可能不在,除非……已經(jīng)出院。沈喬只能拜托他們再重新查一下,并且查一下出院記錄。 又是一段熬人的等待,接著被告知盛夏已經(jīng)在一個月之前辦理的出院。 沈喬道了謝,若有所思的掛了電話,眉心緊緊擰著。怎么會出院?不可能是楊乾安排的,他剛把聲息送走,自己也被送走了。更不可能是盛夏自己,但是除了此之外,還會有誰? 盛夏出院了,她會去哪里?依然在國外,還是已經(jīng)回國? 接踵而至的工作讓沈喬無暇考慮這個問題,這天,她又是加班至很晚。嚴肅把一個非常難辦的案子交給她,而她上一個案子還有些收尾工作要處理,巨大的工作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沈喬疲憊的回到家,恰好沈在安也剛剛結束工作回來。阿姨做了宵夜,父女倆在餐桌前坐下。 沈喬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眉間的疲憊也沒有逃過沈在安的眼睛,“最近工作很忙碌?” 沈喬聞聲抬頭,眼睛眨了眨說:“嗯,有點兒忙。” “忙也要注意身體?!?/br> 沈喬微笑:“我會的。” 一時間,餐廳里只剩下餐具輕輕碰撞的聲音。沈喬噙著勺子,再三思量后,緩緩開口說:“爸,沈瑜打算去香港?!?/br> 沈在安手一頓,接著干脆放下勺子,目光落在沈喬身上,“出差?” “不,定居。”沈喬看著父親,聲音平緩的說。 沈在安抿了抿唇,歲月已經(jīng)在他的眉心形成川字。半晌,沈在安說:“我會找沈瑜談一談。這件事,先別告訴你mama,她最近身體才剛剛有起色。” “我知道?!鄙騿厅c頭。如果真的是他接走了盛夏,那么他會不會同樣盡力的挽留沈瑜? ☆、(五十四)千里去尋乾 任務下來之后,沈喬便開始著手準備出差。非常奇怪的心理,她開始迫切的想出差,希望在沈瑜去香港之前,離開這里。那種感覺,像是在逃離…… 沈在安最終和沈瑜談了什么,沈喬不得而知,她只是知道沈瑜并沒有改變主意。至于如何讓母親接受,那就要看沈瑜自己的本事了。 后來,顧華蘭又生了一場病,沈瑜不眠不休在病床前陪守了一周。圣誕節(jié)過后,沈瑜便啟程奔赴香港。 沈瑜走之前,和沈喬通了電話,不知道誰先起得頭,他們開始講小時候的事情,也許是觸景傷情,沈喬忽然哭了起來。隔著冰冷的聽筒,沈瑜只能無力的重復著三個字“別哭了”。 沈喬哭著對電話筒抱怨:“能不能、說、點兒別的?” 沈瑜在電話彼端認真思量了好半天之后說:“真的,別哭了。” 結果,沈喬哭的更痛。小時候也是這樣,沈喬因為某種原因哭鬧,沈瑜一般都是自己玩自己的,根本不理她,直到徹底聽不下去,才會稍稍安慰說別哭了。有時候把他逼急了,他會在旁邊打圈轉,給爸爸mama打電話,把自己的玩具給她,然后說:“真的別哭了!” 沈喬一走四個月,在農歷春節(jié)時,勉強擠出三天假期回國一趟。為了節(jié)省時間,沈喬乘坐紅眼航班,早上天還沒亮就已經(jīng)抵達京城。 沈喬本想給父母一個驚喜,所以要回來的消息沒有告訴任何人,結果卻被父母給驚著。父親難得的帶著母親出去旅行,家里的傭人也放假回家過節(jié),偌大的宅子里空無一人。沈喬站在客廳里,忽然覺得家里好大,房頂好高,空氣好冷。 “阿嚏?!鄙騿倘嗔巳啾亲?,拎著皮箱,一邊費力的爬樓梯,一邊打電話說:“后勤科嗎?您好,我是沈喬,不好意思麻煩一下,我家的暖氣好像出了點兒問題?!?/br> 沈喬泡了熱水澡,裹著厚厚的棉服,懷里抱著一盒抽紙,擦著鼻涕問檢查暖氣管道的大叔:“什么問題?” 大叔拿著工具和手電筒站起來說:“沒問題?!?/br> “那怎么不暖和?”沈喬說話的時候,還覺得身上發(fā)冷。 大叔摘了手套,抹了一把腦門的汗水說:“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家里挺暖和的?!闭f完,又拿出了一個室內溫度計,上面顯示著19度。 沈喬看著溫度計顯示的溫度,偏頭又打了一個噴嚏。 大叔開始著手收拾著工具箱,“我看你還是吃點退燒的藥吧,大過節(jié)的生病可不好?!?/br> 沈喬擦著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您?!?/br> 送走了修暖氣的大叔,沈喬從藥箱里找到一枚溫度計,果然是發(fā)燒了。還好家里藥備的很齊全,沈喬吃了藥,喝了許多水,蒙著被子開始睡覺。 沈喬幾乎睡了一天,傍晚時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吵醒。