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蔣父似乎在忙，嗯了幾聲，就將電話給掛了。

    出租車徑直開到超市外面，蔣忱付了車錢下車，他沒有進去，就站在旁邊玻璃窗外，看到超市里面蔣父正在和員工交代著什么，那個時候蔣忱已經(jīng)把口罩取了下來，小縣城里認(rèn)識他的人不多，就算有認(rèn)出他來的，都不會像其他大城市那樣瘋狂。

    蔣父似乎冥冥中有所感知，往左轉(zhuǎn)過頭，隨即同玻璃窗外的蔣忱四目相對。

    有些年沒見了，往常都是電話里聊幾句，聊的其實也不多，雖是血緣至親，那份親情，大概早就被消磨得還不如認(rèn)識幾個月的朋友。

    蔣父又和員工快速吩咐了什么，跟著從超市里快步走出來。

    蔣父先是上下打量蔣忱一番，和記憶里似乎沒有什么變化，還是瘦瘦高高，但再仔細(xì)一看，蔣父發(fā)現(xiàn)蔣忱身上這些衣服，材質(zhì)和款式，都不是一般店鋪可以買到的。

    而當(dāng)蔣父注意到蔣忱右手上的戒指時，蔣父臉色唰一下就黑沉了。

    那枚碧綠玉鐲蔣忱沒戴，他現(xiàn)在這身衣服，戴鐲子非常不搭，何況玉鐲是封老爺子給他的，是特備珍貴的東西，蔣忱拿下來，裝在盒子里，放進了抽屜。

    “回來啦？到那邊茶樓坐坐。”超市外人來人往，也不適合說話，蔣父于是開口冷聲說道。

    父子兩穿過街道，隨后就去了斜對面一家茶樓。

    要了個小包間，茶泡上了，蔣父端著茶喝了兩口，心中有憤怒同樣也有一種恨其不爭，蔣忱從小到大都非常聽話，不會讓他們做父母的為他cao多少心，蔣父也一直以為蔣忱都會是這樣聽話和懂事的。

    可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蔣忱好好的不學(xué)，偏偏學(xué)那些去抱大腿、潛規(guī)則之類的事，這些還是他女兒蔣新安給他說的，蔣父對蔣忱很失望。

    他看向坐他對面的蔣忱，青年低眉順眼，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蔣父用手機到網(wǎng)上查了一下，就算現(xiàn)在社會對同性接受程度高了，他們這樣的老一輩卻始終認(rèn)為男女相戀才是正常的自然的。

    “你和那個姓封的……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蔣父本想再委婉一點，但思考一下，還是覺得直接問比較好。

    蔣忱來的時候，就已然做過了心理準(zhǔn)備，對于一個至從他上高中后，一年也打不了幾次電話的父親，對于一個在他畢業(yè)出來工作，基本不關(guān)心他生活身體健康的父親——雖然這些可能都是有原因的，例如他父親的現(xiàn)任妻子不喜歡他父親聯(lián)系他，他們間的所謂感情，剩下的也只是血緣這一層了。

    期待是沒有的，渴望曾經(jīng)有，現(xiàn)在他身邊有封煬有寶寶，還有舅媽他們，隨便哪一個，都比面前這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好。

    沒有期待，就不會感到受傷。

    蔣忱左手移了點，撫摸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他和封煬雖然沒有那一紙婚書，但現(xiàn)在他所擁有的，比那一張薄薄的紙，還要多的多。

    “我們在一起，封煬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現(xiàn)在過得很好?！笔Y忱說起他的愛人時，眉目都柔情生動起來。

    蔣父震驚和詫異，聲音里都隱隱顫抖：“你們都是男的，在一起能有什么結(jié)果，你和他分手，現(xiàn)在就分?！?/br>
    “都是些什么事，這分明就是變態(tài)，好好的女的不喜歡，你怎么就喜歡男的？”

    蔣父一味地指責(zé)蔣忱，用他的看法和人生經(jīng)驗，不問個青紅皂白，直接將蔣忱打成了變態(tài)、不正常。

    蔣忱看著蔣父，這些話異常刺耳，可同樣的，是他能夠想像到的責(zé)罵，不只是蔣父，有很大一個群體都是這樣，以自己的看法當(dāng)準(zhǔn)則，甚至要求別的人都要像他那樣，如果不那樣，就是異類是變態(tài)。

    可真實情況如何，他們不過是追求自己的人生幸福。

    人活這一世，活得舒心，活得愜意，按照自己想法來活，明明這才最應(yīng)該是倡導(dǎo)的。

    蔣忱搖頭，他不能同意蔣父的要求。

    “我們也有孩子了，寶寶現(xiàn)在快三個月，我不會和他分開，怎么都不會?！笔Y忱態(tài)度堅決。

    “孩子？那孩子和你有一分錢關(guān)系嗎？他就是玩你，有錢人都這樣，看你現(xiàn)在年輕，長得還可以，就花點錢買你身體，你為了錢，巴巴地趕上去給人玩?！?/br>
    “你這樣是自甘下賤，你知不知道？”

    蔣父氣得口無遮攔，說的話跟刀子一樣，像是怎么能夠傷到蔣忱，就說什么。

    蔣忱忽然笑了，他想自己確實有點犯賤，他明知道他父親是什么性格，這趟回來，他和蔣父必然是談不攏的。

    可他還是一個人趕了回來，醫(yī)生都建議他不要到處走動，情緒上更要保持一定平和。

    所以是為什么？

    “爸！”蔣忱眼眶里有了些淚水，他微笑著叫了蔣父一聲。

    蔣父注意到蔣忱眼里閃爍的淚水，意識到自己說話說過了，可長輩們大多如此，就是知道自己錯，也不會道歉。

    畢竟長輩教訓(xùn)晚輩，他們認(rèn)為天經(jīng)地義。

    “兩個多月前，我進手術(shù)室在肚子這里開了一刀?！笔Y忱拿手往自己肚臍下偏右一點的位置比劃，為了讓蔣父看清楚，他甚至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衣服撩開，一條猙獰的疤痕橫亙在一片光滑白皙的皮膚上，看著怵目驚心。

    蔣父愣愣的看著那條疤痕，心中異常震驚，一時間忘記了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