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單子上的歌曲從上往下通通過了一遍，看到左方坐著的那位舞蹈培訓(xùn)師，眼珠一轉(zhuǎn)，根據(jù)這兩天的耳聞，他立即猜到節(jié)目組的意思。

    他將單子放到桌面上，“我自己已經(jīng)選好歌了?！?/br>
    幾位負責(zé)人不由相視了一眼，最后，還是許若琳將單子收了回來，掃了一眼，揉吧揉吧，給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隨后，她臉上帶笑地與孫韶對視了一會，問：“哪首歌？”

    “《光榮》。”孫韶有些驚訝地盯著她。

    許若琳轉(zhuǎn)了一下手里的筆，像是在權(quán)衡什么，最后，拍板道：“也行，就定這首吧，你先回去想想準備怎么表現(xiàn)，明天一早組里會幫你們聯(lián)系相應(yīng)的工作人員編排表演曲目?！?/br>
    孫韶嘴角抽搐了兩下，再次看了看那張已成了一個紙團的單子，那張單子上的曲目，顯然都是精心選出來，結(jié)果，最后就……這么簡單？！

    孫韶帶著困惑走了出去，他不知道的是，他這才一走，先前沒有出聲的其他幾個負責(zé)人和評委老師立即問詢地看向許若琳，而許若琳則什么話都沒說，只點開了自己面前的一個網(wǎng)頁，將電腦屏幕對著幾人。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用手機拍攝的視屏，畫面很陡，里面的雜音也非常多，時間只有短短兩分鐘左右，但眾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了拍攝的是什么內(nèi)容——地下廣場的一首雙人合唱曲目。

    幾人面面相覷了一眼，有人正欲發(fā)表什么看法，卻被大家一致的噓聲給打斷，幾個負責(zé)人和評委老師擠在電腦前，安安靜靜地將這段十分畫質(zhì)十分一般，拍攝工具和拍手手法更慘不可言的視屏給看完了。

    “里面兩個都是我們這一期的學(xué)員。”一個負責(zé)人若有所思。

    “對，其中一個就是剛剛走出去的那個?！痹S若琳點頭。

    幾位評委老師倒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許若琳察覺，看向他們。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居然一起看走眼了，范旭陽有實力，這我們心里有數(shù)，但這個孫韶居然也有這樣的實力。”視頻是從歌曲的中段開始錄的，雖然隔得很遠，人影并不清晰，但視頻里的兩個正主才剛剛從他們面前走出去，他們認不出來那兩人是誰才怪。

    就在孫韶拒絕節(jié)目組給他選的幾首歌之前，所有人對孫韶的印象，已經(jīng)淡化到了一定程度，本來，孫韶留給眾人深刻印象的，也不是他的才華，只是他一瞬間那種態(tài)度感染了別人。

    而當他真正進了基地，連前世那種熱血拼搏和努力的態(tài)度也消失的時候，他留給別人的就只有孫韶這個名字代表的一個空殼子了。

    聽了幾位評委老師的話，許若琳終于挑起嘴角，這視頻也是她意外發(fā)現(xiàn)的，卻沒想到，還真給她挖到了個寶。

    現(xiàn)在加上孫韶，連帶原來的范旭陽、李瑞和另外兩個實力異常強的學(xué)員，他們這一區(qū)的比賽顯然變得更撲朔迷離了些，到時候節(jié)目的收視率，自然就升上去了。

    門內(nèi)的種種，孫韶自然不知，他雖困惑，但走到了門外后，一想組里既然已經(jīng)同意了他選得歌，也就不需要再多做糾結(jié)。

    接下來的一周，幾乎所有學(xué)員都緊張地進入不輸考試周的編排練習(xí)周，就是依舊沒放棄去酒吧駐唱的范旭陽也不禁像打了雞血一樣，和平日里有些不同。但幾乎，終究不是全部，所有學(xué)員和工作人員的忙碌，恰恰更加襯托了孫韶的悠閑。

    孫韶實則并不比眾學(xué)員的事情少，他的歌曲選定后，也需要編排，小到每一個走位，每一次鏡頭調(diào)整的方向，大到身后的道具、與伴舞之間的配合以及臺上的燈光設(shè)計，他不需要全權(quán)參與設(shè)計，但是他要了解這些，好在相應(yīng)的時候做出配合。

