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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我也是個小孩子……” 從前兩人溫情繾綣之時,軒丘待她,當真是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疼。他說自己比她大一輪,總覺得是老牛吃嫩草,若再不待她好,實在是對不住她。 往日的話,一字一句,她都記得,連當日他說話的語氣神情都能清晰地回想起。只是過了這么久,那份單純的溫暖,已經(jīng)開始變得沉重。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東西愈來愈多,比如軒丘的一問三不答,比如突然燃起的大火,比如慘死的村民,比如至今都不曾理解的封亡禁印…… 封亡禁印…… 素陶忽而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情嚴肅,盯著北華的墓碑良久,隱約記得當年北華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好像恍惚間她還記得北華執(zhí)意不許軒丘練就禁印,連陽火也不許。而且昔日兩人還起了爭執(zhí),險些動起手。這是為何? “北華,我聽聞煉成禁印需要六月六成年男子之血,此事你可知情?當日你為何不許他練就禁印,可是與此事有關(guān)?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真的……真的對你下手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他就算再狠心也不會…不會對你做這種事的,他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素陶立即否定心中隱隱猜測,想極力堅定對軒丘的看法。他不是那種人,即便他再如何冷面,也不會輕易拿別人的命開玩笑的,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 然而愈是想要否定,那份見不得光的猜測卻仿佛得了灌溉,在心里生根發(fā)芽,根深蒂固。感情只要出現(xiàn)一條裂縫,洪水猛獸便能輕易闖入。 其實軒丘只是對她好而已,準確說,只是兩人情意相通時待她好而已。他的性子和想法,她不是不知。若能保全千萬人,犧牲幾個人的性命又何妨,于他而言,根本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所以當日,北華和世人擺在他的眼前,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世人,是這樣對不對? 所以往后,若她和世人擺在他眼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世人,是這樣對不對? 原來如此,從來如此,一直如此…… 素陶眼中迷蒙,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其實她心里是清楚的,只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她知道的,一直都是如此。 素陶苦笑著搖頭,隨后撐著膝蓋緩緩起身,拎著籃子正欲離開。 一轉(zhuǎn)身便看見軒丘站在身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素陶下意識別過臉,慌亂地擦拭眼角的淚,將方才的無助和委屈通通打包藏好,決不能讓他看見。 “你來干什么?” 語氣冰冷,絲毫感覺不到她對面站著的是喜歡了半輩子的人。 軒丘同樣沒有任何情緒地回了句:“祭拜?!?/br> “不需要你假惺惺地過來裝好人,有這等閑工夫,不如收起你的假意,去解救你的世人吧,我等凡人就不勞你記掛了?!?/br> “素陶,你太沖動了。” “我沖動?呵,是啊,我是比不得軒丘師兄是人中龍鳳,遇事沉穩(wěn)果斷,殺人不眨眼,手下不留情。” “殺該殺之人,為何要留情?” “該殺之人?我倒是想問問軒丘師兄,何人該殺?何人該死?這世上,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是非死不可,非殺不可?” “罪孽深重之人?!?/br> “罪孽深重……” 素陶一字一頓重復軒丘冷冰冰的話語,忽然冷笑一聲,道:“那北華呢?” 軒丘見她突然提起北華,不禁眉頭微皺,似乎不明所以。 “北華哪里罪孽深重?他為何而死?因何而死?還請師兄給個交代?!?/br> 軒丘黑著臉,神情凝重,沉默了片刻之后,說道:“我還想問你,北華因何而死,你比我清楚?!?/br> 素陶心頭一震,四肢無力身形搖晃,手指顫抖指著自己,說道:“問我?你居然說問我?你懷疑是我的問題?北華是我害死?” 嘴里說著難以置信的話,素陶忽然笑起來,凄涼地笑著,眼淚不爭氣流出來,像斷了線的珠子,所有的話到了嘴邊,也只變成無力的一句。 “他是我弟弟……” 軒丘見她落魄的模樣,心頭觸動,最后也只是應了一句,卻是最傷人的一句。 “你知道就好?!?/br> 許久未見的二人,此情此景,針鋒相對的言語,最后落得個不歡而散。 巫山之阿,沈孟莊等人站在宮門外,仰頭看了看高懸的牌匾,隨后緩緩走進。 宮門內(nèi),亭臺樓閣仿佛極樂仙境。密霧濃云,琴音裊裊,橫笛悠揚。一曲紅綃遍野,天上人間。絲絲縷縷,如煙如塵,如詩如畫,云霧如輕紗從指縫中劃過。 周不凡扭頭看著周遭云煙霧繞,轉(zhuǎn)眼一想,以前每次遇到霧都沒好事,這次怎么又遇到霧了? 隨后看向眾人,說道:“這次不會又有什么陰謀吧?你看這霧不對勁??!” 眾人齊刷刷冷眼看著他,周不凡悻悻地縮回腦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索性當個啞巴。 然而眾人未走幾步,天邊便飄來一片云,隨后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二師兄!” 葉蓁蓁有些怨恨地喊著周不凡,只見周不凡輕輕地扇自己嘴巴,嘀咕道:“瞧我這張破嘴!呸呸呸?。?!” 第68章 意亂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