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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遠看著沈孟莊眉眼帶笑,雙手抱臂,絲毫不為所動,淡淡道:“晚了,她已經(jīng)死了。” 雙手突然一軟,碗筷摔在地上,碎成殘渣。沈孟莊眼神呆滯地看向陸清遠,眼角還有淚痕。 陸清遠閑情逸致地伸手捻起沈孟莊嘴邊的飯粒,塞進他嘴里,悠然道:“師兄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要我喂?” 說著端起桌上的飯菜,夾起一片菜葉遞到沈孟莊嘴邊,學(xué)著大人哄小孩的模樣說道:“啊,師兄張嘴?!?/br> 沈孟莊別過臉不理會,然而視線還未落穩(wěn),下巴兩側(cè)便被陸清遠掐住逼著他仰頭直視,飯菜被強硬地塞進嘴里,不容他任何反抗。 “好吃嗎?”陸清遠勾起嘴角笑了笑,看起來十分得意,心情亦十分愉悅。仿佛此刻與沈孟莊進行的是獨屬于兩人之間的某種情趣,他一人深陷其中,心花怒放。 “再來一口,是師兄最喜歡的土豆。” 嘴里再次被塞滿,沈孟莊雙手垂在地上,腮幫被陸清遠掐住仰頭看著他,眼神渙散空洞。如木偶一般麻木地咀嚼吞咽,一切都按照陸清遠的心意和喜好,他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雕刻成陸清遠喜歡的模樣,木偶的模樣。 沒有任何靈魂的木偶,不會抗拒,不會思考,不會惹陸清遠生氣。只需要在他生氣的時候、高興的時候、任何時候,聽話地承受他的愛意就好。如木偶那樣,如容器那樣,如他喜歡的那樣,麻木地重復(fù)“我永遠愛你”就可以了。 看著沈孟莊順從的模樣,陸清遠心情愉悅,指腹擦拭他嘴角的油漬,若無其事道:“師兄以后要好好吃飯,不要再讓我擔(dān)心了。不然的話,以后師兄一餐不吃就會死一個,兩餐不吃就死兩個。萬一都死光了,該多冷清啊。” 窗外血蝙蝠飛過,陸清遠瞥了一眼,隨后放下手里的碗筷,捧著沈孟莊的臉頰,眼神溫柔,“師兄乖乖吃飯,我還有事,晚上再來陪你?!?/br> 俯身親了親沈孟莊的唇,隨后起身離開。 側(cè)殿內(nèi)再度陷入昏暗,沈孟莊仍然保持著跪坐在地的姿勢,眼神仍是沒有任何氣息的死亡之海。只是腹中翻江倒海,肝臟全都攪在一起,方才咽下的食物,此刻全部吐了出來。 三個月還未熬過,陸清遠只能抱著沈孟莊,心癢了就親一親蹭一蹭,什么都做不了。沈孟莊側(cè)臥背對著,閉著眼不愿看他,任他對擺弄索取。 陸清遠埋頭在沈孟莊脖頸處吮咬,抬起頭腦袋壓著他的腦袋,渾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若無其事地笑道:“師兄,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永遠在一起就夠了。不要理旁人,他們要死就讓他們?nèi)ニ篮昧?,我們永遠都陪在身邊好不好?我愛你,真的愛你,你也會一直愛我的對不對?” 沈孟莊閉著眼靜默許久,突然推開身上的人。抓著床沿撐起身子,坐在陸清遠對面,看著眼前既遙遠又親密的人,忽而悵然苦笑:“小九,我教你做你想做的事,我教你喜歡,我教你抓緊想要的東西,可是,我沒有教你……” 昔日他曾信誓旦旦承諾會永遠護在陸清遠身邊,昔日他曾心高氣傲地認為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有何喜歡不起,昔日種種,他都教給自己的愛人。 然而,他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沈孟莊的眼神縹緲得如山中月,昔日如春風(fēng)拂面的笑容如今只剩下疲倦,語氣微弱道:“我沒有教你,愛……是會消失的……” 聲音仿佛水上的泡沫,兩人對視許久,安靜得仿佛時間都凍結(jié)了。明明愛人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到的??蔀楹蝺扇酥g卻仿佛相隔千里,可望而不可即。 陸清遠突然撲過去緊緊摟住沈孟莊,執(zhí)拗地爭執(zhí)道:“不會的!你說過永遠喜歡我的!我們這么相愛會永遠在一起,等他們都死了我們也會在一起的!不會消失,什么都不會消失!我不會你也不會!” 身后的手愈發(fā)用力,沈孟莊漸漸喘不上氣,渾身被勒得發(fā)疼。但他實在懶得去計較了,任他抱著。 陸清遠死死抱住懷里的人,不容他消失,在他耳邊固執(zhí)地呢喃:“我喜歡你,不會消失的……” 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去爭執(zhí)些什么,沈孟莊雙手垂在被子上,并未回抱住陸清遠。 近幾日兩人時常只有夜晚能見到,沈孟莊不知陸清遠在忙什么,也不想知道。這日他渾身無力,日上三竿才緩緩醒過來。抬手揉了揉額頭,腦袋仿佛要炸開一般。 突然窗前落下一道黑影,耳邊傳來幾聲口哨響。沈孟莊轉(zhuǎn)過頭去看,驚喜地爬起身,看著那人笑道:“青陽!” 第131章 眼盲心盲 看著蹲在窗檻上笑嘻嘻的故人, 沈孟莊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死寂的眼神終于蕩漾起一層漣漪, 似乎有一汪活水貫入了干涸的河道。 起身正欲下床, 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樣,那抹重新燃起的光瞬間黯淡下來, 別過臉極其隱藏臉上丑陋的傷疤,低著頭小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孟青陽從窗檻上跳進來, 拿起桌上的發(fā)帶邊走邊說道:“我聽那大塊頭說你心情不好, 求他帶我來看看?!?/br> 走到沈孟莊身邊, 孟青陽攏起他身后披散的長發(fā),用發(fā)帶隨意綁了綁,輕輕摸了摸腦袋, 隨后蹲下來仰頭看著他, 輕聲道:“你瘦了。” 眼前人的目光于沈孟莊而言, 卻如一把利刃割在他臉上。他如今不再是從前的模樣, 不敢直視孟青陽,他覺得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會嚇到他,遂一直偏著頭想要將左臉的傷疤藏得嚴嚴實實。