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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無盡的血蝙蝠在頭頂盤飛,歡呼雀躍。一群魔物從天而降,張開遮天巨翅俯沖而下,扒在逃竄地仆人身上撕咬嗜血。 葉蓁蓁看著眼前突變的境況,心頭一緊,腦中大亂。頃刻間亂七八糟的東西堆積在腦中,支零破碎的場景一晃而過,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屋里持續(xù)不斷地傳來驚叫聲和哀嚎聲,黑霧像一張血盆大口漸漸逼近少女的閨房。 不!不要! 葉蓁蓁呼吸慌亂,不管不顧地朝臥房沖過去。 不可以!她還那么小,不可以! 耳邊哭喊聲歇斯底里、抓心撓肺,摻雜著魔物的歡笑聲,肆虐回蕩。屠殺的盛宴,血流成河的洗禮,算是迎接他們來到暗境第一日的慶典。 葉蓁蓁猛地推開門,突然熊熊烈火如一條火蛇張開大口朝她沖過來。眼前一陣刺眼的紅逼得她睜不開眼,整個身子被火蛇吞噬,猩紅的熱浪灼燒,感覺要被融化,體無完膚。 不知過了多久,葉蓁蓁緩緩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明。然而眼前一片模糊,耳邊隱約只能聽見鮮血滴在地面上的聲音。 嘀嗒! 嘀嗒! 嘀嗒! 一滴一滴,從額頭滾過眼睛,滾過鼻梁,滾過臉頰,沿著下巴,砸到地上。 仿佛墜入深潭,耳邊除了嘀嗒聲,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四周一片漆黑,隱有星星火光印在臉上。葉蓁蓁抬起頭,卻看見一張婦人滿是鮮血的臉正望著自己。她倒在地上,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朝自己爬過來,張著嘴說著什么然而一個字都聽不見,聲音傳到耳邊都仿佛失真了一般,泡在水里揮散了。 你在說什么?再說一遍!我聽不見!你認識我嗎?方才的小姑娘去哪了?她還活著嗎?對不起我沒能救你… 葉蓁蓁似有千言萬語想問她,想沖出去將她從魔物手里救出來,想再看一看方才的小姑娘。然而此刻她卻像被釘在地上,無法動彈,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無力地張著嘴,看著眼前的婦人緩緩閉上眼。 赤紅的鮮血染了一地,慢慢流淌,徐徐暈染。遮住了視線,蒙蔽了雙眼。 葉蓁蓁眼前被紅的血黃的光籠罩,看不清任何東西,仿佛被涂上了一層染料。突然一陣頭暈目眩,紅光與火光漸漸消散,再次緩緩睜開眼,眼前卻是黃沙漫天。 四周皆是青磚城墻,旌旗飄揚,耳邊大風呼呼作響。 陸清遠立在身前,神情冷若冰霜,眼神陰鷙凌厲,眼中燃燒著無法遏制的怒火。盯著葉蓁蓁仿佛一頭兇狠猛獸,下一刻便能將她生吞活剝,吞食進腹。 手上漸漸沒了力氣,好像身上漏了一個洞,全身的血液都從洞中泄出去了。一連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生的念頭,都一瀉千里。 眼前的人影漸漸遠去,耳邊“哐當”一聲。忘憂劍掉在地上,連同整個人也緩緩往后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突然霧起,熠熠生光的幾個字逐漸清晰,耳邊隱約回蕩著戲腔,一字一頓,徐徐唱道: “也曾歡喜也曾憂”。 第57章 冷山嵐三 四周白霧茫茫, 冷山嵐躺在彩云上,手里緊握著誅魔劍,眉頭緊蹙。即便是深入夢境, 也保持警惕不見放松。 庭院深深,晴思裊裊。冷山嵐望著周遭花光柳影,疏林如畫。涼風乍緊, 穿林打葉,沙沙作響。 一花一木,一尺一寸,都與當年一模一樣。冷山嵐看著四周之景,腳下之土,忽而感覺心頭一酸。多少日日夜夜,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逝去的人, 逝去的往事時光。 這里, 是她的家啊… 冷山嵐快步走近,循著閬苑曲徑, 穿過假山玉湖, 來到花園。 耳邊潺潺流水聲隱隱回蕩,似乎還夾雜著說話聲,刀劍碰撞聲,以及…胸膛里如雷震耳的心跳聲。 然而只差一步拐過墻角時,冷山嵐卻突然停下腳步。耳邊的談話聲分外清晰,思念多年的人僅有一步之遙,但是她此刻卻萬分不安和害怕。 所謂近鄉(xiāng)情更怯, 大抵如此吧。 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那些普普通通的日子卻教她相思入骨。一朝浩劫動亂,余生天翻地覆。 冷山嵐站在走廊盡頭,沉默了許久。終于鼓足了勇氣,緩緩向前邁了一步,花園里的人漸漸清晰,至此終年,恍如隔世。 身著玄青色長袍的男子站在石桌旁,恭恭敬敬地給他身前的女子捏肩。那位女子著一襲赤紅長衫,挽著發(fā)髻,插著一支金步搖。如庭院里熱烈盛開的牡丹,國色芳華,濃烈馥郁。 冷山嵐手里緊握的誅魔劍,看著他們仿佛連心跳都停止了,呼吸也凝固。小聲地輕輕地呢喃了一聲: “父親,母親…” 已經(jīng)隔了很久很久,都未曾喚過這個稱呼。久到連她自己都有些懷疑,方才不是她的聲音。久到這幾個字,她快要不認識了。 庭院中,還有一位小姑娘手里拎著把長劍,一招一式地舞動著。臉色蒼白,眉目冷峻,神情嚴肅,明明是炎炎烈日,然而看她一眼卻感覺身上下起了雪,結了一層薄冰。 那名男子小心翼翼地捏著肩膀,笑瞇瞇地看著女子說道:“夫人吶,嵐嵐都練了三個時辰了,就讓她歇一會兒,喝口茶,吃些點心吧?!?/br> 女子手里拿著劍譜,食指還在空中輕輕筆劃著,神情嚴肅與那位小姑娘如出一轍,果然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