    孫韶之所以比眾人看著都輕松，主要還是得利于他此刻的心境，比之眾人對初次登臺和第一場比賽的重視程度，孫韶可以說，完全是抱著聽天命，無所謂的心態(tài)。

    所以，編導(dǎo)讓干什么就干什么，讓練走位就走位，讓練配合的舞蹈動作就練配合的舞蹈動作，讓唱歌絕不跳舞，讓跳舞絕不唱歌。

    如此一來，倒顯得他更加沒心沒肺，直接導(dǎo)致組里人對他的看法分為了兩派，一派是跟在他身邊幫著他編排的工作人員，配合度這么高而且學(xué)習(xí)進度這么快的學(xué)員實在少有，不管走位還是簡單的配合舞蹈動作，基本一說就透，他自己輕松，大家也省了不少功夫。

    再看看其他組的學(xué)員，個別自認有點實力的，總是對編排的這些那些都要提意見，好似他們這些專業(yè)人士的計劃完全凸顯不了他們獨特的實力和氣度。

    而另一派，則就是那些學(xué)員，一個個恨得牙癢癢，但，不管怎么恨，見面還是要笑著問候天氣好不好，同時，心里小人地暗忖：他這是在采取心理戰(zhàn)術(shù)呢！一定肯定以及絕對是的！玩就玩，誰還不會啊。

    時間在這種怪異的氛圍里，急急往前走了四天，四天時間，十二位學(xué)員的基本編排已經(jīng)完成，節(jié)目都已經(jīng)有了雛形，后面的三天則每天彩排一次，再由專業(yè)人員提出改進意見，讓眾學(xué)員在比賽前爭取能讓表演更完美。

    范旭陽也為了保證三天后的比賽發(fā)揮，決定今晚是賽前最后一次去酒吧表演，之后便要安心彩排和練習(xí)了。

    孫韶聽了，心里其實一陣可惜，但也知道，他和范旭陽的想法畢竟大相徑庭，或者說，他其實和這里所有的學(xué)員的想法都是大相徑庭的，所以，也不強求，范旭陽這么一提，他便同意了。

    當天下午，彩排結(jié)束后，范旭陽因為急著修改自己的表演，當下便拉著專業(yè)人士開始修改，孫韶覺得，等著也是等著，便也拉了給自己編排節(jié)目的工作人員商量他們要改動的地方。

    結(jié)果，等到孫韶這邊已經(jīng)敲定了修改計劃后，范旭陽那邊還在磨磨唧唧商量著哪里能改，哪里不能改，他又等了一會，不見他結(jié)束，便打了聲招呼，準備先去食堂解決溫飽問題。

    走到一半，接到五感樂隊里阿船打來的電話，眾人興致沖沖地告訴他，他們最近找了首新歌，覺得很有感覺，想讓孫韶他們今天能提前過去，練練，如果能練熟，今晚就能搬上舞臺。

    孫韶探頭進去，看到范旭陽那邊還沒有結(jié)束的趨勢，想了想，發(fā)了個短信到對方的手機上，自己抄起包，先走了。

    到酒吧的時候，只有許曄先到了，阿船和趙卓還在路上，孫韶走過去和許曄打招呼，順便將范旭陽可能會遲一會到的事情說給他知道。

    許曄只是安靜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也不問緣由。

    孫韶知道許曄一向不喜說話的性子，也不見怪，徑自坐到一旁，隨手抽了雜志來看，許曄不由扭頭看了看孫韶，孫韶轉(zhuǎn)臉過去和他對視，挑眉，那意思像是說——怎么了？

    許曄略顯尷尬地搖了搖頭，又轉(zhuǎn)過頭去，低頭做自己手邊的事情，孫韶一頭霧水地撓了撓頭，隨后無聊地翻起了雜志。

    不一會，阿船和趙卓相繼到來，兩人眼睛掃了一圈，沒看到范旭陽后，心里也就有數(shù)，但是，同樣是參加比賽的人，一個到了一個卻沒有到，倒讓兩人若有所思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孫韶看人到齊了，再次將范旭陽會遲點來的事告訴他們，幾人點點頭，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先將樂器練熟了也不錯，于是阿船便抽了一份曲譜遞給孫韶。

    孫韶瞟了一眼，便不禁笑了，阿船他們果然是有眼光，這首歌是前天才做單曲發(fā)布的，國外一個輕搖滾的年輕男歌手唱的，如果不是特別喜歡這個歌手，是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這首歌的。

    但，孫韶知道，再過不到半個月時間，這首歌便紅透了大江南北，這個男歌手也會因這一首歌，一躍成為一線的歌手。

    經(jīng)過短短一周時間，孫韶其實已經(jīng)摸清了這一行的規(guī)律，如果說臺前電視里的明星們，唱歌是為了引導(dǎo)潮流，那他們這些地下樂隊，需要做的就是追隨潮流。