她擁著被子坐起來,腦袋依舊有些昏沉,但是熱度退了下去。 被調成靜音的手機上有幾通未接來電,讓她意外的是居然是張啟打來的。他不會那么神知道她回國了吧?沈喬正猶豫要不要回過去,手機屏幕就再次亮了起來。 沈喬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七少爺有何貴干?” “你在哪兒?” 沈喬眼珠子轉了轉說:“我在該在的地方。” 張啟說:“少來,你是不是回國了?” 沈喬扯扯頭發(fā),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難怪呢,剛剛看到嚴肅,我說過年了也不給你放個假,一個骨頭就把你哄得跟狗似的滿世界跑,結果他笑著說我在臊他。我哪兒臊他了?所以想來想去,估摸著是你回來了?!?/br> “您可真聰明?!鄙騿陶媲閷嵰獾目洫劦???墒窍胂胗钟X得不對,誰是狗? 張啟特別受用,高興的說:“既然回來了,就出來坐坐吧!” 沈喬不忘警告:“喂,別到處說我回來了?!?/br> “你如果不來,我立刻就去找喇叭!” 沈喬:“……” 沈喬看著鏡子里自己頹廢的模樣,如果三天不出門,那么這三天她一定一直是這種蓬頭垢面的形象,大過節(jié)的就這么頹廢,不太好。 張啟又新開了一家私人會所,會所的二樓是宮廷私房菜,每天只招待一桌,張啟大方的把這一桌用來招待沈喬。 他們分坐在桌子兩頭,兩位宮廷裝扮的美人兒在布菜,纖纖玉手跟粉雕似的,小臉兒更是精致好看,就跟拿尺子量著訂做出來的一樣。 “回來怎么也不說一聲?” 沈喬抿了一口茶水,苦笑著說:“原本想給我爸媽一個驚喜,結果他們倆給我一個驚喜?!?/br> 張啟微微皺眉:“你爸媽?我怎么聽說他們出去旅行了?” “不是聽說,就是真的?!鄙騿坦首鳠o所謂的說。 張啟停了筷子,揮退了兩位美人兒,拉著椅子坐到沈喬旁邊,“小秋知道你回來嗎?” 沈喬搖頭,“沒告訴她?!辟R小秋如果知道她回國,一定會拉著她上山,她才不想困在山上,跟修行似的。 “既然這樣,干脆你和我回我家過年得了。我爹媽看見你,一高興,沒準兒我就能好好過個年了!”張啟碰了碰沈喬的胳膊,笑的眉飛色舞,對于這個提議甚是激動的樣子。 沈喬假笑:“還是算了?!?/br> 張啟的家和楊乾在一個大院里,走進去會遇見誰,她可不敢妄自預測。 “放心,老楊沒回來,從他走了之后,這半年壓根沒回來過,跟失蹤人口似的?!?/br> 沈喬埋頭吃東西,聲音淡淡的說:“跟我說這些干什么?!?/br> “我怕你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開口問。我是不是很貼心?” “張啟?!鄙騿毯鋈缓車烂C的喊他的名字。 “誒?” 沈喬抬頭看著他,緩緩開口問:“你在你家地位那么低下,所以,大年三十不回家,也沒關系吧?” 張啟眼睛眨了眨,努力消化著“地位低下”的意思。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雙臂抱在胸前,身子也往后撤了撤:“我可是有格調的人,從不亂搞男女關系,尤其是熟悉的女人?!?/br> 沈喬:“……” 張啟讓人往越野車的后備箱放了一箱依云,一箱功能飲料,一箱罐裝咖啡,另外準備了許多零食、熟食放在車后座,校正了導航、油箱加滿,路過商場時他們又各自買了兩套換洗衣服,一切準備就緒,掛著北京軍區(qū)車牌照的越野車駛出城區(qū),駛上京港澳高速。 從這一刻開始,到沈喬出國,不足48個小時,而他們要縱穿三省進入江西境內,往返2600公里的路程,需要20個小時。 沈喬看著窗外的夜色,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才會忽然冒出了那樣的念頭,并且在半個小時之內,將想法賦予實際。 半個小時前,沈喬說:“你不回家也沒有關系吧?要不,咱們去自駕游?去哪里好呢?去看鄱陽湖怎么樣?” 張啟足足愣了5分鐘之久,接著便開始找電話,沈喬以為他要通知誰,按住他的肩膀警惕的問:“你要干什么?” 張啟冷靜的說:“備車、買東西,準備上路!” 沈喬“咕咚”咽了咽口水。 之后的半個鐘頭,沈喬在一種激動且緊張的情緒中度過,當安靜下來時,她不僅覺得自己瘋了,更覺得此舉不太妥當。 “要不,咱們別去看鄱陽湖了,開車十多個小時呢?!?/br> 張啟揚眉,高聲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