    畢竟，地下樂隊，大多還是翻唱流行和知名曲目，能原創(chuàng)的自然好，但原創(chuàng)最大的局限就是，你沒有頂級歌手的資本，便沒有相應(yīng)的資源和受眾。

    你原創(chuàng)的歌曲，沒有大神和知名人士給你保駕護航，品質(zhì)上自然不可能首首精品。再者，你的受眾不夠廣，樂曲傳唱度起不來，知名度上不去，你還每晚可著勁唱這些，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堪嗎？

    所以，聰明的樂隊，如果能將流行曲目翻唱出自己的味道的同時，在間或著唱原創(chuàng)歌曲，才會慢慢聚集一群支持者，接受一定認可，所以，對地下樂隊和歌手們來說，誰能在第一時間把握風(fēng)向，有敏銳的嗅覺，找準下一波要紅的歌曲，唱出自己的感覺，便能在這一波浪潮里暫時沖到頂端。

    “這首歌好，我看，頂多再半個月，估計就紅遍大江南北了。”孫韶捏著曲譜，笑道，“到時候，我們這首歌差不多都唱了有一周了。”

    其實，在h市里，這首歌是早半個月亦或者晚半個月被翻唱，對這首歌本身的流傳廣度幾乎沒有太大影響。

    但是，對同行的那些地下樂隊和歌手來說，則無形中展示了自己樂隊追隨潮流的眼光，奠定一定的地位。

    第一個夸女人如花的人，被稱為天才，第二個夸女人如花的人，被稱為人才，第三個、第四個……，則再沒有辦法泛起漣漪。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隨后笑著去揉孫韶的腦袋，“小勺兒這么肯定我們哥幾個的眼光？”

    孫韶點頭，又翻了幾遍曲譜在那里默記。

    阿船三人看孫韶這股認真勁，心里不免帶著些期許的猜測——小勺兒是真這么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唔~前面一章里的那首《朋友》再次出自我萬能的西皮，是原創(chuàng)……【對，這又是來秀恩愛的~

    第十三章

    眾人先熟悉了一會曲譜，然后一邊盯著曲譜一邊練習(xí)，三五輪一練，四人才剛剛熟了譜子摸到點感覺時，范旭陽便到了，四人也就停了。

    阿船等三人圍到范旭陽身前，一邊將新歌拿給他看，一邊集體討伐他居然來得這么遲，再有不到一個小時，他們都要開唱了，看樣子，今晚這首歌是登不了場了。

    孫韶在一旁摸著有些空的肚子笑，看他們一時半會也聊不完的樣子，便打了聲招呼，決定去廚房里先弄點吃的墊墊肚子。

    結(jié)果，剛走出休息室，就看到易輝叼著根煙倚在外面的走廊上，眉頭蹙得死緊，似乎很煩什么。

    看到孫韶出來，他眉頭松了松，咬著煙蒂對孫韶說道：“剛剛練得是新歌？”

    孫韶詫異了一下，點點頭，看來他一早就站在這里了，“大廚哥，難得看你來后廚啊?！?/br>
    至少，他只在第一天有幸在后廚看到過易輝，順便蹭了頓飯，之后連著十來天都沒在后面看到過他。

    易輝將煙拿下來，隨手在走廊上的一個垃圾桶上按滅了，“前面不識趣的人太多，空氣都污濁了，還是后面自在點?！?/br>
    孫韶聽懂了潛臺詞，笑著點頭，這頭才點到一般，忽然，一陣咕嚕嚕的鳴響傳來。

    兩人俱是一怔，隨即，孫韶臉上浮現(xiàn)出尷尬的一片紅，耳朵尖都要冒煙了。易輝則笑了，很自然地就伸手捋了對方頭頂?shù)陌l(fā)絲一把，“餓了，走吧，請你吃飯?！?/br>
    “……吃最頂餓的炒飯去?！币纵x像是想起什么，先前的郁悶散去了很多，眼底帶著難得濃郁的愉悅調(diào)侃道。

    孫韶的臉不禁更紅，想起那天自己沒過腦子的話，恨不得立馬抽飛了自己。

    【“炒飯？”易輝一怔，眼里帶著點探究看過去。

    孫韶看他這神色，心里一頓，腦子里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后撇嘴，“頂餓唄?！?/br>
    易輝當即愣了很久才回神，看對方平視著車前方，淡漠的不復(fù)先前輕松狀的表情，失聲大笑，笑完了，才順手捋了一把孫韶的毛，“別介意，從小就心態(tài)不好，喜歡亂猜……嗯，炒飯確實頂餓。”

    孫韶被對方捋毛的動作弄得有些光火，但聽他話里那模模糊糊解釋和道歉的意思，便也不好再翻臉，只撇撇嘴，不吱聲?！?/br>
    等孫韶回過神時，恰好撞進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他撇嘴，轉(zhuǎn)開視線。

    “走吧，反正一時半會我也不想去前面，給你炒盤飯去，今天吃什么炒飯？雜燴炒飯還是什錦炒飯？”說完，易輝率先往前走去。

    孫韶在原地遲疑半天，心里衡量了又衡量，直到肚子里又是一陣難熬的轟鳴聲傳出，他才恢復(fù)了正常的神色，拾步跟上，嘲笑都被嘲笑過了，還不吃，才叫真矯情。

    廚房門一開，便是熱烘烘一陣熾人的氣，孫韶下意識地一閉眼，這感覺，真是人間煉獄。

    易輝在旁邊一看他這神色，步子一頓，便下意識地說道：“要不，你去休息室等吧，廚房里一向熬人，何況現(xiàn)在是夏天?！?/br>
    孫韶當即反應(yīng)過來對方的好意，心里踟躕了一下，還是搖頭，“我就在這里等吧，弄好我就吃了，省得拿到休息室里，嗯，給你……”

    易輝現(xiàn)在基本不給人做飯做菜了，這點，孫韶聽范旭陽提過了，雖然不太確定這到底是真是假，畢竟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給他弄了幾次便飯，但，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在對方看來，這一連幾次弄出來的飯菜，不過是他隨手投喂的，稱不上是正式的做飯做菜。

    但不管怎么說，易輝這么做了不代表他就沒有了那忌諱，他也不想因為一碗炒飯鬧些不愉快，將飯端到休息室，人來人往，又都是比他跟易輝熟的人，磕絆起來，誰都不好看。

    易輝聞言，嘴唇微抿，像是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多說，領(lǐng)著孫韶進了廚房。

    廚房里的氛圍，孫韶已經(jīng)見識了數(shù)次，比溫度更熱的是里面的氛圍，有扯著嗓子吼著讓人處理食材的，有敲著鍋讓服務(wù)員趕緊去上菜的，也有一邊說著葷笑話一邊拿著大刀飛舞的，即使再見上幾次，孫韶覺得自己也依舊會覺得驚奇。

    易輝進來的時候，廚房里的人都在忙著，但易輝和孫韶那不同于白色廚師服和黑色服務(wù)員制服的服裝顏色，還是一眼讓人發(fā)現(xiàn)了。

    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一陣打招呼聲。

    “輝哥來啦！”

    “輝哥！”

    “老板！”

    “……”

    易輝笑著對眾人點頭，然后說道：“我來弄點吃的，你們自便，不用理我。”

    眾人似乎對此也是見慣了的，并沒有人特地獻殷勤跑來拍馬屁打下手，但也沒有因易輝的到來而變得緊張或者嚴肅。

    易輝自己也是，進了廚房后，好似心情又更好了幾分，孫韶低著頭，想到自己唱歌或?qū)懜钑r的心情，忽然覺得有點明白。

    易輝可沒管這么一會的功夫，他身后這孩子心思又飄到哪去了，只在放食材的地方前后翻撿了一番，突然看到前面的雪花牛rou，是今晚剛從另一個店調(diào)配過來的新鮮貨，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回頭便看到孫韶正乖覺地坐在他身后不遠處，將腦袋墊在桌子上，一副等著投喂的表情，當下，便也沒多想，抽出了雪花牛rou，用刀削下一塊。

    快速地用寬背刀切成了片，順手將一片的蔥姜蒜末和著各種調(diào)料灑如牛rou上，借著刀背的韌度，拍打著牛rou片，讓味道進去。隨后，熱火慮鍋，上橄欖油，熱鍋后，拿過牛rou放到鍋里小幅度翻炸起來，兩分鐘左右，從一旁弄了碗雞rou高湯倒進去，老火燜煮起來。

    同時，他又去食材區(qū)翻出了一把寬面條，找了個小型的平底鍋，抄了素高湯，煮開后，下了面，煮熟之后，撈起來，放入冰水里涼了一下，再次撈出，擺在了平底鍋里。

    面好的同時，一旁的牛rou也收了汁，他將牛rou倒出，最后平鋪在面條上，直接連鍋端到孫韶面前。

    孫韶眨眨眼，顯然很驚訝——給我的？怎么不是炒飯？！

    隨后，又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肚中的咕嚕聲更響。

    “吃吧?！币纵x找了雙筷子遞給孫韶。

    孫韶捏著筷子，看著面前的一小鍋涼面，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